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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易舟 - 

[转帖]职场小说《毕业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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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8 13:36:42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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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到驾驶证后我便开始上岗,满怀信心地开始了新的工作,从此我驾驶着那辆金杯面包车穿行在北京的大街小巷。我的这项工作很容易,就是每天坐在车里,等待着公司的指令,将货物从我们的仓库送到买方的仓库。在我的车上放着三样东西:一杯浓茶,是用来对抗困倦的;一张北京市交通图,是用来防止迷路的;还有一本小说,是用来打发无聊的时间的。
  
  我的小说大部分都是从老潘那里借来的。老潘有很多的小说,但是都是国产的。老潘说他从不看国外的小说,因为他理解不了外国的风俗文化,从字里行间感受不到作者所描写的意境。这一点我深有感触,在我刚读《再别康桥》时,我以为康桥是某个江南水乡的一座石拱桥,我读了这首诗后,闭上眼睛仿佛看见徐志摩穿着长袍戴着眼镜伫立在桥上,看着桥下乌篷船从桥洞里缓缓游过,然后徐志摩扑通一声跳到船上,撑起一只长篙,载满一船星辉前往水乡的深处寻梦去了。但是当我知道康桥其实就是英国的剑桥时,便很难想象一只写着“TITANIC”的木船上载着几个金发碧眼的英国人行驶在河畔长着金柳河里长着青荇的河面上的景象。这是因为我没有在英国生活经历的缘故。想到英国时,我的心忽然颤了一下,我想起了杨帆。但是她的形象很快变得模糊了,随即又变成了陈舒然的形象。是的,我和杨帆已经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我不需要再去想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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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8 13:37:15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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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舒然回福建的日子里我经常会去光顾那所“别野”酒吧。有一天的晚上我又去了那里,坐在昏暗的角落里,听着郑垒的宋词说唱,我有些提不起精神,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这时我看到了一个又高又瘦的身影,是“竹竿”!我立刻有些激动同时又还有些紧张,将帽子压得很低,用眼角瞟着“竹竿”,打算找机会履行我“废了他”的诺言。竹竿显然没有发现我,他走到酒吧的另一个角落里,和两个人在低声地交谈着什么。我思考了半天要不要打电话叫超人和小兵过来,但是在将超人眼镜片的厚度以及小兵的单薄身体和竹竿对面的两个穿着皮衣戴着墨镜的彪形大汉进行一番对比后,我决定不冒这个险,准备寻找到合适的机会再下手,于是我继续盯着“竹竿”。这时郑垒演唱完了过来陪我喝酒,我问郑垒认不认识远处的那个“竹竿”,郑垒看了看,一脸不屑地说,他呀,认识,常在这里嗑药,老烟枪了,丫都快瘘了。然后问我怎么会问起他,我便说我头上的伤就是他用酒瓶拍的。郑垒说要不一会儿我找几个哥们帮你报仇,我说不用,你忙去吧,我自己能搞定。郑垒便恐惧地说那你千万别在这动手,这酒吧是我哥开的。他以为我会在酒吧里大开杀戒,血溅三尺。
  
  郑垒上台后我又要了一瓶嘉士伯,边喝边盯着“竹竿”的动静,这时我看到“竹竿”警觉地四处望了望,他的视线到我这里时,我赶紧一仰脖把啤酒喝掉,使他看不到我的脸。等我喝掉啤酒后看到“竹竿”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的大纸袋——我估计里面可能是钱,不知道“竹竿”从哪里搞到的——给了那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把纸袋打开身手进去摸了摸,然后跟另一人说了一句话,另一个人便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大塑料瓶和一个小纸包,然后两个人便将大纸袋放进手提包里急匆匆地走了。“竹竿”迫不及待地从塑料瓶里倒出几粒药片放进了嘴里,然后把塑料瓶和纸包小心地放进口袋里,将头靠在椅背上哆嗦。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他陶醉于郑垒的摇滚乐中,跟着节拍在手舞足蹈。
  
  这就是传说中的“嗑药”,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过了一会“竹竿”站起身来向外走去,我拎起那个空酒瓶塞在袖子里,也跟了出去。“竹竿”摇摇晃晃地走在前面,像是喝醉了一般,我边跟踪他边考虑我到底是直接一酒瓶砸下去还是先将他放倒要过陈舒然家的钥匙来再下手,但是“竹竿”走得都是行人很多的大道,所以我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这时我忽然想起了“竹竿”口袋里有两大瓶的“药”,估计那个纸包也是“药”,这些东西的存在使我觉得报警是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于是我便一路跟着他到了一个小区里的一幢居民楼的下面,“竹竿”走进楼去,我站在楼下看到楼道走廊的灯一层一层地亮了起来直到第四层,然后楼道右面的屋子便亮起了灯。我到楼道里看了一下右面的门号是102,又在楼外的墙上看清楚了小区名和楼号,于是便拨打了110。然后自己坐在小区的健身器械上盯着402的房间。
  
  等了一会一辆警车停在了楼下,几个警察迅速冲了上去,过了一会402的灯熄灭了,“竹竿”被两个警察带了下来,塞进了警车里,后面还有一个警察拎着一大包东西,也上了警车。估计有这包东西的功劳,至少几年之内我不用担心“竹竿”会来找陈舒然的麻烦了。我很佩服北京警察的办事效率,不禁感慨:冤冤相报何时了,还是早点报警好。
  
  后来110给我打了电话,说我举报的情况属实,问我的住址和单位的要给我奖励,我说不用了,这是每一个市民应该做的便挂了电话。挂掉电话后我发现自己其实不是北京市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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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工资的那一天,我请陈舒然吃饭,地点是我们学校里唯一一家环境比较好的饭店。落座后服务生拿来菜单放在我面前,我递给了陈舒然,她笑了一下说:“你点吧,我吃什么都好的”“想吃什么?”“随便”。我最怕的就是别人说“随便”,当别人把点菜的权利交给你的时候就意味着你不能光点自己爱吃的,要猜测对方的口味,所以最后的结果可能就是点了一桌两个人都不怎么喜欢的菜,而两个人还得假装吃得津津有味。不过这难不倒我,我了解陈舒然吃菜很挑剔,我很难发现她特别喜欢吃的东西,但是她不喜欢吃的东西我记得倒是很清楚。于是我对服务生说:“先来个水煮鱼。”陈舒然一听,立刻说“太辣了吧,我受不了”哈,果然上当了,我接着跟服务生说:“那换一个溜肺片”陈舒然一脸厌恶地说:“我不吃动物内脏”,“那来一个梅菜扣肉”“太油腻了,我不吃”,于是我把菜单递给她说:“还是你点吧”如果她再推脱我还会点些洋葱,香菜之类的东西,知道她拿起菜单为止。陈舒然不好意思再推脱了,拿起菜单认真看了起来。吃饭的时候我对陈舒然说了“竹竿”的事情,陈舒然的眼睛直了半天,叹了一口气说,他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被关进去也好,也许就能把毒瘾戒掉。
  
  那年秋天的一个周末,我和陈舒然到妙峰山去游玩。此时的北京呈现出一年四季中最美丽的景象,整个妙峰山完全被两种颜色——红色和黄色所覆盖。秋高气爽,加之山坡上到处是火红枫叶和尚未飘零黄色树叶使我们倍感心情舒畅,因此我们沿着被落叶所覆盖的台阶一直登上山顶。这说明登山需要的是愉悦的心情,不吃钙片我们也能一口气爬上山顶不费劲。山顶是一座寺庙,我们便进去烧香。庙里供着关老爷,还有四大天王和岳飞。我们一路烧香,走到了寺庙的后院,后院还有一个小庙,供得是月老。月老慈眉善目地坐在蒲团上,手里拿着一把红绳。传说这红绳系在两个人的脚上,那两个人今生便有缘成为夫妻。我看了一眼月老庙,问陈舒然要烧香吗,陈舒然说当然要,便从我的手里接过一把香,恭恭敬敬地跪在月老面前,嘴里念念有词,然后把香插在香炉里。我问她你刚才嘴里念的是什么?她顿了一下说,你猜啊?然后又妩媚地对我笑了笑说,不告诉你。我说一定是你求月老在你走路的时候别扯那根红绳,要不然你走路该摔跟头了。陈舒然说别瞎说,我们下山吧。陈舒然烧香的时候我看到月老庙的门外有一副对联,上联是: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下联是:是前生注定事莫错因缘。相信世间的痴男怨女,看到这两句话的时候都会有一种感动萦绕心间。这是每一对两情相悦的恋人的最终目标,不能结成姻缘,宁愿化蝶也要相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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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业第二年的元旦,我们宿舍成员又欢聚一堂,这次我们都带上了各自的女朋友,因此我们的队伍又壮大了许多。我们为了在她们面前表现我们的团队配合能力,特意又选择了一家自助餐厅进行扫荡,这一次自助带有很强的表演性质,因此我们不仅要进行扫荡,还要将扫荡进行得颇为艺术化。比如平时拿苹果时程铭会一手拿一个,这次则拿了三个,像表演杂技似得杂耍着来到我们面前;小兵则在两手拿着两盘蔬菜的情况下头上还顶着一盘,像个印度阿三,那天连超人都一反常态,改留守为主动出击,居然在抢鸡翅的争夺战中占得上风。最终我们的作分工之细致,行动之敏捷,配合之默契使陈舒然她们叹为观止。
  
  毕业后这一年半的时间里,我感觉自己的锐气被消磨殆尽,刚出校门时那股无所畏惧的豪情已经在我身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再去幻想“干一番事业”,也不再觉得校园外的生活有多美好。那一年有一部叫做《创业》的电视剧在全国各大电视台热播。这部号称专为80后拍摄的青春励志偶像剧中描写了三个大学生(本来是四个,结果长得比较难看那个哥们儿在毕业当天便被导演安排跳楼了)从学校毕业走入社会后的生活,在剧中编剧极力向我们展示一个充满诱惑的社会画卷,大学毕业生经过几年打拼就可以过上每天开名车住豪宅的生活,然后就可以每天端着洋酒,坐在豪宅里谈情说爱了。浩子他们兴高采烈地谈论着这部电视剧,眼里满是对校园外生活的向往。如果我还在学校读书的话,我一定也会被片中所描写的故事所吸引,但是走出校门的这一年半多的时间让我对现实社会有了深刻的了解,因此我只能给这部电视剧一个字的评价:扯淡(“淡”字属于买一赠一)。事后我们知道了这部片子其实是一部“50后”的作家所写的,“60后”的导演拍摄的,“70后”的演员表演的,号称是为“80后”的我们励志而拍摄的一部快餐电视剧。

