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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感业寺在长安城的位置,说法有好几种,到宋代就已经不可考了。有一种流行说法是,感业寺就是崇德坊的灵宝寺。但是雷家骥先生认为,感业寺应该就在禁苑之内,离大内宫城并不远,是皇家的专用的尼寺。那样的话,出家在这里,精神上虽然寂寞,生活上的落差还不至于太大。 武则天从小受母亲影响,一度还穿过尼姑衣服,对佛教颇感兴趣,在这样一个氛围里,还不至于有太大的不适应。关键问题在于,既然来了,又怎么走出去? 北朝以来的惯例,先帝的妃嫔,有子女的,可以去依附子女;没有子女的,需终身为尼或当女道士。至于改嫁,那是绝无可能了。 如此一来,武则天的上进之路,不就走到头了吗? 钟磬香烟中,她一方面反思宫内生涯的得失,一方面考虑得最多的大概就是这个问题。 实际上,她的路,没有绝,而是有豁然开朗的可能。 说来难以置信,机会已经是有了,就看能不能抓住。一个人,欲望有多大,成功的机率也就有多大吧。在宫内处于边缘化的武才人,其实早就有往中心挪一挪的图谋了。 唐太宗不欣赏她,她也没有非份之想——谁来拯救我?另外有人。 这人就是,太子李治! 武媚娘在伺候病榻上的太宗的时候,就媚倒了前来陪床的李治。 李治,字雉奴,是长孙皇后生的三个儿子之一。他生性懦弱,排行最末,原封为晋王,太子原本是轮不上他当的。他是在贞观中期激烈的夺嗣之争中,拣了一个大便宜,才坐上这位置的。 按照礼法中的“立长立嫡”原则,大哥李承乾早在武德九年(626年)十月就当了太子,那时李治还没出生呢。 承乾少时聪明,很得太宗喜爱,在贞观之初就有意把他培养成合格接班人。太宗凡是有事外出,都会令太子监国,就为了好好锻炼锻炼他。 但承乾的器局还是不够,地位一稳,年纪一长,就开始放纵自己,而且搞两面派。“每临朝视事,必言忠孝之道,退朝后便与群小亵狎”,渐渐的,不走正路了。 东宫的一帮辅导老师,都是像孔颖达、于志宁、张玄素这样的大儒,他们看不过去,屡有劝谏。太子承乾当面悔过,暗地里却企图坑害这些老师。 可是,老是像这么“打左灯,向右转”,能瞒得了几时?太宗终于还是知道了这些事,大为不悦。 这就给老二、魏王李泰提供了机会。李泰比他大哥强得多,有心计,富文采,这时候就图谋“立贤”,使出手段离间太宗与承乾的关系,一心想博得父亲宠爱。他礼贤下士,对父亲也毕恭毕敬。 太宗在对比之下,当然对李泰就更好一些,专门给魏王府设置了文学馆,让他和众多学者交往。李泰不负父亲的厚望,果然组织一批人写成了《括地志》一书,共五百五十卷。这是一部超级规模的地理书,开创了汉代以来一种新的地理书体裁。 承乾心知李泰有夺嫡的图谋,却不好好考虑该如何应对,越发地胡闹起来。他令近百名家人学突厥语、穿突厥衣、跳突厥舞。又让他们按照突厥习俗在东宫院里设帐而居,派他们去盗窃民间牛羊,宰了以后胡吃海喝。 他本人也与手下人同乐,扮成突厥可汗的样子,假装倒地死去,让众人围着他跳舞。而后,突然一跃而起,吓人一跳。 这完全就是疯了。他居然还扬言:“我作天子,当肆吾欲(要随心所欲);有谏者,我杀之。杀五百人,岂不定?”(《新唐书》)这也不知是谁教给他的?天下要是这么容易就能搞定,皇帝这职业也未免太轻松了。 李泰见此,夺嫡之志愈坚,把驸马都柴令武、房遗爱等人网罗至门下,广交朝中大臣,看上去是志在必得了。 ——老爸就是夺嫡抢到了皇位的,大伯死得不明不白。难道现在又要上演“新玄武门”? 承乾大起恐慌,索性派人去暗杀魏王,不成。就派人假称是魏王门客,到玄武门上书,捏造魏王种种不法事。太宗很感惊异,派人去查,发现全是扯淡!于是对承乾的态度就更不好了。 承乾见奈何不了李泰,便迁怒于老爸,纠合了一帮对太宗不满的人,如太宗庶弟汉王李元昌、大将侯君集等,图谋造反。同谋者以刀割臂,以帛拭血,誓同生死,要带兵杀进太极宫。 太宗这时候倒是看得长远,不愿意两子争嗣而引起政局动荡。贞观十六年(642年)六月,特发布文告,追认哥哥李建成的太子的称号,通过这个,多少对玄武门之变有所追悔,向世人传递了不拟换太子的信息。贞观十七年(643年)正月,魏征去世,太宗又借此机会表态,说要力保太子。 但他的计划被一场意外打乱。三个月后,也就是四月里,太宗第五子齐王祐谋反。 承乾在此时就应该格外小心了,但他竟口无遮拦,说了句笑话:“齐王亦欲反?何不与我连谋?我宫西墙至大内不过二十步,即时可至,比齐王近多了!” 不想承乾的部下也有参与齐王谋反的,在齐王事败后被逮,供出了太子谋反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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