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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solarxia - 

[谈天说地] [转帖]谁人不知武则天——从尼姑到女皇帝的政治搏弈(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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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15 08:35:38 | 只看该作者

  恰好崔玄暐的弟弟是司刑少卿,因此报上来的处理意见是处以大辟,没有任何悬念。大辟,也就是死刑,砍脑壳。
  
  大臣们的紧逼,真是刻不容缓。
  
  现在三方的力量是在打一场“三岔口”。
  
  二张这两个人,对武则天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并不糊涂的女皇晚年何以如此信任这俩绣花枕头?
  
  而正直大臣的一方,又何以放过诸武,单单把矛头指向政治色彩并不浓厚的二张?
  
  这个问题,在当代学者中也有一些争议。
  
  洛阳师范学院的郭绍林先生最近提出,二张实际上并不是千年以来人们所认为的那样,是两个“面首”。他们二人,一是承担着女皇的保健任务,二是女皇有意培植起来的私人政治势力,作用是防范倾向李唐的“正统派”大臣与太子联手图谋复辟。
  
  这当然是个标新立异的说法,但我以为根据还是不足。
  
  女皇信任二张,实际上就是当今社会很时髦的老年人心理寂寞问题,她召二张到身边随侍,又没有给名正言顺的政府职务,如何能防范得了大臣们的异动?
  
  二张的品质和政治能力如此不堪,成为舆论攻击的靶子,连女皇都陷入了被动,又能起到什么耳目作用?
  
  女皇晚年疏远诸武,任用能臣,在用人方面已经比较客观公正了,为何惟独要不顾一切地袒护二张?
  
  她是需要二张给她带来快乐,无论是色,还是情。
  
  这一点,女皇不能明说。
  
  她对二张的袒护,几乎是无原则的,就是出于这个原因。老年人,生之乐趣渐少,而女皇恰恰在晚年又开始耽于享乐,二张的出现,是恰逢其时。
  
  两个小白脸的定位,在武则天那里,就是面首。保健不保健的,倒是其次。身心感到愉快,就是最大的保健。
  
  而武则天想不到的是,在皇权独裁政治下,亲密私人这个位置,本身就具有巨大的政治能量,哪怕他并不是一位高职衔的官员。
  
  二张不是政治素质很高的人,若是的话,也不见得愿意充当玩物。地位的急升,使他们尝到了身居显要的荣耀。他们为了保住这个位子,主动介入了政治圈子,充当了女皇的代理人、联络人和私人秘书的角色,使自己处在了险恶的旋涡中心。
  
  在所谓“正统派”大臣那里,诸武的力量已不是太大的障碍。女皇在时,诸武就处在边缘状态,女皇若撒手而去,诸武的能量恐怕还比不上西汉时的“诸吕”。
  
  眼下比较难缠的,就是二张。两个小子既然最接近权力中心,就有可能在女皇弥留时期操纵政局。他们可利用的人虽然不多,但也具备一定能量。万一得手,等待着正统派的就会是一场屠杀。
  
  为此,必须先拔掉这两根刺。
  
  反观二张这边,武则天的威权尚在,二张就曾两次下狱,屡遭危机。他们所采取的攻击行动,却常使自己陷入更加危险的状态。从此也可看出,他们根本就不是玩政治的人。打击正直大臣,只是为了自保,并未有通盘的考虑。
  
  最可奇怪的是诸武集团的态度。他们中除了武三思有所介入之外,其余人皆置身于政争之外,一点儿也意识不到:二张倒台,下一批被宰的,就该是他们了。
  
  诸武之所以对二张不施以援手,有可能是二张因整肃高戬得罪了诸武集团;也可能是二张的地位早已引起诸武的嫉妒,所以他们乐观其败。
  
  总之,在女皇时期,二张与诸武的势力没有合流,这是李唐的幸事,也是正统派大臣们的幸事。
282
 楼主| 发表于 2007-11-15 17:07:28 | 只看该作者

  
  判处张昌宗死刑的意见报上来后,宋璟又紧逼了一步,再奏,请求收张昌宗下狱。
  
  武则天只好说:“张昌宗已自行奏报过了呀!”
  
  宋璟对曰:“昌宗为飞书所逼,穷而自陈(没有办法了才自首),势非得已。且谋反大逆,无容首免(不容许自首者免罪)。若昌宗不伏大刑,安用国法!”
  