那一年的冬天,我和陈舒然过着平静的生活。每天早上我骑自行车载着陈舒然到公司来上班,然后她进入办公室,我来到面包车上等待命令。下班的时候我会在公司的门口等着陈舒然,然后我们一起回家。在回家的路上买一些晚饭要吃的蔬菜,回到家后我俩会来到厨房,通过石头剪子布的方式决定谁来做晚饭谁来刷碗,吃过晚饭后一起出去散步,回来后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我们经常在沙发上相拥而眠,任电视屏幕里下一夜雪花,如果前一晚我们看的是感人的电视剧,第二天醒来时我就会发现自己的胸口被陈舒然的眼泪浸湿一大片。这样的日子平淡却又温馨。如果不是发生了下面的事情,也许我会一直和陈舒然在那家单位上下班,一直过着这种温馨的生活。就在我以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就要在那辆面包车上度过时,老天对我的命运却做了另一番安排。
  
  一天下午,我开着金杯前往昌平送货,此时我的驾驶技术已经有了突飞猛进的成果,已经能够做到拐弯不减速了。我经过了一个十字路口时,看到前面没有车,于是便加速向右拐弯,拐过去才发现前面的路面上有一口污水井竟然没有井盖!此时停车已经为时过晚,我下意识的向左拨了一下方向盘躲避,可是金杯车的左前轮还是掉入了那个没有井盖的污水井里,车顺势向左翻了过去,由于我转弯时速度过快,所以整个车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后才侧翻在地上停止不动。还好我系了安全带,只是受了点轻伤,但是车的门窗都被撞碎,一车的化妆品撒满了道路,瓶瓶罐罐地滚了一地。整个大街上散发着浓郁的香水和洗面奶混合而成的气息,引来无数的美女在这条街上徘徊,恨不得立刻在街上躺下来洗脸护肤。
  
  那场车祸令陈舒然的公司损失很大,一车的化妆品基本全部损毁,那辆金杯面包车也需要返厂大修。虽然这起事故的责任不全在我,公司可以找市政部门索赔,但是由于没能按时送货,导致公司耽误了一大笔订单,经理自然要怪罪我。而由于我是陈舒然推荐去的公司,所以公司的经理便又迁怒于陈舒然。陈舒然此时正好连续几个月业绩不佳,加之我的车祸事件令她心情十分沮丧,于是便和我一同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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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8 13:38:02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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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我简直就是一个发霉了的烂苹果,不仅自己无可救药,而且还会沾染身边的苹果跟着我一起倒霉。这一次,我在工作了六个月后便又失去了工作,而且还连累了陈舒然也成了下岗青年。那晚我们出去散心,一起走在繁华的四环路上,然后我们又上了一座过街天桥,看着脚下川流不息的汽车,我和陈舒然手扶着护栏认真地讨论了我们目前的处境。我想找伟哥帮忙,到他的那家杂志社去当一名娱记,重操旧业。陈舒然没有答话,低着头沉思。许久,她抬起头来说,我们应该干一番自己的事业。
  
  陈舒然所说的“自己的事业”是指她打算将房子卖掉和我一起开一家饭店。我有些吃惊地看着她,然后说你疯了吗?陈舒然微笑着说她厌烦了给别人打工的日子,现在她想要自己做老板。“可是我对经营饭店可是一窍不通”我说。“我也一样”陈舒然淡淡地说,然后她的语调中又充满豪情:“但是我不想再这么生活下去,我想拼尽全力去博一次,成也好,败也好,至少在我们老了以后可以回忆我们年轻时的创业经历”。“创业?!”我心底的那团火焰又重新燃起,当初放弃考研准备到社会上轰轰烈烈地创业的激情又重新回到我的体内。毕业这两年多来我一直如同行尸走肉似地活着,我以为自己已经被社会磨平了棱角,但是陈舒然的话直刺我的心底,让我看到了自己的心原来并没有彻底死掉。我望着眼前灯火辉煌的北京,激动地说:“好,创业!”
  
  我们说干就干。陈舒然立刻着手处理房产,而我则回到了山东老家,跟父母商量我的创业计划。当我对父亲说想要借贷他准备给我买房的那三十万元首付款用来开一家饭店时,父亲吃惊地望着我,和我刚听到陈舒然说出想开饭店的想法时的反应一样。然后父亲说,不行,这钱是用来给你结婚时用的。我早有准备,从兜里掏出陈舒然的照片说,爸,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我们打算明年就结婚,不过我们想用这些钱来先干点事业再结婚。老爸仔细看了看陈舒然的照片,问我这是哪的闺女?我说福建的。然后老爸问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对老爸谎称陈舒然是我的校友,比我高一届,我们是在上大学时认识的。我不能如实跟老爸说陈舒然的身份和我们的认识过程,更不能告诉老爸陈舒然其实已经结过一次婚,老爸的脾气我知道,如果他知道这些是绝对不会允许我们在一起的。
  
  我终于说服老爸同意了我的创业计划。同时我也答应了老爸,无论酒店经营的怎么样,我都会在两年内结婚,两年之内如果不结婚,就把这三十万还给老爸。“并且还要付两年的利息”老爸说,看来老爸是横下一条心要逼我早点结婚了。老爸对照片上的陈舒然十分满意,这让我松了一口气。他在把存折交给我的时候问我,你知道如何经营一家饭店吗?我说不知道,但是我的合伙人里有人曾经做过餐饮业,老爸才放心地把存折给我。我说的这个“合伙人”是指程铭,我打算让他跟我一起入股;而他跟餐饮业唯一有点联系的地方是:他曾在麦当劳端过几天盘子。
  
  陈舒然的房子很块出手了,卖了八十万。其实这一块的地价已经飙升到了一万三千多一平米,她的房子可以卖到一百万以上,但是陈舒然现在需要现金,她要买方一次性付清,因此将房价降了很多出售,广告打出去两天,立刻有人上门买走,全额付清了房价。我又去找到程铭,告诉他我的创业计划,问他是否要入股,他听了以后很是振奋,立刻拿出这两年积攒的十万元积蓄交给我,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相信你能行。老潘由于准备明年结婚,所以没有入股,只能在精神上支持我,他握着我的手对没能帮助我表示愧疚,我紧紧地拥抱了他,说精神上的支持我也很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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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陈舒然选择的饭店地址在五环以外,位于石景山区。那是一所二层楼房,位置不错,距离街道有十几米远,门前的地方正可以作为停车场,我们租的是楼房的一端。楼下是一间大厅,有一百三十平米,可以设置一些散座;二楼要比一楼的面积大一点,有两百多平米,可以用来装修成雅间。这里年租需要六十万,而这已经给我们打折了许多,因为这里的房主也急需现金,所以要求我们全额付款。陈舒然在确定酒店的位置就设在这里后,当即和房主签订了合同,六十万,转眼间从我们的手里溜走变成了他的,而我们得到的就是这里一年的居住权,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只要不把这幢楼房弄倒就行。
  
  选择好地址后,我和陈舒然立刻搬到这里,因为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其他的住处了。我们在二楼找了一间还算干净的屋子就搬了进来,此时我们的全部家当就只有一张大床和两个皮箱以及陈舒然的一大堆毛绒玩具。从此我们开始以饭店为家的生活。接下来我们立刻对这里进行装修。装修的时候我找来老潘和程铭帮忙规划。名义上是规划,其实就是用这两个家伙免费帮我干活。老潘仔细看了看饭店周围的环境,建议我们把饭店大厅的装修得文化气息浓一些,同时建议我将楼上的六间雅间按照“汉”“唐”“宋”“元”“明”“清”六个朝代的不同建筑风格进行装饰。这个想法和我不谋而合,因为我发现来这一带的饭店大都装修得富丽堂皇,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千篇一律,我们资金有限,在豪华方面肯定比不过他们,但是我们可以搞点特色的东西出奇制胜,打一打“文化牌”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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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8 13:38:44 | 只看该作者
一个月后,我们的饭店装修完毕。大厅装修得古色古香,墙上挂着一幅幅诗词歌赋。楼上的六间雅间按照正是按照老潘的设计装修的:六个雅间以门上的“汉”“唐”“宋”“元”“明”“清”进行区分,每个雅间里都按照当时的建筑风格装修,并且在里面挂有一副那个时代比较著名的字画,比如汉厅里画得就是高祖还乡图,旁边写着他的《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唐厅里写的是李白的《月下独酌》;宋厅里写的是苏轼的《水调歌头•赤壁怀古》;元厅里写得是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明厅里挂的是唐寅的《桃花诗》;清厅里写的是一首纳兰词。一切完工之后,我正式给饭店命名为“晓风楼”,取柳永的“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一句。在给饭店注册营业执照时,陈舒然坚持在“业主”一栏里写上我的名字,因此我成了饭店的经理,从此我和陈舒然之间互相称呼对方为“老板娘”和“掌柜的”。装修的时候我特意还让工人把我和陈舒然住的那间屋子仔细地装修了一下,地上铺了木质地板,陈舒然说不要在这间屋子上花费太多钱,能住人就可以了。我说必须要装修,因为这里现在就是我们俩的家。
  
