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伴 儿时的伙伴现已各奔东西,在城里呆着的我几乎没了跟他们碰面的机会。几个就在周边城里上班,也只是偶尔的打打电话,绝大部分的自初中毕业后十几二十年都未曾谋面。我的伙伴,都起码是9年的同学,可以说是从小玩到大的。那些伙伴们,因为我们镇里学校的教学质量不是很好,基本上初中毕业后便辍了学。有的外出做木匠、泥水匠,有的到了隔壁镇的小工厂里做工,有的继承爸妈的衣钵做起了小买卖,也有的直接在家继续做了农民。在我们这一拨一起玩到大的伙伴中,像我这样读了这么多年书的并不多,全部加起来也超不过一个手掌。要说是研究生,那更是稀之又稀。研究生在我之前曾经出过一个,现留在了美国。跟我一级的也有一个,另外一个便是我,我也为此成了爸妈的骄傲,成了村人羡慕的对象。 儿时的伙伴间,感情非常的纯真,即便是十几年未碰面,偶尔遇到了还是那般的亲热,没有隔阂。这跟当下所谓的很多友情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在我的印象中,很多伙伴留下的印记都特别的深。我很注重感情,有时甚至被说成是感情细腻到了敏感的地步,我想这跟孩提时的经历是有关系的。可惜的是,好几个玩的好的伙伴,现已不在了人世。其中一个是因脑溢血骤然的离开。他叫常敏,家跟我住的很近,我们是从小一个年级上来的。他跟我是同龄,但个子却比我小了很多。因此他也成了我经常欺负的对象。他很调皮,村人看到他都会厌,我妈也不喜欢我整天跟他泡在一起。但我们几乎是形影不离,不管是上山、下河,还是偷果子、捉鸟,我都会叫上他。记得有一次,我家来了客人。我跟他便在村里四处游玩。到了午时,还没饭吃,我的肚子已饿的慌。村里的规矩是这样的,家里来了客人,小孩子不能上桌子吃饭,要等客人吃了以后我们才能吃。那时,妈在厨房做着饭,妹妹在烧着灶,我就跟那伙伴来回的跑。后来实在饿的不行了,我便到桌上去找吃的东西。看着桌上妈做好的菜都已用碗盖着,我没敢动手。这时我注意到桌上的一壶白酒,那时家里来客人都是用大壶打酒的,约莫有5公斤大小。我拿下壶盖,偷着喝了几口。跑了一圈回来,又偷了喝。也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后来感觉有点上了头,就是到了那种似醉非醉的状态,人轻飘飘了起来。这时,我没做别的什么事,只是追着那伙伴打。他在前面一个劲的跑,我在后面使命的追。我的嘴里还一边叫着打他的理由,就说他没大没小,比我小也不叫我哥,叫我的名字。追着追着,我们出了村,他被我用杆子撵到了远处。我一个人觉着无趣,独自走向河边去洗手。当时我还是有记忆的,我走了下去,把手深入了水中。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身子似乎难以控制,往前打了个踉跄,扎进了河里……接下来发生的事,我没了记忆。等醒来后,我已躺在了家里的床上,天也已经黑了。爸妈和几个亲戚都在一旁站着,看到我醒了都露出了笑容。我始终没问过爸妈,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到家的。但从那开始,家人都知道我会喝酒,也喜欢喝酒。实际上,我也确实喜欢喝酒。我要说的是,在我掉下水时,那伙伴并没有跑回来救我,反而是径个儿跑了走。我气他的就是这个,别的倒没啥!后来,在我上高中时,这位伙伴因脑溢血离开了人世,才17岁。他去世时比较的惨。我们那时在县城里上学,每周回家一次,主要是带些饭菜回学校吃。在他去世前的最后两周里,他回到家老感觉浑身乏力。后来是连吃饭的筷子也拿不住,手不停的打颤。可家人没当回事,总是骂他,说他没正经,吃饭都不好好吃。这要怪他自己了,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比较的“皮”,家人骂他是骂习惯了。没等第三周,他在学校里发了病,去世了。据医生说,他要早点治疗,不至于这么早早的离开人世。可惜的是,家人没想过他会生病。 早早离开的不止这么一个伙伴,还有一个更惨的,他才15岁。那伙伴是我初中时的死党。因他家住的比较远,来回上学都要很长一阵子。又是跟我同一个班,平时很玩的来,他就住在了我家。他跟我一起上下学,一起睡觉,还一起跟别人打架之类的,我们的感情是最好了。到了初三,我因成绩比较好,在分班时被分到了一班,也是重点班。他成绩不甚好,就被留在了原来的差班。但不在同一个班并没有影响我们的感情,我们还是跟原来一样的相处。一天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我们班因老师讲解试卷,拖了阵子课。