  女皇竟低声下气地请求:“且饶恕他这一次。”
  
  哪知道宋璟却声色愈厉:“昌宗分外承恩,臣知言出祸从,然义激于心,虽死不恨!”
  
  臣下能如此疾言厉色与皇帝抗争的,史上也不多见。在一旁的杨再思怕宋璟忤旨惹怒了女皇,急忙宣读敕令,令宋璟先退下。
  
  宋璟却翻了他一眼,道:“圣主在此,不烦宰相擅宣敕命!”
  
  碰到这样迂直的大臣,头痛,实在头痛!武则天没有办法,只好准其奏,打发张昌宗去御史台受审。
  
  在御史台,宋璟摆足了驾势,当庭而立,讯问案情由来。问话还没完,只见女皇派来的黄衣使者翩翩而来,宣读敕书:特赦张昌宗。
  
  宋璟顿足叹道:“不先击小子脑裂,负此恨矣!”
  
  女皇太后知道宋璟气大,便又叫张昌宗去宋家谢罪,宋璟拒不见。
  
  两派争斗到此,互有胜负。二张方面显然处于劣势,他们只扳倒了一个魏元忠,却激起一批正统派的顽强反弹,竟然几次下狱和受审,也是够凄惶的。
  
  女皇此时的性情,与革命之初已大不相同。现在,她认准了朝中大臣都是才堪大用的人物,即便对自己有所冒犯,那也是忠直本性的流露,而不是什么阴谋。因此,朝堂上才会出现大臣犯颜直谏而不受责罚的情景。这在十多年前,是不可想象的。
  
  正因为女皇对自己早年的苛政有了负罪感,所以酷吏时期的那些老帐,也有了机会来清理。先是李峤、崔玄暐上奏:“往昔革命之时,人多逆节(不遵守原则),遂致刻薄之吏,恣行酷法,其周兴等所劾破家者,并请雪免。”
  
  司刑少卿桓彦范也就这个话题连续上奏,表疏前后竟有十余道。女皇终于同意。于是,凡是酷吏时期被判刑而家破人亡的,无论有没有罪,一律赦免。
  
  那时候杀,现在平反,都是形势的需要。
  
  皇权统治者,永远有理。
  
  女皇在观念上的改变,于正统派来说是一大喜事。就连千年以后的历史看客,读史至此,也不禁大松一口气。
  
  不过,这里面也有一个不容忽视的关节点。
  
  宽刑仁政,信用正人,固然是国家之福,但是,在一家一姓的皇权制度下,这种平恕宽容对武则天这种“来路不正”的最高统治者来说,却恰恰隐含了巨大的风险。
  
  以威严驭下的女皇,一旦变得仁厚,危险就要悄悄逼近她了。
  
  这是武则天的悲剧。
  
  这也是女人在中国做皇帝的悲剧。
283
发表于 2007-11-15 21:11:17 | 只看该作者

还没有完啊?还有多少啊?麻烦楼主透露下啊!

28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16 08:24:39 | 只看该作者
  
  【被迫逊位】
  
  
  38、这万里江山究竟托付给谁?
  
  
  晚年的武则天,曾被一个问题困扰了好久。那就是,将皇位传给谁?
  
  这是一个皇权时代的智力迷宫,武则天怎么也走不出来。
  
  她成功地做了几件开天辟地的事,以一个女人身份当了正式的皇帝,把一个皇朝改变了名号。但是,任何伟人,就是再有魄力,也改变不了习俗,改变不了文化传承。
  
  社会是一驾依惯性而行的马车,你硬去拉它改变方向,难免要把这车上的东西颠得一无所有。
  
  武则天遇到的是强大到无人可敌的一道藩篱——父权社会。
  
  所有财产、姓氏、血统、文化的继承,都是以男方为主。
  
  在这道栅栏前面,女皇几乎束手无策。
  
  古代是一姓一皇朝,罕有例外;因而武则天在唐朝的天下,是做不了皇帝的。她在唐朝的身份,永远是李家的儿媳、大唐的太后。后来的史家也不承认她的皇帝身份,凡是高宗死后有关她的记载,一律以“太后”名之。
  
  所以,她要改天换地,另起一个大周朝的炉灶,另开一个武氏皇室的户口。
  
  可是,她应该把皇位传给谁,才能维持住现状?
  
