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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solarxia - 

[谈天说地] [转帖]谁人不知武则天——从尼姑到女皇帝的政治搏弈(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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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5 13:45:59 | 只看该作者

  10、皇后废立之争进入短兵相接
  
  
  一个看准时机趁势而起的小人物,掀动了永徽末年的政坛波澜。
  
  他叫李义府,也是一个知名于当时的好笔杆子。他是瀛州饶阳(在今河北)人,出身寒微,擅长文字。当年有人把他推荐给太宗,太宗要考考他的才学,即令他赋诗,他援笔立成,内有“上林许多树,不借一枝棲”之句。太宗呵呵大笑,曰:“吾将全树与汝,岂唯一枝?”
  
  他在贞观重臣刘洎、马周的推荐下,连任监察御史、太子舍人,算是李治一系的旧人马。到了高宗时代,水涨船高,升为中书舍人,成为草拟圣旨的圣手书生。其文名与中书令来济不相上下,时人并称“来、李”。
  
  但是他的后台刘洎,在贞观末年遭褚遂良诬陷而被赐死,马周也病死。所以在高宗时期,李义府的官虽然升了,长孙一派却老压着他,没有什么安全感。
  
  李义府为人阴柔,面常带笑,内心却颇狭隘猜忌,人送外号“李猫”。这著名的“李义府之笑”却打动不了阅人多矣的长孙。长孙对他心甚厌之,准备把他贬为壁州刺史。壁州在今天四川的通江县,山高水远,是唐代的“老少边穷”地区了。
  
  这消息被李义府提前获悉,不由惊慌失措,只好问计于同僚王德俭。
  
  王德俭是许敬宗的外甥,从许敬宗那里多少知道些宫廷内幕,便怂恿李义府道:“皇上欲立武昭仪为后,直恐宰相掣肘而已。君何不出面建言,富贵立至!”
  
  哦!这倒是!
  
  就在说话的当夜,李义府代王德俭在中书省值宿,越想越是个好机会。于是说干就干,趁夜将表写好,天一亮就递了上去。他在表中声称:请废王皇后、立武昭仪,以应兆民之心。
  
  高宗见了这表,喜出望外,马上把他唤来面谈,赐给珠宝一斗以资鼓励,原拟贬他职的敕令也作废了。
  
  武则天也大悦,派遣密使前去勉励了这个小秘书一番。
  
  两人为什么这么高兴?
  
  因为废后一事,到现在都还只能偷偷摸摸地进行。本想通过暗箱操作,以减轻舆论压力,但长孙无忌又臭又硬,就是不同意。这事情竟然就卡壳了。
  
  李义府是第一个把这事公开挑明的朝官,这表示了废后也是有人拥护的。话一旦可以公开说出,局面就会有松动的希望。
  
  为了嘉奖他的首倡之功,不久,高宗就把他提拔为中书省的副职长官——侍郎,正式进入了中枢,由小臣翻为大臣。前几天对于贬窜巴山蜀水的忧虑,立刻一天云散!
  
  “李猫”的这一声叫,石破天惊,朝中立刻就有响应的,忽喇喇冒出了一大批敢淌浑水的激进派。
  
  长孙无忌精心构筑了近七年的权威堤坝,出现了第一道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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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5 13:46:31 | 只看该作者

  
    
  有了李义府劝进而升官的榜样,出头“申劝”的人就多了起来,慢慢地聚集起了一批力量,他们是许敬宗、崔义玄、王德俭、侯善业、袁公瑜等。他们的身份,多为寒族出身的小臣,成了武则天图谋“大业”的第一批功臣。
  
  废后的舆论渐渐公开化,长安县县令裴行俭听到,认为是国家之祸端,便与长孙无忌、褚遂良私下议论此事。裴行俭是将门之后,多才且擅草书,当年正值年轻气盛。他们几人的行为,被大理寺丞袁公瑜探知,便告诉了武则天之母杨氏。不久,裴行俭就因故被贬到西州任都督府长史去了。这一脚,可就把他给踹得远了——西州在今天的新疆吐鲁番。
  
  武则天,已经开始向不可一世的长孙派挑战了!
  
