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息谷-管理人的网上家园

楼主:zjzzz - 

[原创]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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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14 18:17:35 | 只看该作者

回头望望人生路上留下的串串脚印,有深有浅,有正有歪,有急有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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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4 18:28:07 | 只看该作者

挨饿

童年的生活是无忧无虑的,但在我上4年级后,这样的生活便一去不复返。那段日子的生活真正影响了我的一生,至少到今天。那时,爸妈一起外出,而且去的是西藏。把我、哥、妹三人留在了家里,交由爷爷奶奶照顾。对了,我还有一个妹妹,除了小时候妹妹出生,4年级之前的时日里,对妹妹的印记是很模糊的。可能我只顾着和哥以及伙伴们一起玩,已记不起很多具体的一些事情。但4年级之后一直到今天,小妹是我生命中最主要的人之一。同样的,我一直对小妹有着非常强烈的愧疚感,与对哥的感觉是一样的。这不仅是因为我从小便几乎独享了爸妈的宠爱,更是在我今后一直走到今天的这段日子里,妹为我作出了太多的牺牲,甚至包括自己的前程。可以说,要没有妹的话,我是走不到今天的。

其实,即使在4年级之前,爸妈也时常外出。但妈一般都在家照顾我们,即便是出去,时日也不会太久。从小,我知道,奶奶跟我妈是不和的。由此,妈跟几个姑姑也不和,就是所谓的妯娌关系。当然现在一切都好了,奶奶也不在世了。我爸有7个姐妹,我和哥也就有7个姑姑。但我们是奶奶唯一的两个孙子,我妹妹也是唯一的孙女。从小我们就没有感受过奶奶的关心,更不用说是爱。当然,这不是恨,说实在的我一点恨奶奶的意思和念头都没有。姑姑的孩子们深受奶奶的关爱,不仅平常常有奶奶给的好东西吃,而且过年还有压岁钱,我们三个是从来没有的。那时我只能想,那是因我妈的缘故。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妈不时的唠叨,当年奶奶是怎样怎么的待她,当然我信我妈。长大了,我也知道有些事情是双向的,并不完全是妈讲的那样。爷爷算是大户人家,不仅一直以来是村里的队长、村长,而且我还有一个据说在上海当官的太公,当然我却从未见过面,后来也不知所去,据说是战死了。我妈跟我爸是同学,妈自小贫寒,外婆、外公早已过世,家里也没什么家当。具体是怎样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爷爷奶奶不同意爸妈这桩自由恋爱的婚事。在那时,农村里自由恋爱,或是违反家里的意图,那是大逆不道。后来爸妈是结婚了,奶奶也从此落下了对我妈的恨意,这一念头和行为直接延续到了我们哥妹三人身上。有时候想想,很多事情是很难说清楚的。在我们三个长大成人之后,妈对我们三人的婚事全部反对一遍。我想,妈可能是彻底的打消了对奶奶当年的怨恨吧。妈的性格很烈,可能与从小父母双亡有关。我也亲眼目睹过妈跟奶奶、姑姑吵架的情形。最严重的一次是,姑姑把我家的窗也砸碎了,那时我刚好站在窗下。也许,我从小对奶奶,对姑姑,甚至是其他亲戚已经有了另类的看法。恨意是没有的,但总是有着另外一种肯定不是很正常的判断。不管好坏,到今天,我始终不觉得亲情是过于重要的情感,至少不是至于首位的。我常年在外,偶尔回家碰见多年不见的亲戚,也没有丝毫的亲切感。在我做事或是判断上,亲情从未成为影响或是阻拦我决定的因素。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属于那种无情的人,是那种冷血。到今天,同学、朋友,甚至是一些不很熟悉的人,在我心目中的感觉都会比亲戚来得深。不管是否正常,我想总是有好有坏的。有一点我想是对的,小时候形成的一些看法和理解,是会影响成人后的很多想法以及行为习性的。

在爸妈不在家的几年里,我不知道哥、妹是怎么想的,但对我来说是那是刻骨铭心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正影响了我的性格,可能是一辈子。也许,那是因为我从小跟着爸妈走的地方比较多,很多事情的看法比一般的孩子要成熟不少。记得那时,奶奶总是不让我们轻易的吃东西,除非我们干了她要求的各种活。否则,动辄就出口大骂,什么话都骂的出来。妈每次回来,听邻居说了一些情形,总会和奶奶大吵一架,抱着我们哭一场。在爸妈不在的那段日子里,我总是饿着肚子。我是比较犟的,奶奶的这种交换式的饭我坚持不会吃,宁愿饿。只是那时偷偷的还是流了不少泪,总盼着爸妈早点回来。哥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分的很清楚,骂归骂,该吃的就吃。其实,我看到哥一边在吃、奶奶一边在骂的情形,我的心底里就会有一股恨恨的冲动,可我并没有觉得哥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哥不时的会偷吃奶奶藏起来的麦饼干、香饼之类的东西,结果当然是挨骂。到后来,奶奶家要吃的东西不见了,就骂哥,顺便搭上我和妹妹。我很气愤,因为我从来没吃过,更不用说偷了。这样的东西我那时觉是不屑于吃。就这样,在往后的5年多时间,我一直没踏进过奶奶的家门。直到上了大学,家里条件好了些,自己也长大了,才恢复了与奶奶家的交往。但是,走进奶奶家,总还是觉着浑身不舒坦。说来也奇怪,哥偷来的东西,从来就没给我吃过,可能他自己实在是饿得不行了,或者是他不想破坏我一直的坚硬姿态。现在想起来,如果哥真要给我吃,我会吃吗?

我的小奶奶(我爷爷堂弟的妻子)实在看我们可怜,总偷偷的叫我去吃饭,要不就给我一些吃的东西。虽然我很不乐意,但饭总是要吃的。那时,小妹很乖,真的很乖。妹妹还很小(妹小我两岁)。她本来个子就小,可能是从小营养不良的缘故。每当阿姨、舅舅们拿来一些米、面粉之类的,妹就给我和哥哥做饭吃。爸妈在的时候,妹是最舒服的了,她从来不用做饭之类的,因为还小。烧火,淘米,跳水之类的,都是哥跟我轮着做。为了吃饭,妹就揽起了奶奶交给的做饭的活。妹几乎从来没挨过奶奶的骂,她总是很乖,不说奶奶的不好,奶奶交代做什么就做什么。可当妹妹看到我们两个挨骂,没饭吃的时候,她就会跑回家给我们做饭吃。具体吃什么,已模糊了。记得,有一次,妹给我们做面条吃。可能是面和的时间太长了,糊成一团,根本拉不起来切成面片,我们饿了一顿。正在这时,奶奶在外面叫,叫我们下午去地里。听着听着,实在饿的慌的我们抱着哭了好一阵。那是我印象中,第一次我们哥妹三人抱着哭,也是至今为止的唯一一次。我隐约中默默下定决心,一定不让人家(主要是奶奶)看不起,宁愿饿着,也不会求人家。

