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曾经被遗忘的爱情 如梦岁月,恋恋风尘,再忆往事, 恍若隔世...... 那年我16岁。花样的年华,花样的脸庞。生命中的爱恨情仇在这一年中如清晨带露的花儿一般开始悄然绽放...... 那年,父亲在我们这个历史悠久的古老县城任县委书记,母亲任县工会副主席。我们这个家庭,是传统的新中国官宦式家庭,家中永远弥漫着浓浓的政治气息。 从小的潜移默化,让我的思想观念有些传统守旧,是那种父母说一,我不敢说二的乖乖女性格,但同时也像是被宠坏的公主。所以,我的性格某些时候有些极端,一直在传统与前卫之间徘徊。 我们家有三个孩子,我排行老二。前面有个哥哥,后面有个妹妹,照理说我处在这样尴尬的位置是最容易受到父母冷落的。可恰好相反,父母都最宠我。父亲宠我的原因是因为,我长得特别像他,一双大大的眼睛明亮有神。他说,我小时候长得像从天上降落下来的天使,所有见到我的大人都对我爱不释手。而母亲宠我的原因是因为,我听话,乖巧,不像妹妹一样成天像个疯丫头。 这年我上高中二年级,是学校公认的校花级人物。我知道,论相貌,我算不上最美,但论家族地位,学校无一女生敢与我匹敌。同学们说,真正的校花一定要美貌与智慧,气质与背景兼并。这样,我便无可争议地成了他们眼中的校花,尽管有些胜之不武,但总算是不负众望。 那是在一个深秋的下午,我放学回到家里。家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客人。他很年轻,看起来大约20岁左右,身穿一件白色的套头毛衣。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中央,有些拘谨和害羞。父亲坐在他旁边,亲切地与他交谈着,脸上洋溢着最慈祥的笑容。母亲忙碌着为他剥水果,还不时温柔地叮嘱他什么。 我心想,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客人啊?父母对他的态度怎么这么热情啊? 正觉得纳闷儿,父亲喊住了我,“子青啊,这是你的兴中哥哥,今天刚到我们家。” “哦。”我闷闷地答了一声,心里偷笑这个名字可真土啊! “叫哥哥啊,你这孩子!”母亲嗔怪地笑着对我说。 可是,面对这个陌生的家伙,哥哥两个字我实在叫不出口。再说,他一直低着头,也不敢直视我,我干嘛要叫他? 见我半天没有反应,父亲有些生气了,他严肃地说,“子青,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阮伯伯,子青妹妹还小,她可能不好意思,还是别勉强她了吧。”那个家伙知趣地对我父亲说了一句。不过我可不感激他为我解围。哼!要不是你,父亲也不会对我发火,都怨你这家伙!我恨恨地想。 “爸,妈,我进去写作业了。”我对着父母说了一声,随后转身向里屋走去。 但就在我转身的那一瞬间,那个家伙头抬了起来,身体微微站立。这下,我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那是一张颇富有英气的脸孔。浓浓的眉毛,深邃有神的眼睛,鼻梁高高的,嘴唇微微抿着,呈现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整张脸就像是学校美术馆里摆放的石膏像一样富有立体感和层次感。哦,是的,他的确是个美男子!怪不得父母对他这样喜欢,他们真是俗,凭什么因为他长得漂亮就要对他格外照顾?天知道,我竟然有些吃他的醋! 回到房间,我按例先打开我那个深藏着秘密的抽屉。 在抽屉的最里面,我拿出了那本粉红色的日记本,翻开中间那页,看着夹在里面的那张照片,我笑了,带着一丝甜蜜和羞涩。 照片上的这个男孩,是我整整暗恋了8年的家伙。大约在念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的心就交给了这个长得像女生一样清秀的男孩。他有一双黝黑的小小眼睛,常常闪铄着智慧的光芒;他有一张像贾宝玉一样俊美的面容,而我希望自己就是被宝玉所深爱的林黛玉。