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木比悲痛更可怕,因为它是悲痛生长的土地上残留的花梗。 昆子这次的离去,与其说是让我悲伤,不如说我已经麻木。我甚至没有挽留的勇气,我甚至一次次地告诉自己这个句号已经被我亲手划上。 所以,我的字典里“爱情”这个词汇已经完全消失。和我配合的是,小情自从那天离开,也从未再和我联系,或许,又更新鲜的人儿等着她去好奇。 或许,这就是一夜情了。 老爸打来电话向我抱怨,说我和昆子的比萨店他们已经玩不转了,说没想到西式餐饮搞的也这么累人,他和我老妈已经没有自己的业余生活了。 我很干脆地告诉老爸转让算了。这个小店就象是我和昆子的孩子,妈妈不见了,孩子能生活的幸福吗? 爸爸喋喋不休要和我盘算转让后的赢余,其实我根本没有听进去一句话,一切都无所谓,怎么样都好。 一看表,已经是上午十点了,我拎着自己的小包晃悠着去上班。我家离单位很近,抄近路走小巷,步行只需要十分钟。一路上密密麻麻全是小店,每个小店里都有我和昆子的足迹,甚至,常去的小店的老板每天早上看我路过,都会打个招呼问个好,因为我和昆子旁若无人地嬉戏让他们很容易记住这种客人。 我一边面无表情地点头回应老板的招呼,一边想,或许,他们很快淡忘往日那对天天嬉戏的情侣,或许,我也会很快淡忘曾经的足迹。 一进办公室,集团总经办主任马上过来了。这是个有故事的老头儿,几十年的风雨造成了他的睿智,不过,也同样造成了他的圆滑。说实话,我并不喜欢他,因为他对每个人都不会敞开心扉,和他相处一年我仍然猜不透他每句话后的含义是什么。 但是,他也有让我尊敬的很多地方,他具有强烈的职业精神,难得的是,他无微不至深爱着他的老妻。一个五十多岁的人,竟然很喜欢和别人讨论爱情、家庭,竟然还喜欢和我这样的年轻人去探讨,这让我初时很难接受。 主任拉把椅子坐到我面前,严肃地说:“你又迟到了,最近这段时间你状态很差,总经理是不想骂你,但你也不要过头了。” 我鼻子哼了一声,递给他一支烟。 主任的脸色有所缓和,接着说:“可能你生活上有些问题,这个我们也想到了,但作为老总身边的人,我们不能自己不遵守制度,这会引起很多闲话的。” 我点点头,对他说:“我明白,我会调整的。我这块工作你放心,出不了问题。” 主任走后,小丫头鬼头鬼脑地钻进房间,小声说:“老大啊,你也太嚣张了,天天你不是病假就迟到,再这样,找你的电话我可挡不住了。” 小丫头是总经办的文员,又小又可爱,每天都迷糊着脸,和我关系非常好,情同兄妹,只要我有什么事情,都让她配合我唱双簧。 一看见她,我心里的阴霾扫去一半,我笑着说:“放心吧,死不了,我不迟到了还不成吗?” “老总们都让着你,他们开会时说过你的事情,不过幸亏你工作没耽误什么,要不然今天找你谈话的就是人力资源部了。” 其实,我最不担心的就是人力资源部,因为总监曾经和我一起接待过几次参观团,他讲宏观我讲微观,配合很默契,他曾和我多次私下商量让我改行做人事。不过,关系好归好,我心里也明白这么大一个企业,不会为了我一个人而影响制度,或许,目前已经到了我的临界点,再不打起精神,搞不好会出大事。 这是我很辛苦的一段时间,白天我强迫自己忘记一切去努力工作,晚上下班后与一干兄弟喝酒,回到家中却总是难以入睡。失眠这个曾与我毫不相干的恶魔,开始每天缠着我,我深刻体会到了失眠有多痛苦。甚至,我会连续几天无法进入睡眠两个小时,每次好不容易进入梦境,却全是噩梦,被惊醒后再也难以入睡,便一个人坐在黑暗里等着早晨阳光的到来。 我这种极差的状况没有告诉我那医生妈妈,我不想再听到电话里妈妈的抽泣,我咬着牙默默承受着这种失眠带给我的巨大痛苦。能睡一个好觉竟然成了我最奢望的事情。 大毛很够意思。虽然我与昆子分手了,但她毕竟象我的亲人一样,我让大毛和丽丽无论如何要在深圳照顾好昆子。听大毛说,昆子住到了丽丽的那里,为了照顾方便,大毛甚至还搬了家,在她们同一栋楼里租了房子。这让我很感激,毕竟大毛到了深圳,只混进了一个服装厂做打版师。 深圳的服装行业非常发达,从业者众多,实际大毛这个职业如果做的够精,一个好的打版师对一个品牌是很重要的。可大毛属于那种不入流的小小打版师,每个月2000元钱还不够他喝酒抽烟的。 