  曾经有一度,她想把位置传给侄子武三思。
  
  这个武三思,是武元庆的儿子,与武承嗣是堂兄弟。他善于逢迎,心思诡诈,女皇对他很看重。武三思想借武后出幸时在朝中擅权,就在嵩山建了三阳宫,在万寿山建了兴泰宫,请女皇每年临幸。
  
  武三思因外戚身份,在年少时就是大唐的武官;太后临朝以后,升至夏官尚书,革命以后封梁王,历任天官和春官尚书,是唯一一个能参预军国大事的武氏诸王。
  
  当时的人们,对武三思极为鄙视,将其比做篡政的曹操、司马懿。
  
  雍州人韦月将、高轸曾上书,说武三思将来必乱。武三思得知,就串通有司将韦月将杀死、将高轸流放岭南。当时还是黄门侍郎的宋璟,对此案说了两句公道话,也就被贬为外官。
  
  武三思是很典型的中国官场劣质分子,凡是刚直的官员,他就猜忌;凡是心术不正的,他就拉拢。他有一句名言,《资治通鉴》里收录在案:“我不知世间何者谓之善人,何者谓之恶人,但于我善者即为善人,于我恶者则为恶人耳。”
  
  真是透彻,直白,入骨。
  
  中国官场,像这种人是死不绝的!
  
  他与武承嗣一样,垂涎太子位已久,多次唆使人向女皇吹风,说古来天子没有以异姓为子嗣的,陛下姓武,当立武氏为储。
  
  女皇被说动了,就来征求大臣们的意见。
  
  诸宰相大多没有意见,认为武三思当之无愧。惟有狄仁杰默然不语。
  
  女皇很诧异,追问其故。狄仁杰说:“太宗栉风沐雨,亲冒锋镝,历尽艰辛而得有天下,理应传于子孙,陛下却拟移赠他人,臣以为难合天意,大违人心。臣观天象,并未有易主之象,且察民意,亦皆思大唐功德!”
  
  说这样的话,是要有一些胆量的,在此之前,谁敢提一句前朝好?
  
  狄仁杰又搬出高宗来,进一步施加压力:“天皇将二子托付陛下,陛下不立二子,却欲将储位转赐他人,臣以为不妥。”
  
  他的话,既有原则,又有策略。搬出的两个幽灵,都是武则天的丈夫,武则天想发火都不成。
  
  这前后,大臣王方庆、王及善也劝女皇还是召回庐陵王为妥。
  
  狄仁杰等人的话,点醒了武则天。
  
  古之皇室的太庙,是以父系为主线的,爷爷——父亲——儿子——孙子,这样轮下去。母亲只是做为外嫁进来的配偶,占一个配享的地位。一句话,女人是男人的附庸。
  
  在大唐的太庙里,武则天死后可以高宗皇后的身份配享,这没有问题。可是如果把大周皇位传给诸武中的一个,麻烦就来了。
  
  在太庙里,只能以父亲一系来表示传承,比方说武三思接了班,做了新皇帝,他就应该追赠自己的父亲为皇帝,把老爹加入这一链条。而武则天只是姑姑,不是任何武氏男性皇帝(包括追赠的)的配享,那么,尴尬的事情就出来了:武则天在大周的太庙里,将来就会无一席之地!
  
  那么,把皇位传给自己亲生的儿子呢?也大有问题。那就是,在延续了几千年的父权社会氛围里,无论是李显,还是李旦,他们任何一个做了至高无上皇帝,凭什么还要延续武家的香火?
  
  到那时候,一纸敕令,就可以把大周转回大唐的轨道,一点儿障碍没有。
  
  如此,为“武周革命”所付出的心血,就会付之东流!武则天仍然进入不了大唐太庙里的皇帝世系里去。
  
  这是一个两难选择,让武则天想破了头。
  
  为什么在当今为万民景仰的皇帝,死后却无法被后人承认?荒谬究竟出在什么地方?
  
  当然,若要彻底解决问题,也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从根本上移风易俗,将父权社会转变为母系社会。
  
  这,有谁能做得到?把皇位传给太平公主?那不又成了姓李的做皇帝?且还有一系列社会问题根本无法处理。
  
  女皇晚年时期,能为她多少缓释一下这个困惑的,是狄仁杰。从革命那时候起,武则天为继承人的问题,犹豫徘徊了多年。是狄仁杰在关键时刻的一番话,促使她迎回了庐陵王李显,定为正式接班人。
  
  据说,那是武则天有一晚梦见一只美丽鹦鹉,心甚喜之,却不料鹦鹉忽然双翅折断,坠于地上。武则天第二天说给狄仁杰听,狄仁杰便借题发挥,说“鹉(武)者,乃陛下之姓也,断翅乃陛下两子。今起用两殿下,断翅则复振矣!”
  