房租花去六十万,装修花去三十万,办理执照和购买桌椅等器具花去十五万,现在我们的手里只剩下十多万元的现金了。而这十多万现金要雇佣四位厨师和十多个服务员,还要购买蔬菜,水果和各种调味品。转眼之间这十多万元钱也已经全部预算出去。算完所有的账目,我和陈舒然坐在床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一个月来我们为了装修饭店都没有好好休息过,现在装修完毕,东西也已经采办齐全,万事具备,只等开张,我们总算可以躺下来松一口气了。我们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然后陈舒然说:“流动资金只够维持一个月的,如果这个月经营不好,我们就只好……”我知道她想说“关门了事”,但是她努力回避着那几个字眼。我苦笑了一下说:“如果经营不好你会后悔吗?”“不会”陈舒然斩钉截铁地说:“至少我们俩有过这一段共同创业的经历”。“要是我们的饭店真的那什么了,你打算怎么办?”我问道。“我早已经想好了,大不了我回闽南老家,家里还有几亩茶园,够我生活的了,我家乡的茶园特美丽,满山遍野的茶树……”陈舒然一脸陶醉地回忆着,接着她说:“倒是你该考虑一下自己的退路了,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你打算怎么办?”“跟你去福建种茶”我油腔滑调地说。“讨厌!你连什么是茶什么是树叶都分辨不出来”陈舒然向我丢个鬼脸说,但是她的脸上又呈现出幸福地表情,瞪大了眼睛问我:“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你会去吗?”“会”我躺到在床上懒懒地回答,忙了一整天,我有些累了。陈舒然听了我的回答后出神地想了一会,然后我们都沉沉地睡去。夜里我听到她在梦里喃喃地问着我:“你会去吗?”
那年三月里的某一天,我们的饭店正式开业。开业的当天我和陈舒然邀请了所有能够到场的亲朋好友为我们制造声势,我还请了伟哥弄来一架大型摄像机来录制了开张剪彩的全过程。伟哥找来几个他的同事假装XX电视台的记者对我进行了采访,搞得好像我们这个饭店开业是轰动北京的一件大事一样。我西装革履地站在他们的话筒前,说着感谢XXTV之类的套话,这样的话我用脊髓思考就能说出一大段来。讲完以后我才发现这几个家伙的话筒其实都没有打开,还有一个家伙连话筒都没拿,用一本杂志卷了卷就在我面前瞎比划,所以我讲话的过程中好几次都忍不住眯起一只眼睛向他的纸筒里面望去。整个开业过程热闹非凡,饭店里人头攒动。但是这热闹景象只维持了一天,第二天开始酒店的门口便冷清了下来,偶尔有人来就餐,常常是十多个服务员共同为那一桌人服务,桌旁站着服务的人比坐着就餐的人还多,达到了国宴的服务标准。这种情况如果持续一个月,我们就只好关门大吉了。但是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更不会让我们辛辛苦苦开办起来的饭店在一月之内就宣告倒闭,因此我开始想尽一切办法来改变饭店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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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饭店对面是一家叫做“米乐迪”的练歌房,一年四季回荡着让人听了几乎发狂的歌声。但是那里的老板经营有方,所以他那里终日客流不绝,门口停满了高级轿车。由于车位有限,很多到他那里练歌的顾客只得把车停在路边,而这条路上是禁止停车的,所以车主们在出来后经常能在车窗上收到一张交警开的罚单,虽然这些人在KTV里消费过万也不会眨一下眼睛,但是这二百元的罚单却足以令他们气愤半天。有的人立刻当街给交通局长打电话,有人上前一把撕掉罚单骂到:“傻X,也不看看什么牌子的车!”,原来罚款事小,面子事大,这一切都被我看在眼里。
  
  晚上的时候我来到“米乐迪”练歌房。走到门口,立刻有两位礼仪小姐迎了上来,为我打开大门,又有一位大堂经理满面春风地对我说:“先生几位?”,“一位”我也满面春风地对她说。她怔了一下,马上又反应过来说:“好,我给先生开个小包厢吧,请这边走。”我便不动声色地跟着她来到一个幽暗的小包厢,进了包厢后她问:“先生需要几个陪唱?”,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手向两旁伸展开来搭在沙发背上说:“一个都不要”,她这下真的愣住了,显然为猜错了我的意图而惊愕。“叫你们经理来,我有点事想跟他说”我点燃一根烟说。“对不起,我们经理很忙,没空见您”她把我当成来寻衅滋事的地痞流氓了,所以推脱道。我赶紧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态度,对她说:“我是对面‘晓风楼’的老板,我来找你们老板确实有事要商量,麻烦你去给通报一下”,她听了以后说:“那你等一下,我去跟我们经理说一声”便转身出了包厢。片刻之后她又回来,说:“我们老板在办公室等您,请跟我来”。

我跟着她七拐八拐地穿过了迷宫似的走到了一间小门处,她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声“请进”,她这才推开门,向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等我进去后,她便在外面将门立刻关闭。这间办公室是个套件,外面摆着写字台,转椅,沙发,茶几等家具,整个屋子装修得金碧辉煌,墙上还挂着几幅字画。这时从里间走出一个中年人,个头不高,身体有些发福,穿着一件梦特娇T恤,T恤的下摆扎进裤子里,而他的裤子提得很高,简直快到胸口了。他见到我之后一愣,大概是没想到我这么年轻,继而伸出手来说:“你好,鄙人姓高,老弟贵姓?”他一口的广东腔。“免贵姓南”我伸出手去和他握了一下。“坐坐坐”他示意我坐在沙发上,然后他自己坐在写字台后的转椅上说:“我听说南老弟是对面‘晓风楼’的老板,真是年轻有为啊,不知道老弟到此有何贵干啊?”我说:“过奖过奖,既然咱们都是邻居,我就有话直说了吧……”还没等我说完,他就打断我的话,拖着广东腔不耐烦地说:“我知道老弟的难处,我们这里是吵了一些啦,是我们这里隔音效果不好,我们正在进行改进,等隔音墙壁再加厚一些就没事了,老弟你先再忍耐一下啦~”原来他以为我是因为噪音的事来找他的。
  
  “不是因为这个问题,我来是因为停车场的事”我说。“停车场?”他愣了一下,说:“我们的停车场有什么问题吗?”,“没有问题,只是你们的停车场太小了,放不下那么多的车辆。我看到你的客人大部分都是开车来的,很多人都将车停靠在路边,不少人还被交警罚了款。而我那边还有许多停车的空位,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你这边的车太多的话可以放到我的停车场里去”我一口气将来意说明。“真的吗?”他睁大眼睛看着我,然后说:“我没有听错吧?老弟你是不是在耍我啦~”“真的,我来确实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我肯定地说。“那你打算收多少钱?”他问到。“不要钱,免费的,都是邻居嘛,以后你多照顾照顾我生意就可以啦”我也学着他的广东腔,那个“啦”字被我拖得很长。他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握着我的手说:“一定一定!老弟你可帮了我的大忙啦,老哥我正为这件使发愁呢,没想到老弟你这个贵人就来帮我解决啦,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不要客气,老哥能帮你的地方一定帮你啦,怎么还不上茶!”他对着门口的领班喊。“不用麻烦了,我那里还有事,先回去了”我起身告辞。他把我送到练歌房的门口,又望了望我那边的停车场,满意地点了点头。

 晚上高老板便带着一群客人来我这里照顾生意,我去作陪。席间我们又商定了一下停车位的事,高老板说他打算派两个保安过来站在我的停车场里,引导客人泊车,我当即同意了,这样我连停车场领位的保安也不用雇了。高老板的这群客人都很能喝,我几乎有点招架不住。宴席结束时高老板把戴满金戒指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面带微笑地说:“老弟没事的时候可以到我那里坐坐,哥哥那里的陪唱都不错,我让你好好放松放松。”然后那群客人便哈哈淫笑起来。我把他们一群人送到饭店的门口,目送他们回了“米乐迪”。他们中有个家伙喝得太多走路不稳,过马路的时候差点被车撞到,他大声地骂了那个司机一句“操,撞你妈呀!”,看来他已经醉得不知道自己的性别了。
  
  第二天高老板便派了两位保安过来,一个负责引导他们的客人将车泊到我的停车场内,一个负责协调车位。这样我的停车场内便终日停满了各种高档轿车,给人一种门庭若市的感觉,加之我们的四个厨师的水平都很高,可以做各个菜系的菜肴,所以饭店的客人逐渐多了起来。我的这个办法是从一个卖烤鸡的人那里学来的,那个人在刚开张时,发动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二舅妈五姑奶奶全都来排队买他的烤鸡,给人造成一种供不应求的假象。于是第二天不明真相的人们便早早来排队买他的烤鸡,以为来晚了便买不到了,从此这家伙的生意红火得不得了。
  
   第一个月下来,我们收支大致平衡,从第二个月开始我们终于摆脱了面临倒闭的命运,我和陈舒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三个月后,饭店的生意开始红火得不得了,甚至出现了排队就餐的场面,我们不得不制作了一些排队用的号码牌,将大厅里的桌椅重新又布置了一下,又添加了两张桌子,并且高薪雇佣了一名大堂经理。因为我们毕竟没有经营饭店的经验,在事业稍有起色的时候就要赶快交给有经验的人去打理,这样饭店才不会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闯乱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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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8 13:39:36 | 只看该作者
第四章 结婚时代
  
  1
  
  转眼间我们已经毕业两年多了。两年多来,我们不断听到在外地工作的同学传来结婚的消息,经常会在班级的校友录上看到已经结婚的同学发布的幸福的结婚照。照片上那些昔日和我们一起光着膀子喝酒抽烟踢球玩游戏的同学一个个衣着光鲜,摆着各种姿势向我们展示着自己的幸福生活。老潘我们几个看后羡慕不已,继而讨论一个问题:男人和女人为什么要结婚?这是我们三个人这几年来一直在讨论的问题,老潘认为结婚是周公之礼,是生命延续,“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云云。程铭认为结婚是两个恋爱的人建立起的一座围城,即防止外敌入侵,也防止夫妻双方有人出轨。而我则认为结婚是恋爱的终点,否则我们都会在恋爱的长跑中虚脱。
  
  其实我们都错了,男人女人为什么要结婚其实很简单:为了合法地睡在一起。而男人女人要睡在一起的原因是这样的:在我们年少有梦的日子,我们躺在床上一个人很容易就能够进入梦乡;而当我们长大以后,便不再有梦,所以我们要两个人在床上互相折腾累了才能够沉沉睡去。
  
  我们都还迟迟不结婚的原因是:我们都还没有房子。我和陈舒然现在只有酒店里的那一间卧室,老潘和上官妮妮只有不准外单位人进出的宿舍,而这些地方都不具备结婚的功能。程铭租的那间房子倒是挺大,但是他却没还有女朋友,并且那房子不是属于他的。我们都向往着有一幢属于自己的房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聚会时的话题便离不开房价了。因为在北京,我们太需要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有了房子我们才可以在这座城市里组成自己的家庭,停下自己漂泊的脚步。
  
  我们在学校时将自己打扮成流浪诗人来吸引女孩的青睐,工作以后则不得不把自己伪装成一只拥有房子的蜗牛来吸引女人的注意。而这也正是女孩和女人的差别。
  
  毕业两年后,超人和小兵的研究生学业即将结束,他们开始为找工作而四处奔忙,重复起三年前我们找工作的过程,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对工资的要求比我们本科生高一点。浩子考上了公务员;超人和小兵找的是同一家单位。单位要求他们先实习三个月。那家单位的总部在北京,全国各地都有分部,超人被派往深圳实习,小兵被派往了大庆。而上官妮妮也和一家北京的科研单位签约,并且已经去了那家单位实习。时间已经进入到了毕业后的第三个年头,大家都开始为自己的事业而奔忙,我们一起聚会的次数便逐渐减少。当我再回到学校走在那条林荫大道上时,一张熟悉的面孔都看不到了,我们那一届学生和历届毕业生一样,成为了学校历史中的匆匆过客,转瞬间被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所取代。

2
  
  那一年的某一天,老潘终于拥有了自己的房子。那是他们单位的一套集资房,面积大约八十平米,价格比市面上的商品房便宜很多,5000元/㎡,全部手续办下来要四十多万。但是不能够贷款,需要一次性付清。老潘和上官妮妮都拿不出这么多钱,于是两家各出一半将那套房子买了下来。这说明恋爱是两个人的事,而结婚则是两个家族的事。
  