我在学校的成绩并没有受到挨饿而影响,仍然是三道杠,大队长。要知道,奶奶根本就不管我们的学习,现在想想也是不易的。当然,在学校不是一帆风顺的。在每次学校要家里出钱时,是我最头疼的事。我连奶奶家都不愿意走进,更不会向她要钱的。可是,我自己没有一分钱。为了钱的事,我跟老师大吵过两次。现在想想自己的胆子还真不小。一次是开学要交学费,我没钱。老师要我向家里要,我说爸妈不在家,我没钱。老师说你爸妈不在家,总有人管你们的啊,谁管就向谁要去。我大声的说,我没人管,也没人要。于是,开学好几天我都没去学校。那时的学费才两块多钱,后来是拖到很晚,不知是阿姨还是谁给交的。还有一次,在课堂上。学校要到镇里去参加体操比赛,我因为动作比较标准也被选进了参赛队伍。比赛要有着统一的服装,是一套蓝色的运动棉毛衫,袖子上镶着两条蓝带子。同学穿着这样的衣服上课的很多,我从来没有穿过。比赛的时间快到了,老师问起衣服的事,我说我没有。他说去买,我说没钱。他说向家里要,我说爸妈不在。他说向奶奶爷爷要,我说他们不会给。他说实在没有就找人借,我哭着大声的说,我不向他们要钱,也不向别人借,我不参加比赛了。老师也很生气,说人数都已经定了,也训练了这么长时间,换人是不可能的。我生气的跑出了教室。后来是老师帮我借了一套。比赛时,我一直闷闷不乐。而且暗地里一直想着,等爸妈回来一定要买这样一套衣服。其实,等我长大了,觉得这样的衣服是多么的难看。学校里发生的事情,直接影响了我对老师的看法。有时就故意跟他们作对,当然后果肯定是挨训。在我乒乓球训练之时,我故意在教室里撒尿。到后来,教室里的气味实在是太浓,一查就查到了我。我一直没吭声,在被训的时候,可是我并不觉得我错了。后来在读研时,我得知班主任40多点就去世的消息,心中油然而生的是悲意,也引起了不少其他的回忆。我很好强,尤其是在课堂里。就是这个班主任,数学老师,还是我的乒乓球教练。在他老师上课时,我总会令他难堪。我不是故意的,而是习惯而已。每当他在上课时出现一些问题,或是在题目演练时有小错误,我便会在下面大叫。这可能是我的眼睛比较锐利,也可能是我比较喜欢出风头。反正每次都惹得他生气,甚至是发火。这对我来说是经常的事,不仅仅是数学课,其他课也是如此。曾经有一次,班主任气得把书扔到了地上,说你这么厉害你来上。可是,我也觉得挺委屈,因为班主任不停的教我们,不要完全相信老师,如果发现老师哪儿有不对的要及时指出来,等等。或许,这正是一直到后来研究生毕业,我都无法跟老师从心理上接近的原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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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5 22:34:39 | 只看该作者

爷爷

在小时候的日子里,我一直没提起爷爷。爷爷给我的感觉很陌生,直到后来我与他一起前往陕西爸的工场时,才跟爷爷才熟悉了起来。从小,爷爷不大跟我们兄妹说话,也谈不上待我们好或是坏。爷爷是一个比较奇怪的人,他好喝酒,而且每天都是红光满面,直到奶奶去世后不到半年也跟着去了。爷爷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令我觉得不舒服的话,但也没说过什么让我觉得受到关爱的话。似乎,他只在乎他自己的事,只到我长大以后,我成了他喝酒的伴。家里,除了我,没人喝酒,也没人陪他喝酒,爷爷是每顿都要喝酒的。酒,成了我这辈子中很重要的一个词,很重要的一样东西,或许也将可能是置我于死地的东西。爷爷一直自己酿酒喝的。开初是用红薯酿,后来条件好了用米酿。爷爷家有一个很大很大的缸,酿好酒之后就全部倒在里面。爷爷有很多酒瓶子,其实那是镇里卫生所扔掉的废盐水瓶,爷爷捡来后洗干净用来盛酒。一个瓶子刚好可以装一斤酒,爷爷就从楼梯下一直排到楼梯顶部。爷爷一天三顿都喝酒,一顿三瓶,也就是三斤,不多也不少。到奶奶过世后,我注意到爷爷早上一斤也喝不干净了。爷爷有高血压,因为喝酒过多,医生说要戒酒。可爷爷死活不肯,说戒了酒就不用活了,日子过着没意思。爷爷喝酒向来是一个人的,吃饭要两个多小时。记得小时候,都是我们吃完饭,到村里玩了一圈回来,他一个人还在吃。到后来,我长大了,陪爷爷喝酒时,才明白爷爷为什么每顿能喝掉三斤,那是因为速度实在太慢,也因为一个人喝酒死活是喝不快的。我喜欢喝酒,但我不喜欢跟爷爷般慢慢的喝,哪怕是喝下去立马瘫倒在地。爷爷很喜欢在他喝酒的时候,我们在一旁呆着听他胡扯,不管谁在他都喜欢,他都可以讲上好几个小时。他喜欢跟我们讲太公当年的英武历史,喜欢讲日本人打进村庄村民逃难的情形,也喜欢讲文革时他做大队长的故事。他跟我们讲,他喜欢喝酒,是因为一直没酒喝。虽说当上了村大队队长,但也只能是拿票子买来工业酒精兑水来喝。

爷爷在村里,乃至在镇里的知名度是很高的。不仅因为他一直以来当着村官,而且他的笔墨非常厉害,还有就是他做事非常的犟和硬。他甚至为此得了一个外号叫“钢筋佬”。前两者,我跟我爸几乎没学着。爸是因为没钱上学,也就没了机会。我是一直对毛笔不屑一顾。直到爷爷去世前,爷爷还是在说,虽然你读了研究生,但你写的字还实在难看。为此,他不止一次的要我好好的练毛笔。可我觉着,这年代,谁还练毛笔字呢。当时,只要村里有红白喜事,爷爷总是主角。对联怎么写,酒宴怎么操办,村人都会来找爷爷商量。而且,爷爷还是主勺的大厨。奇怪的是,在家里,我从来没见过爷爷做饭,都是奶奶做的饭。奶奶过世后,爷爷是自己做的,但没做多久,自己也便随了去。

爷爷从来不对我哥妹三说好,或是不好,哪怕我是村里第一个考上了省一级重点高中、重点大学、研究生。但是在后来,我还是知道了爷爷一直是以我为骄傲的,只是从未表现出来。爷爷从来没跟我们说过什么体贴关爱的话,也从来没有责怪过我们,哪怕是奶奶在狠命的骂我们之时,他也是只顾喝着自己的酒。似乎这一切,跟他没有关系。我印象很深,在每次发压岁钱的时候,我们三个是3块,而表弟表哥们是5块。只是那时的我觉得,有便已经很不错了。然而,不管如何,我爸、我,从某种意义上都沿袭了爷爷身上的某种气质。也正因为如此,村里从来没谁敢轻视我爸,也从来没谁敢轻视于我。或许,那是一股傲气。

