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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solarxia - 

[谈天说地] [转帖]谁人不知武则天——从尼姑到女皇帝的政治搏弈(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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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2 08:12:23 | 只看该作者

  
  
  
  十月初,事变警报传至神都洛阳,朝野气氛骤然紧张;但武则天却镇静自若,无事一般。原来,徐敬业的叔叔李叔文素来敬仰太后,当得知敬业即将叛的消息,马上就密报太后。武则天知道这场风暴迟早要来,已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据说,当《讨武曌檄》传至京都,武则天初读时微露讥笑,但读到“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一句时,不觉耸然一惊,问侍臣:“此语谁为之?”有人答曰:“骆宾王之辞也。”武则天便叹息道:“此乃宰相之过,安失此人?”其惜才之心,溢于言表。
  
  然而夸是夸,对方既然把挑战书都传到大殿上来了,军情就不能不认真对付。武则天此时显出相当稳定的心理素质,指挥若定。她令左玉钤卫大将军李孝逸为扬州道行军大总管,御史魏元忠为监军使,责成他们在七日内调集30万大军,前去征讨。
  
  为给徐敬业以心理打击,又下诏削夺徐敬业已故祖父李勣的官爵,把个忠心老臣的坟也给挖开了,砍烂棺木,复其徐姓。按古代皇朝律法,一人谋逆,殃及上下几代,即便是曾经的肱股之臣,也不能免死后之辱。其余徐氏家属更是给杀个一干二净,连个苗苗都不留。有个别侥幸逃脱的,甚至吓得跑到了吐蕃,终身不敢返回。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武则天觉得,必须对内外都得施展一点儿铁腕,才能一劳永逸地把反对势力压下去。对外要镇压叛乱,对内要清洗高层。
  
  而对高层的清洗,首先就拿了当朝第一宰相裴炎开刀。
  
  武则天起了这个念头,是由于两件事激成。第一件事是,扬州兵变警报传来后,武承嗣和武三思几次劝太后,找个借口把威望很高的韩王李元嘉、鲁王李灵夔等人给杀掉算了,以绝宗室之念。武则天就此事征询宰相意见,刘祎之、韦思谦都不敢表态,独有裴炎力争不可。武则天对此相当恼火。
  
  第二件事则是整肃的真正导火索。
  
  徐敬业起事已闹得如火如荼了,裴炎作为朝中地位最高的辅弼之臣却不着急,“不汲汲议诛讨”。他此时的真实想法,是想给叛军一点儿时间,待事态闹大后,他再相机行事,逼武则天交权。
  
  首席大臣不急,别人当然也不好发话。武则天等得心焦,也感到有些疑惑,但对裴炎还是表示信任,特地召开军机会议,问计于他。
  
  裴炎这时候脑袋一热,想孤注一掷,以当前危局来要挟太后。他不谈如何平叛的事,反而对太后说:“皇帝年长,却未能亲政,这才使竖子得以为辞。若太后还政,则此贼不讨自平矣!”
  
  这话说的,简直太不是时候!若义军已占了半壁江山,说此话也许有出奇制胜的效果。现在形势尚未分明,大军已经集合,说这话不是自找倒霉么?
  
  他太不了解武则天这样的女强人了,不要说扬州的区区10万叛军,就是吐蕃倾国来攻,她也不会眨一下眼的。
  
  这样的要挟,当然没有效果,反而暴露了裴炎的真正立场。
  
  这个裴炎,真是白读了一肚子典籍,自他在最高舞台上亮相以来,几乎没做对一件事。他忠于李唐,抵制武氏,其精神固然可嘉,但考察其前后作为,总是想以阴谋取胜,尤其在叛乱爆发后还想首鼠两端、坐收其利,这就几乎是政治上的小儿科了。
  
  在叛军和太后这两个势力之间,他本应该迅速决定靠向一头,促其速胜,这样在今后他就有会相当大的施展空间,因为胜利者肯定会把他视为第一功臣。
  
  可惜,他把这个机会丧失了。
162
 楼主| 发表于 2007-9-23 14:37:28 | 只看该作者

  
  监察御史崔察,不知怎么知道了这次军机会议的内幕,向武则天上奏说:“裴炎伏事先朝二十余载,受遗顾托,大权在己,若无异图,何故请太后归政?”
  
