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渊十二 我要为老师雕刻第十二座木像。我的老师是一个奇男子,人们都叫他孔子。 我是先老师一步从卫国回到鲁国的,因为邾隐公来朝,老师就派我先回去观礼。我看到定公和邾隐公举行仪节时,邾隐公把玉高高地举起,脸向上仰着。鲁定公谦卑地接受了玉,脸向下俯视。我觉得这两为国君不会长久了,因为他们的行动都极其地失礼。过了不久,定公就死了。 等到定公死了,哀公即位,老师回到鲁城。我把这事情禀报了老师。老师问我为什么得出两位国君不会长久的结论。我告诉老师: “用礼来看待这件事,两位国君都快要死亡了。礼,是死生存亡的主体,一举一动或左或右,以及揖让、进退、俯仰,就从这里来选取它。朝会、祭礼、丧事、征战,也从这里来观察它。现在在正月互相朝见,而都不合法度,两位国君的心里已经不存在礼了。朝会不符合礼仪,哪里能够长久?高和仰,这是骄傲。低和俯,这是衰颓。骄傲接近动乱,衰颓接近疾病。君王是国家的主人,恐怕会先死去吧!”① 老师没吭声。我知道他内心是赞同我的想法的。因为他所有的思想,其中心都是礼的精神。 那时候颜渊还活着,他问怎样做才能抵达仁的境界。 老师对他说:“克制自己,使言语行动都合于礼,这就是仁。一旦这样做了,天下的一切就都归于仁了。实行仁德,完全在于自己,难道还在于别人吗?” 颜渊又说:“请问老师,行动的纲领是什么?” 老师说:“不合于礼的不要看,不合于礼的不要听,不合于礼的不要说,不合于礼的不要做。” 颜渊感慨万千:“我虽然愚笨,也要照您的这些话去做。我现在明白,依礼而行就是仁的根本要求。礼以仁为基础,以仁来维护。仁是内在的,礼是外在的,二者紧密结合。克己复礼就是通过人们的道德修养自觉地遵守礼的规定。” 老师赞许地看着他。 老师总是这么赞许地看着他,有时候让我嫉妒得要死。 冉雍也来问相同的问题,老师对他的回答是:“出门办事如同去接待贵宾,使唤百姓如同去进行重大的祭祀,都要认真严肃,谨慎小心。自己所不愿意的事物,不要强加于别人;无论在君国朝廷上还是在卿大夫封地里,都要无所怨恨。” 冉雍感慨万千:“我虽然愚钝,也要照您的话去做。我现在明白了,仁就是弃绝了个人自私的念头,无所怨恨地为国君和老百姓服务。” 司马牛姓司马名耕,字子牛。他听说大家都来问仁后也突突地蹿来了。老师给他的答复与别人不同。老师说:“仁人说话是慎重的。” 司马牛问:“说话慎重,这就叫做仁了吗?” 老师说:“做起来很困难,说起来能不慎重吗?仁者,其言行必须慎重,行动必须认真,一言一行都符合周礼。” 司马牛不死心,又问怎样做一个君子。老师说:“君子不忧愁,不恐惧。” 司马牛问:“不忧愁,不恐惧,这样就可以叫做君子了吗?” 老师说:“自己问心无愧,那还有什么忧愁和恐惧呢?” 司马牛是宋国大夫桓魋的弟弟。桓魋曾经将老师围困起来,威胁要将老师杀掉,结果他并未得逞,给老师成功脱身了。桓魋为人很坏,在宋国犯上作乱,遭到主政者的残酷打击,全家都被迫出逃。司马牛逃到了鲁国,投身老师门下。他宣布断绝与桓魋的关系,不承认那是他哥哥。 因为这层关系,司马牛时常忧心忡忡:“别人都有好兄弟,唯独我却没有。”子夏听说后就宽慰他:“我听说过:‘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君子只要对待所做事情严肃认真,不出差错,对待他人辞色恭谨而合礼,那么四海之内皆兄弟。君子又何愁没有好兄弟呢?” 老师年纪大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他不久于人世,就纷纷地来向他请教各种问题,怕以后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大家络绎不绝地来了,又络绎不绝地走了,孔门又恢复了往日的繁荣。因为来来往往的人太多,老师家的门槛都被磨平了。 那些坏小子们,一定都没记住老师的话,走路的时候不要踩门槛。不过我也不去责怪他们,见到他们如此好学上进,我心里替老师也替他们高兴哩。 子张来问老师怎样做才算是见事明白。老师说:“点滴而来、日积月累的谗言和切肤之痛般的直接诽谤,在你那里都行不通,那你可以算是见事明白了。点滴而来、日积月累的谗言和切肤之痛般的直接诽谤,在你那里都行不通,那你可以算是有远见的了。” 通常我侍坐在老师身边,那是我作为高弟子特殊的待遇。没有人来求问的间隙,我也会问老师一些问题。有一次我他如何治理国家。 