与爷爷产生深厚感情的是,我与他一道去了爸在陕西的矿山。那时,我已经上了初中。去陕西,我们在路上的时间需要4天多。我陪着爷爷从先后从上海、郑州、宝鸡等多处转乘火车。我有个习惯,一坐上火车就开始睡觉,而爷爷似乎从来就不用睡觉。在车上,爷爷照样喝酒。上车前,爷爷会买不少鸡腿之类的东西,然后捎上几瓶白酒。一路上,他就一边喝,一边啃,然后一边跟我扯。我要睡着了,他就跟旁座的人。爷爷不会说普通话,但我看他们聊的很开心。一直到了宝鸡,我看爷爷是累了,我因一路睡的多没有丝毫的困意。从宝鸡到目的地,我们需要在火车站等上大约8个小时,才能坐上车。我们就在火车站旁的空地上占了一块地,铺上一些报纸坐着。那时的火车站不比现在,并没有那么像样。人们,都是在外面占块空地边睡边等车的。没多久,我便听到了爷爷的鼾声,听上去很甜。我一人坐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此时,走过来几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样子。他们围住了我和爷爷,看看我,看看睡着的爷爷。我一下子警觉了起来,用身子护住一旁的行李,用眼睛盯着他们。没多久,他们中的两个便把手直接向我伸了过来,想拿我的包。我死死的拽住包,他们也用力的拉。我看包就要被他们抢了过去,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声的喊了出来:你们干嘛啊!干嘛啊!他们也似乎被我吓了一跳,没想到我的声音会是这么大,看看我也走掉了。爷爷翻了个身,并没有被惊醒。我看着爷爷,似乎从内心深处觉着他真是我的爷爷。也想着,不管如何,要遇到什么事,我一定会全力的护着他的,这或许也就是难以舍割的亲情。爷爷跟我到了爸的工地之后,吃了很多苦。但是随着跟爷爷接触的时间慢慢的增加,我慢慢的觉着爷爷的可爱了。爷爷跟我吵过关于字的起源问题,他说字是孔子发明的,我说不是。他为此很不高兴,还不停的说我不尊重祖宗,不尊重孔子,还算是个读书人。爷爷喜欢找当地的人聊天,其实他根本连普通话都听不懂,不会说,更不用说是陕西乡下的方言了。但是,爷爷总能跟人家说上半天,我们在一旁听着也会乐上半天。最让我感动的是,爸的工地因为没能按常拿到对方的货款,一段时间连伙食费都差不多断了。妈她们就上山采摘一些野菜,用来下饭。这对我们这样从小便不曾过上宽裕日子的人而言,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可对爷爷却是有着一定难度的。因为他要喝酒,而喝酒总要有些下酒菜的。先前,爷爷是尽量少喝酒少吃菜。到了后来,他直接就不喝酒了,跟我们一样直接吃饭。我们心理都清楚,这对爷爷是非常不易的。要知道,爷爷即便是在医生的警告下也不曾愿意停止喝酒!那时,我内心深处是很感动的,也慢慢的感觉到亲情并不是那么遥远。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10-15 22:52:33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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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5 22:35:21 | 只看该作者

爷爷

在小时候的日子里,我一直没提起爷爷。爷爷给我的感觉很陌生,直到后来我与他一起前往陕西爸的工场时,才跟爷爷才熟悉了起来。从小,爷爷不大跟我们兄妹说话,也谈不上待我们好或是坏。爷爷是一个比较奇怪的人,他好喝酒,而且每天都是红光满面,直到奶奶去世后不到半年也跟着去了。爷爷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令我觉得不舒服的话,但也没说过什么让我觉得受到关爱的话。似乎,他只在乎他自己的事,只到我长大以后,我成了他喝酒的伴。家里,除了我,没人喝酒,也没人陪他喝酒,爷爷是每顿都要喝酒的。酒,成了我这辈子中很重要的一个词,很重要的一样东西,或许也将可能是置我于死地的东西。爷爷一直自己酿酒喝的。开初是用红薯酿,后来条件好了用米酿。爷爷家有一个很大很大的缸,酿好酒之后就全部倒在里面。爷爷有很多酒瓶子,其实那是镇里卫生所扔掉的废盐水瓶,爷爷捡来后洗干净用来盛酒。一个瓶子刚好可以装一斤酒,爷爷就从楼梯下一直排到楼梯顶部。爷爷一天三顿都喝酒,一顿三瓶,也就是三斤,不多也不少。到奶奶过世后,我注意到爷爷早上一斤也喝不干净了。爷爷有高血压,因为喝酒过多,医生说要戒酒。可爷爷死活不肯,说戒了酒就不用活了,日子过着没意思。爷爷喝酒向来是一个人的,吃饭要两个多小时。记得小时候,都是我们吃完饭,到村里玩了一圈回来,他一个人还在吃。到后来,我长大了,陪爷爷喝酒时,才明白爷爷为什么每顿能喝掉三斤,那是因为速度实在太慢,也因为一个人喝酒死活是喝不快的。我喜欢喝酒,但我不喜欢跟爷爷般慢慢的喝,哪怕是喝下去立马瘫倒在地。爷爷很喜欢在他喝酒的时候,我们在一旁呆着听他胡扯,不管谁在他都喜欢,他都可以讲上好几个小时。他喜欢跟我们讲太公当年的英武历史,喜欢讲日本人打进村庄村民逃难的情形,也喜欢讲文革时他做大队长的故事。他跟我们讲,他喜欢喝酒,是因为一直没酒喝。虽说当上了村大队队长,但也只能是拿票子买来工业酒精兑水来喝。

爷爷在村里,乃至在镇里的知名度是很高的。不仅因为他一直以来当着村官,而且他的笔墨非常厉害,还有就是他做事非常的犟和硬。他甚至为此得了一个外号叫“钢筋佬”。前两者,我跟我爸几乎没学着。爸是因为没钱上学,也就没了机会。我是一直对毛笔不屑一顾。直到爷爷去世前,爷爷还是在说,虽然你读了研究生,但你写的字还实在难看。为此,他不止一次的要我好好的练毛笔。可我觉着,这年代,谁还练毛笔字呢。当时,只要村里有红白喜事,爷爷总是主角。对联怎么写,酒宴怎么操办,村人都会来找爷爷商量。而且,爷爷还是主勺的大厨。奇怪的是,在家里,我从来没见过爷爷做饭,都是奶奶做的饭。奶奶过世后,爷爷是自己做的,但没做多久,自己也便随了去。

爷爷从来不对我哥妹三说好,或是不好,哪怕我是村里第一个考上了省一级重点高中、重点大学、研究生。但是在后来,我还是知道了爷爷一直是以我为骄傲的,只是从未表现出来。爷爷从来没跟我们说过什么体贴关爱的话,也从来没有责怪过我们,哪怕是奶奶在狠命的骂我们之时,他也是只顾喝着自己的酒。似乎这一切,跟他没有关系。我印象很深,在每次发压岁钱的时候,我们三个是3块,而表弟表哥们是5块。只是那时的我觉得,有便已经很不错了。然而,不管如何,我爸、我,从某种意义上都沿袭了爷爷身上的某种气质。也正因为如此,村里从来没谁敢轻视我爸,也从来没谁敢轻视于我。或许,那是一股傲气。

