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鱼 我不大吃鱼,到现在还是如此。不是我不喜欢,是从小就没怎么吃。可捉鱼却是我们小时候玩的主要内容之一。镇里很穷,除了山上的一些庄稼之外,就是一条河。那时河里的东西多的无法形容,到今天我还经常跟人说这事儿,可很多人并不相信。河里什么鱼都有,包括现在人们当作稀有补品的野生甲鱼、河鳗、鲶鱼什么的。是的,我们在游泳时到处可以看到鳗鱼、甲鱼之类的,那些个一般的河鱼更是无数。河岸的石洞里,河中的石块下,只要一翻开,基本都有河蟹、河虾。村人并不大吃这些东西。想着也奇怪,小时候家里很穷,下饭的菜基本上只有自己腌的咸菜,要不就是酱油汤。酱油汤的味道是不错的,制作过程也简单。在碗里倒上酱油,加盐、猪油、味精,用开水一冲便可喝。长大以后,咸菜还是我的至爱,但酱油是死活都不吃了。那时的问题是,河里有着这么丰富的东西,有些还是现代城里人愿意出高价去买的高等补品,可就是没想着吃那些东西,也没人专门去捉来卖。或许,东西多了还真不被人觉着稀罕。也或许,村人还不曾习惯那鱼腥味儿。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河里的东西也慢慢少了。到今天差不多连普通的鱼也都绝了种。 我们捉鱼的办法很多。最原始的就是下河直接用手摸。你可千万不要以为摸鱼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中间有着很多的技巧。比如手以怎样的形状去摸,碰到鱼之后如何迅速的合拢以防止鱼从一侧溜走。不同的鱼,逃跑的路线是不一样的。有些鱼习惯于往前冲,那么你要从鱼的前端慢慢的下手,然后在抓的时候要先合拢手指。有些鱼习惯于跟虾一样后退着跑,这时你要从它的后端去抓,而且要合拢手柄,不要去管它的前端。那要是螃蟹,你可得注意它的侧方了,因为它会横着跑。我们用手摸鱼也是有捷径的。我们在瞄准一块水域之后,用大块的河卵石围成一圈。然后到山上折来一大把小灌木,用泥巴和着灌木叶,放在地上用石块使劲的敲砸,直到泥巴和灌木叶融到了一起。我们把这种东西扔在河里,不停的搅拌,直到河水变的混浊。这种办法不是我们想出来的,是村里人一直延传下来的办法。据说,山上的那种灌木叶加上泥巴,经敲碎和在一起以后就成了可以让鱼晕眩的草药。而实际上,也确实如此。鱼儿们经我们这般折腾之后,要不就是把嘴巴透出水面呼吸空气,要不就是躲到河边的石壁旁边。这样我们不用太费劲,便可轻易的捉住鱼了。其实要现在想想,即便是不用那些个灌木叶、泥巴之类的东西,就这样在河里拌上半个小时,鱼儿也会晕的,毕竟河水混浊之后就会缺氧啊!河里的鱼很大,一般都有手掌般大小,大多是野生的河鲫鱼。我们捉鱼并不是为了享受鱼的美味。我在前面说过我从小不吃鱼的。说起来也不是天生的不喜欢吃鱼。而是妈极其反对我们一天到晚跑到河里去,还弄一大堆鱼回来。妈说了,家里不做鱼,否则,要是做给我们吃,我们会天天都去捉。于是家里很少做鱼,时间长了我便不再习惯那鱼腥味,长大了也还是不大吃鱼。我们捉鱼,不是看谁捉的多,而是看谁捉的大,捉到最大的那人是很神气的。