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为我能做到在心底将昆子珍藏,我原以为我的心里早已下了一场鹅毛大雪,把一切有关昆子的记忆、思念都冰封起来,不料,大毛的话让这一切顷刻间全部解冻,往日的百般滋味一起涌上心头。我眼前晃动着昆子那消瘦的脸庞,孤独的身影,还有一滴晶莹的泪珠。 我的头上一阵灼热,鲜血遮住了我的眼睛。大毛拿着酒瓶子狠狠地看着我,大骂:“你孙子找我出气呐,爷爷我早想抽你了!” 我拿纸抹掉脸上的血,转头安慰已经站在身旁惊慌失措的店老板:“没事儿,我们哥俩儿自己闹着玩。”我看着大毛,说:“你那里有地方住没有?” 大毛鼻子哼了一声:“只能打地铺,先说好,你睡地上。” 假期结束了,我回到郑州,第一件事情就是向人力资源部递交了辞呈,辞职理由一栏简单地写上:个人生活原因。。主任第一时间就出现在我的面前,笑呵呵说:“按道理,我应该劝你别辞职,不过,你若不了却这个心结,恐怕你这辈子都过不明白。 我拒绝了送行宴,因为我不知道每个人在祝福的时候我回答什么,我根本无法确定昆子是否能和我破镜重圆。一帮公司“帮会”的哥们根本不清楚我为什么突然要走,我轻松地告诉他们,我只是要去闯深圳,要去拣那里遍地的黄金。我很不想被他们看作为一个为了爱情去奔波的男人,我更希望在他们眼中我是一个无所畏惧的玩主。 我关闭了所有的门窗,关掉了房子的水闸、电闸,带上随身的衣物,还有一叠和昆子昔日的照片,上路了。 经过火车上一天一夜的奔波,终于到了深圳——人们常说只有金钱没有爱情的城市。每个人来到这个城市,都抱着事业与金钱的梦想,我却只有一个目的:修补残缺的爱情。 走出站台,远远看见大毛举着一个大纸牌子左顾右盼。走在车站广场上,我和大毛不免唏嘘一番,九年前我们一起去了郑州,各自奔波自己的生活,不想,九年后,仍然是我们两个在另一个城市的车站广场这么拉着行李,仍然是一如当初一样的一无所有。 大毛递给我一支烟,冲我笑着说:“先说好,哥们今天不打公用电话,不打架,在深圳,咱们哥俩儿要做混混的升级版。” 我有些迷惑:“混混的升级版是什么?” “你是越活越傻,升级后当然就是大混混!哈哈。”大毛虽然目前工作不如意,却象以前一样豪气万丈。 这是我最赞赏他的地方,仿佛天塌下来也和他无关。一个月薪只有2000元的服装打版师,却对自己的“艺术”深信不疑,到底是种自信还是种悲哀? 不过,无论怎么样,大毛自己开心就好,为无法达到的梦想而活也许是最幸福的。 大毛住的地方是罗湖区的莲塘,这栋楼就是深圳所谓的“农民房”,虽然没有小区那么漂亮、正规,可也比我想象中好上许多。令我吃惊的是,小院中竟然停着两辆车,一辆宝马和一辆奔驰。 我看着这个农民房,大惑不解:“嗨,哥们,这楼里面住的都是什么人?” 大毛忙着在门口的流动小菜摊上挑西红柿,头也不回,说:“你以为呢!都是我们这种外地来的白领打工仔。” “靠,你也当自己是白领啊?车是什么人的?” “当然是房东的。”大毛终于挑完了西红柿,我看着很别扭,怎么这家伙现在搞的象家庭妇女一样。大毛接着说:“深圳这鬼地方最有钱的群体就是农民,小平同志地图上划个圈,这里的农民盖了房子再租出去,打麻将的工夫就成深圳富翁了。” 大毛指着凉荫处打麻将的一个中年人,那人穿着汗衫大马裤,整个就是一民工的打扮,大毛忿忿地说:“兄弟,看见没?那人就是房东,没见过穿这样开宝马去买菜的情景吧?” 我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敢情在内地长期生活的我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对“改革的春风”有这么强烈的感触。 大毛的房间在三楼,他说昆子现在就住在五楼,不过这会儿正上班,不如先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 推开大毛的门,一下子让我心里凉了半截,除了军校生活,我还从来没有住过这么寒酸的地方。房间是一室一厅,厅里面就孤零零一个冰箱,卧室里一张床、一台电脑,其他大毛所有的物品都在地上铺的报纸上散乱地丢着。 大毛看我咧着嘴倒抽凉气,便开始装严肃:“我说少天同志,亏你在军队出生、军队上学,你难道忘了我军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吗?年轻人,赶快趁早割掉你的资本主义小尾巴。” 妈妈打来电话,问住的地方安顿好没有,我觉得我无法面对这种状况发出乐观的声音,便让大毛给我妈说。大毛打小脸皮巨厚,给我妈一番夸张的描述,把这个小屋描绘的和五星级饭店的标间差不多少,老妈一直感慨深圳不愧是发达城市,连农民房都这么有档次,咳,她都不知道她感慨这会儿乖儿子正紧张地和蟑螂作斗争。 郑州极少能看到蟑螂,至少,我是第一次见到。这玩意儿长的极其恶心,不咬人但恶心人。虽然我胆大,但也被随处可见的蟑螂追的神经兮兮,更让我恶心的是,大毛很喜欢踩蟑螂,每次“啪”的一声后,看着地上的残迹,我都会一阵呕吐。 我的行李不多,安顿起来很简单。近晚上七点钟的时候,大毛说昆子快回来了,我便什么也不再干,趴在阳台盯着楼下来往的行人,希望快些看到昆子的身影。 老天有眼,虽然我的视力仅有0.5,但我却清晰地看到昆子那熟悉的身影从一辆车中走下。然而,老天无眼的是,我更加清晰地看到一个男的身影也从车中走下! 我赶紧叫大毛来看,紧张地问:“怎么还有个孙子?这你可没给我说过,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什么来头?……”。 大毛看着楼下的情景也有些发愣:“不对啊,我一直严格执行党交给我的监视任务,这男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哥们儿,你是不是遭报应了?敢情昆子也给你个绿帽戴戴?” “戴你个头!”我不想和大毛在这关头绞缠什么,我趴在阳台对着昆子他们大声喊:“嘿,那孙子,叫你呐,站住别动,爷有话问你!” 大毛也感觉到事态严重,随我一起飞速往楼下跑。 待续—— 第三十二章:我非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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