  武则天对裴炎的磨磨蹭蹭早已有疑,这话一下把她点醒,于是不顾平叛战争在即,“攘外必先安内”,下令把当朝第一执宰收捕入狱,命御史大夫骞味道、御史鱼承晔严加审问。
  
  唐代的御史(肃政)台,职能相当于监察部,设有专门的诏狱,关押和审讯被弹劾的官员。首相裴炎因为“异图”罪,一夜之间就沦为了这里的阶下囚。
  
  裴炎初被逮时,他的下属们都劝他对审官说点儿软话,以求保命,裴炎却叹道:“宰相下狱,焉有更全之理!”(《旧唐书*裴炎传》)他知道,这一关是过不去了,竟不低头屈服。
  
  当初扬州叛乱的消息传来,朝士们尚能稳得住架势,待宰相裴炎入狱,他们却如同炸开了锅,在朝堂上与太后发生激辩。凤阁(中书省)的一二把手纳言刘景先、侍郎胡元范,都以身家性命担保裴炎无罪,奏道:“裴炎乃社稷忠臣,有功于国,悉心奉上,天下所知,臣明其不反。”
  
  武则天不听,对他们说:“裴炎有反端,卿等不知耳。”
  
  两人急了,竟然说:“若裴炎为反,则臣等亦反也!”
  
  武则天一笑,说:“朕知裴炎反,知卿等不反!”
  
  一时间,文武大臣证明裴炎不反者甚众,但是“太后皆不纳”。
  
  当然,另外一种表现也有,凤阁舍人(正五品、掌起草诏令)李景谌就极言他的老长官裴言必反。下级官员为利益所驱动,有时的疯狂表现会出人意料!
  
  裴炎到底有没有反迹?两边的人都只是推论,没有事实,没有物证人证。这个案子,是唐朝的一桩“莫须有”。
  
  武则天也并不是糊涂,而是她在关键时刻看出了裴炎的用意,不能容忍自己一直倚重的大臣竟存有逼宫之念。她明白,当日废中宗时的盟友,现已成为抵制她临朝称制的大敌,不除掉裴炎,则国无宁日。
  
  本来,拿掉裴炎,也可以简单地摘了他的官帽子就是,之所以要诬以谋反、通敌,是为了杀一儆百,震慑朝臣。否则,外有叛乱,内有贰臣,临朝恐怕就真要临不成了。
  
  武则天做事,快刀斩乱麻,她不能容许朝堂上这样纷争不休。时隔不久,她就将刘景先、胡元范一并下狱(你们不是也要反么),又命骞味道以本官代理内史,取代裴炎的位置。那个狂咬旧上司的李景谌,则升为同凤阁平章事。两人都一下子就晋升为宰相。
  
  尤其是李景谌,居然以五品官拜相,为大唐开国以来的首例。
  
  武则天惯于使用这种官场升降术,来操纵政局、引导人心。果然,这一褒一贬之后,汹汹朝议有所平息。但是此刻,一封从灵武飞递而来的密信,却让武则天大为紧张。
  
  这是在边防对付突厥的左武卫大将军程务挺上的密表,内容是为裴炎申冤。
  
  程务挺,是洺州平恩(今河北曲周)人,其父程名振远为窦建得部属,后归唐,为唐太宗部将,龙朔二年(662年)去世,赠右卫大将军,谥曰烈。程务挺从自幼随父东征西讨,以勇力闻名军中。
  
  早年,程务挺作为裴行俭的副将,在平定漠北突厥叛乱中立下大功。废中宗的时候,又曾领兵入宫助裴炎一臂之力,是拥护太后临朝的功臣之一。
  
  废中宗的前后,武则天是把程务挺作为心腹来倚靠的,专门调来洛阳保驾。后来武则天觉得形势平稳了,就派他去灵武镇守,还给他升了一级官职。
  
  程务挺是军界实力派人物,又素与裴炎友善,他的表态,给了武则天不安小的压力,也引起她一定程度的警觉。
  
  武则天早已铁了心,要杀裴炎,为平叛祭旗。但是朝中文武的态度,她不能不有所顾忌,为防不测,她决定争取老将刘仁轨的支持。刘仁轨此时正留守长安,这里是唐主力军——“府兵”的驻扎地,大唐的安危,就系于老刘一身。
  
