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事变(3)
朱国安手上的一次性塑料杯堆满了烟头。
陈来东皱着眉头看朱国安又点了根烟,“朱科你现在抽烟越来越凶了。”
朱国安笑笑,“要走了……”他犹豫了会,终是道,“其实还是那句话,你年龄不小了,该收收心。咱们这国度啊,就是个官本位的国家。所谓学优则仕,你要是在下面混久了,别人闲话倒次之,怕是耽误了将来一辈子,那才是后悔莫及。”
陈来东伏在窗台上,转着脑袋,“要说后悔,我最大的后悔就是出来做销售。要是能静下心来写作,没准我现在就成了小有名气的作家了。”
朱国安呵呵地笑,笑容并不见得多开心。
“朱科,你说这人怎么就是这样奇怪?自己想做的跟自己正在做的差异这么大,难道真有什么命么?”陈来东快速地说着,似乎这些疑问纠缠了自己很久,在这个要离开自己的上司兼朋友面前不吐不快般,“就拿我来说,我中学的时候就是略有薄名的青少年作家,可我不喜欢老爸老妈给我安排的这种生活,觉得作家吧太枯燥,那种独自写作的寂寞太难熬。于是我拼命着想做销售,总觉得销售好啊,自由。全中国都随你去闯荡,还可以随随便便胡天黑地、灯红酒绿。”陈来东说道这里,罕见腼腆地笑,“于是我就真的做销售了,真的有大把的美女可以泡,有很多美丽的地方可以去看。可是我又觉得这种自由极其约束,比做作家还要累。我在看看朱科你,还有那些所谓的官们,为了一个位置,操那么多的心,付出那么多,过的比牛幸苦,得到的却是如此辛酸的结局和两面不讨好的评语。于是,我又觉得现在既然离不开销售这个漩涡,那索性就老老实实做个销售员混混日子也挺不错的。”
陈来东觉得说的蛮多的,他好久没有跟人说这么多话了。他便停了下来,扭过头仔细地注视着朱国安,似要探寻朱国安沉沉面孔下隐藏的意思。
朱国安回望了眼陈来东,示意自己在听。
陈来东这才接着说,“我以为做普通销售员好啊,只要我达成销售业绩,然后偶尔拿个第一第二的,在公司里绝对能比大多数人享受到更多的有限自由。可为什么大家要评价一个人是否成功就非要看他将屁股坐的多高呢?为什么非要当官才说明我是一名合格而又优秀的销售员?”陈来东嘴角露出一丝嘲笑,“你看五科的卓林,一个团队最多时15人,但几乎百分之九十的单子都是他一个人挑的。这样的管理者是优秀的管理者么?依我看不过是一名还可以的销售员。公司干嘛要给他一个团队?养那么多废物的钱都给卓林一个人或许还能激发他出更多的业绩。”
朱国安苦笑了下,“你觉得如果不提他上来,给他更多的钱他就会留下来为公司拼命么?”
陈来东被噎了下。
这就是官本位么?这个社会许多人其实并不适合当官,然而他稍有业绩,你不给他官当,他反而给你找一堆别扭。
反过来想想,一个人在本职工作很优秀,创造了比社会平均水平要多的多价值,但如果不向上爬一步,这些价值就当着了义务劳动。付出了越多,得到的依旧和别人一样,谁会愿意甘守本职工作?
“做销售不就是为了赚钱么?付出的钱跟他的价值相符还不够他臭屁的啊。”陈来东终于还是弱弱地反抗了一句。
“什么是他的价值?”朱国安眼里闪过一丝光芒,每次他讲课讲到得意点时他眼里总会闪过这么一丝兴奋的光芒,“货币也就是钱只是衡量一个人价值的标准之一,而不是唯一。一个人的价值还要受他所处环境的影响,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地域文化,更确切地说是受制于亚文化的影响。正如我前面所说,我们中国最大的亚文化是学优则仕。一个人在一个组织里享有多大权力才是衡量一个人价值的最大标准,而金钱跟权力挂钩。所以你坐的多高不光展现你享受多大的权利,更能体现你实际拿到多少钱。你不要忘了,像咱们这样的公司,一个业务人员拿的钱难道能比上一个团队帮一个人创造的财富?”
陈来东沉默了,很是艰难地开口道,“我要好好想想,没想到朱科临走了还给我上了堂课。”
朱国安拍拍陈来东的肩膀,“我一直觉得你很优秀。但是实话实说,因为你自身条件太优秀,所以你过于傲慢跟自我,这是你的一道关口,过了你才真的成熟了。”
陈来东在朱国安说话时很不服地盯着朱国安,似乎朱国安只要有一丝嗤笑的表情就要扑过去咬死他似的。然而,他看到的只有真诚。
陈来东长长地喘了口气,又掉转头数着窗外的甲壳虫。在朱国安抽完手头最后一根烟时才又开口道,“朱科啊,你说姚乐观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这么个怯弱、老土的瘪三怎么会三番两头的做出这么好的销售业绩?”
嫉妒者的眼里永远看到的只有对手的缺点。
朱国安暗暗评价了下,酝酿着词语道,“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哪些人适合做销售员么?”
“我倒是对你说的四种不适合做销售员的人评价很深。”陈来东犹豫了下才道。
朱国安嘴角微翘,“哦?”
“第一种当然是过于情绪化的人。这些人都有神经质,伤感、忧郁,情绪经常性过于低落,动则郁郁寡欢、多愁善感,一些小事的得失或过错在他们眼里也会演变的非常严重而不可控。这样的人遇到挫折很容易自卑自责,就如七科刚走的那个叫柳什么美的。销售这种东西成功失败都是有原因的,但不能给自己上锁,把自己与外界隔开,然后事事都抱怨自己,肯定做不成功。培养这种人铁定浪费自己的精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