这是我在日记本里留下的一段话。 现在想起来,可真是肉麻。但少女的心,像水晶般透明。那时的我,不明白爱情是什么,却已经将心交给了那个小眼睛的家伙。而也正是因为他的小眼睛,让我多年以后,也总是容易对那种小眼睛的男人产生好感。怎么也无法改变的坏习惯。 但是,他不知道我喜欢他,又或者,他装做不知。他清高自负,他甚至对我不屑一顾,可他越是这样,越是让我着迷。以至于在学校的每一天,只要能看到他的身影,都会是我这一天中感到最快乐的事! 暗恋人的滋味,有些苦涩无奈,但更多的是甜蜜幸福。在能看到他的日子里,我感觉生活是如此的美好。 那段曾经被遗忘的爱情 习惯性地,我在日记本里留下了简单几个字;郁闷,今天没有看到夏烨,倒看到了一个冒牌哥哥! 正双手托着下巴浮想联翩,被母亲一阵轻轻敲门声打断。她在门外叫我出去吃饭。 心不甘情不愿地来到饭厅。我甚至想端着一碗饭再次回到房间里。因为我实在不愿意面对面看着那个家伙。但出于礼貌,我又不得不耐着性子与他坐在了同一张桌子。 桌上的菜很丰富。在我印象中,我们家只有过年过节才会这么奢侈,父亲一向号召我们几个孩子要艰苦朴素,自力更生。在这方面,他做出的表率作用还是不错的。 母亲不停地为那个叫兴中的客人夹菜,父亲看起来挺高兴,自己倒了一杯酒美滋滋地品尝起来。 小妹还小,只有13岁。她才不管你们大人的事,一个人自顾自地吃饭挑菜,胃口看起来好极了。大哥兴奋地对那个兴中说着让我摸不着边际的话题.短短时间,他们俩看起来混得蛮熟的嘛,不知道还以为他们俩是铁哥们儿呢。 那个兴中趁吃饭的间隔,偶尔会悄悄看我一眼,我装做不知,有时会翻他一个白眼。 我漠然地吃饭,漠然地放碗,再漠然地回到卧室。不是因为我性格漠然,而是我实在无法对那个陌生人热情起来,不知为什么,心里对他有着一种莫名的排斥感。 然而这样的排斥感在没过多久,就被一种强烈的同情心所替代。 那是因为母亲告诉我,那个叫兴中的男孩刚刚死了父亲,他痛不欲生,整个人几乎失去了对未来的信心。他的父亲是我父亲的老战友,曾在战场上一起出生入死,有着如亲兄弟一般的真挚感情。 现在他英年早逝,只剩下这个独生儿子和一个体弱多病的妻子。 儿子还在念大学,自己撒手一走,儿子将来事业和前途靠谁帮他支撑呢?这是他临终之前最大的担忧。他希望我的父亲能帮助他完成自己此生未了的心愿,照顾他的儿子,包括他的前途和婚姻大事。 我的父亲答应了他的遗愿。带着欣慰,父亲的老战友去了。 带着对那个兴中的好奇和同情,我又向父亲打探了一些他的情况。 他姓周,全名周兴中。父亲告诉我他名字的意思是,振兴中华。 振兴中华?兴中?多么具有时代气息的名字!我再次被这个俗不可耐的名字逗笑了。 父亲继续告诉我说,兴中的父亲希望自己的儿子长大后成为国家栋梁之材,保家卫国,担负起振兴中华的重任。所以才有这个名字的由来。 我说,那他为什么不叫周栋梁,或周卫国之类的,非得叫周兴中啊? 父亲也乐了,他笑呵呵地说,原来是有栋梁和卫国这两个备用名的,不过他们几个战友经过合议后决定采取兴中这个名,原因是因为栋梁和卫国这两个名字周围已经有很大一批小孩提前占用了,没办法,只好退而其求次选择兴中这名了。 我调皮地对父亲说,那当初你怎么不给我们几兄妹取个什么卫红建军之类的名字啊?那会儿不正流行嘛?你怎么也不跟随咱时代的脚步走啊? 父亲说,你老爸我再怎么也读了几年书,看了几本书吧?你真当我是大老粗啊? 我一听真是乐不可支,赶紧回了他的话说,那你的意思是说周伯伯没文化,所以才给他儿子取个这样粗俗的名字? 父亲愣了一下,随即用手拍了拍我的脑袋说,你这鬼丫头,居然敢吃你老爸的反应! 随后,父女俩笑成一团。 兴中在我们家呆了三天。 这三天中,哥哥特地向单位请了假陪同他去了我们当地一些有特色的景点游玩,带他去我们亲戚家转悠。父亲交待哥哥说要尽量让兴中感到心情舒畅,不要在他面前提他父亲去世的事情,否则又会勾起他的伤心事。哥哥很体谅人,看得出来,兴中的气色比刚来那天好些了,眉头也不再紧锁,脸上也有了一丝笑容。 父母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他走那天,正好是周末。父亲让我和哥哥一起送他上火车站。 