  永徽六年(655年)九月初一日,是个可资纪念的日子,高宗和武则天酝酿了许久的摊牌行动,就在这一天退朝之后正式展开。
  
  当天,许敬宗被任命为礼部尚书,成了堂堂的部长大人。这是摊牌行动前的先声夺人。
  
  退朝后,高宗传出话来,要在内殿召集部分宰相议事。名单是:太尉长孙无忌、司空李勣、左仆射于志宁、右仆射褚遂良。这里面,没有地位相当的侍中韩瑗、中书令来济和崔敦礼。前两位,就是曾明确反对封武则天为“宸妃”的那两个。
  
  所议何事?退朝后正在门下省政事堂里议事的七大宰相议论纷纷。
  
  首先大家肯定:“当是与昭仪事有关。”
  
  有人便提议:“长孙太尉当先言之。”意思是说,等会儿在议废立事时,长孙应该先表态。
  
  然而褚遂良不同意,他说:“太尉是今上之舅,议事若有不如上意,则使今上有怒舅之名,不可。”
  
  于是有人再提议:“英公李勣,上之所重,当先言之。”
  
  褚遂良还是不同意:“司空乃国之元勋,若有不如意,使上有责功臣之名,不可。遂良是奉遗诏的顾命之臣,若不尽愚忠,他日何以于地下见先帝?”(见《唐会要》)
  
  褚遂良这是想要自己来打先锋。这一决定,注定了他后来的悲剧命运。
  
  众人就这么商定了,要与皇帝死扛到底!惟有李勣不是关陇一伙的,因此没有表态。
  
  等到众人来到御前,高宗见气氛严肃,忽然感到难于启口,对着长孙无忌凝视良久,才鼓足勇气说:“莫大之罪,以绝嗣为重。今皇后无嗣,昭仪有子,今欲立为皇后,公等以为如何?”
  
  褚遂良早有思想准备,随即朗声道:“皇后出自名门,先朝所娶,无愧妇德。先帝疾甚时,执陛下手以语臣:‘我好儿、好新妇今将付卿。’陛下也曾听到,言犹在耳。皇后无过,恐不可废!今不敢违先帝之命。”
  
  这是对高宗的当头一棒,首先搬出先帝来压压你的气势!
  
  高宗要休正妻,多少有点儿理亏,因此底气也确实不大足。随后他提出反驳,说可以根据《唐律疏议》中的“七出”原则来执行。所谓“七出”,是指中国古代丈夫休妻子的七种理由,即:不孝顺父母、无子、淫乱、嫉妒、恶疾、口多言、窃盗。这七大原则,早在汉代就有。
  
  但是他没有大臣们精通法律。因为《唐律》中还有所谓“三不出”原则,也就是有三种情况丈夫不能出妻。一、妻曾为公婆持三年之丧,不能出;二、娶时男方贫贱,后来富贵,不能出;三、有所娶而无所归(即娘家已无人),不能出。这也是汉代起就有的规矩。
  
  王皇后的情况,起码符合“三不出”的前两条。
  
  褚遂良当即以“三不出”来应对你那个“七出”。
  
  长孙无忌早就有态度,当场虽没发话,但沉默也是态度。
  
  高宗大不高兴,只好宣布散会。
  
  对这一情节,台湾的雷家骥先生发现了一个破绽,就是高宗并没有把“杀昭仪女”和“厌胜”作为王皇后的罪状,可见这两件事,起码是没有坐实王皇后有罪(见雷家骥《武则天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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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5 13:46:57 | 只看该作者

  
  
  这不算完,次日下朝后,高宗再次召集宰相,开了第二次会。李勣借口有病,躲了。
  
  高宗又提起话头,问大家意见。于志宁首鼠两端,看看皇帝,又看看长孙无忌,不发一言。褚遂良仍以前言相对,高宗不听。
  
  褚遂良急了,声色俱厉道:“陛下若必别立皇后,请选天下令族。武昭仪昔事先帝,众所共知,陛下岂可掩天下人耳目?今若复立为后,岂不遗讥后世?陛下若亏人子之道,自招不善之名,败乱之端,自此始也!今天臣迕圣颜,罪当万死,倘得不负先帝,则甘从鼎镬!”——这是说,你就是把我烹了我也愿意!
  
  这是揭了高宗的老底,高宗一时无语,面色尴尬。
  
  褚遂良还不罢休,把大臣上朝拿在手上的笏板往台阶上一放,道:“还陛下此笏,乞放归田里!”
  
  说完,他解下头巾,伏地叩头至流血。
  
  高宗也来了火,喝令来人,把他拉出去。
  
  武则天一直在帘中观战,终于也按捺不住,大声道:“何不扑杀此獠!”
  
  强人性格,一语即见。
  
  在此危急形势下,长孙无忌连忙阻止道:“遂良顾命先朝,有罪不可加刑!”(见《资治通鉴》、《唐新语》)
  
  太尉大人的这一句话,才算把局面暂时稳住。此时有太监上来,将血流满面的褚遂良带出去了。
  
  协商会开不成了。没参加会议的侍中韩瑗,这时恰好有事进来奏报,便借机流泪谏道:“皇后是陛下在当太子时,由先帝选定,今无过错,却要废黜,四海之士,谁不惶然?且国家若屡有废立,非长久之术,愿陛下为社稷考虑!”
  