  恰好过了不久,契丹以“还我庐陵、相王”名义起兵做乱,女皇认为狄仁杰占梦的一番话很有道理,才下了迎回庐陵王的决心。
  
  庐陵王是在极为秘密的情况下,从软禁地房州被召回的。
  
  女皇先派了十几个宫人前往房州,其中一人换上庐陵王服装,留在当地,庐陵王则换上宫人的服装,随队潜回宫中。当地州县官府对此毫无察觉。
  
  待还宫后,武则天将庐陵王藏于帐中,又召狄仁杰前来议庐陵王事。
  
  狄仁杰慷慨陈词,女皇遂唤庐陵王出帐,笑着说道:“还卿储君!”
  
  狄仁杰惊讶万分,喜极而泣。
  
  女皇便对庐陵王说:“速拜国老,乃国老令你返。”
  
  狄仁杰摘去头冠,叩头不止。女皇也为之动容,令人扶起他,叹道:“真乃社稷之臣!”
  
  为了维持大周皇统,武则天做了最后的努力,赐李显姓武,尽管这是掩耳盗铃。
  
  女皇不愿意为此动脑筋了,她决定把问题留给子孙去解决。自从迎回庐陵王为太子之后,她再没有追究过大臣心系李唐的问题,也没再兴起过大狱,完全投入了俗世的享乐。
  
  对后事,唯一采取的防范措施,是加强了“武李合一”。
  
  她把太子、相王、太平公主和武攸暨等武氏诸王召集到一起,为他们立下誓文,监督他们在明堂敬告天地,保证两枝之间永不残杀。又将誓文铭于铁券,付之史馆。
  
  对这问题,武则天就算尽了人事。至于天命如何,就管不了那么许多了。
  
  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武则天做出了一系列颇有意味的决策:为过去的冤案平反昭雪,废除临朝以来新设的一些官职,将周历恢复成夏历。
  
  她这是明白了,她自己的这个大周,跟上古的那个周,差得远去了。她本人,也根本不可能成为继唐尧虞舜之后的“第三高峰”。
  
  是她自己主动走下了神坛。
285
 楼主| 发表于 2007-11-16 08:26:39 | 只看该作者

  
  应该说,武周后期的政治清明,跟老臣狄仁杰的功劳是分不开的。促使武则天立李显为太子,为恢复大唐铺平道路,这是一功;有知人之明,以举贤为意,为大周选了不少栋梁之材,这又是一功。
  
  除了前面提到的张柬之外,他还先后举荐了桓彦范、敬晖、窦怀贞、姚崇等数十位廉洁、干练的官员,这批人被选拔上来后,大周的政风为之一变,朝中出现了一种刚正之气。再以后,他们大都成了唐玄宗时期的名臣。
  
  由此看来,武周时代最终能成为“上承贞观、下启开元”的一段黄金时代,狄仁杰功莫大焉!
  
  对于外族将领,狄仁杰也能公正举贤。契丹猛将李楷固曾经屡次打败周军,后兵败来降,有司主张斩之。狄仁杰认为李楷固有骁将之才,若恕其罪,必能感恩效节,于是奏请授其官爵,委以专征。武则天接受了这个建议。此后李楷固率军讨伐契丹余众,果然大胜,武则天在庆功宴上,举杯对狄仁杰道:“公之功也!”
  
  有人当着他的面赞美道:“天下桃李,悉在公门矣!”狄仁杰答:“举贤为国,非为私也”。
  
  狄仁杰为相数年,武则天对他信之不疑,常称“国老”而不名,这在有唐一代,绝无仅有。狄仁杰曾多次以年老告退,武则天就是不许。狄仁杰上朝,武则天常阻止他下拜。每见狄仁杰下拜,她都十分不安。为了不让国老太辛苦,武则天曾告诫朝中众臣:“非军国大事,勿以烦公。”
  
  一次,狄仁杰陪女皇郊游,狂风吹落了狄仁杰的头巾,惊了他的坐骑。女皇赶紧命太子上前勒住惊马、拾起头巾,为老爷子戴上,她才觉放心。
  
  久视元年(700年),狄仁杰病故,卒年60岁(另有一说93岁,不确)。噩耗传出,朝野凄恸,武则天哭着说:“朝堂空也!”以后每遇朝中大事,众臣不能决断时,武则天都要叹息:“苍天无眼,何以夺我国老?”
  