与爷爷产生深厚感情的是,我与他一道去了爸在陕西的矿山。那时,我已经上了初中。去陕西,我们在路上的时间需要4天多。我陪着爷爷从先后从上海、郑州、宝鸡等多处转乘火车。我有个习惯,一坐上火车就开始睡觉,而爷爷似乎从来就不用睡觉。在车上,爷爷照样喝酒。上车前,爷爷会买不少鸡腿之类的东西,然后捎上几瓶白酒。一路上,他就一边喝,一边啃,然后一边跟我扯。我要睡着了,他就跟旁座的人。爷爷不会说普通话,但我看他们聊的很开心。一直到了宝鸡,我看爷爷是累了,我因一路睡的多没有丝毫的困意。从宝鸡到目的地,我们需要在火车站等上大约8个小时,才能坐上车。我们就在火车站旁的空地上占了一块地,铺上一些报纸坐着。那时的火车站不比现在,并没有那么像样。人们,都是在外面占块空地边睡边等车的。没多久,我便听到了爷爷的鼾声,听上去很甜。我一人坐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此时,走过来几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样子。他们围住了我和爷爷,看看我,看看睡着的爷爷。我一下子也警觉了起来,用身子护住一旁的行李,用眼睛盯着他们。没多久,他们中的两个便把手直接向我伸了过来,想拿我的包。我死死的拽住包,他们也用力的拉。我看包就要被他们抢了过去,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声的喊了出来:你们干嘛啊!干嘛啊!他们也似乎被我吓了一跳,没想到我的声音会是这么大,看看我也走掉了。爷爷翻了个身,并没有被惊醒。我看着爷爷,似乎从内心深处觉着他真是我的爷爷。也想着,不管如何,要遇到什么事,我一定会全力的护着他的,这或许也就是难以舍割的亲情。爷爷跟我到了爸的工地之后,吃了很多苦。但是随着跟爷爷接触的时间慢慢的增加,我慢慢的觉着爷爷的可爱了。爷爷跟我吵过关于字的起源问题,他说字是孔子发明的,我说不是。他为此很不高兴,还不停的说我不尊重祖宗,不尊重孔子,还算是个读书人。爷爷喜欢找当地的人聊天,其实他根本连普通话都听不懂,不会说,更不用说是陕西乡下的方言了。但是,爷爷总能跟人家说上半天,我们在一旁听着也会乐上半天。最让我感动的是,爸的工地因为没能按常拿到对方的货款,一段时间连伙食费都差不多断了。妈她们就上山采摘一些野菜,用来下饭。这对我们这样从小便不曾过上宽裕日子的人而言,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可对爷爷却是有着一定难度的。因为他要喝酒,而喝酒总要有些下酒菜的。先前,爷爷是尽量少喝酒少吃菜。到了后来,他直接就不喝酒了,跟我们一样直接吃饭。我们心理都清楚,这对爷爷是非常不易的。要知道,爷爷即便是在医生的警告下也不曾愿意停止喝酒!那时,我内心深处是很感动的,也慢慢的感觉到亲情并不是那么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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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16 08:13:11 | 只看该作者
[em01] 楼主的文彩不错。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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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6 14:15:30 | 只看该作者

游泳

小学时代,除去上面这段刻骨铭心的不快之外,生活总体来说还是很阳光的。村里的玩伴很多,几乎从三年级到五年级的同村孩子都是我的伙伴,他们也喜欢跟我一起玩。从小,我的个子比较高,老师一直不相信我怎么会长的这高,不相信我怎么还在念小学。这可能是我读书晚的缘故,也可能是从小跟爸妈在外跑的缘故,反正自小我便利用身高优势在伙伴们中充当领袖。不管是分组打架,还是溜出去游泳,或是上山偷东西,我都是领头的。当然为此也吃了很多亏。可惜的是,自上初中起我便停止了长个。慢慢的,原来比我个小的也都比我高了,等到上高中,我已经成为三等残废——1.7米都不到。有些想想也奇怪,怎么就这样转眼从高的变成了矮的呢?!

说起小时候的玩,那就一个字:疯。可以说,除了飞上天,杀人抢劫之外,我们是什么都尝试过了。我们最喜欢的是水,只要和水相关的事我们都喜欢。我们尤其喜欢夏天,因为夏天不仅可以游泳,可以去河里捉鱼,可以上山摘果子,可以到田里捉青蛙,还可以在晚上去捉鸟。当然,我们玩的最频繁的要数游泳了。村里的孩子每个都会游泳,而且几乎就是从小在河里泡大的。我们镇,其实是很穷的。到现在,有些个村庄,还在全国贫穷榜上挂着名。镇上仅有一条宽200余米的河,水深之处有过3米,还有就是四周的山,没有任何可以给人们创富的工业条件。我们就是在这山水中长大的。爸妈一直不让我们游泳,可我们自有应付的办法。为了不让妈发现,我一般早上上学便偷偷的穿好两条短裤,为的是上完课便可直接去游泳,省得回家拿裤子时被妈拦住。当然,那只是在放学以后时用。要是我们中午或是上学途中跑出去游的话,那根本用不着换短裤。一般我们是采取两种办法:一种是直接脱光,光着屁股游,游完以后再把短裤穿回去;另外一种是,怕光着屁股被人家看到,我们就穿着短裤游,游完之后特意找那种被太阳晒的滚烫的大大的卵石,坐在上面把短裤烘干,方才溜回学校。

夏天,我们最期待的就是放学,一放学我们就直接去了河里。那时的河里可真是热闹非凡,整条河里都是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场面不仅壮观,而且一看就令人兴奋,迫不及待的就想扎进水里。我没有手表,其实那时连手表都还没见过。但是我们每天都会准时的回家,我们主要是看太阳,只要太阳从对面山顶沉了下去,我们就知道回家了。否则,一定会在岸边看到手中拿着细竹的妈。要是阴天看不到太阳,我们就看手或是互相看对方的嘴唇。要是手指出现了一条条明显的皱痕,或是嘴皮的颜色变成了深紫色,我们也知道该回家了。记得那时,我们游泳是不分男女池的。不同的是,女的穿着裙子游。在懂事前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女的总是游好之后,跑到河对岸的一个矮土堆后面呆一会儿才回来。后来才知道,原来她们是去换衣服。我们男的换裤子是从来不躲的,站在岸边把屁股对着河就迅速的换了。这时候要是河里还有在游的伙伴的话,他们总免不了要起哄,一边叫喊着一边用手往岸上的屁股使劲的拨水。我们真的很喜欢游泳,哪怕是下雨天,我们都不会落下。可以说是,只要不生病,我们几乎都会准时的出现在那地方。