  高宗仍然不听。
  
  九月初三日,韩瑗又为此事进谏,悲泣不能自胜。高宗听得烦了,大怒,急令人把他带出去。
  
  长孙无忌集团知道已到了最危机的关头,此时若不奋身一搏,则全线崩溃。于是韩瑗被带出来后,又上了一疏,来济也在同时有密表上奏。两大宰相的观点相当一致,他们在原来的立场上略做退让,只说选择皇后要慎重,武则天身份不正,资质不够,恐怕对国家会有不利后果。还用了妲己、褒姒、西施、赵飞燕来加以影射,分明就是将武则天指为红颜祸水!
  
  慷慨陈词,言之凿凿。总之选了这个娘们儿,国将不国,指日可待!
  
  老臣们的态度如此顽强,这让高宗在盛怒之下,也不禁心生踌躇。国家政权的运作,至今还在这批贞观老臣的掌控之下,对方固若金汤,他作为新君,要是真的掰了脸,能有多大的胜算?
  
  据说,高宗为此而甚感沮丧,差一点儿就要放弃立武则天为后的打算了。
  
  但是,就在此时,元勋李勣的一句话,起了一语定乾坤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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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5 13:47:29 | 只看该作者

  
  
  总攻未果,高宗和武则天都很郁闷,忽然想到李勣称病不朝,其中是否大有深意?于是,第二天高宗密召李勣入见。
  
  面对这几乎是唯一可信赖的开国老臣,高宗自然而然就向他袒露了心曲:“易后之事,遂良固执不从。遂良既是顾命大臣,事若不可,当止乎?”
  
  李勣对双方的态势、实力和意图,都了然于心,只轻轻松松说了一句:“此是陛下家事,何须更问外人?”(《唐会要》)
  
  快哉!人真是不点拨不透啊。高宗精神为止一振,明白了——
  
  必须将废后进行到底。
  
  刚刚荣升尚书的许敬宗,此时也勇气大增,居然几次跑到太尉府中,劝说长孙无忌回头是岸。终于把长孙说恼,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许敬宗见硬攻不成,就在朝中散布舆论,说:“田舍翁积得十斛麦,尚欲换却老旧妇,况天子富有四海,立一皇后,有何不可?”古之计量制,十斗为一斛。大概是有了一年粮就想包二奶,自古已然。
  
  武则天闻言,也颇为振奋,叫左右把许敬宗此话去说给高宗听,让高宗知道废后行动并不孤立。
  
  有了臣下支持,高宗胆量愈壮,没几天就下诏,把褚遂良一脚踢到潭州(今湖南长沙)当都督去了。
  
  长孙派折损一大将,人人心里都明白,改立皇后的事已是呼之欲出了。
  
  九月初的这三天决战,以武则天大获全胜而收束。她此时的力量已不可小瞧,不单是一个最高权威站在她身后,外朝内廷处处有她的眼线;庶族官员中有不怕当出头鸟的斗狠之士,元老之臣中有李勣表态力挺。整个拥武阵营人数虽少,但有皇权做后盾,前景乐观,气势相当高昂。
  
  反观长孙一派,虽位高权重、经营多年,但目前正处于逆势,且因专横导致众臣离心,无法一呼百应。他们固然是在极力维护贞观政治遗产,其心不二,但由于永徽以来的政坛夹杂了他们太多的私货,贞观时的清明政治已蜕化为单纯利益格局,因此在反废后的抗争中,无法举起令人信服的正义旗帜。没有正义做号召,没有群臣的道义支持,在皇权与相权的决战中,他们转瞬间就有可能从巨人变为土偶。
  
  永徽六年(655年)十月十二日,盖子终于揭开,高宗下诏正式废后:“王皇后、萧淑妃谋行鸩毒,废为庶人。母及兄弟并除名,流配岭南。”连带王皇后父亲王仁祐的所有尊号,同时除去。所幸老头儿已死,才得免去一场屈辱。
  
  接下来的五天,皇后位置出现了真空。
  
  这宝座为谁而留?
  