  像这样关系融洽、互信无猜的模范君臣,中国历史上仅有五、六对而已,堪可比唐初的太宗与魏徵。
  
  狄仁杰死后,追赠文昌右丞,谥曰文惠。中宗复辟后,追赠为司空。到睿宗二次为帝后,又封为梁国公。身后荣誉,无与伦比。
  
  在当代,拜电视传媒之赐,狄仁杰的美名几乎是妇孺皆知了。老先生辅国安邦、一生清正,这也算是历史对他的最好回报了。狄仁杰的故乡在今太原市南郊区,至今,其故里狄村尚有一株古槐,枝叶繁茂,世代相传为狄母手植。而古槐旁仍有石碑一座,上刻“狄梁公故里”。
  
  槐叶萧萧,犹思故人。抚今追昔,惟慕先贤。
  
  看来,做人、做官,还是要顾及身后的名声为好!
  
286
 楼主| 发表于 2007-11-16 17:27:53 | 只看该作者

  
  对于武则天的身后事,在那时还有两个人进过言,都在史上留下了一笔。
  
  一个就是宰相吉顼。吉顼是洛州河南人,进士出身。此人高大魁梧,“刻毒敢言”,据说办案时擅长诬陷诱供,严酷暴虐。因依附武则天,正史上对他的评价多有不好,《旧唐书》干脆将他列入《酷吏传》。不过他和来俊臣者流还是有区别的,本书在前面已经介绍过他的一些事。
  
  吉顼在武周后期,已是很明显地倾向李显。一次突厥犯境,攻入定州、赵州,朝廷人心惶惶。武则天派武三思募兵,一个多月只招到几百人。危难之际,武则天让吉顼代理相州刺史,出任“监军使”,借他的声威来阻嚇敌人。他便以庐陵王名义作号召,不出两旬,很快募到了五万人,顺利退敌。
  
  突厥可汗是从赵州退走的,这一带的官军首领是吉顼和武懿宗。战后,两人在朝堂上争功,为此撕破了脸皮。
  
  吉顼伟岸善辩,武懿宗矮小驼背。在廷辩中,吉顼傲视武懿宗,声色凌厉,把武懿宗搞得很是狼狈,武则天的脸面挂不住,不高兴地说:“你在朕的面前,犹敢卑我诸武,假以他日(我不在了),如何可以倚重!”
  
  过了些时日,吉顼奏事,正在援古引今、滔滔不绝之际,武则天怒道:“卿说的,朕早就不知听了多少遍了,不要多说了!太宗有一匹马,名叫师子骢,肥壮任性,没人能驯服。朕那时为宫女,侍奉太宗,就对太宗说:‘妾能制之,只需三物:一铁鞭,二铁挝,三匕首。铁鞭击之若不服,则以铁挝击其首;又不服,则以匕首断其喉。’太宗听了,壮朕之志。今日卿莫非要污朕匕首么?”
  
  吉顼历来是女皇的心腹,像杀来俊臣这样的大事,女皇都要与他讨论。女皇疏远诸武,他也是心中有数的。劝女皇传位于儿子的建议,也是他第一个提出来的。
  
  但是,天心历来难测。女皇心里固然想的是这样,做臣子的却不能领会得太快、做得太过。
  
  老太太目前求的还是一个平衡。反右,更要反左。
  
  吉顼是会错了意,倾向性表现得太过了一点儿。
  
  见龙颜大怒,吉顼吓得汗流浃背,伏地请求免死。武则天当然不会杀了他,见他那个样子,也就渐渐消了气。
  
  但诸武却看出了吉顼失宠的苗头。以往他们就恨吉顼依附太子,于是趁势发难,联手揭发吉顼的弟弟假冒官吏的一件旧事。由此吉顼连坐,被贬为安固县尉。
  
  从宰相的位置上跌下来,这个小官职就跟老百姓差不多了。
  
  吉顼辞别京师之日,武则天召见了他。吉顼流着泪对武则天说:“臣今日远离宫阙,恐永无再见陛下之日。今愿陈说一心愿。”
  
  武则天就赐他坐,问他想说什么。
  
  吉顼说:“合水土为泥,有争乎?”
  