当然,游泳也不是没出现过不愉快的事。最让我们恶心的,也是最让我们愤恨的,是有人会一边在河里游,一边往河里大便。只要看到那漂浮的大便,我们就赶紧爬到岸上,用水把大便推走,然后再跳下河里。其实,河水本来就是不干净的,但这也是长大了以后才意识到。因为,镇上的人们就是沿河而住,一天到晚离不开这条河。早上洗刷尿壶、便器是在河里,那时还没有抽水马桶。洗菜、洗衣服,洗碗、洗桶什么的,也都是在河里。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的人们似乎并不觉得脏。然而,人们的身体却是非常的健康。我家没有电视机,当时也没有转播跳水比赛这样的节目,但我们却早早学会了跳水比赛。长大了,再去儿时游泳的岸边,不由的感叹,而且是后怕。我们跳水其实是很危险的。为了争强,我们跳水的高度越来越高,难度也越来越大。最令人佩服的伙伴,就是那种能从岸边马路上直接跳进河里的人。要知道马路垂直下方并不就是河,还有好几米宽的河卵石堆,而且马路离河的高度不会低于5米。跳的人,要先从很远的地方助跑,跳过石堆,再跳进河里。要有个不小心,光着身子直接跳到石堆里,那必定会落个非死即残的下场。当然,敢跳的人是不多的,我是其中的一个。其实我也很怕,只是充胖子,为了要当领袖也就豁出去了。每一次跳完以后,我都很难受。因为我们这种跳法,要不就是横着身子扎进水,要不就是头冲进水里。入水那一刹那,身子会很痛,而且水压对胸部、腹部的冲击也会造成呼吸困难,难以避免的会呛水。当然,每次我都会忍住难受。所幸的是,至今没死,也没残。但也不是没出过意外。有一次,在我跳下入水的一刹那,撞到了一个正在潜水的人头上。那人我认识,是我们同村的人,但年龄比我大了好多。我刚一浮出水面,就吃了他一耳光。我很火,也很痛,可是我并没有吭声。游完泳之后,我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那人还在不停的警告我。我不知说了句什么话,他猛的一拳落到了我的小腹。我应声倒在了地上,身子蜷缩在一起,在地上直打滚。小腹挨拳是很难受的,我那时的感觉是巴不得死掉算了。呼吸因窒息而变得很艰难。就在我地上打滚的时候,我隐约中听到我哥在跟他打架。后来我哥拿着石头追他,他跑回了村。过了很久,我才缓过气来,但肚子还在痛。到家以后,我把事情告诉了爸妈。爸一句话也没说,拿着个什么东西出了门。我们连忙跟着跑了出去,跟着他到了那人家里。打我的人不在家,他的爸妈在。爸声音很大的叫到,把人给找来。那人的爸妈一边拉住我爸一边听我妈说完了事情的经过。他们的意思是,算了,小孩在闹着玩。可爸死活不同意。他的说法是,我那时是小孩子,可他儿子都已经这么大了,居然这么用力的打一个小孩,要打伤了怎么办?双方说了好一阵子,那人还是没出现。我捉摸着,他可能也想到了我爸妈会去找他,不知躲哪儿去了。最后,爸提出两个选择,一个是把儿子找来让我爸同样打一拳,另外一个是让他爸妈亲自向我道歉,保证他儿子不再欺负我,还有买些什么用来防止小孩受怕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也想不起来了。那时的农村是有小孩的魄会被吓跑的说法。我爸那时在村里很有威望,可能是跟我爷爷有关,也可能是跟他本人的人缘有关。这件事情之后,那人一直躲着我爸,我也是一直恨着那人,默默的发誓一定要打一拳回来。而实际上,我的确是受了伤。打那以后我不仅肚子痛了好多年,而且也影响了我的食欲。最后是什么时候恢复的,我倒是记不清了。这个事情一直延续了好多年,我爸没忘,他们父母也没忘。我琢磨着,估计是不少同村人都将当时我在地上打滚的情形告诉了爸妈,他们也觉着愧疚吧。他们一直对我格外的照顾,每逢他们家里有什么好东西,总会往我家里送。我们两家因我而产生的这一心结,一直持续到发生在我哥身上的另外一件事之后,终于解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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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6 20:56:23 | 只看该作者

上山

我们除了下河游泳之外,还时常上山玩。我们家乡的山上有着很多的山洞,爷爷告诉我那是日本人打到村里时大家挖的防空洞。我们上山的时候,防空洞都已经被水泥封死。可是我们发现一个就敲掉一个,拿着树枝做成的火把,一个一个的穿行。洞里的温度很低,也很黑,而且洞都很长。我们往往要走一个多小时才能从洞的一头走到另一头。等我们爬出洞,都已过了好几座山。那时也真奇怪,怎么从来都不觉得累呢?可能事实就是这样,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做起来是永远不会累的。在山上,我们除了穿越防空洞,还爬上树去掏鸟窝或松鼠窝。可我们还没有像现在人一样抓来吃这样的概念,只是为了玩,而且也很好玩。

在一次掏鸟窝时,我记得那是在哥身上发生的第一起让我很担心的事情。我们那天在河里摸鱼,之后顺便爬上了一侧的山。那座山并不高,但一侧是被劈掉的石崖,崖下的石头被村人拿去做了墓碑。就在被劈成一半的山顶上有一棵足有一抱宽的松树,我和哥以及几个同伴看到树上有一个窝。我们凭多年的经验,判断那应该是一个大鸟的窝,里面会有很多的鸟蛋。于是,哥就爬上去掏。我站在树下,看着哥慢慢的往上爬。哥爬树的本领是一流的,根本不用任何辅助工具。只是树实在太大,鸟窝又高,哥爬的也有点累了。我看着哥爬到了中途的一个树枝上,停了下来,把脚跨上树枝,慢慢的坐了下来,准备休息一阵。没一会儿,哥休息好了,起身准备继续往上爬。但就在此时,哥的腿被树枝卡住了,根本提不出来。好一会儿,我看哥铆足了劲提,但死活就是弄不出来。哥被卡在了半空,上不去,也下不来。我是被吓着了,慌忙中,我赶紧叫伙伴回家去叫爸妈。爸妈还没到,我爷爷急匆匆的赶来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爷爷为我哥着急的一件事,也是唯一一次。爷爷很胖,还刚喝过酒,爬树本来便不是他的强项。我看他爬了半天,上去,滑下,再上去,再滑下,半天还是在树下。爷爷又用随身带的草绳围着树扎了一个圈,半斜着,双脚踩上去,用双手有节奏的移动绳圈,然后再用脚踩上去。爷爷想这样通过手、脚和圈子配合着用,慢慢的爬上树。可是,爷爷实在太胖,双手也没那么有劲,根本没办法自己来移动那承载着自身的绳圈,终究没法成功爬上树。哥还在上面坐着,我看很怕,但远远看去哥似乎并没有恐惧的神情。妈来了,爸也来了,还有一个人也来了,正是打我在地上滚的那人的爸。只见他冲上来后,敏捷轻松的上了树,到了哥所在的位置下放,用手把哥的腿托出了被卡的树枝。哥得救了。他们一先一后的下了树,稳稳的落到了地上。爸妈不停的向那人感谢。当然,妈没忘骂哥,还揪住哥的耳朵。哥没有反抗,也没吭声,估计他是知道自己错了。打那以后,我不再恨那个打过我的人。我想,我的事也因我哥的事扯平了。

在山上,不仅是哥,我也出过意外。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意外更让人可怕。我们山上有很多杨梅,是野生的杨梅。我们村的人都知道,这种杨梅其实是不能吃的,不仅酸,还涩。我们也不是为了贪吃杨梅而上山的,只是为了玩。我们知道杨梅不好吃,可我们每年都会去,我们实在是太熟悉山上的情况了。什么时候山上有什么,我们都一清二楚。虽说杨梅不能吃,可是在我的记忆中,山上的杨梅从来就没有红过,都是在青涩中被我们这帮子人摧残一光。有一次,我和伙伴上山摘杨梅。摘杨梅是要爬到上树的,否则根本够不着。我跟伙伴轻松的上了树,在树上摧残那些本就还没熟的杨梅。不知不觉中,我们玩到了傍晚。回到家,我一头扎到床上,瘫着怎么也起不来。到了晚饭时刻,妈叫吃饭,我还是没起来。妈过来翻我身子,我还是瘫着。过了一阵子,妈有了结论。她说我是丢魂了,是丢在白天爬过的杨梅树上。于是妈背起我,一手拿着香,一手拿着饭碗。模糊中,我依稀记得妈把我背到了白天到过的那片杨梅山上。妈点燃香,朝着树开始拜,一边嘴巴念念有词。妈的大概意思是小孩子不懂事,侵犯了山神、树神,请他们原谅,保证下次管好孩子,不让再胡闹。妈把随身带来的米饭洒到了山上。回来的路上,妈一边重复着那几句话,一边沿途撒米饭,一直到家门口。我知道那是叫魂,是小孩子在外丢了魂,被神仙留了住回不来,要大人沿路去叫回家。否则,孩子就会永远昏迷不清。对这种说法,我是不相信的,也没听到过有人曾因丢了魂而长眠不起或是丢命的。但奇怪的事是,妈叫了魂以后,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便起身吃饭了,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我想,或许是真的魂被叫回来了吧。那以后,我也再也没丢过魂。