  武则天的脸上有世间最甜美的笑。
  
  这位少妇,明天就要母仪天下了。她在这一年,不过才31岁。而此时距她迈出感业寺大门的那一天,也不过才4年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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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5 13:47:46 | 只看该作者

  
  
  
  
  11、她志得意满戴上巍巍凤冠
  
  
  可怜王皇后、萧淑妃,在4年前还是全唐朝最尊贵的女人,一个跟斗栽下来,竟成了阴谋“鸩毒”皇帝的罪人。高宗的这道废后诏大概是在盛怒之下草就的,为了堵住长孙一派的嘴,索性把问题说得严重,以使之没有反覆的余地。
  
  “厌胜”或有,“鸩毒”何辜?
  
  两个紧紧依附于皇帝才得以享尽尊贵的女人,有什么理由要谋害皇帝?政治的逻辑,有时真就是不讲逻辑。
  
  失败者的身家性命,永远是成功者的垫脚石。
  
  王皇后与萧淑妃接到诏书后,如雷轰顶,相对而泣。争宠争出了滔天大祸,此时还有什么话说?紧接着,两人就被置于别院,形同禁闭。外家的亲属,原来鸡犬升天的,现在一切都被剥夺,只待踏上漫漫的流放路。
  
  这时他们才会有几分清醒:由裙带而来的显赫荣华,老天把它收走也很容易!
  
  大局已定。百官们知道时代变了,纷纷上表顺应潮流,请立昭仪为皇后。
  
  高宗于是做出顺应民意的样子,于十月十九日下诏,称:
  
  武氏门著勋庸,地华缨黻,往以才行选入后庭,誉重椒闱,德光兰掖。朕昔在储贰,特荷先慈,常得待从,弗离朝夕,宫壸之内,恒自饬躬,嫔嫱之间,未尝迕目,圣情鉴悉,每垂赏叹,遂以武氏赐朕,事同政君,可立为皇后。(《立武昭仪为皇后诏》)
  
  这当然是一篇神圣的谎言。
  
  武则天的出身门第平平,不过就是本朝新贵,何以就成了人杰地灵的显赫家族?太宗时期一个默默无闻的低级妃嫔,何以就成了宫女而且是道德榜样?本是先帝病榻边两人就已定情,何以成了太宗的慷慨赏赐?
  
  先帝的老婆如何成了自己的老婆?就这么寥寥几字,给说通了!
  
  要骗别人,先骗了自己再说。
  
  两天后,高宗又按例大赦天下。武则天在此时,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显出她非同一般的城府与老辣。她上表说:“陛下前以妾为宸妃,韩瑗、来济面折庭争,此既事之极难,岂非深情为国!乞加褒赏。”
  
  要求奖赏政治对手?这是何意?
  
  高宗看了,心里有数,把这表章拿给韩瑗和来济观看。韩瑗、来济是何等人物,立刻就看懂了:这哪里是请求表彰他们,分明是炫耀,是示威,是警告:这笔帐,早晚要算!
  
  看罢,韩瑗、来济忧惧不已,屡请辞职。高宗当然不许,在这个时候,就不要有太大的政治震荡了,你们知道厉害就好。
  
  到十一月初一日,一切准备就绪,武则天也出宫,回武氏宅邸暂住。太极宫和武宅两处都张灯结彩——皇帝要迎亲了。
  
  这一套手续,跟老百姓娶媳妇也差不多,只不过极之隆重。高宗派了李勣、于志宁为正副使,乘车持节,带领仪仗,煞有介事地来到武宅,举行了“求婚”和册封仪式。
  
  武则天仪态万方,正是天下第一新娘的模样。司仪宫人为她戴好首饰、穿上凤袍,面北而立。双方工作人员经过一系列繁琐的程序,由武氏一方的人接过皇后任命书和皇后大印。武则天遥向宫中拜谢,然后升座,接受宫女、太监们的祝贺。礼毕,她就随着两位婚礼大使,浩浩荡荡回宫。
  
  百官则在肃义门齐集,朝见新皇后。百官朝见皇后,这是本朝开国以来所未有的典礼,自这一次创新起,竟然成为惯例。妇女地位,因之提高!
  
  这是一次极有份量的政治秀,使得百官对新皇后的威严印象深刻。
  
  女人上升,就要先挫一挫男人们的锐气。
  
  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再没见有什么企图阻挡巨流的石头滚出来。
  
  武则天神态怡然,俯看伏地跪拜的群臣,大约是抑制不住有心潮激荡——
  
  男尊乎?女卑乎?不一定吧。从大唐永徽年间起,事情可能要起一点儿变化。各位,你们就请看仔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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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5 13:48:01 | 只看该作者