我们捉来鱼之后,就是偷偷的拿回家,小的喂鸡喂鸭,大的送给那些好吃鱼的村人们。 捉鱼的最好时光是夏天。每逢夏天,镇上的河水就会干掉很多,水田以及一些沼泽地会干涸。在这种季节里捉鱼,也是我们到河里去的欲望最强烈的时候。其实那时的鱼根本用不着捉,我们只需到水田里或是沼泽地里去走走,到处都是鱼。水一干,鱼就无处藏身,很多甚至是干涸而死,有些是在垂死挣扎。什么样的鱼都有,大的,小的,白的,黑的,虾、蟹、鳗鱼、甲鱼,真是应有尽有。当然我们对这些鱼是不敢兴趣的。我们感兴趣的是捉鱼那股乐趣。记得那时,我跟哥是什么样的办法都得想出来,而大部分是从人家那儿学的。现在想来,最危险的要数炸鱼了。我家有的是雷管、导火线、炸药,那是我爸用来劈山的。我们俩偷了来,把导火线接上雷管,在墨水瓶或是酒瓶中塞满炸药,然后把雷管插进瓶子里。这样,炸鱼的工具便已制作完成。瓶子的大小,要看我们炸的地方的深度。越深瓶子要越大,因为水深的地方鱼一般都沉在水底。如果瓶子轻了,在下降的途中便已爆炸,大鱼是炸不到的。水浅则刚好相反,如果瓶子沉得太快,直接到了河底,会把底部的石块炸了起来。炸的多了,我们的经验也丰富了,加之我们对不同河段的深度十分熟悉,制作的炸鱼工具一般都还是恰到好处。炸鱼是很危险的,村里已有好几个人正是因炸鱼而把自己的胳膊或腿给炸掉了。真正炸的时候,尤其是点火的时候,我还是很害怕,总是捂着耳朵躲到一旁。点火这一环节都是哥完成的,他似乎天生就不知道怕是何物的人。如果掌握的不好,点火时会很危险。炸鱼不像放鞭炮那般,点着了便可跑人或是扔到河里。燃烧的时间一定要把握好。扔的过早,导火线泡在水里的时间稍长便会熄灭。因此在点着之后,还要拿在手上让导火线燃烧一阵,待烧的差不多了才扔到河里。扔的过晚,结果可能是还没到河里便已在空中爆炸了。要扔的再晚,那就完全可能炸到自己。幸运的是,我跟哥从来没有出现过意外,手脚齐全,眼睛也没瞎。可能是遗传了爸那劈山的职业技能,不过我想主要还是因为哥的心理素质实在太好。唯一的一次意外是,哥在扔瓶子的时候力度不够大,把瓶子扔到了河边的石堆上,结果是炸的乱石纷飞,场景十分吓人。不过也还是没有伤到我们自己。炸了鱼之后,不能马上下河去捡。村人说,那时的鱼有毒。我想想,这应该是没有道理的。但我们还是按照人们的说法,待上一阵子才下水。浅水炸鱼,给人的感觉非常的残忍。往往是在一声尖锐的巨响之中,鱼、水、石子、沙子什么的一起冲上了半空。被炸之处会留下一个深深的坑洼,坑里总会有不少被炸的残缺不齐的鱼的残躯。炸完之后,眼前便成白茫茫一片。水面漂着的,河底躺着的,都是死鱼。我们不会把所有的鱼都捡回家,就是挑一些大的或是原先没见过的拿回家。小的喂鸡喂鸭,大的送人。那时的鸡鸭可真有口服!相比较而言,我们更喜欢到深水里去炸。水要深了,爆炸时的声音也好听,浑厚而持续,不像浅水里那么刺耳,而且不会水花四溅。那时,只见河心随着爆炸声硬生生的拱起一团水球。徐徐的上升,看似非常的不情愿,然后迅速的落下,变成一环一环的水圈向四周散去。瓶子扔下之处,还会泛起些许水泡,但时间不会持续太长。深水被炸之后,很少有鱼会浮到水面,大多是沉在底下。所以我们要潜下水才能捡到那些被炸死的鱼。水要是很深的话,大鱼一般不会被炸死,只会被震的晕乎晕乎的。