  在此之前,刘仁轨曾明确反对太后临朝,但武则天知道他的分量,特别予以优容,两人最后达成了谅解。有了这个前提,此次她寻求刘仁轨的支持,竟非常顺利,因为老刘一直遭裴炎等人的排斥,对“红衣小儿”的专横跋扈早就不满。
  
  有了老将军的支持,武则天心里便有了底。
  
163
 楼主| 发表于 2007-9-23 14:37:46 | 只看该作者

  
  
  光宅元年(684年)十月十八日,就在骞味道、李景谌拜相的第九天,她终于出手了,下令斩裴炎于都亭驿之前街,并籍没其家财。令人无比慨叹的是,等到法司派人前去裴炎家登记财物时,才发现,首席宰相家中竟无一担米的存粮,穷得基本是家徒四壁!查抄之人莫不怜之敬之,暗自叹息。
  
  担保裴炎不反的那两位,结局也不好。刘景先被贬到吉州(今江西吉安)做长史,胡元范被判流放琼州(今海南海口),后死于流所,凄惨之极。其余宰相郭待举、韦弘敏也都贬到外地做刺史。
  
  裴炎空怀辅佐睿宗的大志,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在初唐政坛上,是个很难评价功过是非的人物。不过定他谋反罪,显然是冤枉。《新唐书》说他有意趁武则天出游龙门时发动兵变,此说已有司马光的《通鉴考异》确定为不实。
  
  另外,关于他与徐敬业是否有过暗通,也很成问题。唐开元时期的文人张骛所撰的《朝野佥载》载:徐敬业约裴炎为内应,裴炎书“青鹅”二字作答复。事泄,信函落入朝廷,但无人解得“青鹅”二字含意,惟有武则天一下就猜出谜底,说此乃“十二月(青),我自与(鹅)”之意。也就是裴炎将于十二月在朝中发动政变,以响应扬州叛军。
  
  《朝野佥载》是一部稗史笔记,虽然总体上可信度很高,但这个段子却不免太像个文学故事。
  
  裴炎其实是死在他的原则立场上了。他作为朝廷最高位置的命官,显然不可能去参与一个局部的地方叛乱;但他又很希望这场叛乱能起到迫太后还政的作用,所以不肯为太后去当平叛的前驱。
  
  他试图两面取利,可是自身的回旋余地实在太小,因而竟然被逼死!
  
  他死时,还是相当有骨气的。
  
  大丈夫,事不成,慨然一死而已,哪有什么软话要说!
  
  当今也有学者分析道,武则天杀裴炎,内心实际上还是甚惜之的。按理谋反是要族诛的,而裴炎“谋反”,却只死了他一人。也许,武则天此举,就像曹操伐袁术时做的那样——借你的人头以安军心。
  
  在此之前,裴炎曾因嫉妒,排挤过在平定突厥中立有大功的裴行俭,后来更是参与了太后的废帝密谋,所以当时人对他评价不是很高。他死了,有人还觉得他这是活该。说他居中掌权,亲受顾命,却未能尽到匡救时局的责任,只顾行伊尹、霍光之谋,将国家大权拱手让人,为虎狼添羽翼,现在死了,也是应得的(见《唐新语》)。
  
  惟有他一心想扶起来的睿宗,对他念念不忘。睿宗二次当皇帝后,给裴炎以极高的评价,说他是“望重国华,才称人秀。宜追贲于九原,俾增荣于万古”,追赠他为益州大都督。裴炎的两个儿子,长子彦先后来当了太子舍人;次子伷先当了工部尚书,都还相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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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3 14:38:00 | 只看该作者

  如果说裴炎被斩,以及几个和他同气相求的宰相被贬,还算是事出有因。那么,大将程务挺被卷进此案,则完全是冤枉的了。程务挺在那样一个时刻写密信给武则天,为裴炎说情,正显出他的坦荡和顾全大局。如果他真是裴炎的同党,那时候就应该避嫌,稳住阵脚看看风向再说,但他却是直言不讳地表了态。此外,用密信的方式,也说明他不想给武则天添麻烦,并没有公开自己的态度,免得推波助澜。
  
  当然,这事他也可以完全撒手不管。但是程大将军性格刚直,兔死狐悲,为国为己他都是非说不可的。
  
  他的悲剧,正是天所注定!扬州叛军中的两位头领唐之奇、杜求仁,又恰好与他友善。本来他的密信,就使武则天内心感到不悦,此时便有人进谗言,说:“程务挺与裴炎、徐敬业通谋!”
  