  有了房子老潘便开始张罗着结婚。首要工作是让我和程铭过去帮他装修,给我俩的任务就是粉刷屋子。老潘想用不同的颜色来将各个房间的区分开来,比如厨房他打算用淡绿色,象征着充满生机,而且从这里做的饭菜都可以叫做“绿色食品”;客厅用橘黄色,让客人一进屋就感觉到家的温馨;卧室用深蓝色,睡在里面可以体会到夜色的宁谧,但是我担心他半夜醒来看见蔚蓝的天花板时会以为自己在野营把帐篷丢了。我和程铭换上两套工作服便开始帮助老潘实现他多彩的梦想,但是我们不会像专业人员那样老老实实一板一眼地涂刷,而是先用油漆在白墙上作画,想到什么就画什么,直至将墙上画的乱七八糟时,再用油漆将剩余的地方填满,这样就算刷好了一面墙。而且我和程铭会干着干着突然照着对方的身上来一刷子,然后两个人就进行一场油漆大战,我刷在墙上的漆还没有刷在程铭身上的多,“色狼”就是这样练成的。
  
  老潘和上官妮妮的结婚过程就是两个人不断产生分歧又互相妥协的过程。起初两个人在房间的颜色上便产生了分歧,但是老潘坚定了自己的立场,上官妮妮只得让步,但条件是屋里所有的家具都要由她来采购,老潘不得插手。吊灯,床,沙发,茶几,电脑桌等等都是按照上官妮妮的意愿来置办,结果老潘家的家用物品从台灯到饭勺,几乎每样东西上都带着“hello kitty”的图案,老潘受此图案影响过多,看到别人家的猫咪就问,你们家的猫怎么没带蝴蝶结啊?那段时间上官妮妮奔波于北京的各个家具城,一个月下来人瘦了一圈,并且由于挑选家具甄别过于细致而导致两眼瞳仁经常不自觉地向中间靠拢,形成了斗鸡眼。但是上官妮妮对这项工作乐此不疲,看来为结婚而忙碌是一种幸福,只可惜我没体验过这种感觉。
  
  老潘和上官妮妮在结婚照上也产生了分歧,老潘想照一套古装的婚纱照,他穿着大红袍胸前挽着大红花骑在一匹高头骏马上,而上官妮妮坐在后面的一乘小轿里,然后老潘颤巍巍地揭开上官妮妮头上红盖头,上官妮妮羞涩地低下头……而上官妮妮则想照一套大胆而又前卫的另类婚纱照:裸体婚纱照。这套照片中,她画着浓妆,头戴婚纱,而身上则一丝不挂;老潘也同样赤身裸体,只在光光的脖子上打一条领带,两个人摆出各种pose巧妙地替对方遮挡住要害部位,展示着富有美感的胴体,拍出一张张另类而富有激情的照片。老潘听了上官妮妮的想法之后痛苦地大叫一声:“成何体统!”。但是这次分歧的结果是上官妮妮占了上风,老潘为了不在结婚的当天出现新娘失踪的情况,不得不脱光了衣服和上官妮妮一起任由摄影师摆布。照片拍完后,我们要求老潘将结婚照上传到班级的校友录上,老潘犹豫再三,最后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选了一张他占画面百分之八十,上官妮妮占画面百分之二十的照片上传到网上,照片中老潘满脸的不情愿,拼命地挡住上官妮妮;而上官妮妮则眉飞色舞,一脸的幸福。那是老潘最后一次向我们展示他的六块腹肌,结婚后他便逐渐发福,六块腹肌之间的界线越来越不明显,最终像科学家模拟的远古大陆一样连成一片。老潘以前经常说自己有佐君之材,宰相之量,肚里能撑船。结果他的“宰相之材”尚未表现,肚子容量却不幸被言中,撑船肯定可以,而且照这势头发展下去以后撑个航空母舰也应该没什么问题。该照片公布后立刻在大学同学中引起一阵轰动,后来“艳照门”事件发生后老潘还因为在网上传播这张照片被警方调查过。
  
  老潘和上官妮妮对彼此的称呼上倒是没有分歧,老潘称上官妮妮为“娘子”,上官妮妮称老潘为“相公”,而我和程铭从此称上官妮妮为“潘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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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8 13:40:17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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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潘结婚那天,我是伴郎。他在程铭和我之间犹豫了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我。我知道肯定会是这个结果,老潘除非脑子有病了才选一个比自己帅很多的伴郎。伴娘是上官妮妮的一个表妹,是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婚礼是在一家规模比较大的酒店的婚礼宴会厅举行的,宾客中有两家的亲戚朋友,还有我们的许多同学,在老潘的婚礼上我有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婚礼进行曲奏起,我们四个出现在宾客们的面前,老潘手挽着上官妮妮,我手捧着一大束鲜花,伴娘的手里则捧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是老潘和上官妮妮一会儿要在亲朋好友面前交换的结婚戒指。看到那两枚闪烁着钻石寒光的结婚戒指,我的眼前出现幻觉,将伴娘看成了杨帆。我想起了那年我们四个人在“黄记煌”的初次相识,想起了在西单度过的那个圣诞节,想起了我们在泰山顶上相依偎着等待日出的场景。我们四个曾幻想过要一起举行婚礼,而现在老潘和上官妮妮的爱情终于修成正果,而我和杨帆则天各一方杳无音讯。我不免有些感慨,但是为了照顾婚礼上的气氛我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那一天我笑得有些累。
  
  我们在老潘家里闹洞房闹到很晚。我们专门组织了一个策划团队针对老潘和上官妮妮制定了一整套的闹洞房计划。我们的闹洞房计划从老潘开始刷房子起就开始制定,并随着老潘和上官妮妮结婚准备阶段的进程而不断改进。老潘并不知道在他为结婚而不断忙碌的同时,还有一堆人为结婚那天折腾他而不断忙碌着。我们为老潘准备了十多个项目,每一个项目都包含一些姿势暧昧的高难度动作,香蕉,胡萝卜,黄瓜等形状暧昧的东西都被我们用来做为道具,如果这时候警察忽然进来,一定以为我们在拍A片。等这些项目都进行完,老潘已经被折磨得面目全非,上官妮妮也被折磨得晕头转向,之后我们便全部离开。让老潘纵情享受“洞房花烛夜”这一人生最美妙的时刻。离开时,我忘了告诉老潘一件重要的事:浩子在他的新床上放了几枚图钉。
  
  老潘看似无欲无求,得过且过,实际上他却得到了我们渴望的一切,事业和爱情。最主要的是他在这座城市里有了自己的家,从此他便不再是北漂一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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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潘结婚后,他的家就变成了我们的新聚点。有一天老潘忽然把我单独请到他家里,说他有一样重要的东西要交给我。我来到他家后,老潘先让我坐在沙发上,听他滔滔不绝地阐述着他对历史小说的见解和他自己那本小说的创作过程。他对历史小说的见解是:几年前历史小说的潮流是“为好人抹黑,为坏人翻案”,这里所说的“好人坏人”是指史学家已经定论了的正面人物和反面人物。“为好人抹黑”就是爆料一些正面历史人物做过的不为人所知的事情,比如通过种种研究证明诸葛亮是想篡位谋反,从而要把这位鞠躬尽瘁的典范拉下神坛;而“为坏人翻案”则是对历史反面人物重新进行定义,比如把严嵩描写成大明王朝忧国忧民的国家栋梁。这类书的作者无非是想推陈出新,表现一下自己的观点独到而已。但是,最近几年人们已经受够了《忍辱负重汪精卫》,《中流抵住贾似道》,《千古明君朱由校》之类书籍的摧残,所以这种潮流正在逐渐过时。目前历史小说的潮流是:专挑比较低调的历史人物下手,将自己编纂的故事附会到这些历史名人身上。这类历史人物在某个领域比较出名,但是史书上又对其生平轶事记载无多,这就给了作者很大的发挥空间。
  
  因此老潘特别热衷于写这种历史小说。他从大学就开始构思的那部小说终于写完了,老潘用A4把它打印出来,装订成一个厚厚的大本子。他把那个大本子递给我说:“这就是小说的原稿,你是第一个读者,帮我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我说:“上官妮妮都没看过吗?”老潘看了一眼沙发上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的上官妮妮无奈地说:“她所有业余时间都花在韩剧身上了”。然后老潘又振奋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把评语都写在这草稿上面,将来我的小说流芳百世了,你就是脂砚斋啊”
  
  老潘所写的是一部关于周公的小说。我们都知道周公是辅佐周武王姬发的名臣,历史上对他的记载都是关于他品德如何之高,如何辅佐姬发成为有为的君王,开创了大周王朝。但是老潘写的不是这些,他所写的是年轻还未成名时的周公。他给周公安排了三个红颜知己,一个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一个是敢爱敢恨的江湖侠女,一个是刁钻古怪的小精灵。于是年轻的周公的感情就在这三个女人之间徘徊,每当他落魄不堪时,那位大家闺秀就会倾囊相赠;每当他遇到危险时,那位江湖侠女就会从天而降使周公遇难呈祥;每当周公遇到难题时,那个小精灵就会给他送来一条锦囊妙计。但是在功成名就后周公才发现那个刁钻古怪的小精灵原来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而那个江湖侠女为了保护周公而被刺客的一支毒箭射死;那个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最后被姬发选中不得不入宫成了王妃。周公当然不敢跟武王抢女人,所以故事的结局,周公还是孑然一身。这就是老潘这部小说的故事概述。我觉得他这部小说包含了热播古装剧所包含的武侠,情感,伦理,道德等一切元素,将来没准会得到某个导演的青睐拍成电视剧,但是想流芳百世是绝对不可能了,因为这本书里面的每一个故事我们都似曾相识。
  