都说农村很迷信,我从小便在迷信中长大。虽然自小我对菩萨、神仙之类的东西不那么相信,但很多次不舒服却都是妈通过菩萨治好的。叫魂是一回,还有一次也类似。一天,我吃了午饭后一直在外玩耍,到晚饭时间方才回家。妈已做好晚饭,我却没有丝毫饿的感觉,而且感觉肚子胀的凶。玩的时候,不舒服是没感觉的。一停下,越来越觉着不舒服。肚子硬硬的,好像里面撑着什么物体。难受,而且越来越难受。妈见了我的不舒服,问了一些情况便走了出去。没多久,妈手拿一小包东西回来了。拆了开,我看出那是香灰。妈说,这是她从菩萨那儿求来的香灰,能治好我的肚胀病。妈倒了一杯水,把烟灰全部倒了进去,晃了晃,叫我喝下去。没等我喝干净,妈拉着我往外走,我不知道去哪里。到了我才知道,妈是叫我去拜拜菩萨。妈说单单喝香灰还不够,还要求菩萨帮帮忙才能治好我的病。我是象征性的拜了几下,妈妈则是双眼紧闭,口中念念有词。不管信不信菩萨,没过多久我的肚子就不胀了,还觉着很饿。当然,即便是肚子好了,我还是不那么的相信菩萨。我不相信菩萨是有理由的。记得自我懂事起,就看到妈四处拜佛,为爸求签。只要有佛的地方,妈都去了。要是那些人家说灵验的佛,妈更是每逢时节都会过去。哪怕是徒步好几小时,哪怕是人山人海。妈求签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也就是盼着爸能多赚点钱,或是问问菩萨爸什么时候有好运,什么时候能赚到钱。菩萨的话有好有坏,但总是好的居多。在我的印象中,菩萨说的最多的是,爸来年就会有好运。可是,来年一直来到现在都几十年了,爸还是没有碰到过什么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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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7 11:06:26 | 只看该作者

捉鱼

我不大吃鱼,到现在还是如此。不是我不喜欢,是从小就没怎么吃。可捉鱼却是我们小时候玩的主要内容之一。镇里很穷,除了山上的一些庄稼之外,就是一条河。那时河里的东西多的无法形容,到今天我还经常跟人说这事儿,可很多人并不相信。河里什么鱼都有,包括现在人们当作稀有补品的野生甲鱼、河鳗、鲶鱼什么的。是的,我们在游泳时到处可以看到鳗鱼、甲鱼之类的,那些个一般的河鱼更是无数。河岸的石洞里,河中的石块下,只要一翻开,基本都有河蟹、河虾。村人并不大吃这些东西。想着也奇怪,小时候家里很穷,下饭的菜基本上只有自己腌的咸菜,要不就是酱油汤。酱油汤的味道是不错的,制作过程也简单。在碗里倒上酱油,加盐、猪油、味精,用开水一冲便可喝。长大以后,咸菜还是我的至爱,但酱油是死活都不吃了。那时的问题是,河里有着这么丰富的东西,有些还是现代城里人愿意出高价去买的高等补品,可就是没想着吃那些东西,也没人专门去捉来卖。或许,东西多了还真不被人觉着稀罕。也或许,村人还不曾习惯那鱼腥味儿。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河里的东西也慢慢少了。到今天差不多连普通的鱼也都绝了种。

我们捉鱼的办法很多。最原始的就是下河直接用手摸。你可千万不要以为摸鱼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中间有着很多的技巧。比如手以怎样的形状去摸,碰到鱼之后如何迅速的合拢以防止鱼从一侧溜走。不同的鱼,逃跑的路线是不一样的。有些鱼习惯于往前冲,那么你要从鱼的前端慢慢的下手,然后在抓的时候要先合拢手指。有些鱼习惯于跟虾一样后退着跑,这时你要从它的后端去抓,而且要合拢手柄,不要去管它的前端。那要是螃蟹,你可得注意它的侧方了,因为它会横着跑。我们用手摸鱼也是有捷径的。我们在瞄准一块水域之后,用大块的河卵石围成一圈。然后到山上折来一大把小灌木,用泥巴和着灌木叶,放在地上用石块使劲的敲砸,直到泥巴和灌木叶融到了一起。我们把这种东西扔在河里,不停的搅拌,直到河水变的混浊。这种办法不是我们想出来的,是村里人一直延传下来的办法。据说,山上的那种灌木叶加上泥巴,经敲碎和在一起以后就成了可以让鱼晕眩的草药。而实际上,也确实如此。鱼儿们经我们这般折腾之后,要不就是把嘴巴透出水面呼吸空气,要不就是躲到河边的石壁旁边。这样我们不用太费劲,便可轻易的捉住鱼了。其实要现在想想,即便是不用那些个灌木叶、泥巴之类的东西,就这样在河里拌上半个小时,鱼儿也会晕的,毕竟河水混浊之后就会缺氧啊!河里的鱼很大,一般都有手掌般大小,大多是野生的河鲫鱼。我们捉鱼并不是为了享受鱼的美味。我在前面说过我从小不吃鱼的。说起来也不是天生的不喜欢吃鱼。而是妈极其反对我们一天到晚跑到河里去,还弄一大堆鱼回来。妈说了,家里不做鱼,否则,要是做给我们吃,我们会天天都去捉。于是家里很少做鱼,时间长了我便不再习惯那鱼腥味,长大了也还是不大吃鱼。我们捉鱼,不是看谁捉的多,而是看谁捉的大,捉到最大的那人是很神气的。我们捉来鱼之后,就是偷偷的拿回家,小的喂鸡喂鸭,大的送给那些好吃鱼的村人们。