  这一下,武则天不能不感到极度震惊。程务挺位高权重,手握重兵,于西北独当一面,在文武大臣中威望甚高,万一真的是也有“异图”,其能量将远超过一介文士。对这一说法,武则天并未去求证,因为她认为,如果是真,求证无疑于逼程务挺速反。反正程将军与裴、徐两股势力都有扯不清的关系,干脆宁信其有,一起收拾掉算了。
  
  为避免引起更大的震荡,对程务挺的处置,错后了一个多月。到十二月二十六日,徐敬业叛乱已完全平息后,武则天方才秘密派遣左鹰扬将军裴绍业,在军中斩了程务挺,同时诛连全家。
  
  可怜将军为国戎马一生,死得不明不白。他在前线,一向威震敌胆。东突厥闻程务挺死,都喜出望外,欢宴相庆,然而他们对将军又非常敬佩,为他建了祠堂,每次出师征战,必先来此祷拜。
  
  《旧唐书》里对程务挺评价很高,而且对他的死因也有独到的分析,说是“务挺勇力骁果,固有父风,英概辅时,克继洪烈;然而苟预废立,竟陷谗构。古之言曰:‘恶之来也,如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其是之谓乎!”
  
  程将军的忠勇是没什么可说的,错就错在不该贸然参与废立。他之横死,进谗言的人也许并非阿附太后之徒,而很可能是憎恨太后临朝的人——他们要替中宗被废出一口恶气!所以,凡是恶事,千万不要干;干了,就总有一天要还!
  
  此案中最为冤枉的一个,是夏州(今内蒙白城子、亦即“统万城”旧址)都督王方翼。他与程务挺同守西疆,因职务关系与程素来友善,他本人又是废王皇后的近亲,武则天怕他生变,便也将他下狱,后流放至崖州(今海南琼山东南),最后死在了那里。
  
  两员优秀武将,就这样,成了武则天过度反应的无辜牺牲品!
  
  裴炎全案,到此落幕,令后人欷嘘不止!
  
  至于在本案中因告密、审案有功的人,其结局也很有戏剧性。
  
  本书前面说过,武则天对于“正人君子”的期待、与正人先君子们对女主当国的拒斥,两者有无法调和的矛盾。但是此时,武则天对于正人君子拥戴自己还抱有很大的期待,她目前的整肃还是比较克制的,主要是为了震慑,并不是想全部铲除大臣中的异己。
  
  她还幻想着有一天,人们能适应、接受,进而衷心拥护她的临朝。
  
  因此在本案中,对那些无良小人的提拔与任用,几乎是昙花一现。她从心底里还是看不上这些杂碎人物的。首告者李景谌拜相不到半个月,就给罢了职,让他去做司宾(鸿胪寺)少卿,这只比他原来的职务高一品。
  
  那位诬陷裴炎有异图的崔察,被提拔为同平章事(低品宰相)后,也被罢职。
  
  武承嗣曾经在此期间曾任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也就是当了宰相,也因太后觉得他才能不及,一个多月就免了。
  
  主审官骞味道出任内史之后,恰逢有人因事被贬,到他那里去申诉,他竟然说:“此事乃太后所定。”而对同一件事,宰相刘祎之则坦然告诉来人:“你有过失,改任他职,这是臣下我奏请的。”
  
  武则天闻知此事,立即贬骞味道为青州(在今山东潍坊一带)刺史,加赠刘祎之为太中大夫。
  
  谁良谁莠,她很明白。她亲自主持编过《臣轨》,对近佞小人玩的那套把戏,是太熟悉了!
  