  【母仪天下】
  
  
  11、清除宫中隐患不讲任何温情
  
  
  武则天如愿以偿入主后宫,她那位死去的老爸也跟着借光。不久,高宗追赠武士彟为司徒,封爵周国公,配享高祖庙,荣耀已达到顶点。活着的母亲杨氏也不错,再封为代国夫人。
  
  新皇后的住处掖廷宫,现在是风光无限。
  
  但是武则天并没有刀枪入库。她知道,所有的政敌,只是被她暂时逼退,还没有被粉碎。只要他们人还在,心就不会死。事竞全功者,一般都是做得彻底的人。不要怕杂草多,把它们划分成片,一片一片地来拔。
  
  最大的威胁,还在宫中。王皇后、萧淑妃虽然已禁闭在后宫别院,但这两棵草是最容易“春风吹又生”的。
  
  她的警惕不是没道理。
  
  据《资治通鉴》载,王皇后、萧淑妃被囚,高宗还是经常想念她们。与关陇大佬们的僵持告一段落之后,也许,高宗觉得对两个女人处理得有些过狠,感到歉疚。
  
  他有一次散步来到御花园,触景生情,想起两个可怜女人,便信步来到关押她们的别院。
  
  不来则罢,一来让他大吃一惊。只见它们的居所“封闭极密”,只在墙壁上有一个小孔,可以送进去饭食。
  
  这哪里是人待的地方?高宗恻然伤之,对着屋子喊道:“皇后、淑妃安在?”
  
  王皇后听出是高宗来探视,忍不住哭道:“妾等罪为宫婢,如何还用尊称?”哽咽中又道‘“皇上若念往日恩爱,使妾等再见天日,就请将此院名为‘回心院’吧。”
  
  话说得辛酸,高宗心里大不忍,急忙说:“朕即有处置。”
  
  哪里知道,宫人中有武则天的眼线,随后就把这一情况报告了回来。
  
  新皇后武则天闻之,大怒,马上去找高宗,追问他去了哪里?
  
  高宗懦弱,竟矢口否认去了别院。
  
  武则天一股气冲上头顶,数落道:“去便去了,岂非遗笑于人!”
  
  说完,她立刻派人前去杖两人各一百下,截去手足,放在酒瓮中,曰:“令二妪醉骨!”两人受此酷刑,捱了数日才死,尸体还被斩首。
  
  据说,当行刑的人去宣读诏敕时,王皇后拜了两拜,说:“愿皇上万岁。昭仪得宠,我自然只有死的份了。”萧淑妃则破口大骂:“阿武妖猾,乃至于此!愿来生我为猫,阿武为鼠,生生扼其喉!”
  
  王皇后其言也哀,萧淑妃其言也烈!
  
  据说,武则天此后就禁止在宫中养猫。但她还是时常见到二人以披发流血之状前来作祟,只得搬到东面的蓬莱宫去住。
  
  处死二人后,武则天还觉不解气,遂令王氏家族改姓“蟒”氏,萧氏家族改姓“枭”氏。以泄其愤。
  
  《资治通鉴》的这段描写,采集自《旧唐书》、《新唐书》,仅仅情节略有差异。有今人怀疑这故事的真实性,认为高宗既有悔意,新皇后武则天何以能促其下诏将二人处死?且“断手足”、“投瓮”等细节,显然是抄袭吕后残害戚姬之事。是两《唐书》的编修者编出来泄愤的。
  
  《旧唐书》在说这件事时前后矛盾,先说武则天派人缢杀二人,后面又说是塞进了酒缸。因此有人猜测:二人之死,应该是高宗应武后所请,下诏让她们自缢的。
  
  但愿如此,否则真是太惨!
  
  但是雷家骥先生却认为其事可能真有。因为南北朝至唐代,公主妒忌之风大盛,对丈夫的“小蜜”使用割耳剜鼻、剖腹实草酷刑的都有,武则天以上述手段虐杀最具威胁性的政敌,当不足为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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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5 13:48:33 | 只看该作者

  
  这个新登台的武后,其政治风格与其丈夫的优柔寡断大不同。灭掉了废后、废妃,后宫其他妃嫔只有战战兢兢的份儿,哪里还敢存非分之想?也就不怕再有人乘虚而入了。以女色而进取的政治家,就要把别人以女色惑主的路堵死!这是根本。
  
  接下来要处理的问题,是太子问题。这个问题的凸显,实是眼中之刺,不得不拔。现在的太子李忠,是在永徽三年(652年)七月立的,那时他才10岁。按说10岁的孩童,不可能有政治企图,他也仅仅是个象征。
  
  当年王皇后惧怕武昭仪的节节上升,与舅舅柳奭商量好,说服长孙一派将没有什么根基的燕王李忠推上了太子位。由于这个背景,这孩子就是再小,也是王皇后族属与长孙一派手中的一张牌。只要把眼光稍稍往远看一下,如果这个太子将来接任了皇帝,那后果,傻瓜也能猜得出来。
  
  因此,这个瘤子即便是良性的,也要切掉!
  