这种情况下,我们在爆炸之后要抓紧下水,否则时间一长,那些晕的鱼就会恢复正常,跑掉了。在深水里炸鱼,几乎没有一次让我和哥失望过。那里的鱼很大,而且可能是在河里呆的时间长了,都显得黑黑的,特别的有份量。为了不落下战果,我们便不停的往下潜,一直到河底为止。现在想想,那时我跟哥的水性还真好,深水处有时都超过3M呢。现在估计是不管怎样都做不到了。至于那些辛辛苦苦炸来的大鱼,我们也还是送人了之。现在想来,还真有点后悔。 除了炸鱼,我们还去钓鱼。那也是我跟哥经常做的事。白天我们是不大去钓的,因为白天一般都直接下河捉去了。我们在晚上才去钓,要不就是在发大水时去钓。晚上钓鱼很有乐趣。要决定晚上去钓鱼,我跟哥在当天下午就溜出去挖好蚯蚓,准备好装鱼的桶子,还有带上手电筒。至于鱼竿,我们是从来不拿回家的,就藏在不远的稻草丛里,用完后也放回那地方,否则早就被妈没收了。我们晚上去钓鱼,妈是不知道的,也是不允许的。晚上的鱼特别好钓,估计是饿了,或是想着乘没人之际偷偷的快活一阵,结果就上了我们的钩。出去钓鱼,我们从来就没有空手而回过,可能是河里的鱼实在太多吧。一般情况下,我跟哥会跑到很远的深水处去钓,因为那儿的鱼会大点。我们要穿过河,一直到对面。要是水大,我们就脱掉鞋子趟水过去。有时在大水之后,水流很急。我们就脱掉裤子和衣服,直接游了过去。也不知道那时为什么会这般喜欢去冒险,现在胆子反而小了许多。我们还时常喜欢在洪水之后的晚上去钓,因为那时我们可以钓到一些新鲜的鱼,可能是被洪水从上游冲下来的吧。我们要决定了去钓,下雨天也照样去。我们穿上蓑衣,带上斗笠,全副武装的跑到事先想好的地方,那也是别有一番滋味。晚上没好几个小时,我跟哥是回不来的。这时的妈便会习惯性的拿着一根细竹来找我们。我们很怕妈的细竹,因为那东西打到身上会直接嵌入肉里,然后蹦出红红的血丝。真是很疼!奇怪的是,不管我跟哥跑到哪儿去钓,最后总会被妈寻着。寻着之后,挨打的总是哥,妈从来不打我。哥似乎也习惯了挨打,从来没有因这个不公发表过什么怨言。只是,打归打,我们还是照样晚上去钓鱼。 我跟哥很喜欢晚上去河里,到河里捉点东西。那时河里的东西真是多,比如河蟹吧。晚上我们带上手电筒,一晚上可以照来一大桶。河里的石头下面藏着很多的蟹。只要我们轻轻的翻起石头,看到在下面的蟹,用电筒照着它,它便一动不动,我们只要抓住它的后背便可拿起。还有,我们也可以在河岸边上的石堆里钓蟹。不用任何钓竿,只要在绳子上生一个鱼钩,随便用小鱼或是蚯蚓做诱饵。我们用鱼钩在石堆的空隙处来回摆动,河蟹就会从洞里慢慢的探出身子,用大钳对准鱼钩狠命的钳住。螃蟹是很傻的,它要钳住了便死命不会松开,而且越钳越紧,直到被我们放进桶里。就这样,我们晚上可以弄到好几十斤的河蟹。可妈同样不会给我跟哥做着吃,我们兄弟俩从小至今也就不好吃蟹了。但河蟹我们是不会扔掉的,一般都送给爷爷做成下酒菜。 小时候,见得最多的是黄鳝和泥鳅。因为同样的理由,我到今天也还是不吃黄鳝和泥鳅,甚至包括那些所有滑滑的鱼类。泥鳅和黄鳝在那时简直可以说是成灾了。田里,河里,水沟里,反正到处都有。对于泥鳅,我们的抓法很简单。就是把泥鳅所在地方的水全部弄干,连泥带东西一起捉了上来,放到箩筐里用水冲冲就好了。