  朝中的乱局,就这样逐渐摆平了,而扬州那一伙愤怒造反者的命运,又将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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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3 14:38:15 | 只看该作者

  如果说裴炎被斩,以及几个和他同气相求的宰相被贬,还算是事出有因。那么,大将程务挺被卷进此案,则完全是冤枉的了。程务挺在那样一个时刻写密信给武则天,为裴炎说情,正显出他的坦荡和顾全大局。如果他真是裴炎的同党,那时候就应该避嫌,稳住阵脚看看风向再说,但他却是直言不讳地表了态。此外,用密信的方式,也说明他不想给武则天添麻烦,并没有公开自己的态度,免得推波助澜。
  
  当然,这事他也可以完全撒手不管。但是程大将军性格刚直,兔死狐悲,为国为己他都是非说不可的。
  
  他的悲剧,正是天所注定!扬州叛军中的两位头领唐之奇、杜求仁,又恰好与他友善。本来他的密信,就使武则天内心感到不悦,此时便有人进谗言,说:“程务挺与裴炎、徐敬业通谋!”
  
  这一下,武则天不能不感到极度震惊。程务挺位高权重,手握重兵,于西北独当一面,在文武大臣中威望甚高,万一真的是也有“异图”,其能量将远超过一介文士。对这一说法,武则天并未去求证,因为她认为,如果是真,求证无疑于逼程务挺速反。反正程将军与裴、徐两股势力都有扯不清的关系,干脆宁信其有,一起收拾掉算了。
  
  为避免引起更大的震荡,对程务挺的处置,错后了一个多月。到十二月二十六日,徐敬业叛乱已完全平息后,武则天方才秘密派遣左鹰扬将军裴绍业,在军中斩了程务挺,同时诛连全家。
  
  可怜将军为国戎马一生,死得不明不白。他在前线,一向威震敌胆。东突厥闻程务挺死,都喜出望外,欢宴相庆,然而他们对将军又非常敬佩,为他建了祠堂,每次出师征战,必先来此祷拜。
  
  《旧唐书》里对程务挺评价很高,而且对他的死因也有独到的分析,说是“务挺勇力骁果,固有父风,英概辅时,克继洪烈;然而苟预废立,竟陷谗构。古之言曰:‘恶之来也,如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其是之谓乎!”
  
  程将军的忠勇是没什么可说的,错就错在不该贸然参与废立。他之横死,进谗言的人也许并非阿附太后之徒,而很可能是憎恨太后临朝的人——他们要替中宗被废出一口恶气!所以,凡是恶事,千万不要干;干了,就总有一天要还!
  
  此案中最为冤枉的一个,是夏州(今内蒙白城子、亦即“统万城”旧址)都督王方翼。他与程务挺同守西疆,因职务关系与程素来友善,他本人又是废王皇后的近亲,武则天怕他生变,便也将他下狱,后流放至崖州(今海南琼山东南),最后死在了那里。
  
  两员优秀武将,就这样,成了武则天过度反应的无辜牺牲品!
  
  裴炎全案,到此落幕,令后人欷嘘不止!
  
  至于在本案中因告密、审案有功的人,其结局也很有戏剧性。
  
  本书前面说过,武则天对于“正人君子”的期待、与正人先君子们对女主当国的拒斥,两者有无法调和的矛盾。但是此时,武则天对于正人君子拥戴自己还抱有很大的期待,她目前的整肃还是比较克制的,主要是为了震慑,并不是想全部铲除大臣中的异己。
  
  她还幻想着有一天,人们能适应、接受,进而衷心拥护她的临朝。
  
  因此在本案中,对那些无良小人的提拔与任用,几乎是昙花一现。她从心底里还是看不上这些杂碎人物的。首告者李景谌拜相不到半个月,就给罢了职,让他去做司宾(鸿胪寺)少卿,这只比他原来的职务高一品。
  
  那位诬陷裴炎有异图的崔察,被提拔为同平章事(低品宰相)后,也被罢职。
  
  武承嗣曾经在此期间曾任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也就是当了宰相,也因太后觉得他才能不及,一个多月就免了。
  
  主审官骞味道出任内史之后,恰逢有人因事被贬,到他那里去申诉,他竟然说:“此事乃太后所定。”而对同一件事,宰相刘祎之则坦然告诉来人:“你有过失,改任他职,这是臣下我奏请的。”
  
  武则天闻知此事,立即贬骞味道为青州(在今山东潍坊一带)刺史,加赠刘祎之为太中大夫。
  
  谁良谁莠,她很明白。她亲自主持编过《臣轨》,对近佞小人玩的那套把戏,是太熟悉了!
  