  我在老潘的小说中看到了周公竟然会说出几百年后孟子的“天将降达人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这段名言,所以立即指出了这处硬伤,并且还发现故事里面的人物所说的成语都是周朝以后的典故,这难免要让人笑话,于是我用红色记号笔将这些地方一一标注。老潘看到我指出这些错误时也立刻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是他又觉得需要改动的地方太多,如果逐个改动将会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于是他毅然拿起鼠标,用Word文档中的“替换”功能将小说中的“周公”全部替换为“马周”,将“姬发”全部替换为“李世民”,将“周武王”全部替换成“唐太宗”,这样这部小说瞬间就变成了唐初辅佐李世民的名臣马周的故事,原来整部小说中只有两个主要人物是真实的,其他人物全部虚构。“反正马周名气也很大”老潘得意地说。从此我对老潘佩服得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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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8 13:40:42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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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老潘事业爱情双丰收的时候,程铭却跌入了事业的最低谷。程铭所在的那家房地产公司里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多,那里的员工的平均年龄在三十六七岁左右,而且都已经成家立业,所以他们上班聊天时的话题大部分都是关于家庭的,诸如你家孩子上几年级,你买的鸡蛋多少钱一斤,某某超市的食用油又在打折等等。在这种环境下程铭显得很孤独,因为他光棍一条,除了音乐其他的事都漠不关心。不过程铭办公室里的徐姐倒是和他很聊得来。徐姐三十岁,刚刚结婚不久,不太喜欢八卦家庭的话题,倒是很喜欢水木年华的歌,所以平时总爱和程铭聊音乐方面的事情。徐姐比程铭早工作四年,对公司的业务比程铭熟悉,所以在工作上处处照顾程铭,程铭跟徐姐也是无话不说。
  
  一天,程铭上班后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忙完手头的工作后就来找徐姐聊天。原来程铭昨天晚上去和几个高中同学聚会,大家一起说着家乡话畅饮,颇有回到故乡的感觉。席间程铭才知道挨着自己的那位同学得了“乙肝”,虽然那位同学吃饭时公筷私筷使用分明,但是程铭还是觉得不太放心。所以他上班后来找徐姐问问“乙肝”的传播途径和与乙肝病人相处的注意事项等等。结果问了半天,徐姐也对这方面不太了解,但是她建议程铭立刻到医院去作个“乙肝五项”检查,发现有问题也好及早处理。这么一说,程铭觉得事情有些严重,害怕自己再传染给别人,所以立刻跑去医院检查,结果被告知检查“乙肝五项”要每天早上空腹前来抽血检验。
  
  第二天,程铭早早地到医院来挂号检查,很快就被抽了几毫升血。在被告知化验结果要一星期以后才能来取时,程铭简直要崩溃了。于是,在知道化验结果之前,程铭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乙肝病人,在食堂吃饭时处处小心,避免把病毒传染给他人,以前吃饭时都是使用食堂的餐具和同事们坐在一起吃,现在则开始自己带饭盒,将饭菜打回来在办公室一个人吃,吃完后还要用开水给饭盒消毒。跟别人说话时,也尽量避免离人家太近,说不上几句话就匆匆地走开。就这样惴惴不安地过了一个星期,化验结果终于出来了,五项检查的结果都是“阴性”没有“阳性”,也就是说程铭没有感染乙肝。程铭知道这个结果后高兴万分,从医院一路小跑跑回了单位,冲到徐姐面前,高兴地说:“徐姐,检查结果出来了,都是阴性!这下可以放心了!”,当时徐姐办公室里几个员工正在闲聊,可能聊的是些女性话题,所以看见程铭进来后就都住了嘴,诧异地看了看他,各忙各的去了。徐姐仔细看了看程铭的化验单,开玩笑地说,这下你知道心疼自己的心肝宝贝了吧。程铭笑了笑就回办公室了。
  
  过了几天,经理叫程铭去他办公室谈话。经理先是肯定了程铭的最近的工作成绩,又关切地询问程铭最近的生活状况,然后话锋一转,说年轻人要生活检点,要注意交朋友的对象等等,程铭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中午吃饭的时候,程铭像往常一样,打了一份饭朝餐桌走去,谁知他一就座,餐桌上的气氛立刻沉闷起来,每个人都匆匆低头吃完自己的饭走了,程铭很纳闷。吃完饭,回办公室的路上,程铭总感觉公司里的人看自己的眼神总是躲躲闪闪的,他越想越不对劲,连忙去找徐姐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徐姐很无奈地说:“不知道从哪传出的谣言,好多人说你感染上了那个病”
  “哪个病?”
  “就是……就是那个……哎呀,就是生活不检点的那个病呗”
  程铭一下子有些懵了,他还不知道这个谣言因何而起的。
  
  我不得不佩服程铭同事们的想象力。从听到程明说的“都是阴性”便猜测到程明是去医院化验了,继而他们开始猜测程铭为什么要去医院化验,又因为程铭一直没有按照他们的意愿找三四个女朋友——他们的理由是帅哥身边就一定要有不止一个女朋友,否则就是有毛病——所以他们就联想到程铭是得了那方面的病。程铭知道是这个结果后气得发疯,想要找那造谣的人去理论,又不知道找谁,只好选择了沉默,这一沉默更使那些同事们更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鲁迅说过“我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中国人的”,而鲁迅本身就是中国人,所以这句话可以说成是“中国人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别人的”,看来鲁迅这话概括的很是准确。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程铭知道了什么叫做“祸不单行”,因为就在这时跟程铭一起租房的同事又出了事。那个家伙竟然下了班后到去一家夜总会兼职做“少爷”,在夜总会和另一个“少爷”两个人争风吃醋打了起来,一时冲动把那个“少爷”给捅死了。直到公安局找上门来调查,程铭才知道跟自己合租房子的家伙原来还有个第二职业。这件事传到程铭的公司闹得沸沸扬扬,人们便通过种种联想,认定了程铭也是一个兼职的“少爷”。然后经理便把程铭叫去谈话,在那里程铭向他递交了辞职申请,因为他已经心力憔悴,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充满是非和猜疑的地方。

6
  
  程铭辞职的当天来到酒店找我喝酒。他对于失去工作这件事情很不习惯,而我对这种感觉已经有些麻木了。我告诉程铭,失去工作只是意味着你要开始下一个工作,其他的什么也说明不了。我问程铭的下一步打算,程铭很是消沉,说想要背着吉他去街头卖唱,一个人想唱什么就唱什么,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我说你还是回酒店来吧,这里更需要你。程铭说我对于酒店的事一窍不通。我笑了笑,这句话和我对陈舒然当初说的一摸一样。我说你每个月只要负责整理几天酒店的账目就行,陈舒然每月都要回福建几天,这时候账目就有些混乱,你来管理会好一下。程铭说好,我明天就搬到酒店来住。我说酒店没有多余的空房间,只有一楼有一间放杂物的屋子。程铭看了看那间屋子说,我就住这里。我只好找人把那间屋子重新收拾一下让程铭住,好在他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所有的家当就只有一床被子和一把吉他。
  
  那晚我俩喝了很多酒,然后走出了酒店,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程铭说我们毕业多久了?我说三年了。陈明说三年前的今天我们在干什么?我想了想说,好像是在宿舍里玩魔兽吧。程铭说三年前的我们肯定想不到三年后的今天我们会走在这条马路上,你猜三年后我们在干什么?我说不知道,大概我们都已经结婚成家了。程铭看到远处的万家灯火,说你打算在这里成家吗?我也看了看那些高楼说,也许吧,你不打算在这里成家吗?程铭想了想说,我觉得这里不太适合我,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个城市陌生了。我说你也该找个女朋友了。他说我一直都想找,只是没有合适的。我问那你打算在哪成家?程铭说漂得累了就停下来,停在哪就在哪安家吧。我说行了吧,都多大了还装流浪歌手?程铭笑了笑说,反正我在这座城市里找不到家的感觉,如果我哪天失踪了就一定是去寻找另一种生活了,你可别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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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月12日是我的生日。大学的时候浩子说我的生日是11月11日“光棍节”过后的第1天,这么一分析,我生日里的所有数字都是那个光光的“1”,因此注定是我们寝室的第一光棍,但是我却在那年里有了女朋友,推翻了他的论断。今年的生日我就在酒店里过,邀请了浩子和他女朋友,老潘,超人和小兵,上官妮妮由于要加班所以不能和老潘一起来。陈舒然想让我在楼上的“汉厅”里过生日,但是楼上的雅间已经全部有人预定了,我当然不能因为自己的生日耽误了饭店的生意,所以生日宴会就在楼下的大厅的一个角落的圆桌边举行,这还是老潘结婚后我们的第一次聚会。
  
  吹完蜡烛切过蛋糕后,我们全都有些醉意,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席间浩子讲了一个荤段子,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浩子的女朋友白了他一眼。老潘说,你看,你女朋友对你白眼了。小兵说不是不是,那是暗送秋波。老潘便说那明明是白了浩子一眼嘛,暗送秋波应该是这样。说着老潘对着小兵抛了个媚眼,逗得我们都笑了起来。小兵说那白眼是什么样呢?老潘又对着小兵白了一眼。不得不承认老潘那对小眼睛做起这些动作来确实别有一番韵味,他是天生的喜剧演员。这时我问老潘,你知道白眼的过程是什么意思嘛?老潘说不知道。我说,白眼就是用眼睛把周围的东西都扫一遍,但是眼睛到你这里的时候是闭着的,故意对你视而不见,等跳过你后再把眼睛睁开看你旁边的东西,就是对你表示轻视的意思。老潘说是嘛,你做一遍我看看。于是我从老潘右边的小兵开始看起,目光逐渐向右转,等目光到了老潘这里时,我故意把眼睛闭上,等头转过去时我再把眼睛睁开,这时我的目光正好落在老潘左边的程铭身上。然后我跟老潘说,这就完成了一个白眼的过程。老潘哈哈大笑说,你对白眼还挺有研究啊,你再慢点做一遍我看看。于是我从老潘左边的程铭开始看起,目光逐渐向左移,到老潘这里时,我又闭上眼睛,跳过他以后把目光停在右边的小兵身上,说看明白了吧,这就是对你做了一个白眼。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但是我的笑容却在瞬间凝固了,因为我的目光从小兵的头顶上到达了饭店的门口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杨帆!
  