因这东西太多,我们没有捉它的太大兴趣。捉来了也是拿回家直接喂鸡喂鸭,要不就是给人家晒成泥鳅干。说起黄鳝,那是我们捕捉的主要对象之一。我们不是专门到河里或田里去捉,而是在村里的臭水沟里钓。我们村是古式的村居,村里有一条供各家各户排放污水的小沟。村里的房子底部都是用不大的卵石堆砌而成,所以臭水沟两侧的石头间便会留出一个个的小石洞。黄鳝就躲在这些洞里。钓黄鳝,要稍晚点。时间早了,路上有人来往它便躲进洞里不出来。要晚些个时候,这些黄鳝便会把头探出石洞,露在水沟里。这时,我们便用那简易的鱼钩在它嘴旁来回晃动。黄鳝看到了,会一口咬住不放。我们便顺势猛的往一侧一拉。黄鳝要不被钩子钩了住,要不就被我们拽到了路上。那时感觉很奇怪,我们几乎每天都钓,每天都可以钓来一满桶,但臭水沟里却始终还有那么多黄鳝!印象中村里的人都不吃黄鳝,说黄鳝是小龙,不能吃的。我们捉了以后也没地方可送。后来我们还是发现了有一个人要这些黄鳝,而且还是出钱向我们买,大概是一桶给我们3块钱这样。那人是我们镇中学的老师,是上海人,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被调到我们镇来教书。当时没想那么多,只记着他不会讲我们的方言,还有就是会买我们的黄鳝。有了钱,我们可以买吃的东西。于是,钓黄鳝的积极性大有提高。 镇里流行的捉鱼方法还有一种,那就是药鱼。不过,那是大手笔了,我跟哥是做不到的。他们从医院里买来一种什么药,鱼吃了会死,但人吃了不会中毒。这种药真的很厉害。一般只需用上一小瓶,放到河的上游,一直到下游的鱼都会死掉。我跟哥见过人家药鱼,也见过下药之后河里那白泛泛好几天的场景。虽说我们也炸鱼,但总感觉死这么多鱼还是很残忍的。因为,只要下了药,不管大鱼还是小鱼苗,都会死掉。药一般是晚上下到河里,大概一个来小时后,下药的人就可以捡鱼了。捡鱼是很轻松的,因为下了药以后,鱼都会自己游到岸边,然后也就死在了岸边。他们不用下水便可捡到鱼。镇里是有规矩的,要是有人在药鱼,当天晚上其他人不能去捡。除非你在下游人家看不到的远处,否则要被人家说的。哥和我那时只是跟着人家,看着人家捡鱼,我们是不去捡的。每次药鱼的时候,场面都很壮观。下药的人一般都会有好几个,用箩筐挑着捡来的鱼回家。一晚上不知可以挑一次呢!这药的药力是很强的,一般晚上药了以后,第二天的一整天,河里都会很热闹。大家也都去捡鱼,也用箩筐挑。那时我始终不明白,他们挑这么多鱼回去干嘛呢?又不像现在有人卖,有人买。第二天过后,第三天就没人去捡了。他们说,到了第三天,鱼已经变了味。药鱼的次数与河里鱼的数量一定是成反比的。庆幸的是,我们镇每年都会发好几次大水,一发大水河里的鱼就又多了。估计是大水从别的地方又带了来很多鱼。后来,镇里终究还是把药鱼这事儿给禁掉了,理由是对生态的影响实在太大。可是不管怎样,等我上了高中,河里基本上已经没了什么鱼。更不用说,那些个河虾、河蟹、河鳗、甲鱼之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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