  朝中的乱局,就这样逐渐摆平了,而扬州那一伙愤怒造反者的命运,又将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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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4 08:29:35 | 只看该作者

    
    李弘死后无子,那么就“兄终及弟”,由他二弟李贤继为太子。李贤此时已封雍王、任幽州(今北京一带)都督,时年22岁。
    
    这个李贤,是个很有性格的皇子,后人把《黄台瓜》歌词编排到他身上,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他小时天资聪颖,阅读典籍和诗赋能过目成诵,成年后“容止端雅”,似乎是个素质极高的公子型人物。
    
    他的幽州都督只是遥领,自小没离开过京都,从18岁起,高宗就有意让他也学习处理政务。现在顶哥哥的班做太子,也还不算突兀。
    
    高宗在李弘病逝的前后,病况加重,感觉撑不下去了,一度想让天后摄政,可是这个想法,遭到宰相郝处俊的激烈反对,因而作罢。现在,高宗当然对李贤寄予了厚望,马上就让他监国。
    
    新太子的属官,也配备得非常强,先后有郝处俊、高智周、薛元超、张大安、李义琰、戴至德等,都是位居宰辅、德高望重之人。
    
    李贤在好学方面,酷似哥哥,但要比哥哥更聪明。此外他天性活泼、不拘礼法,又不似他哥哥那样胆小谨慎。这种性格,在男孩子来讲是求之不得的,可是李贤上升到太子这个敏感位置,性格还是不变,结果就种下了他日后悲剧的种子。
167
 楼主| 发表于 2007-9-25 08:45:23 | 只看该作者

    这是收获的季。唐西部疆土这面旗帜,比前代更加辉煌夺目!旗角所及的地方,是赫赫有名的古国——波斯、天竺、吐火罗。
    
    当我们今天的读者,看到这个辽阔、陌生、遒劲的旗帜形状时,胸中不能不涌起浩叹——
    
    唐之盛,首在武功。国之盛,惟有军威!
    
    为了有效地管辖这片国土,高宗、武后下令,在西突厥故地天山北路,置“北庭都护府”。下辖二州、昆凌、蒙池二都护,及二十三个都督府。
    
    太宗时期设置的安西都护府则西移至龟兹,对西突厥旧部分而治之,切断他们与原臣属诸部的关系。诸部归属州府,各给印信,开始对其行使统治权。
    
    唐在西域平定后,又遣使分往康国(今乌兹别克斯坦撒马尔汗)、吐火罗(今阿富汗北)等国,访其风俗、物产、历史,绘制成图,由史官撰成《西域图志》六十卷。后在龙朔元年(661年),又在天山南路(于阗以西、波斯以东)分置十六个都督府,及八十州、一百一十县、一百二十六军府,均隶属于安西都护府。
    
    这就是鼎盛时期的大唐。太宗的梦想和太宗没有梦想到的,都在高宗、武后时代奇迹般地实现了。
    
    “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高适《燕行歌》)
    
    那是一个继承了太宗之风的蒸蒸日上的时代,连记述那时的史籍文字也都具有神奇的色彩。在上者胸怀阔大,所图也就大气磅礴;在上者知人善任,虏骑自然会闻之胆慑。
    
    大国之魂,魂兮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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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9 08:32:16 | 只看该作者

  25、徐敬业因一念之差兵败被杀
  
  
  徐敬业虽是名将之后,不乏勇气,但是揭竿而起做扫荡天下的大事,才识显然不够。扬州起事,从一开始他就犯了两个方面的错误。
  
  首先是起义的名义上有问题。
  
  徐敬业祖上是开国功臣,本人又袭爵国公,这在和平时期堪称光环夺目;但是要想以此名义来造反,还欠缺点儿分量,不比得亲王造反那样理直气壮。所以他一定要打“匡复李唐”的牌。
  
  从骆宾王的檄文看,“匡复”宗旨主要是为了恢复中宗,求其次是逼迫武则天归政于睿宗。这两个理由本来都堂堂正正,但徐敬业毕竟心虚,又从民间找了一个长相酷似故太子李贤的人,声称李贤未死,已来扬州入伙。匡复军把这个假李贤当成金字招牌,“因奉以号令”。
  
