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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承庆的上书,是在仪凤四年(679年)五月。这个月份,是风流太子李贤的多事之秋。韦承庆的这个上书,其实并没有什么背景,是他个人的性情与责任感使然。韦承庆过去就是李贤的幕僚,为人恭谨,现在的职务太子司议郎又是专掌规谏的,他站出来说话,是理所当然。他劝告李贤“居处服玩必循节俭,畋猎游娱不为纵逞”,这也是让人无话可说的。 就这样,李贤的另一面被揭出来了。然而,事情如果到此为止,问题还不大。 此时高宗和武则天都巡幸在东都,武则天大致知道了情况,就命北门学士写了《孝子传》和《少阳正范》,赐给太子阅读,还写信对李贤提出严厉批评。 李贤对母亲的干涉大为不满。他本来就觉得母亲对后辈过于严苛,这么劈头盖脑的批评,他更接受不了,于是干脆不予理睬,母子关系就此开始恶化。 这个事情,我以为武则天没做错什么。她是一个高度政治化了的女人,对待子女也不免从政治出发。平时不溺爱,不放纵,只希望在他们中出一个像太宗那样的经天纬地之才。这大概是她最大的心结。儿子们如果对此不理解,当然要生出怨恨来。 武则天和儿子之间的代沟,和今天应试教育下的代沟是太相似了。 但是不知为什么,台湾的史家雷家骥先生却要指责武则天没有妥善处理好这件事,说她不该如此刺激李贤,使其不安。这大概是雷先生过于仁心宅厚了,用了新时代的观念来评价这件事。不过,新时代在教子这方面也不见得新。 儒家教子,历来严厉,余韵至今犹在。眼下“望子成龙”的家长,家家皆有也,具有自由开明思想的家长反倒是凤毛麟角,因此我认为武则天此举不应受到责备。 就在李贤与母亲有了嫌隙时,各种不利于武则天的舆论又深深影响到李贤,令他对母亲的专制和冷酷越发不满。这些流言,据说一个是大臣们传说李弘死得可疑,一个是有大臣认为高宗已完全被武后控制,失去了自主权。 此外,在太子属官中,有一个典膳丞高政,是长孙无忌的外甥,他向李贤讲了不少长孙一系当年如何被整肃的事,对李贤的震动很大。 最后,还有一个最致命的流言,就是宫女中有人传说:李贤并非武后所生,而是武后的姐姐韩国夫人生的! 这还了得!李贤听了,更感到疑惧。他联想到母亲的种种严苛手段,对此深信不疑,认定了这位非血缘的母亲将来一定会对自己下狠手。 那么李贤究竟是不是武则天所生?这,又是一个千古迷案。 我们来看,李弘生于永徽三年(652年)七月以后,李贤生于永徽五年(654年)十二月,两人出生相隔两年,这中间还有过一个早夭的公主(就是传说为武则天闷死的那个)。这三个孩子,一年生一个,在武则天当时那个年龄上不是不可能的。 而且,那时武则天刚从感业寺回来,正受专宠,还轮不到韩国夫人钻空子。因此,李贤的身世,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台湾的雷家骥先生就是持这种观点。 另外也有持怀疑态度的一派,他们分析如下:据《旧唐书*高宗纪上》记载,永徽五年(654年)十二月十七日,武则天生李贤于去昭陵的路上,是早产。这一派认定,武则天是在永徽四年(655年)年初生的李弘,此后又生一女,再生李贤,就等于是在两年里生了三个孩子,似乎太过密集。他们推测,这个数九寒天在拜谒昭陵的路上所生的早产儿,很可能并没活下来。极有可能是与高宗有私通关系的韩国夫人,把自己刚生的儿子拿来顶了缸。 他们提出的证据是,李贤降生仅一个月,高宗就给他封王,如此匆忙地要确立这个孩子的地位,似乎是有什么隐情。至于武则天,出于对巩固自己在后宫地位的考虑,也不会反对这么干——多一个儿子,就多一分权力保障。但是当李贤成年后,武则天就越来越不放心这位冒牌的儿子了,对立他为太子,曾经显得很勉强。 这后一种说法,推测多于论证,我们权且当个故事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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