  女皇答:“无之。”
  
  吉顼又问:“分半为佛、半为天尊,有争乎?”
  
  女皇答:“有争矣。”
  
  吉顼便离座,伏地叩头道:“宗室、外戚各当其分,则天下安宁。现在太子已立,而外戚还在为王,这是陛下驱李、武两家日后争斗,两不得安呀!”
  
  女皇一声叹息:“朕也知此事难处。但事已至此,即便不好,又该如何呢?”
  
  向来以果断著称的武则天,面临这样的问题,也是无计可施,只能因循下去,得过且过。
  
  高高在上者,就一定知道方向吗?不。
  
  混过一日无事,也就多一日平安,这大概是古代的唯物主义。
287
 楼主| 发表于 2007-11-19 08:45:25 | 只看该作者

    对于武则天的身后事,在那时还有两个人进过言,都在史上留下了一笔。
    
    一个就是宰相吉顼。吉顼是洛州河南人,进士出身。此人高大魁梧,“刻毒敢言”,据说办案时擅长诬陷诱供,严酷暴虐。因依附武则天,正史上对他的评价多有不好,《旧唐书》干脆将他列入《酷吏传》。不过他和来俊臣者流还是有区别的,本书在前面已经介绍过他的一些事。
    
    吉顼在武周后期,已是很明显地倾向李显。一次突厥犯境,攻入定州、赵州,朝廷人心惶惶。武则天派武三思募兵,一个多月只招到几百人。危难之际,武则天让吉顼代理相州刺史,出任“监军使”,借他的声威来阻嚇敌人。他便以庐陵王名义作号召,不出两旬,很快募到了五万人,顺利退敌。
    
    突厥可汗是从赵州退走的,这一带的官军首领是吉顼和武懿宗。战后,两人在朝堂上争功,为此撕破了脸皮。
    
    吉顼伟岸善辩,武懿宗矮小驼背。在廷辩中,吉顼傲视武懿宗,声色凌厉,把武懿宗搞得很是狼狈,武则天的脸面挂不住,不高兴地说:“你在朕的面前,犹敢卑我诸武,假以他日(我不在了),如何可以倚重!”
    
    过了些时日,吉顼奏事,正在援古引今、滔滔不绝之际,武则天怒道:“卿说的,朕早就不知听了多少遍了,不要多说了!太宗有一匹马,名叫师子骢,肥壮任性,没人能驯服。朕那时为宫女,侍奉太宗,就对太宗说:‘妾能制之,只需三物:一铁鞭,二铁挝,三匕首。铁鞭击之若不服,则以铁挝击其首;又不服,则以匕首断其喉。’太宗听了,壮朕之志。今日卿莫非要污朕匕首么?”
    
    吉顼历来是女皇的心腹,像杀来俊臣这样的大事,女皇都要与他讨论。女皇疏远诸武,他也是心中有数的。劝女皇传位于儿子的建议,也是他第一个提出来的。
    
    但是,天心历来难测。女皇心里固然想的是这样,做臣子的却不能领会得太快、做得太过。
    
    老太太目前求的还是一个平衡。反右,更要反左。
    
    吉顼是会错了意,倾向性表现得太过了一点儿。
    
    见龙颜大怒,吉顼吓得汗流浃背,伏地请求免死。武则天当然不会杀了他,见他那个样子,也就渐渐消了气。
    
    但诸武却看出了吉顼失宠的苗头。以往他们就恨吉顼依附太子,于是趁势发难,联手揭发吉顼的弟弟假冒官吏的一件旧事。由此吉顼连坐,被贬为安固县尉。
    
    从宰相的位置上跌下来,这个小官职就跟老百姓差不多了。
    
    吉顼辞别京师之日,武则天召见了他。吉顼流着泪对武则天说:“臣今日远离宫阙,恐永无再见陛下之日。今愿陈说一心愿。”
    
    武则天就赐他坐,问他想说什么。
    
    吉顼说:“合水土为泥,有争乎?”
    
    女皇答:“无之。”
    
    吉顼又问:“分半为佛、半为天尊,有争乎?”
    
    女皇答:“有争矣。”
    
    吉顼便离座,伏地叩头道:“宗室、外戚各当其分,则天下安宁。现在太子已立,而外戚还在为王,这是陛下驱李、武两家日后争斗,两不得安呀!”
    
    女皇一声叹息:“朕也知此事难处。但事已至此,即便不好,又该如何呢?”
    