老师说:“粮食充足,军备充足,老百姓信任政府。” 我又问:“如果不得不去掉一项,那么三者中先去掉哪一项呢?” 老师说:“去掉军备。” 我又问:“如果不得不再去掉一项,那么这两者中去掉哪一项呢?” 老师说:“去掉粮食。没有粮食,不过死亡。自古以来人总是要死的,如果老百姓对政府不信任,那么国家就无法存在了,跟死亡又有什么区别呢。” 有个叫棘子成卫国大夫,那家伙总爱大放厥词。他有一次挖苦说:“君子只要具有好的品质就行了,要那些表面的仪式干什么呢?” 我听了很是生气,就反过来挖苦他说:“真遗憾,夫子您这样谈论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本质就像文采,文采就像本质,是同等重要的。假若把虎豹和犬羊两类兽皮都拔除有文采的毛,那它们还有多大的区别呢?” 那时候有若的名气已经很大了,他还参加了反抗齐国侵略的战争,立了不小的战功。鲁哀公很欣赏他,有什么问题都爱向他咨询。有一次哀公问有若:“年成不好,国家用度不够,该怎么办才好?” 有若回答说:“为什么不实行彻法,只抽十分之一的田税呢?” 哀公又问:“现在抽十分之二我还不够,怎么能实行彻法呢?” 有若说:“如果百姓的用度够,您怎么会不够呢?如果百姓的用度不够,您怎么又会够呢?” 我听说后对曾参说,有若可能是我们孔门里第一个经济学家,他最了解经世济用的学问了。曾参说他同意我的看法。 “就像有若说的那样,如果对百姓征收过甚,这种短期行为必将使民不聊生,国家经济也就随之衰退了。我以前敬重有若,是因为他长得貌似老师。现在看来,他真是继承了老师的才具啊!” 那时候子张求问老师:如何提高道德修养和、辨别是非迷惑?老师说:“以忠信为主,使自己的思想合于义,这就是提高道德修养了。爱一个人,就希望他长寿,厌恶起来就恨不得他立刻死去,既要他活,又要他死,这就是迷惑。正如《诗》中所说的:‘即使不是嫌贫爱富,也是喜新厌旧。’” 我记得老师追随鲁昭公奔齐的时候,得蒙齐景公的延见。景公问老师如何治理国家,老师回答说:“做君主的要有君主的样子,做臣子的要有臣子的样子,做父亲的要有父亲的样子,做儿子的要有儿子的样子。” 齐景公感叹说:“讲得好呀!如果君不像君,臣不像臣,父不像父,子不像子,即使粮食再多,我能吃得上吗?” 可是齐景公却始终没成为一个好君主,他在齐国砍了太多人的脚丫子,导致了那么一个超级大国,有时候连作战的士兵都凑不齐了。如果不是这样,鲁国怎么能够与齐国抗衡呢? 老师曾经夸奖子路这个人有侠义精神,他时常为人家排解纠纷。老师说:“使他人绝对信任、处置事情让人绝对信服,只靠片言只语就能够排解了法律纠纷的,恐怕只有仲由能做到吧。” 子路待人是绝对的直率和真诚,没有说话不算数的时候。他的忠诚使他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信赖的人,最终也带给了他死亡的结局。别人都哀痛他的死,我却知道他最终以一场戏剧的死亡成就了自己的仁道。 但老师判案却不像子路那样,他依靠的是道德、律法后的防患未然。他说:“审理诉讼,我同别人差不多。重要的是一定要使诉讼根本不曾发生才好!” 子张问老师如何理政。老师说:“居于官位不懈怠,执行政令要忠实。” 虽然对每一个学生都采取针对性教导,但有一句老师却是反复教导给我们:“君子广泛地学习文化,以礼节加以约束,就不至于离经叛道了。” 这话我记不清他对我们说了多少次,每一次听到,我都觉得像是晴天中的霹雳,令我悚然地悸动。 老师说:“君子成全别人的好事,而不促成别人的坏事。小人则与此相反。”我这一生拥有数不清的财富,也曾掌握过一个国家的最高权力,却不敢有丝毫的僭越。 我牢记着老师的教诲,成人之美而不成人之恶。我想财富的惟一价值,在于它可以帮助到需要获得帮助的人。有一天我能做到这样子,我就可以心满意足地离开这个世界了。 季康子有一天来问老师如何治理国家。老师回答说:“政就是正的意思。您本人带头走正路,那么还有谁敢不走正道呢?” 季康子是季桓子的儿子。哀公三年的秋天,季桓子病重了,他乘着辇车望见鲁城,感慨地长叹一声说:“从前这个国家几近兴旺了,因为我得罪了孔子,所以没有兴旺起来。”他回头又对季康子说“我要是死了,你一定会接掌鲁国的政权佐助国君;你佐助国君之后,一定要召回孔子。” 过了几天,季桓子死了,季康子继承了他的职位。丧事办完之后,想要召回孔子。大夫公之鱼说:“从前我们在定公时曾经任用过他,没能有始有终,最后被诸侯耻笑。现在你再任用他,如果也不能善终,还会再次招来诸侯的耻笑。”