  杨帆正站在酒店的门口咬着下唇看着我。这时她快走到我面前,说:“南枫,生日快乐”,然后转身向外面走去。我忙站起身来留下一桌子的人追了出去,这个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见到杨帆后我有些激动,所以一时难以控制自己,追出去后我才觉得其实我不应该出来,可是杨帆的表情又分明是有话要对我说,我太了解她了。我们走出酒店后,陈舒然问身旁的老潘说刚才那个女孩是谁?老潘支支吾吾地不说话,其他人也都默不作声。陈舒然又问程铭,刚才那个女孩是谁呀?程铭喝了一口酒,眼睛直直地说,是南枫大学时的女朋友。陈舒然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说,女朋友就女朋友呗,大家怎么都沉默了,来吃菜啊。然后给老潘夹了一口菜,说:老潘,你给大家讲个笑话吧,你看这气氛怎么这么闷啊,该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老潘勉强给大家讲了个笑话,大家都皮笑肉不笑的,气氛很是尴尬。浩子赶紧转移话题,和老潘聊他想要进军股市,其他人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似地参与到这个话题中来。陈舒然和他们聊了一阵股票便起身到吧台去收款。
  
  此时我和杨帆正站在酒店的门外谈话。我仔细打量着杨帆,她变化不太大,和三年前的样子差不多,只是发型有些变化,以前是一条马尾辫,现在则变成了一头烫发,显得很成熟。“你回来了,什么时间回来的?”我掏出一根烟点上说。“回国一个多星期了,我是跟同学打听才知道你在这里的,所以过来找你”杨帆说。“找我?有什么事吗?”我的语气中显然带着点耿耿于怀的意思。杨帆把一个生日贺卡递给我说:“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谢谢你还记着,我挺快乐的”我没有接那个卡片,而是仰头喷了一口烟。杨帆又把那个卡片向我的手里塞了塞说:“你不是说过我们可以做朋友的吗,还在生我的气吗?我记忆里的南枫可不是这么小气的。”我有些无话可说。这三年来我一直设想着我和杨帆再见面时的情景,我本来以为杨帆再见到我时会是满脸愧疚的表情,低着头默默地听着我质问她: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为什么三年来都不和我联系,分手时为什么连个招呼都不跟我打?然后我又觉得自己很可笑,杨帆不可能会回国了,我们不会再见了。
  
  但是杨帆真的回来了,而且就站在我面前。我没想到再见到杨帆的时候我竟然表现的这么没出息。曾经想过那些质问她的话此刻竟然不知道该怎样说出口了。杨帆在我面前表现得很自然,而我却表现得耿耿于怀小肚鸡肠的,我对自己的表现很不满意,我应该表现得更酷,更自然,更加毫不在意才对!于是我伸手接过那张贺卡,轻描淡写地说:“还挺漂亮”,顺手塞进裤兜里,显得很不在乎。杨帆见我接过卡片,继续说:“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对不起,没有”我打断她的话。我不能再继续任她主导着话语权,毕竟我不是个小孩子,所以我立刻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我已经没有任何疑问了,对于你在那边发生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说。杨帆没有料到我会这么干脆地否决了她继续谈话的意愿,有些不知所措,然后她又问我:“你过得还好吗?”“还行,凑合着过”
  “老潘和上官妮妮他们都还好吧?”
  “你回来以后也没联系上官妮妮?”
  “我回国以后谁都没联系呢,第一个找的人就是你”杨帆幽幽地说。
  “他俩和我一样,凑合着过呢”。
  “其他人都还好吧?”
  “都凑合着过呢!”我觉得杨帆问的问题太过无聊,所以有些不耐烦,我不明白她特意来找我难道就是要问这些废话吗?我的态度使杨帆觉得没必要再谈下去了,然后她说:“我该回去了,我们找个时间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好吗?”“天很晚了,你该回去了,再见”我没有回答她的话。杨帆有些失望,怔怔地看着我,然后转身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去了。我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回想着刚才的情景,有些不敢相信刚才的经历是真实的。我这时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一堆人在等着我,于是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直到胸口有些发疼,然后将手里的半截香烟用力地摔在地上,转身进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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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8 13:41:25 | 只看该作者
 老潘他们正在聊着股票,看到我回来了立刻终止了话题,全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入座。我发现我旁边的位置空了,便问老潘“陈舒然呢?”,老潘向吧台那边努了努嘴,我扭头过去看见陈舒然正在那里接收一位顾客的账款,于是便不再理会。老潘明知故问地问我:“刚才那个人是杨帆吧?”我说:“废话,你连她都不认识了吗?”老潘说:“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没听上官妮妮提起过呢?”“她回来一个多月了,看来她谁都没联系,刚才她还问你和上官妮妮怎么样了呢”我说。“你告诉她我们结婚了?”老潘问。“没有,我就说你们凑合着过呢,来,咱们喝酒”我不想再多谈刚才的事情,立刻把话题转移开。于是一桌人又将酒杯端了起来,程铭以为我是在借酒浇愁,不让我多喝,我也就没再坚持,再坚持喝酒倒真的好像是在借酒浇愁一样,我可不想大家看到我见到杨帆后没出息成这个样子。所以大家又喝了几杯便都各自散去。
  
  晚上酒店关门以后,陈舒然早早地上楼去了,我还在下面忙碌着,把桌椅摆放整齐。程铭从他的小屋里走出来说,你上去吧,这些事我来弄。说着便接过我手中的一把椅子,然后问我,杨帆今天来找你有事吗?我说没什么事,是来庆贺我生日的。程铭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你该好好地对陈舒然。我说我没有对她不好啊,程铭笑了笑,不再说话,低头摆他的椅子。我便转身来到了楼上我和陈舒然的小屋。陈舒然看到我进来,便问我:“今天过得开心吗?”我说:“开心,你累了吧?今天我看你喝了不少酒”“恩是啊,他们几个都挺能喝的”陈舒然说。我们都有意避开刚才的事情,谁都不提,但是我能看出陈舒然的心情并不好,目光对着台灯有些发呆。我们各自沉默了一会儿便脱衣睡觉,脱裤子的时候发现杨帆给我的那张贺卡还在裤兜里,便拿出来扔在床头柜上,将台灯关掉。
  
  黑暗中,其实我们都没有睡着,都面朝着天花板陷入沉思。“她是我在大学时的女朋友”我先开口打破了沉寂。“哦”陈舒然含糊着答应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在我们同居的这一年多时间,我们都对对方以前的事情绝口不提,我只知道陈舒然结过一次婚,而陈舒然则从没有问过我以前有没有女朋友,谈过几次恋爱。我们的话题只有一次涉及到结婚,那是老潘结婚那晚,我回去时已经十二点多,但是陈舒然依然在等我。上床后,我忽然很激动地对陈舒然说:“咱们结婚吧!我要娶你!”。陈舒然怔怔地看着我,我在她眼里看到了欣喜的表情,以为她会激动地扑到我的怀里。但是那欣喜的表情只在她眼里持续了一秒钟,然后她忽然将身体转过去说:“我们不可能结婚的”,“为什么?!”她的回答很出乎我的意料,因为我的潜意识里已经认定陈舒然就是我的另一半,我们已经一起生活了一年多了,一起创业,一起吃苦,我们只差一个形式上的婚礼和一个合法的结婚证。“你别问了”她幽幽地说:“以后我会让你知道答案的,我们先睡吧”然后她便关掉了台灯。陈舒然的反应让我有些莫名其妙,而那晚她也一夜未睡。现在杨帆出现了,陈舒然的反应竟然还是这样的冷淡,这让我有些失望。我以为她会追问我,那个女孩是谁?你和她什么关系?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你女朋友的事等等,但是陈舒然没有,她还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于是我再一次对陈舒然说,我们结婚吧。陈舒然的身体颤了一下,说:“不行。”我说:“为什么,你不想和我结婚?”她忽然抱紧我说:“想,我很想和你在一起”然后她又松开我看着屋顶说:“但是你不会娶我的。”我把手放在她额头上摸了摸,说:“你没事吧,现在是我在向你求婚,你却说我不想娶你?”陈舒然拿开我的手说:“我们还是再等等吧?”我说:“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等我们都老了吗?”陈舒然说:“要是我们能这样一直到老,结不结婚有什么关系呢?”我说:“我爸催着我让我结婚呢,我把你照片都给他看了,他对你很满意”。陈舒然说:“真的吗?那我们就更不能结婚了”,我简直要被她给气疯了,说:“为什么?!”她想了想说:“你别问了,下个月我让你知道答案,好吗?”
  
  第二天早上我起的很晚,醒来后发现陈舒然已经到楼下去和十多个服务员一起进行晨练了。我赶紧穿上衣服,准备迎接崭新而又忙碌的一天。这时我看见杨帆给我的那张贺卡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床头柜上,而我记得昨天我把它从裤兜里拿出来时,是胡乱扔到那上面的。我拿起贺卡看了看,那是一张挺精美的卡片,是手工制作的,贺卡的正面画着一头小熊捧着一个蛋糕给另一头小熊,两只熊的头上写着“Happy Birthday”。我打开贺卡,看到里面是杨帆那熟悉的笔迹:南枫,祝你生日快乐!愿每年的今天都是你最Happy的日子。下面是杨帆的签名,而这签名的下面除了日期外还写着一个手机号码。我看了看那个手机号码,是北京市的号,说明这是杨帆回国后使用的手机号。
  
  我看到那个号码的第一反应是想拿起手机来拨过去,但是当我拿起手机以后想了一下又将它扔在了床上。是的,打电话又能说什么呢?我们现在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各自有各自的事业,已经不再有关系了。这一切又不是我造成的,我为什么要打电话给她。于是我将贺卡折了几下,扔在了抽屉的最深处,转身出去洗漱。洗脸的时候我有些发楞,回想着昨晚的事情,杨帆昨晚就在我面前,这个曾经和我最亲密的人就站在离我一步远的地方,而我们却有些形同陌路,然后杨帆又在我的眼前消失。我摇了摇头,觉得昨晚经历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程铭是晨练的领队——这家伙在云南支教时养成的习惯,一直都起的很早,这在我们宿舍实在是个另类,于是我便安排他每天带领员工们进行晨练——他站在员工队伍的对面,带领着大家一起做着广播体操,由于程铭已经很久不运动,所以他的动作看上去有些滑稽。每天都是他先带着大家做操,然后我再利用早上这段时间对饭店的员工们进行企业文化培训,我要求员工们至少会背诵雅间里的那六首诗词,至于大厅里悬挂的那些名篇当然是会背诵的越多越好。既然主打“文化牌”,就要软硬件都搞上去。我发现程铭成为晨练的领队以后,这些年轻的姑娘们对晨练的兴趣大增,每天早上都打扮的整整齐齐地过来做操,并且在做操的过程中一脸陶醉地看着程铭的每一个动作,在我看来程铭那如同小偷掏包似的动作在她们的眼里已经变成了玉树临风的英姿。自从程铭来到饭店以后,饭店里的女性员工的出勤率大大提高,而且整天面带微笑,服务态度极为热情,使饭店的营业额有显著提高。网络上总是有人叫嚣着“长得帅有什么用”,看看这个例子,程铭就将“帅”直接转化成了饭店的生产力,这就是帅哥的作用。

8
  
  又到了陈舒然这个月要回福建的日子。这一次,陈舒然邀请我去她的老家福建南平市去旅游,而我也很久没有走出北京活动活动了,正好借此机会放松放松。于是我们把酒店交给程铭和大堂经理打理,第二天我们便坐上了开往福建南平的火车。我们到达南平时已经是下午七点多,然后我们乘出租车来到陈舒然的家中。
  