  而从另一方面说,武则天已今非昔比,是个堂堂正正的皇后了。皇后之子,乃为嫡子。古代在皇帝继承人的顺序上,向来有“有嫡立嫡,无嫡才可立长”的原则,因此武后的儿子,已是名正言顺可以当太子了。
  
  武则天到目前为止,生有二子。长子是李弘,封为代王,那还是在二度入宫后怀孕生下的,也有人认为早在感业寺时代就已珠胎暗结,是高宗跑去与武媚娘偷情的结果。武则天运气好,不仅适时生了头胎,在当上皇后的这年,又添了二胎,是为李贤,封为潞王。新皇后有这两个生龙活虎的儿子,要把现任的太子换掉,完全有充足理由。余下的问题,就在于有人出头提出,且需要堂而皇之走个程序罢了。
  
  跳出来当这个出头椽子的,又是许敬宗。他揣摩高宗和武后都有此意,自己又是礼部尚书,职权范围内恰好可以说的事,何不抢个头功?
  
  于是,在武则天正式当皇后的第三天,许敬宗就上奏,大谈换太子事宜。奏章做得古香古色,大意是说:今之太子,原非嫡子。因为永徽之始,国本(真正的太子)未生,所以从权安排了。现皇后已生子,是为正统,那么皇统问题就不可浮滥。我既然是负责礼仪工作的,便不敢失职,一定要说。
  
  高宗看了,大喜,马上召见他,夸道:“卿,朕之伯夷!”忠到你这个份儿上,罕见呀!而后,又不耻下问:“立嫡之义,在礼如何?”
  
  许敬宗振振有词:“皇太子,国之本也。本犹未正,万国系心(全天下都担忧)。东宫者(现在的这个太子)所出甚微,今知国家有正嫡,必不自安。窃位而怀疑(占据了位置而心怀疑虑),恐非宗庙之福也!”
  
  他说的这些,正是武后换太子的礼法优势之所在。高宗放心了,于是说:“阿忠已有意自让。”
  
  许敬宗立即跟上:“太子明智,愿速从之。”(《唐会要》)
  
  谋私利也要披上“天下为公”的外衣。君臣俩的这番对话,好像是一场表情严肃的游戏。这事,就这么定了。
  
  两个月后,即显庆元年(656年)正月初六日,《降太子忠为梁王诏》颁下,大夸了一番李忠,说他主动提出让贤,“前后数四,情辞恳恻,义高旷古,道迈前修(道德超过前贤)”。为成其美事,特封梁王,出任为梁州都督。——孩子,这一捧大甜枣儿,你都拿去吧!
  
  同一天,册立代王李弘的诏书也颁下。次日,又下诏大赦天下(不知是否还有犯人可放?),改元“显庆”。百姓们,今个儿都来高兴吧。
  
  正月二十三日,为了讨武后喜欢,高宗又亲临大慈恩寺,办无遮大会,召集5000名僧人为新太子设斋祈福。
  
  废太子李忠全身而退,倒还算明智。不过当年他一个14岁的小孩,有没有这个觉悟,是好心人提醒,还是迫于压力,抑或根本就是强加给他的?都很难说。
  
  太子李忠被废时,太子的老师之一、宰相于志宁未发一言。其他长孙一派的人,因为新遭重创,也不见有人出面反对。
  
  只有一个细节令人欷嘘——
  
  诏书颁下时,李忠上朝去听宣诏,还没等回到东宫,东宫的僚属们害怕大祸上身,都一逃而空,四处躲避。惟有右庶子李安仁岿然不动,在办公室坐等李忠回来。见李忠安然无恙后,方才顿首泣别而去。
  
  谁个才是伯夷?怎样才算忠臣?
  
  板荡时见,背运时见,众人皆狼奔惧祸时见!这就是真正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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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5 13:49:05 | 只看该作者

  
  
  最让人叫绝的是,武后听说竟有这等忠义之人,大加赞赏,建议高宗给他加官进爵。高宗和大臣们对武后的宽容大度都很感动。这一手,也许就是她当“才人”那会儿,揣摩太宗的政治管理术而学来的。
  
  然而,废太子李忠的事,怕不会到此算完!以我们常人的智慧也能猜到:他起码是要坎坷一生。
  
  完全正确。
  
  到梁州后,还没出显庆元年,武后就又把他打发到房州去做刺史了。唐代的梁州在今陕西南郑一带,离长安不太远,还不算是太大的贬谪。而房州在今湖北房县,那时看起来就远了,是山高荒僻之地。
  