    向来以果断著称的武则天,面临这样的问题,也是无计可施,只能因循下去,得过且过。
    
    高高在上者,就一定知道方向吗?不。
    
    混过一日无事,也就多一日平安,这大概是古代的唯物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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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19 08:46:20 | 只看该作者

  另一位向女皇进言、规劝女皇处理好接班问题的人,就是在前面讲到的,冀州武邑平民苏安恒。
  
  从皇帝到平民,以现代人的常识来猜度,不知隔了多少级别。山遥水远,他们之间怎么会有政治上的联系?
  
  此人不是武则天的亲戚或者老乡,也没有什么特长值得天子垂顾,他就是凭着直觉,给武则天投了一封很不客气的意见书。女皇也就很认真地读完了他的意见,特地召见了他,赐给宴席,慰谕有加,然后让他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在我们的印象里,从唐代开始,古代中国就是个文凭社会,没有功名的人,几乎不是人,更不用说参政议政了。但是,武则天时期不同,她安置的铜质意见箱,是面对全国臣民的。有冤可以诉,有话可以说,有情况可以举报。
  
  其中意见中肯、情况重大的,女皇还要亲自接见。
  
  这就是古代中国的民意渠道,这就是古代的全民议政。独裁体制下竟有如此通畅的民意渠道,人民有如此切实可行的意见表达权,实在是超乎想象!
  
  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如何知道草芥百姓的想法,如何了解辽阔国土上实际发生的情况?如果没有这类的渠道,下面的情形经过层层过滤,到了上面,还不知会扭曲成什么样?
  
  那个金字塔尖上的人,恐怕也就与一个盲聋差不多了。
  
  所以我们不可鄙薄祖先。即使是古希腊的全民政治,也只是特定人群才有权议政。而武则天,却是给了所有的人以说话权。
  
  苏安恒的上书,只有一个主题,就是劝武则天下台,还政于太子。她说:“陛下受圣皇之托,受嗣子推让,执政已二十余年,今太子仁义孝敬,春秋既壮,若让他驭使天下,与陛下有何区别?陛下年事已高,倦于宝位,何不禅位太子,自怡自乐?臣闻以往之明主治理天下,不见有二姓俱王也。今武氏诸王蒙陛下庇荫,恐陛下千秋万岁之后,于事不便。请降他们为公侯,授以闲职(这样将来能保住命)。臣又闻,陛下有二十余孙,皆未封王,此非长久之计。还请给他们分土封王,以藩屏皇家。”
  
  这个上书,已经说了很多犯忌的话,但是苏安恒并不知足,在女皇接见一年后,又上了一书,干脆谈起了恢复大唐的事。
  
  他说:“陛下虽居正统,实为大唐旧基。今太子已追回,年纪德行正盛,而陛下却贪恋宝位,将来以何面目去见唐家宗庙?以何身份去谒大帝(高宗)陵墓?臣以为天意人心,将归李家。陛下天位虽安,然而物极必反、器满则倾。陛下何故要日夜积忧,不知老之将至呢?”
  
  既然早晚要变,还拖着干什么呢?
  
  这简直就是言论上的逼宫了。
  
  出乎意料的是,武则天并未治他的罪。——我可以不听你的,但是你尽管说。
  
  古代君主,有此雅量的,不多。
  
  确实,一个坦坦荡荡的社会,就不该有那么多关于说话的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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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19 08:47:11 | 只看该作者

  江河滔滔东流而去,它绝不会因为某个强势人物的好恶取舍而西流;硬要让它西流的话,少则十年,多则九十年,它终归要掉头而东!
  
  武则天在暮年,内心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她已经知天命、已经耳顺、已经从心所欲而不逾矩。
  
  该发生的必将发生。
  
  她选择了让李显做太子,而没有让李旦做太子,也就是意味着她全都考虑成熟了。李显虽然任性,但毕竟有一点儿刚烈之气,比文弱的李旦更适合做未来天下的主人。
  
  到此为止,除了她本人的皇帝名号和大周这个新国号,一切都已经不逾矩了。此后的天下,究竟属谁,武则天不再去考虑了。
  
  她只想做个百事无忧的富家婆。
  
  可是,她能安安稳稳当个富家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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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1-19 08:48:23 | 只看该作者
 38、女皇惊起时见到的是满院兵卒
  
  
  
  
  