他们半则早早下了课。他在我们教室门外的走廊上立着,跟很多同学一起等着我们下课去吃饭。没过多久,我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又一会儿,听到有人在大叫:雪峰被刀刺了!然后是一阵往楼下跑的脚步声,声音很大,我听得出人很多。我实在憋不住,便直接从教室冲了出去。只见众人抬着他急忙而慌乱的往落下跑去,他被倒着抬着,脚在前,头在后。我加紧脚步跑下了一楼,这时看到了他的脸。脸是煞白的,脖子处还在滴着血。我站在了楼梯口,没有动脚再追下去。脑子有着很多念头,却想不出该怎么做,只是傻傻的站着。很快,警车呼啸而来,把刺的那同学抓上了车。那伙伴就这么走了,是被自己的同班同学用尖刀刺死的。他家就他一个儿子,父母痛不欲生。人有时候是有着太多的偶然,也有太多的意外,往往只是一念之差。他们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两个人在打球时争了几句。两人都为此噎着一口气,事发当天碰巧在教室外又吵了几句,没想到就发生了这样的惨案。当时是这样的,刺的那人因为个子比较小,劲没我伙伴大,被推了几下,一气之下便拿出了刀(那时因为风气不好带着刀上课很正常)。他一边拿着刀,一边向伙伴叫着:你敢再动手,我便刺死你!伙伴并不相信他会真刺,一边嚷嚷着你来刺啊,一边还是走了过去。结果就这样被对方真给刺了,还是四刀。脖子一刀,腹部两刀,还有后腰一刀。医生后来说,要是后腰那刀不刺的话,也还不会死去。因为拿刀很深,直接刺进了肾脏。我当时好像并没有太多伤心的感觉,更多的是恨恨的,暗暗的下决心,一定要找那个刺的人报仇,而且非弄死他不可。伙伴走了后,他父母因为我们关系比较好,一再要我认他们做干爹干娘,爸妈同意了。到现在,我每年都去他们家拜年,只是平时来往的并不很多。我那伙伴实在可怜。去世后,按照当时农村的风俗,他被放在了山脚下等着入土安葬,因为像他这样去世不能在家里做法事。我去山下看过他几次,一次比一次惨。他是我真正近距离看到的死去的人,可我并没觉得什么怕。但说实话,他的样子还是比较吓人的。第一次去,我看到他的脸已经没了肉,原本胖胖的脸蛋干瘪了下来,只剩一层脸皮包着脸部的骨骸。第二次去看他时,更为惊人。因为他是被放在山脚下,守夜的人又没专心看管,只顾着在一旁打麻将,结果伙伴的脸被松鼠给咬了,一侧的脸皮都被撕了开,那场景至今还历历在目。想想着实可怜,人这么走了,还落个如此下场。第三次看他时,他就要被放进棺材,那也是最后一次了。那时的他已经跟原来的人完全两样,要不告诉是他的话,估计连我这样跟他一起睡觉、上学、玩耍好几年的同伴也认不出他来。他走了,他家从此也变了两样。为了打官司,他爸妈(也就是我的干爹干妈)把值钱的东西都卖了,把该找的人都找了,最终还是花掉的钱比赔来的钱要多的多。刺的那人因还未成年仅被判了8年,他家人从老家搬了走,不知躲到了哪儿。慢慢的,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我知道干爹干妈一直对此难以忘怀,每当说起读书什么的,干妈便会抹眼泪。干爹后来沉沦之极,活也不干了,一天到晚就是整着麻将、喝着酒。直到十多年后,干爹干妈搬到了城里干姐那儿住,日子方有改观。说来也巧,曾经有一次,我不小心碰到过那个刺人的同学。他其实并没坐几年牢,家里做了一些关系疏通工作,再加上自己在牢中也挺努力,大概5年左右的时间便被释放回了家。现在,孩子都很大了。奇怪的是,看到他时我的心里是比较的平静,没了曾经的那股恨劲儿。其实想想也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记着那些个事干嘛呢?即便是把他怎样了,又能改变什么呢?死去的已逝去,痛心欲绝的日子也只能成为记忆。 要说起来,类似的事件还真不止此。我们镇上曾经发生过一起特大交通事故,我大概有8、9个同学被烧成了灰,不过那时也没感觉到太多的悲伤。事故发生的很突然,谁都没曾想到过。我们都在外地读书,学校期末考试后一星期左右我要回学校拿成绩报告单。那时镇里通往县城的柏油路还没修好,是那种石子路。来往的车子是那种中巴车,从镇里到县城大概要一个小时的行程。就在这路上,车子由于超载、开的又快,翻倒在了路上,而且发生了爆炸。结果是车上20多个人无一幸免,其中便有我的同学。 或许类似的事情见了不少,对死去这一字眼也增加了很多坦然。农村有很多无奈,人活着也难免经历各种无奈。可是,有什么无奈还可以胜之死去呢?要想明白了,人活着走一遭不也就这么回事。发生怎样的意外才算是不正常呢?顾忌这,顾忌那,并没太多的实际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