  这个把戏,唬一唬目不识丁的老百姓还可以,但是怎能唬住朝臣及天下有识之士?李贤于年前死在巴州,朝廷是隆重发了丧的,朝臣们都知道,这事不可能有假。现在突然冒出来个假太子,只能让朝中的人看轻了匡复军的地位,认为不过是一伙假冒伪劣的乌合之众。这么干,等于义军自行放弃了舆论上的优势,自陷宵小之途。
  
  此外,这个画蛇添足的假李贤,也使义军的政治意图处于严重的混乱状态,究竟要扶谁?如果就像一开始申明的那样,就是要扶中宗复辟,那么裴炎的残余势力就有可能给予或明或暗的支持,而现在冒出来这个“影子李贤”,裴炎集团当然有所疑虑,觉得这明明白白就是倡乱,谁还敢来趟这道浑水?
  
  其次是在战略上也犯了致命错误。
  
  在进军方向的问题上,义军首脑人物先就陷入了激烈的争论。北上还是南下,争个不休。
  
  军师魏思源不愧是位小诸葛,头脑清晰,所图者大。他提出,义军应及早渡过淮河北上,纠集山东河北豪杰,兵锋直指神都洛阳,在都门与政府军决战。他说:“明公以匡复为辞,宜帅大众鼓行而进,直指洛阳,天下知公志在勤王,必四面响应矣!”。
  
  这个设想,有较大的取胜把握。因为义军突起,天下汹汹,想跟着闹事捞一把的,大有人在,只要大军向西北一动,声势就会越来越大。且匡复军初起,士气正旺,又有吊民伐罪的堂皇理由,在气势上是占优势的。朝廷方面仓促应战,内部纷争,虽兵多但不一定占强势地位。一战之下,义军或许可以凭着旺盛气势破敌。
  
  他的理论,就是趁着人心可用,速战速决。打下或者围住东都,逼迫武则天下台。特别要避免打长期战,以免义军后劲不支。这是很有眼光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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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9 08:32:35 | 只看该作者

    骆宾王虽是文人,但毕竟读的书多,知道一些兴废韬略,所以极赞同此策。
    
    但是魏军师的那位旧友、裴炎的外甥薛仲璋,却有不同的看法,他说:“金陵有王气,且大江天险,足以自固。不如先取常(今江苏常州)、润(今江苏镇江),为定霸之基,然后北向以图中原,进无不利,退有所据,此良策也!”
    
    他这一策,是谨慎的打法,先占住一块地盘再说,不能胜则可割据。这种战略,在历代末世都有枭雄采用过,有的还据此成了大事。这一战略的根据是,义军兵弱,以不硬碰硬为好,先经营一块地方,待天下形势进一步大乱,再伺机北上问鼎中原。
    
    但是,这一战略若要取胜,需要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天下已经大乱,朝廷无力顾及地方上层出不穷的叛乱。义军本身又不是朝廷要打击的主要目标,在义军根据地和京都之间,有其他更强的割据势力给你做屏障。
    
    本朝的高祖和600多年后的明太祖朱元璋,就是以这种策略,最终拿下天下的。
    
    而匡复军不同。此时天下的愤怒者也许不少,但是造反者仅此一家,因此扬州义军就成为朝廷要全力打击的唯一目标。朝廷方面,不会让你慢慢去经营一个什么根据地,在短暂的筹备之后,雷霆打击会紧随而至。
    
    义军虽然指望天下响应,但是你停留在长江以南,徘徊不进,那么有反心的人也必然要观望观望再说。
    
    时间一长,最初的那股劲儿一凉,双方拼的就是实力了。朝廷方面,现在是个高效政府在执政,调集几十万大军并不费力。试想,义军就是再能打,能比雄踞辽东500年之久的高丽国还厉害么?
    
    等朝廷征剿大军以泰山压顶之势杀过来,义军又靠什么来抵挡?
    
    所以,这个主意,实质上是个坐等挨打的计划。
    
    魏思源深知其弊,便反驳说:“山东豪杰以武氏专制,愤惋不平,闻公举事,皆自蒸麦饭为粮,伸锄为兵,以候南军之至。不乘此势以立大功,乃更蓄缩巢穴,远近闻之,其谁不解体?”
    