季康子问:“那么召谁才好呢?”公之鱼说:“一定要召冉求。”于是就派人召回了冉求。②老师虽然失去了相鲁的机会,但季康子却记住了父亲的话,有事没事总爱向老师咨询。 当季桓子葬礼的时候,我们很多人去观礼。季康子只穿了丧亲十一个月后才可穿的练服而没有穿孝服,子游就问老师:“已经穿了练服,可以除掉孝服吗?”老师说:“不穿孝服就不能会见宾客,凭什么除去孝服?”前去吊丧的鲁国大夫也都穿着朝服。子游又问老师:“这合乎礼仪吗?”老师闭口不回答他。第二天他又问同样的问题,老师说:“从季桓子刚死就已不合乎礼仪了,不过挂羊头卖狗肉罢了,怎么能算得上吊丧。这样的事情你用得着怀疑吗?”③ 季康子虽然不大懂得礼仪,也不会恪守礼的精神,但他苦于盗贼太多,就前来问老师该怎么办。老师回答他说:“假如你自己不贪图太多财利,即使奖励偷抢,也没有人会这么干。” 季康子又问老师如何治理政事,说:“如果杀掉无道的坏人来成全有道的好人,怎么样?” 老师委婉地规劝他说:“您治理政事,哪里用得着杀戮的手段呢?您只要想把国家搞好,老百姓也会跟着好起来。在位者的品德好比风,在下的人的品德好比草,风向哪边吹,草就向哪边倒。” 子张老爱问一些欠揍的问题。有一次他问老师:“士怎样才可以叫做达?” 老师反问道:“你说的达是什么意思?” 子张答道:“在朝廷里为官要有名望,在大夫封地里也要有名声。” 老师说:“这只是虚假的名声,是闻而不是达。所谓达,那是要品质正直,遵从礼义,善于分析别人的话语,观察别人的脸色,经常想着谦恭待人。这样的人,就可以在君国的朝堂上和大夫的封地里通达。至于有虚假名声的人,只做到了闻,只是外表上装出仁的样子,行动上却违背了仁,自己还以仁人自居不惭愧。但他无论在君国的朝堂上和大夫的封地里都必定只会骗取到名声。” 樊迟虽然愚钝一些,却不像子张那家伙那般功利。他更关心如何提高自己的修养,找到一个完整的自己。他有一次陪着老师在舞雩台下散步,边走边问:“请问怎样提高修养?怎样改正自己的邪念?怎样辨别迷惑?” 老师说:“问得好!先努力致力于事,然后才有所收获,不就是提高品德了吗?检讨自己的邪念,不就能够消除邪念了吗?由于一时气愤,就忘记了自身的安危,以至于牵连亲人,这不就是迷惑吗?” 樊迟也问什么是仁。老师说:“爱人。”樊迟又问什么是智,老师说:“善于鉴别人物。”樊迟还是不明白。老师说:“选拔正直的人,罢黜邪恶的人,这样就能使邪者归正。” 樊迟退出来,见到子夏说:“刚才我见到老师,问他什么是智,他说‘选拔正直的人,罢黜邪恶的人,这样就能使邪者归正。这是什么意思?” 子夏说:“这话说得多么深刻呀!舜有天下,在众人中逃选人才,把皋陶选拔出来,不仁之人就被疏远了。汤有了天下,在众人中挑选人才,把伊尹选拔出来,不仁之人就被疏远了。” 子夏是聪颖的。 在我的一生中,老师是惟一能使我在寒冬夜行中感到温暖的人。他是我至亲至爱的长者,是我生命中的烛光,在每一次黑暗时刻,每一次我需要他引导的时刻,他总会准时出现。 有一次我问老师该怎样对待朋友。老师说:“忠诚地劝告他,恰当地引导他,如果不听也就罢了,不要自取其辱。” 我被深深地感动了。老师知道我外交于各个国家,性格又豪爽,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朋友,倘若有的朋友犯了错误,我会坦诚布公地劝导他,推心置腹地讲明利害关系。但若他坚持不听,老师又没教导我该如何处置,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能够称得上真朋友的,怕是只有有若和曾参吧。曾参到草庐看望我的时候曾对我说:“君子以文章学问来结交朋友,依靠朋友帮助自己培养仁德。” 我牵着他的手说:“我正是依靠着你才培养了仁德。” 他反过来紧握着我的手,说:“我也是。” 我们就那样紧紧地握着,一直到夕阳慢慢地落下了山,星斗慢慢地升上了天空,都不舍得分开。 我的好兄弟。 曾参。有若。颜渊。 我的好兄弟。 附录:颜渊十二 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仲弓曰:“雍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司马牛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讱。”曰:“其言也讱,斯谓之仁已乎?”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 司马牛问君子。子曰:“君子不忧不惧。”曰:“不忧不惧,斯谓之君子已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 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子夏曰:“商闻之矣: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 子张问明。子曰:“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明也已矣。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远也已矣。” 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棘子成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子贡曰:“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 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子张问崇德、辨惑。子曰:“主忠信,徙义,崇德也。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 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 子曰:“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子路无宿诺。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 子张问政。子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 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 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 季康子患盗,问于孔子。孔子对曰:“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 子张问:“士何如斯可谓之达矣?”子曰:“何哉,尔所谓达者?”子张对曰:“在邦必闻,在家必闻。”子曰:“是闻也,非达也。夫达也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在邦必达,在家必达。夫闻也者,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在邦必闻,在家必闻。” 樊迟从游于舞雩之下,曰:“敢问崇德、修慝、辨惑。”子曰:“善哉问!先事后得,非崇德与?攻其恶,无攻人之恶,非修慝与?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非惑与?” 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樊迟未达。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樊迟退,见子夏。曰:“乡也吾见于夫子而问知,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何谓也?”子夏曰:“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 子贡问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无自辱焉。” 曾子曰:“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 [注释:] ①《左传》定公十五年。 ②《史记•孔子世家》。 ③《孔子家语•曲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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