我电话中经常劝大毛趁年轻赶紧转行,因为他的审美眼光我觉得实在有问题,我不敢想象他来设计衣服的话能成什么样子,反正只要大毛工作的牌子,我是绝对不会买的。 大毛电话中给我汇报昆子的近况,不过每次都少不了骂我一通:“你他妈的现在知道担心了?迪厅领舞的小腰很软吧?” “好了好了,你孙子别损我,昆子这几天怎么样?” “不错!今天刚刚被一家外企录用,她和丽丽两个人爽着呢,没事去美容健身,你小子给我安了这么个差事,害的丽丽天天和昆子一起玩,太影响我的泡妞机会了!” 还算不错,我真的很担心昆子会和我一样,每天这么痛苦地生活在回忆中。听大毛这么说,昆子应该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应该走出了我们的阴影。虽然我不停地伤害着昆子,可我最担心的也是伤害昆子。 现在我呢?我该如何开始我的新生活?我能吗? 由于我专著于工作,并且我主管品牌与外事,借着集团迅速的发展,我也在我的工作范围内取得了不少进展。 《中国经营报》是国内一家比较权威的经济类报纸,和政府一些机构牵头搞了“中国企业家”年会,由于集团知名度越来越大,总经理收到了正式的邀请函。郑州离北京不远,总经理便提议他、红姐(秘书)、司机、我一行四人开车去北京参会。 这次会上见到了很多的知名企业家,都是以前电视看过、新闻上听过的那些人,但此刻与我近在咫尺,我却没有一丝兴奋,甚至有些急于脱离这些牛人的世界。 第一天的会议终于结束,晚上是我们几个的自由时间,因为总经理要和那些企业家参加酒会。一天的烦躁让我很是乏味,恰好,红姐提议去三里屯酒吧玩,司机也能赶在总经理酒会结束前和我一起放松一下。 三里屯酒吧一条街果然热闹非凡,这种气氛会撩动着每一个走在街道上的人,我估计,即使是不爱喝酒的人在这种气氛中也得破例。何况我这种爱酒之人? 随便进了一个酒吧,找个台子坐下,一口气干完一瓶百威我才去看周围那些需要心灵刺激的人。 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很象我的大学同学胖子。不过他怀里搂着一个前卫的女孩子,这倒不象是他的风格。因为上大学时胖子是出名的老实,大伙都以为搞不好这家伙就会当一辈子处男。 远在他乡碰到熟人可是件难得的事情,我虽然怀疑,但还是按捺不住冲他叫了一声。 胖子扭过头,哈,果然是他。胖子也立即跳了起来:“嗨,你丫挺的可以呀,当北漂来了!”说着搂着那女孩坐到我们台上。 “北什么漂啊,在北京呆两天,办事呢。”说完给胖子介绍了我的同事。我笑眯眯看着那个女孩子,逗胖子说:“真是人不可貌像,我还以为你小子非当和尚呢!这是嫂子吧?” 胖子眼睛一瞪:“什么嫂子,你嫂子在家看电视呢,这是我新任马子!” 我嘴巴张着,不可思议,这才几年,当年的小处男已经变成风月高手。再想想自己,不由得苦笑,到底是社会改变着人,还是人改变着社会。 胖子问:“天儿,昆子呢?你们这大学的传奇一对儿差不多该结婚了吧?”我听后心里一疼,面上却装作满不在乎地回答说:“散了,她在深圳。” 胖子抓起我面前的酒瓶子,一饮而尽,正色给我说:“我他妈的今天也不相信什么真情,那玩意是小说,是电视,可大学的哥们都相信昆子。你小子要不出什么事,打死我也不信昆子会离开你。” 我盯着那前卫女孩子说:“不错,我也找了个马子。” 胖子脸憋的象猪肝一样,嗓门开始加大:“你老二也想有自己的生活?别扯淡了,昆子那么好的女孩,这世道还有几个?对不起她就是没人性。”胖子咽口吐沫,越说越激动:“我先说好啊,你赶紧和昆子和好,亏他妈全班同学都拿你们当正面教材,你要和其他人结婚了,我发动所有同学一个不去!” 我压住火气,说:“哥们,几年不见了,别来这套行不行?我和她都分了,再说了,这年头你们都能潇洒,我就非得从一而终?” 胖子凑到我脸上,喷着酒气:“天儿,别犯傻,我们是玩感情,你和昆子不是,说不定你这辈子就这一件正事儿。” 回到了酒店,我想着胖子的话,又开始失眠。他说我这辈子就这一件正事儿?别扯淡了,我又不是为昆子生下来的,再说,昆子现在生活的很好,我怎能再去打乱她的生活?我开始找各种理由说服自己。 待续—— 第三十章:善意的谎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