  出租车行驶在夕阳下,我们透过车窗打量着陈舒然的家乡。这里的景色很美,群山连绵,而山的坡度并不是很大,山坡上沿着山势修成的梯田,那些梯田的边界一层一层互相平行延伸向远处,从山顶上向下望去像是地图上的等高线。梯田里种得都是茶,偶尔还能看到几个戴着斗笠,背着竹篓的女人在梯田里采着茶叶。这里气候湿润,空气中带着一股淡淡的茶香。陈舒然的家就坐落在山脚下,那是一个精致的小院,里面矗立着一幢很漂亮的小楼。到达陈舒然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陈舒然的父亲站在门口迎接我们。陈舒然一见到父亲立刻扑过去和他拥抱,像孩子一样把头埋进父亲的怀里,然后拉过我说:“爸,这就是南枫”,我赶紧走上前去跟陈舒然的父亲打招呼,称他为“陈老伯”。陈老伯招呼我们进客厅里坐。陈老伯的客厅不大,但是装修得很是精致,全部是中式家具,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春江月色图》,画上写着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客厅东边的整幅墙面被装饰成一幅博古架,博古架上放满了漂亮的盒子,每个盒子都是精雕细琢,上写着茶的名称“铁观音”“大红袍”等,此外还放着几套精美的茶具。落座后,陈舒然问陈老伯:“佳佳呢?”,陈老伯用福建话说:“已经睡了”。我问陈舒然:“佳佳是谁?”,陈舒然对我一笑,说:“明天你就知道了”说完便去和保姆忙着准备晚饭。我和陈老帕坐在客厅里聊天。此时我才知道陈舒然的母亲已经过世了,家里只有陈老伯和一个保姆一起生活。我和陈老伯沟通起来有点困难,因为陈老伯的普通话说得很不流利,我要半听半猜才能够知道他讲的话是什么意思。
  
  吃完晚饭我们就在院子里喝着功夫茶聊天。天气很晴朗,皓月当空,陈舒然将楼门口的门灯点亮,接着院子的中央摆上一张矮桌,三把竹椅,又在桌上放了一个类似于小型煤气灶似的东西,左边的灶上放着一个小锅,锅里面煮着一个小茶壶和十几个比纽扣稍大一点的茶盅;右边的灶上则烧着一大壶开水。这时陈舒然的父亲就给我们表演福建的功夫茶的泡制过程:老爷子先用一个很长的竹夹子将锅里的小茶壶取出来放在桌上,再用一个镊子把茶盅一个一个地夹出来放成一圈,然后向茶壶里倒满开水,把壶里的水倒在一个一个的茶盅里,最后将所有茶盅的水都倒掉,陈老伯说这叫洗壶。洗完茶壶后,老爷子拿起旁边的一个碗口大的小筛子放在一只茶碗上,将茶叶放进小筛子里,向筛子里倒开水直到碗里的水满了为止,然后老爷子把茶碗里的水泼在院子里说,这叫洗茶。经过了洗壶和洗茶才可以真正泡茶,仍然是刚才洗茶的过程,这次老爷子将茶碗里的茶水倒入那个小茶壶中,刚好装满。片刻之后老爷子端起小茶壶转着圈将每个小茶盅里斟满茶,才叫我品尝。看来功夫茶确实要费些功夫才能喝上。我不懂品茶,只觉得那茶水很清香,不同于我平时喝的绿茶,便连两喝了两盅。再去拿第三盅时,我忽然想起了《红楼梦》里“一杯为品,两杯为饮,三杯就是饮驴饮马”的对话,犹豫了半天,但是我觉得眼前的这个比纽扣大不了多少的茶盅不能称之为是“杯”,所以我多喝几盅还不至于被归为驴马的行列。
  
  聊天的过程中,陈老伯问了很多关于我的情况,哪里人啊,哪里毕业的啊,做什么工作啊等等。陈舒然有些不好意思,经常打断陈老伯的话聊起别的话题,时而她和陈老伯说几句我听不懂的家乡话,然后抱歉地对着我笑笑,说:“家乡话,习惯了,一到了家就忍不住想说几句”。陈舒然把话题转移到茶道上,陈老伯立刻来了精神,给我仔细讲解起福建的茶文化来,说福建人都喜欢晚饭后坐下来喝着这种功夫茶,这种茶促进消化,健脾养胃,可以减肥,所以福建人中很少有胖子,一个个都是精明干练的样子。我听到这里立即决定给老潘带点福建的茶回去,没准他喝了这种茶以后又可以恢复当年六块腹肌的风采了。最终我们喝光了三壶功夫茶,然后各自回房间睡觉。

39
 楼主| 发表于 2009-3-18 13:41:43 | 只看该作者
9
  
  陈舒然有一个儿子。我知道这个消息后嘴巴张成了O字型,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这的确是真的,因为陈舒然的儿子就站在我面前。第二天早上,陈舒然带着一个小男孩出现在我的面前,说“这是我儿子,佳佳”然后她又对那孩子说:“佳佳快叫叔叔。”孩子便怯生生地走到我面前,叫我“叔叔”。我才知道他就是陈舒然昨天晚上说的“佳佳”,佳佳四五岁的样子,长得非常漂亮,眉宇间很像陈舒然,很惹人喜欢。我也几乎是同样怯生生地答应着他,心里却充满了疑惑,我要立刻问问陈舒然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从没有和我说起过她有个孩子!
  
  陈舒然看出了我的心思,将孩子打发出去玩,然后关上房门,走到床边挨着我坐了下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她看了我一眼说,我看着她没有说话。“孩子是我亲生的,和我前夫”她继续说,语气轻描淡写,但是我心里却已经是翻江倒海。“为什么把孩子留在这里不带在身边?”我问到。“那一段时间我前夫正吸毒,因为这个我们每天吵架,他将家里的东西都砸得差不多了,我怕他发疯了打孩子的主意,所以赶紧把孩子送回了老家,由我爸爸照顾他。如今他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快两年,和我爸爸感情很好。我在北京一直都忙,这你是知道的,如果把佳佳接回去又没有时间照顾他,还是等两年再说吧,等他长到七岁再接他到北京去上学。”
  “那为什么你从不跟我说起佳佳的事?”我问到
  陈舒然怔了一下,说“现在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我一时无语,她也不再说话,我们就这样沉默了很久,然后我问:“你就是因为佳佳才不愿和我结婚?”。
  陈舒然仍然不说话,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她抬起头来说:“南枫,对不起,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点突然,你还年轻,你该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够了!”我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用往下说了。我和你在一起觉得很幸福,难道多了个孩子我们就不能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了?”
  “可是佳佳……”
  “我会好好对佳佳的,这个你放心吧”我看着窗外蹦蹦跳跳的佳佳,说:“这次回去我们就带上佳佳吧”我的语气中充满了肯定。
  陈舒然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我,用力地对我点了点头,我看到她的眼睛有些晶莹。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和陈舒然带着佳佳去了武夷山游玩了一趟,拍了很多照片。然后我们便和陈老伯道别,带着佳佳回了北京。陈舒然和陈老伯难舍难分,本来我们想让陈老伯也和我们一起去的,但是陈老伯说他离不开家乡,离不开茶园,所以没有和我们一起回去。临走的时候陈老伯送了我一盒“大红袍”和一套精美的茶具,他把那盒茶叶轻轻地放在我的手上,拍了拍茶叶盒对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好好待舒然和佳佳”。我抬头看了看陈老伯的饱含期望的目光,用力地点了点头。
  
  回到北京后我们决定先不结婚,等佳佳和我相处一段时间对我熟悉以后再说。其实我也需要适应一下家里多了个孩子的感觉。我有时侯躺在床上发笑,觉得眼前的事情太不可思议,我竟然稀里糊涂地准备给一个孩子当继父了。这时我就猛地站起来走到镜子前仔细打量自己,一张略显稚嫩的脸,一双永远睡不醒的眼睛,无论我怎么严肃地板起面孔,都无法和自己想象中的威严的“父亲”的形象相比,看来我还得再装得成熟一下,必要的时候要留起胡子了。
  
  我们给佳佳买了一张小床,就安置在我们的床边。佳佳的到来使这间原本就很小的房间显得更拥挤了,但是却令这里充满了活泼的气息。这个小家伙给我们带来了无数的欢乐,陈舒然的那些毛绒玩具从此有了生机,在佳佳的手里它们变成了一个个活的宠物,陪着佳佳度过幸福的每一天。看着佳佳很喜欢这里的生活,我和陈舒然都送了一口气。从此陈舒然每天在忙碌之余便去楼上看佳佳玩耍,而我闲暇的时候便带着佳佳出去逛街。

10
  
  程铭很惊讶我们去福建的时候是两个人而回来的时候变成了三个人。我便在回北京的当晚向他讲了关于佳佳的故事。此时陈舒然带着佳佳已经上楼去睡觉,我和程铭在饭店关门后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来,我给他泡制从福建学来的功夫茶,我们边喝茶边聊天,我把佳佳的故事给他讲了一遍。程铭听了以后很同情佳佳,父母离异,这样的痛苦他很小的时候也体会过。程铭问我以后打算怎么办?我说我要和陈舒然结婚,我对陈舒然的感情不会因为多了个孩子而改变。程铭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这才是个爷们儿。然后我给程铭看了我们在武夷山游玩的照片,程铭看着照片上那郁郁葱葱的山岭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程铭自言自语地说,这照片让我想起了云南,我们该去看看曲老师了。他这么一说让我也陷入了沉思,我想起了在云南的那段日子,想起了我们一起篝火的那个夜晚。我看了一眼程铭,他看着窗外大街上的汽车发呆,估计他也想到了那个夜晚,想到了淼淼。于是我打断他的思绪说:是该去看看曲老师了,等下个月有时间了我们就去。
  
  程铭知道了佳佳的故事后对佳佳很关心,他了解父母离异的孩子在想什么,需要什么。于是程铭每天又多了一项工作——教佳佳音乐。每天晚上,程铭和佳佳就坐在酒店外的花池边,程铭弹着吉他教佳佳唱歌,我真不敢想象整天忧郁伤感的程铭还能弹着吉他唱出“一闪一闪亮晶晶”这样的儿歌。程铭在教佳佳弹琴时,把吉他像是古筝一样平放在佳佳的面前,拿起佳佳的小手在每根弦上波动,然后告诉佳佳哪个音是“叨”,哪个音是“唻”,哪个音是“咪”。佳佳听完程铭教的东西后,就跑到陈舒然的面前唱着“都妈眯发烧”,陈舒然赶紧把手放在孩子的额头上摸摸说,没发烧啊宝贝儿。
  