  这一转移,是彻底把凤凰打到鸡群里去了。李忠长大懂事以后,对废太子这个身份的可怕性才渐渐明白,行事极为小心,甚至到了疑神疑鬼的程度。经常穿妇人衣服以防刺客,又迷信占卜,梦到自己为帝或化身菩萨,屡次派人到京城打听情况。
  
  他的神经一有问题,麻烦也就找上门来。结局我们到后面再说。
  
  时不利兮,惟有叹息。出身决定命运,有时候用啥办法也改变不了。有的人终其一生,想改变或者逃避,终不能获成功。这就是我们的文化,如血脉不绝,多说也无益。
  
  这边是废太子落难,那边是新太子次到了天上掉下的大馅饼。老天似乎还嫌武后的命不完美,显庆二年(657年),又让她生了个大胖小子,取名李显。封为周王。这确是要好好显摆一下,京官们为此得到了实惠——统统加勋级。
  
  这叫——武则天生孩子,收买人心吧。有实惠可得,众官更无异议。
  
  据说。自从武则天封了昭仪后,后宫的其他妃嫔就再也没生过子女。武氏把皇帝都垄断起来了,焉得不接二连三生皇子?
  
  看来,人的命运也是有周期率的。武则天自从迈出感业寺,事事顺风,几乎没有想到做不到的。
  
  感业寺,就是武则天的炼狱,人在走到绝望处,在这里的一番思想洗涤,让武则天彻底脱胎为一个冷酷的政治人物——幸福是一块总量有限的大蛋糕,我要想多得,别人就要少得或不得,哪里有什么越来越大、然后大家共享的神话。
  
  那么,谁阻拦我独吞这蛋糕,我就要谁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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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5 13:49:26 | 只看该作者

  
  12、贞观留下来的牛圈也该打扫一下了
  
  
  后人在读这段历史的时候,很多人不能脱开一个套路,眼光总是放在武则天如何使诈术上面。其实,武则天为何能在贞观后的政坛上迅速窜起,高宗为何独独需要一个武则天来做政治帮手?这问题不可不弄个明白。
  
  这事要从贞观那时候谈起。
  
  唐太宗固然搞出了一个就连现代也有所不及的“贞观之治”来,但这个政治模式,在他的末期与他死后,渐渐有了质的蜕变。早先“贞观”之所以能“治”,是因为皇帝愿意纳谏,诚心诚意实行开明政治。而在太宗晚期,这种优良作风已大为减弱。正如魏徵所说,“渐不克终”,晚节不保了。
  
  比如,在贞观初,太宗乐于听取批评意见,“恐人不谏,常导之使言”,晚期则不大愿意听逆耳之言了,“虽勉从之,犹有难色”。再怎么英明的君主,只要一独断,就什么毛病都来了:早年简朴,晚岁奢靡;以前爱惜民力,后来却热衷于“不急之务”。征高丽,就是他不顾劳民伤财、好大喜功的一个顶点。
  
  皇帝如此,权臣也如此。长孙无忌等一派人,固然对贞观末年的政局稳定功不可没,但是在贞观之后,已经把太宗的开明政治变成了专制政治。五年里无人上书言事,他们并不以为这有什么不正常。
  
  永徽初年,朝中贿赂、谋官、枉法求财(权钱交易)的风气已经很盛,连褚遂良这样的大僚也不能免,一度曾被贬为刺史。
  
  大唐的吏治呈现出了僵化、专制、腐败流行的病态,就连高宗也有所耳闻。他曾经询问长孙:“朕闻京都的衙门,行事互观颜面,多不尽公。为何?”
  
  长孙无忌根本就没当回事,随便答道:“颜面阿私,自古不免。至于徇情枉法,那是言过其实了。稍许收些人情,恐陛下亦不免,何况臣下为亲戚谋私,怎么能完全杜绝?”
  
  对贿赂之风表现得如此麻木,可见当时的政治已有相当大的黑暗面。主宰大臣不以为非,反而认为这是官场常态,这就离贞观精神已有十万八千里了。
  
  高宗上台,肯定是想整顿纲纪、刷新风气的。只可惜他不像乃父,缺了点儿刚烈之气,所以,为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就需要有一个将强悍的政治同盟。这个同盟,非武则天莫属。这就是为什么两位后妃年轻漂亮,却败给了半老徐娘的武则天的原因之一。
  
  武则天得宠的另一个原因,是高宗与长孙一派的君权与相权之争,已经达到了必须解决的临界点。武则天的出现,给高宗“收复失地”带来了巨大的决心,也带来了现实的可能性。
  
  正因为有这些政治因素在,武则天的窜升、以及争宠斗争中的残酷性,才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才不至于仅仅是一场低俗的争风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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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5 13:49:42 | 只看该作者