捉鱼的最好时光是夏天。每逢夏天,镇上的河水就会干掉很多,水田以及一些沼泽地会干涸。在这种季节里捉鱼,也是我们到河里去的欲望最强烈的时候。其实那时的鱼根本用不着捉,我们只需到水田里或是沼泽地里去走走,到处都是鱼。水一干,鱼就无处藏身,很多甚至是干涸而死,有些是在垂死挣扎。什么样的鱼都有,大的,小的,白的,黑的,虾、蟹、鳗鱼、甲鱼,真是应有尽有。当然我们对这些鱼是不敢兴趣的。我们感兴趣的是捉鱼那股乐趣。记得那时,我跟哥是什么样的办法都得想出来,而大部分是从人家那儿学的。现在想来,最危险的要数炸鱼了。我家有的是雷管、导火线、炸药,那是我爸用来劈山的。我们俩偷了来,把导火线接上雷管,在墨水瓶或是酒瓶中塞满炸药,然后把雷管插进瓶子里。这样,炸鱼的工具便已制作完成。瓶子的大小,要看我们炸的地方的深度。越深瓶子要越大,因为水深的地方鱼一般都沉在水底。如果瓶子轻了,在下降的途中便已爆炸,大鱼是炸不到的。水浅则刚好相反,如果瓶子沉得太快,直接到了河底,会把底部的石块炸了起来。炸的多了,我们的经验也丰富了,加之我们对不同河段的深度十分熟悉,制作的炸鱼工具一般都还是恰到好处。炸鱼是很危险的,村里已有好几个人正是因炸鱼而把自己的胳膊或腿给炸掉了。真正炸的时候,尤其是点火的时候,我还是很害怕,总是捂着耳朵躲到一旁。点火这一环节都是哥完成的,他似乎天生就不知道怕是何物的人。如果掌握的不好,点火时会很危险。炸鱼不像放鞭炮那般,点着了便可跑人或是扔到河里。燃烧的时间一定要把握好。扔的过早,导火线泡在水里的时间稍长便会熄灭。因此在点着之后,还要拿在手上让导火线燃烧一阵,待烧的差不多了才扔到河里。扔的过晚,结果可能是还没到河里便已在空中爆炸了。要扔的再晚,那就完全可能炸到自己。幸运的是,我跟哥从来没有出现过意外,手脚齐全,眼睛也没瞎。可能是遗传了爸那劈山的职业技能,不过我想主要还是因为哥的心理素质实在太好。唯一的一次意外是,哥在扔瓶子的时候力度不够大,把瓶子扔到了河边的石堆上,结果是炸的乱石纷飞,场景十分吓人。不过也还是没有伤到我们自己。炸了鱼之后,不能马上下河去捡。村人说,那时的鱼有毒。我想想,这应该是没有道理的。但我们还是按照人们的说法,待上一阵子才下水。浅水炸鱼,给人的感觉非常的残忍。往往是在一声尖锐的巨响之中,鱼、水、石子、沙子什么的一起冲上了半空。被炸之处会留下一个深深的坑洼,坑里总会有不少被炸的残缺不齐的鱼的残躯。炸完之后,眼前便成白茫茫一片。水面漂着的,河底躺着的,都是死鱼。我们不会把所有的鱼都捡回家,就是挑一些大的或是原先没见过的拿回家。小的喂鸡喂鸭,大的送人。那时的鸡鸭可真有口服!相比较而言,我们更喜欢到深水里去炸。水要深了,爆炸时的声音也好听,浑厚而持续,不像浅水里那么刺耳,而且不会水花四溅。那时,只见河心随着爆炸声硬生生的拱起一团水球。徐徐的上升,看似非常的不情愿,然后迅速的落下,变成一环一环的水圈向四周散去。瓶子扔下之处,还会泛起些许水泡,但时间不会持续太长。深水被炸之后,很少有鱼会浮到水面,大多是沉在底下。所以我们要潜下水才能捡到那些被炸死的鱼。水要是很深的话,大鱼一般不会被炸死,只会被震的晕乎晕乎的。这种情况下,我们在爆炸之后要抓紧下水,否则时间一长,那些晕的鱼就会恢复正常,跑掉了。在深水里炸鱼,几乎没有一次让我和哥失望过。那里的鱼很大,而且可能是在河里呆的时间长了,都显得黑黑的,特别的有份量。为了不落下战果,我们便不停的往下潜,一直到河底为止。现在想想,那时我跟哥的水性还真好,深水处有时都超过3M呢。现在估计是不管怎样都做不到了。至于那些辛辛苦苦炸来的大鱼,我们也还是送人了之。现在想来,还真有点后悔。

除了炸鱼,我们还去钓鱼。那也是我跟哥经常做的事。白天我们是不大去钓的,因为白天一般都直接下河捉去了。我们在晚上才去钓,要不就是在发大水时去钓。晚上钓鱼很有乐趣。要决定晚上去钓鱼,我跟哥在当天下午就溜出去挖好蚯蚓,准备好装鱼的桶子,还有带上手电筒。至于鱼竿,我们是从来不拿回家的,就藏在不远的稻草丛里,用完后也放回那地方,否则早就被妈没收了。我们晚上去钓鱼,妈是不知道的,也是不允许的。晚上的鱼特别好钓,估计是饿了,或是想着乘没人之际偷偷的快活一阵,结果就上了我们的钩。出去钓鱼,我们从来就没有空手而回过,可能是河里的鱼实在太多吧。一般情况下,我跟哥会跑到很远的深水处去钓,因为那儿的鱼会大点。我们要穿过河,一直到对面。要是水大,我们就脱掉鞋子趟水过去。有时在大水之后,水流很急。我们就脱掉裤子和衣服,直接游了过去。也不知道那时为什么会这般喜欢去冒险,现在胆子反而小了许多。我们还时常喜欢在洪水之后的晚上去钓,因为那时我们可以钓到一些新鲜的鱼,可能是被洪水从上游冲下来的吧。我们要决定了去钓,下雨天也照样去。我们穿上蓑衣,带上斗笠,全副武装的跑到事先想好的地方,那也是别有一番滋味。晚上没好几个小时,我跟哥是回不来的。这时的妈便会习惯性的拿着一根细竹来找我们。我们很怕妈的细竹,因为那东西打到身上会直接嵌入肉里,然后蹦出红红的血丝。真是很疼!奇怪的是,不管我跟哥跑到哪儿去钓,最后总会被妈寻着。寻着之后,挨打的总是哥,妈从来不打我。哥似乎也习惯了挨打,从来没有因这个不公发表过什么怨言。只是,打归打,我们还是照样晚上去钓鱼。

我跟哥很喜欢晚上去河里,到河里捉点东西。那时河里的东西真是多,比如河蟹吧。晚上我们带上手电筒,一晚上可以照来一大桶。河里的石头下面藏着很多的蟹。只要我们轻轻的翻起石头,看到在下面的蟹,用电筒照着它,它便一动不动,我们只要抓住它的后背便可拿起。还有,我们也可以在河岸边上的石堆里钓蟹。不用任何钓竿,只要在绳子上生一个鱼钩,随便用小鱼或是蚯蚓做诱饵。我们用鱼钩在石堆的空隙处来回摆动,河蟹就会从洞里慢慢的探出身子,用大钳对准鱼钩狠命的钳住。螃蟹是很傻的,它要钳住了便死命不会松开,而且越钳越紧,直到被我们放进桶里。就这样,我们晚上可以弄到好几十斤的河蟹。可妈同样不会给我跟哥做着吃,我们兄弟俩从小至今也就不好吃蟹了。但河蟹我们是不会扔掉的,一般都送给爷爷做成下酒菜。