  我觉得佳佳这样待下去不行,饭店的环境是在太乱了,我们都没有时间对佳佳进行教育,便跟陈舒然商定给他找一家幼儿园。但是这附近没有幼儿园,而且佳佳和陈舒然的户口都还在海淀区,所以我们要把佳佳送到海淀区去上学。每天接送佳佳的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在了程铭我俩的身上。因为我们对于酒店的业务都不太熟,自从那个大堂经理接手酒店后,他和陈舒然一个管人,一个管帐,配合得很默契,我和程铭倒有些无事可做了,每天只做些采购蔬菜一类的事情,因此接送佳佳成了我们每天最主要的工作。我俩像两个保镖一样走在佳佳两侧,带领着他穿梭于地铁和公交车之间。
  
  程铭觉得这样整天无所事事有些发闷,所以想另外找点事做。我说在酒店不是挺好的吗?程铭说这不是他喜欢的事业,虽然可以赚钱,但是却不能从中得到乐趣。我说那你做什么工作才能得到乐趣呢?程铭想了想说,开一家乐器行。我说卖乐器和玩乐器是两回事,你可要想清楚些。程铭说我在大学的时候认识几个卖乐器的,我找找他们告诉我一些进货渠道,我天生不是做生意的料,只要不亏本就行了,我只想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我想了想说好吧,你要决定了就去做吧,开个乐器行需要多少钱?我知道程铭所有的积蓄都投资到饭店里面,他已经没钱再做别的事业了。程铭看着远处的大街说,我就租一间小屋,卖几把吉他,大概五六万就够了吧。我说好,我先给你五万吧,酒店的流动资金也不多了,咱们先少买点乐器卖一卖试试,生意好了再投资。程铭想了一下,扭过头来对我说,六万,我要现金。我诧异地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40
 楼主| 发表于 2009-3-18 13:42:09 | 只看该作者
11
  
  程铭说在开乐器店之前他打算先去云南看望一下曲老师。我也觉得该去看看了,从云南回来已经有四年多了,我说过会给曲老师写信,却都迟迟没有动笔,不知道他们几个给曲老师写过没有。我说要不要先给曲老师写封信打个招呼?程铭说不用,我们就是要突然地出现给曲老师一个惊喜。这时程铭转过头来看着我说,你说曲老师还认识咱俩吗?我说也许吧,不知道后来还有没有人到那个村子里去支教了,支教的多了,也许曲老师就不记得咱们了。
  
  我们打点行装,第二天早上便出发,中午的时候我们已经坐在滇池畔吃午饭了。然后我们沿着四年前的行车路线来到大理,这次我们不需要行色匆匆了,而是在大理逗留一日,参观一下“南诏国”的风貌——四年前我们打算先支教,返程的时候再游玩大理,可是返程的时候我们仅剩路费,已经没钱游玩了,所以我们还没有真正地领略大理的风光——我俩又来到蝴蝶泉畔进行一番畅饮,云南的景色确实让人陶醉。在大理逗留一日后,我们继续沿着当年的线路,向那个小县城的小山村进发。
  
  县城的变化不大,那辆面包车的变化也不大。我以为它早已退役了,没想到这辆面包车以它不屈不挠的拼搏精神和乘坐它的人不畏牺牲的大无畏精神又顽强地坚持了四年,而且目前还没有退役的迹象。我们坐上了它,一路上听着它稀里哗啦地响着,不过这次我不再害怕它会散架,这稀里哗啦的声音倒像是跟我聊着四年前的往事。我和程铭到云南的这两天一个熟人都没有遇到,这辆车算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个旧相识。我们又来到那条岔路,下车后我爱抚似的摸了摸面包车的车身,并且跟它合影。然后我们拎着礼物步行十余里,来到了我们支教过的村子。
  
  路上,程铭说我感觉像是回家了,心跳得厉害。我说这就叫“近乡情更怯”。我们首先路过村外的那条河,程铭在河边站了很久,我知道这里是他的爱情发源地,便不打断他的思绪,也和他一起默默地站了一会。然后我们进村,不过没有去村长家,而是直接来到了学校。学校还是当年的样子,只是又经历了四年多的风吹雨打,教室显得比以前更陈旧些,从里面传来曲老师带领学生们朗读课文的声音,曲老师的声音依旧很洪亮。我站在院子里,想等到下课的时候再去见曲老师,但是程铭实在太激动了,等不得下课便向教室走去,站在教室的门口,喊了一声“曲老师!”。曲老师的声音骤然停住了,向门口望去,看到一个人手把着门框,直直地看着自己。教室里光线不太好,曲老师向前走了几步才看清楚来的这个人的相貌。“程铭!”曲老师马上认出了他,上前和他拥抱,然后又看到程铭身后的我,“南枫!”曲老师马上又过来和我拥抱,我们三个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事实证明,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曲老师没有忘记我们。
  
  教室里的孩子们大概不太习惯看到三个成年男人抱在一块,竟然哄堂大笑起来,这多少有点破坏我们久别重逢的气氛。我向教室里扫了一眼,看到讲台下的学生已经不再是四年前的那八个人了,而是变成了十多个陌生的面孔。“下课吧”曲老师转过身去对他们喊到,孩子们欢呼跳跃着冲出了教室,曲老师在他们的身后喊“下午不用来上课了,今天放假!”看来我们的到来对于曲老师来说是一个节日。
  
  曲老师带着我俩来到他家,中午我们便在这里畅饮一番。我们仔细打量着曲老师,这四年里他容貌变化不太大,只是背比以前驼了些,估计是背水时被竹篓压的。曲老师也仔细打量着我们,说我俩变得成熟了。这四年,对于曲老师来说可能只是把那八个孩子从小学送到初中的过程,但是对于程铭我俩来说,却是让我们产生翻天覆地变化的四年,成熟,不可避免地流露在我们的脸上。程铭端起酒杯敬曲老师,说:“如果当年不是来到这里支教过,我的心里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块安静的角落。这几年每当我烦闷时就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这里,一想到这里我的心就逐渐平静下来了,谢谢您”然后将米酒一饮而尽。曲老师很感动,说:“在你们走了以后,第二年又来了几个支教的大学生,以后便没有人再来这里了。你们教过的那八个学生,都已经到县里去读中学了,他们一直在想你们几个,来,我替他们敬你俩一杯”,我俩赶紧举起酒杯,和曲老师干掉杯中米酒。曲老师又问起了当年来支教的那几个人都怎么样了,看来他们也都没和曲老师联系。程铭便将那几个人现在的情况告知了曲老师,当曲老师问到淼淼时,程铭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他和淼淼的故事讲给了曲老师听了。在说到淼淼现在变得很做作时,程铭流露出厌恶的表情。曲老师听了以后笑了笑说,其实你犯了个错误,就是以自己的标准去评价别人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们很难说谁对谁错,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淼淼是个有理想的孩子,她能够坚持不懈地为自己的理想奋斗,我挺钦佩她,来咱们为淼淼干一杯。程铭听了以后若有所悟。中午我们三个喝了很多酒,全都倒头大睡。当天晚上我俩和曲老师又来到学校的院子里点燃篝火,围着火堆聊天。曲老师为我们吹起了葫芦丝,这一次他吹奏的是更为著名的《月光下的凤尾竹》。我在葫芦丝发出的悠扬婉转的声音中抬头看了看月亮,仿佛找到了四年前大家围坐在这里的感觉。正如程铭所说的,那晚的月色的确很美,原来那种美印在了我心底最深的角落里,此时此刻,我又在心底将它翻出来重新品味一番。晚上我们便睡在曲老师的家里。
  
  第二天我们又来到学校,曲老师早早地起床去背水,这一次我和程铭没有晚起,跟着曲老师又来到那熟悉的河边。曲老师打满一桶水,我和程铭轮流背着。途中,程铭问曲老师,如果从这里修一条水渠通到学校不是就可以解决背水的问题了吗?曲老师说那要几千块钱,村里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而且村子里祖祖辈辈就是这么背水吃的,所以人们都习惯了。回到学校,我们再一次看到了那最质朴的升旗仪式,曲老师仍然用笛子吹奏国歌,我们送他的录音机他舍不得用,只有在重大节日的时候才给学生们拿出来放音乐听。我们看到了那个录音机,它被盖上一块描金绣花的红布,端端正正地摆放在曲老师的办公室里。我俩又坐在学生们的中间听了一堂曲老师的课,曲老师想让我俩上去讲一堂课,但是经历了这四年,我和程铭越来越感觉到那个讲台并不是谁都有资格上去讲的,我们都怕自己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思想搅乱了孩子们纯净的内心世界,所以不想跟他们多谈山外的故事。
  
  晚上我和程铭躺在被窝里聊天,聊这两天的感受。聊着聊着,程铭忽然说,真不想走了,我要留在这里当老师。我吓了一跳,摸了摸程铭的脑袋说,你没事吧?开什么玩笑。程铭说,我说真的呢,没开玩笑。我说你留在这里让我一个人回去?他没有说话。然后我说,还是跟我回去吧,你的乐器行还没有开起来呢,老潘,浩子,超人我们都在那里,你忘了我们毕业时约定要一起留在北京了?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你要留下,我也留下。程铭说你有家有业的,不像我光棍一条来去自由,我才是真正的“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我说反正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要不我回去动员老潘他们几个全到这里来,咱们到这里创业算了,我想好了,咱们在就这办个养鸡场,每天老潘负责捡鸡蛋,我们每人挎着一篮鸡蛋拿到县城去卖。程铭笑了笑说你丫忒能闹了,等他们几个流氓都过来,这村子估计也快被你们折腾垮了。我说,所以说你还是跟我回去吧,再说你还得教佳佳音乐呢,不能半途而废吧。程铭沉默了半天说,好吧,我跟你回去。
  
  我们在曲老师家住了两天,又去看望了村长,第三天便准备起身返回北京。曲老师一再挽留我们多住几天,但是我们不打算继续打乱曲老师的生活。临走的时候程铭又来到那跟饱经沧桑的旗杆上,寻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用小刀一笔一划地将这个名字又深深地刻了一遍。曲老师送我们一直走到大路上。这时,程铭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给曲老师说:“这个请您收下”。曲老师说:“这是什么?”说着便打开信封看,原来里面是一万元钱。曲老师赶紧把信封还给程铭说:“你干什么?这个我不能要”,程铭握着曲老师的手说:“这钱不是给您个人的,是我俩捐给给学校的,您用这些钱给学校修一条水渠吧,以后坐在教室里就可以喝到清水了”,曲老师坚持不要这些钱,程铭说:“这些钱是我和南枫开饭店赚的,四年前我们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那时我们没有能力修这条水渠。现在您年纪大了,不要再背水了,修好这条水渠,以后再有人来支教也方便些。”说着把钱用力地塞在了曲老师的手里。我这时才明白程铭为什么坚持跟我多要一万现金,原来他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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