    两种意见,摆在徐敬业的面前。这是检验王者抑或流寇的试金石。
    
    最终,徐敬业毕竟还是目的不纯,胆气不足,惑于所谓“金陵王气”,选择了薛仲璋的意见。他令左长史唐之奇守扬州,又令弟弟李敬猷屯兵淮阴、韦超屯兵都梁山(今江苏盱眙县),自己亲率主力渡江,猛扑润州。
    
    魏军师的绝妙主意不被采用,情知前景不妙,忍不住对右长史杜求仁叹道:“兵势合则强,分则弱,敬业不并力渡淮、收山东之众以取洛阳,败在眼中矣!”(见《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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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9 08:32:47 | 只看该作者

  既想匡复,又想称王,本身这就已经乱了,想竞全功,可得乎?徐敬业仗着过去有不败的记录,手下又有十万狂热的义士,终于向称王的方向偏斜了。结果,你往南一动,所有的人就都等着看热闹了。当时就有敏锐之士看准了:“是真为叛逆!”(《资治通鉴》)
  
  起事后,在扬州蹉跎了一阵儿,徐敬业终于动起来了。
  
  他第一个进攻的城池润州,担任刺史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叔叔李思文。李思文若立场是反武的,那徐敬业就可以旗开得胜了。可惜,他叔叔不赞成叛乱,早就告了密。得知叛军来攻,就和司马刘延嗣一起发动百姓修城墙,训练士卒。
  
  此时润洲的唐军只有五千人马,城池也是自开国以来就没修过。
  
  难道大唐根本就没有地方防务吗?
  
  原来,唐代实行的是府兵制,征来的兵都集中在约380个“折冲府”中,这些折冲府主要分布在三个道,即关内道(拱卫京师)、河东道(防守太原)和河南道(拱卫神都)。其他地方的兵,非常之少。这就是所谓“强干弱枝”部署,即:保住了朝廷的中枢和北边就好,其他地方等出了问题再说。以扬州都督府为例,举全府七个州的兵力,还不及关内道兵力的百分之一。所以,润州被困,还要靠自己军民的力量先抗上一阵儿,等候朝廷发兵来救。
  
  匡复军来到润州城下,先是侄劝叔降。李思文虽然年已过六旬,但仍披挂上马,前去迎敌。据说,李思文明明白白地告诉侄儿:只要你领兵北渡淮河,我这里的五千人马就统统交给义军,连粮草也都给你,但是义军一日不北伐,我就要一日为朝廷守土。
  
  徐敬业见叔叔没有降的意思,就发起猛攻,但遭到的抵抗十分顽强,城内死守了几十天。不过义军首战,气势还是很凶猛,加之城里的士卒中,有不少原本在思想上是做好了投义军的准备的,所以战到最后,已有人在暗中帮助义军。到十月十四日,义军终于拿下城池。
  
  李思文、刘延嗣和领兵前来支援的曲阿(今江苏丹阳)县令尹元贞战到力竭,都当了俘虏。
  
  三人忠于朝廷,威武不能屈,惹得徐敬业大怒,把小小县令尹元贞杀了泄愤,魏思温请求杀了李思文,以警告其他敢于顽抗的州官,减轻今后攻城的难度;但徐敬业没答应,只是令李思文改姓“武”(跟太后老太婆开开玩笑),以示侮辱。
  
  徐敬业还非常城恳地劝刘延嗣入伙,刘延嗣不干,说:“延嗣世蒙国恩,当思效命,州城不守,多负朝廷。终不能苟免偷生,以累宗族。岂以一身之故,为千载之辱?今日之事,得死为幸。”徐敬业大怒,要把他当场斩了。魏思温说刘延嗣是自己的旧交,出面讲情,才免了刘延嗣一死。随后,李思文和刘延嗣一起被关进了狱中。
  
  这边欢庆胜利的锣鼓还没等敲呢,情况发生突变。就在润州失陷的同时,李孝逸率领的三十万征剿大军,已经逼近了叛乱的另一重镇——楚州。
  
  魏思温担心的情况终于发生了:金陵的王气尚未借着,要杀草头王的政府军却已经开到!三十万对十万哪——我拿什么来拯救你?
  
  徐敬业也知道不好,收编了润州的兵马,留下一万人马守润州,自己慌忙率军回江都去布防,同时把李思文和刘延嗣也押回了江都。(但也有史书说,徐敬业拿下润州后,是斩杀了李思文的,不知何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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