那天,我第一次和他并肩走在一起,悄悄一看,原来他个子很高,我站在他旁边,只及他肩膀那里。 他身上的白色套头毛衣在当时看来是很时髦的,上面还有一些暗花图案。裤子则是当年最流行的蓝色军裤式样,肥大但也精神。 现在想想,他当年的风采和气质如果换到现在,也是相当惹人眼球的吧。 火车到点的时候,他向我和哥哥道别。那一刻我竟然有些不舍,很莫名其妙的感觉。 他叫我子青妹妹,说是让我好好念书,争取考上大学,以后他到大学里看我去。 我笑着说,我没有把握,因为我成绩太过一般。但在他临上车的一瞬间,我突然叫了他一声兴中哥哥。声音很小很小,也许他没听见。他只是笑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挥手向我和哥哥道别。 火车开走了,我心里有些失落。但这样的感觉仅仅只维持了几个小时便让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在这之后,我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见面。但他一直和我哥哥有着书信往来。那个年代,人与人之间的书信往来就像我们今天的电话往来一样便捷流行。 哥哥告诉我说,兴中经常会在信中提到我,言语中好像对我还挺关心。我装作不屑,“那有什么可稀奇的,我估计除了我们家那只老猫他没提,其他人他都表示关心了吧?” 哥哥哈哈大笑到,“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不过还真让你给猜对了——人人有份!” 我对着哥哥得意地做了个怪脸。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不久之后的元旦节,我竟然收到了他寄给我的一张明信片。 那是一张很精致的风景图片;在一片红红的夕阳下面,有一棵很苍劲的大树傲然挺立在一片茫茫的沙漠中,透露着几许苍凉与无奈。画面当中点缀着一首席慕蓉的小诗; 《树的画像》 当迎风的笑靥已不再芬芳 温柔的话语都已沉寂 当星星的瞳子渐冷渐暗 而千山万径都绝灭踪迹 我只是一棵孤独的树 在抗拒著秋的来临 明信片背后他只写了简单的两行字;子青妹妹,元旦快乐!祝身体健康,学业进步! 80年代,很多年轻人都狂迷席慕蓉,我当然也不例外。所以收到这张明信片后,让我感觉很是开心。 出于礼貌,我也回赠了他一张明信片,上面也是一首席慕蓉的小诗。 《七里香》 溪水急著要流向海洋 浪潮却渴望重回土地 在绿树白花的篱前 曾那样轻易地挥手道别 而沧桑了二十年後 我们的魂魄却夜夜归来 微风拂过时 便化作满园的郁香 现在来看,那些诗无疑有些矫情,但在当时却是我的最爱。 我们彼此都心照不宣地没有选择一些与爱有关的小诗,尽管席慕蓉的诗大多都是以爱情为主题。 不是我们在刻意回避,而是因为当时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爱情。 有的只是一份客套,还有一份年轻人之间的心灵碰撞,一切都缘于那个年代彼此之间共同的爱好。我想,当时,我心里已经默认了他这个朋友吧! 朋友,仅此而已。 沉闷而又紧张的高中生涯给我留下记忆最深刻的就是那帮成天混在一起疯玩的伙伴们了。 方静怡;县委副书记家的独生女儿,一个长得像洋娃娃一样漂亮的女孩儿。 江凯;父亲任陆军部队某团政委,是个性格开朗,阳光帅气的男孩儿。 江宁;江凯的双胞胎妹妹,长相却与江凯有着很大的区别。微胖,看起来很珠圆玉润。 县委大院与部队大院仅一墙之隔。 每天清晨,我们听着同一样嘹亮的军号声和兵哥哥们整齐有序的跑步声与口号声,然后准时起床,温书,用餐。事情完毕后相约一起在部队大门口见面。 若是见着汽车连有车出动,有时我们会顺便搭个顺风车。大多时候都得逞了,这让我们几个很是得意忘形。有一阵子江凯老是趁着星期天求汽车连几个兵哥哥教他学开车,兵哥哥们碍于他父亲的权威,只好勉强答应了。后来这事被他老爸知道后狠狠骂他一顿,他就再也不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