  
  也是天佑武则天,恰从显庆元年(656年)起,高宗一贯患有的头痛病加重,“多苦风疾,头重,目不能视”。据今人考证,可能是高血压加耳前庭功能失调。这就给武则天提供了参与政务的更大空间。
  
  据史书载,高宗“凡百司奏事,皆委武后详决”,百分之百地信任武则天的政治判断力。
  
  武则天初登后位,雄心勃勃,也乐于完成这个非凡的使命。按照高宗安排,她与亲信许敬宗每天在武德殿西门值勤(待诏),掌控朝政,了解动向,不知疲倦。
  
  上朝时,夫君在前应答,武后在后决断,形成流水作业程序,纹丝不乱。以致到后来宰相们认为“天下无虑”,竟提出,可以改变以前那种每日视事的制度,改为隔日视事了。
  
  在这种高屋建瓴的态势下,武则天要实施的下一步、也是最重要的“定点清除”行动,当然是以长孙集团为目标。
  
  对长孙无忌的打击,有一系列的前哨战。
  
  比较有意思的是,两军对垒,却是武则天一方的中坚——李义府首先受到冲击。李义府此时是武则天阵营里官职最高的一个,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已经算挤进了宰相队伍。
  
  事情的起因,还在于李义府的人品太烂。这年八月,李义府有恃无恐,闹了个桃色事件。洛州妇人淳于氏,因犯奸淫罪被关进大理寺狱,李义府听说这女人长得美,便垂涎三尺,竟然叫大理寺丞毕正义徇情枉法,把这女犯放出来,好纳为妾(也不怕今后戴绿帽)。
  
  大理寺是古代的终审法院,丞是具体办事的从六品小公务员。毕正义官太小,不敢不听命,更不敢讲什么“正义”。
  
  关陇一派得知这消息,哪里肯放过他!大理寺卿(从三品,终审法院院长)段宝玄立刻将此事上奏。高宗让给事中刘仁轨等人去审理,毕正义也被下狱。李义府害怕事情泄露,竟然逼毕正义在狱中自杀。
  
  这个丑就丢大了,估计武则天也是火冒三丈;但用人之际,不能管那么多,孟尝君、曹操就是榜样。下属私德有亏,无碍大局。也许是她跟高宗吹了风,高宗便不打算处理李义。反正毕正义已死,死无对证,且纳女犯为妾并未成为事实。放一马,也不是不可。
  
  然而侍御史王义方不服,认为不可如此草草,他上奏弹劾李义府“擅杀六品寺丞,罪不可恕”。他还指出,如若放纵,今后生杀之柄将不决于皇上。
  
  高宗此时已经铁了心要维护李义府,撇开这个话头不提,反而责备王义方“毁辱大臣,言辞不逊”,将他贬为莱州司户(掌户籍、赋税的小官)。
  
  软弱的君主也有不讲理的时候啊!高宗从这个时候起,施政上已开始有了明显的“武氏风格”。
  
  这个反击武氏阵营的机会,长孙无忌、韩瑗并没有加以利用。他们仍然保持沉默。后世史家认为,长孙集团这一阶段的应对策略极为不妥,是“前不应当示强,后不应当示弱”。此时再软弱,也没有回身余地了,反而不如绝地一搏有再生的可能。
  
  武则天这边却是进行得有板有眼,对长孙集团的剿灭行动已悄悄开始!
  
  按照武则天的计划,先实施的是外围行动。把长孙无忌的亲戚,一个个调离京城外放。太常寺卿、驸马都尉高履行,被派到益州(今四川成都一带)大都督府任长史;工部尚书长孙祥,被派到荆州大都督府为长史。从表面看,这两位部长级人物虽然外放,但所任的职务也非常重要。这两个州,是天下显要州郡,都督是由亲王在京城遥领,不实际到任,那么副职长史就是实际上的州官,权力很大。
  
  然而,这两个人不是别人,一个是长孙无忌的表兄弟,一个是他的堂兄弟。这一步棋,天下人都看明白了:是未演“定军山”,先演“断臂山”,砍了你的左右手再说!
  
  长孙此时,倒还沉得住气。他自武则天封后以来,一肚子的怨恨,索性不去上朝了,在家编篡《武德贞观二朝史》,以静制动。——反正我是皇帝的舅舅,还能吃了我不成?
  
  统帅隐身于后,避开风险,以免中军动摇。而在前台做困兽犹斗的,是韩瑗、来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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