  
  在武周末期,急剧扭转历史方向的的,是一位80岁的老人——张柬之。
  
  耄耋老人以莫大的勇气和智慧扭转历史方向,这样的事,在历史上不乏其例。当代人中,大概有半数以上都曾亲历过。
  
  这不是什么奇迹。
  
  是因为他顺应了历史大势和人心。
  
  不是伟人拯救了人民,而是人民成就了伟人。这个因果关系,不能弄颠倒。
  
  上一节所提到的平民苏安恒,就已经说出了真理:“天意人心,将归李家”。而在河北御敌时,太子李贤的大旗一竖,就有几万人踊跃参军,则是对这个真理的印证。
  
  这和前面的叙述似乎有一些矛盾。不是说,武则天时期国泰民安么?不是说武则天为广大下层寒族打开了上进之门么?不是“薄徭役”是武则天一贯的国策么?
  
  为何人心还要思唐?
  
  这是因为:首先,国泰民安是从贞观年代延续下来的,人们至今仍感念大唐。其次,高宗时期虽然灾害连年,但并没有大的政策失误,同时还完成了堪与太宗比美的开疆大业,人们觉得革命的理由不充分。其三,大唐没有武周时期的酷吏和杀戮。一个制造了大量冤案的政权,无论如何不能获得人们的原谅。其四,也是最重要的,就是臣民在文化观念上不能接受女人当皇帝,这件很别扭的事,实际上颠覆了人们的信仰所在——儒家观念。华夏民族是无神论民族,所以必须要有一个神圣化的理论来做精神支撑,否则全体民族都将陷入迷惘和道德沦丧。
  
  由于这些原因,无论是平民的朴素感受,还是士大夫的忠君观念,就都和最高执者别着一股劲儿。
  
  这就是苏安恒所说的“天意人心”。
  
  大家想不通:一个为实践所证明是很好的政体,为什么不去实行它、或者为什么要提前结束它?
  
  人们这种情绪的积累,潜藏着巨大的政治能量。它无时无刻不在酝酿,要挑选一个代表者来完成打破现状、拨乱反正的大任。
  
  就在武则天与大臣和解、倦于政事的六年多时间里,由她亲手培植起来的一批正直大臣却在悄悄地酝酿着政变!
  
  这真是一个很幽默的背谬:她要做一个好皇帝的时候,人们就不想让她做皇帝了。
  
  起决定作用的是狄仁杰。他在武周后期获得了女皇的莫大信任,却不动声色,在隐蔽地做着为大周掘墓的工作。
  
  首先是要保住自己,薪火不能中断。为此他不惜自秽,故意与二张交好,饮酒赌博,似是同流合污。同时又故意表现出贪财好货,以掩盖自己的“异志”。
  
  这是在演戏。无论在当时还是在后世,都有人对他阿附武则天有非议。但若不在其位,就很难理解他的不得已。
  
  他为匡复所做的最大贡献,是人事安排。他向武则天推荐的一批人,无不是志在匡复的正统派,尤其是当做“佳士”特别推荐的张柬之。
  
  狄仁杰的忍辱负重,瞒过了武则天,这一批定时炸弹就稳稳当当地埋上了。
  
  其中张柬之虽然没被马上重用,但狄仁杰对他的评语——“其人虽老,宰相才也”,想必给女皇留下深刻印象,为他将来的入相埋下了伏笔。
  
  到久视元年(700年)九月,狄仁义杰病重,自知不起,就与张柬之密谈了一番。而后,心满意足地告别人世。
  
  匡复的辉煌固然是看不到了,但奠基人是我——这也就够了!
  
  到长安四年(704年)之秋,女皇也一病不起了,她感觉,需要有一个老成之人来充实宰相班子。
  
  当时宰相姚崇受到二张的排挤,为避祸就活动了一下,被任为灵武道安抚大使,暂时离开了中枢。行前,女皇要他推荐一位可做宰相的人,姚崇力荐张柬之:“柬之深厚有谋,能断大事,且其人年老,惟陛下急用之!”
  
  前后两位素所器重的宰相,都推荐了张柬之,女皇终于接受了这个建议,当日就召见了张柬之。
  
  当年十月,时任秋官(刑部)侍郎的张柬之拜相,时年80岁,与武则天同龄。
  
  这是历史最诡异的瞬间之一。两位八十老人在朝堂上相见,一个想的是:你要给我看好家。另一个想的却是:我要让你当不成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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