小时候,见得最多的是黄鳝和泥鳅。因为同样的理由,我到今天也还是不吃黄鳝和泥鳅,甚至包括那些所有滑滑的鱼类。泥鳅和黄鳝在那时简直可以说是成灾了。田里,河里,水沟里,反正到处都有。对于泥鳅,我们的抓法很简单。就是把泥鳅所在地方的水全部弄干,连泥带东西一起捉了上来,放到箩筐里用水冲冲就好了。因这东西太多,我们没有捉它的太大兴趣。捉来了也是拿回家直接喂鸡喂鸭,要不就是给人家晒成泥鳅干。说起黄鳝,那是我们捕捉的主要对象之一。我们不是专门到河里或田里去捉,而是在村里的臭水沟里钓。我们村是古式的村居,村里有一条供各家各户排放污水的小沟。村里的房子底部都是用不大的卵石堆砌而成,所以臭水沟两侧的石头间便会留出一个个的小石洞。黄鳝就躲在这些洞里。钓黄鳝,要稍晚点。时间早了,路上有人来往它便躲进洞里不出来。要晚些个时候,这些黄鳝便会把头探出石洞,露在水沟里。这时,我们便用那简易的鱼钩在它嘴旁来回晃动。黄鳝看到了,会一口咬住不放。我们便顺势猛的往一侧一拉。黄鳝要不被钩子钩了住,要不就被我们拽到了路上。那时感觉很奇怪,我们几乎每天都钓,每天都可以钓来一满桶,但臭水沟里却始终还有那么多黄鳝!印象中村里的人都不吃黄鳝,说黄鳝是小龙,不能吃的。我们捉了以后也没地方可送。后来我们还是发现了有一个人要这些黄鳝,而且还是出钱向我们买,大概是一桶给我们3块钱这样。那人是我们镇中学的老师,是上海人,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被调到我们镇来教书。当时没想那么多,只记着他不会讲我们的方言,还有就是会买我们的黄鳝。有了钱,我们可以买吃的东西。于是,钓黄鳝的积极性大有提高。

镇里流行的捉鱼方法还有一种,那就是药鱼。不过,那是大手笔了,我跟哥是做不到的。他们从医院里买来一种什么药,鱼吃了会死,但人吃了不会中毒。这种药真的很厉害。一般只需用上一小瓶,放到河的上游,一直到下游的鱼都会死掉。我跟哥见过人家药鱼,也见过下药之后河里那白泛泛好几天的场景。虽说我们也炸鱼,但总感觉死这么多鱼还是很残忍的。因为,只要下了药,不管大鱼还是小鱼苗,都会死掉。药一般是晚上下到河里,大概一个来小时后,下药的人就可以捡鱼了。捡鱼是很轻松的,因为下了药以后,鱼都会自己游到岸边,然后也就死在了岸边。他们不用下水便可捡到鱼。镇里是有规矩的,要是有人在药鱼,当天晚上其他人不能去捡。除非你在下游人家看不到的远处,否则要被人家说的。哥和我那时只是跟着人家,看着人家捡鱼,我们是不去捡的。每次药鱼的时候,场面都很壮观。下药的人一般都会有好几个,用箩筐挑着捡来的鱼回家。一晚上不知可以挑一次呢!这药的药力是很强的,一般晚上药了以后,第二天的一整天,河里都会很热闹。大家也都去捡鱼,也用箩筐挑。那时我始终不明白,他们挑这么多鱼回去干嘛呢?又不像现在有人卖,有人买。第二天过后,第三天就没人去捡了。他们说,到了第三天,鱼已经变了味。药鱼的次数与河里鱼的数量一定是成反比的。庆幸的是,我们镇每年都会发好几次大水,一发大水河里的鱼就又多了。估计是大水从别的地方又带了来很多鱼。后来,镇里终究还是把药鱼这事儿给禁掉了,理由是对生态的影响实在太大。可是不管怎样,等我上了高中,河里基本上已经没了什么鱼。更不用说,那些个河虾、河蟹、河鳗、甲鱼之类的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10-17 18:21:36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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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17 12:05:34 | 只看该作者
很好的散文,回忆是给自己一个成长的机会,请继续加油,不为别人,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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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18 23:09:08 | 只看该作者

偷果子

小时候,没有偷的概念,只是想着别人家的果子一定比自家的好吃,就想着摘些来解解嘴馋。不幸的是被抓住好多次。村里几乎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的果树,我家也不例外。有些是爷爷种的,比如橘子。有些是爸妈种的,比如甘蔗。有些是我跟哥种的,比如葡萄和枇杷。爷爷种的橘子是不甚稀罕的,因为村里每家都有。我们南方的庄稼基本是一年两季,种完稻子种麦子。在麦子收割后,我们便会在空出的地上种其他的一些作物,比如甘蔗、花生之类的。我们村为什么种这么多的甘蔗我始终没有问过爸妈。只记得那时,只要有空的地都种起了甘蔗。可能是甘蔗好活,也可能是甘蔗容易放藏。我们家种的甘蔗从来不卖,而是用来自己吃,或是榨糖。甘蔗很好放,不会烂,所以我们家几乎一年到头都有甘蔗吃,过年时都还有。甘蔗我是很喜欢吃的,可能家里也没别的什么好吃的。当然,那时的甘蔗还不是我们现在买来的这种可以去皮而且没节的品种。家里种的甘蔗皮是青的,不是现在这种红红的,而且每一节的节点很硬,不容易被啃掉,一不小心就会弄个牙龈出血。我们现在的这种甘蔗就村人说是从广东那边引进来的,叫做广东甘蔗,那是我上初中以后才有的新品种。甘蔗好吃,偷来的更不用说了。不过,甘蔗我是不到别人家去偷的。一方面是因为自家实在比较的多,另一方面也因为人家偷我家的甘蔗我一直恨的很。我们偷,是偷自家的甘蔗。自家的甘蔗是藏在地里的,这是小时候我们觉着好玩的事情之一了。一到甘蔗熟透,爸妈便会在家附近的地里挖一个大坑,里面铺上很多稻草,把捆成一捆一捆的甘蔗放到坑里,再用泥土填上封好。平时要家里来了客人,爸妈就会把一侧的土拨开,从中抽出几根,再把土填好。就这样,我们家一年到头始终有甘蔗吃,到过年都不会烂掉。为了让家里的甘蔗吃的时间长些,妈不让我跟哥哥多吃。因为我们俩要吃起来,可以从早上一直吃到晚上,这东西毕竟饱不了肚子。但是,我和哥还是会去偷着吃。尤其是我们打算到外面去玩时,便会偷偷的带上好几根走。我们学着爸妈挖的样式,从一侧抽出几根,然后再按原样给以恢复。奇怪的是,几乎我们每次的这样的动作,最终还是会被妈识破。后来,妈每年都会换一个藏甘蔗的地方,而且是背着我们将甘蔗藏好了。为此,我和哥便有了事做,每天去找妈藏甘蔗的地方。用不了过久,我们就会如愿以偿。其实,找到妈藏甘蔗的地方是很容易的。我和哥对家里的几处地是再熟悉不过了,远处的是不用去的,想想妈也不会跑那么远,否则客人来了得费多少时间啊?于是,我们就到附近的我家的地里去踩点。踩点就是在地上不停的跳。我们知道只要下面藏了甘蔗,我们跳的时候就会感受到弹性,要没有,地就是硬硬的。我们按照这一想法来回的排查,终究是不会失败的。妈对此也无奈,可是每年妈还是换着地儿藏。

偷了自家的,我们也会去别人家光顾。村里最多的果子就是桔子,我们家也有。但是,我总觉得别人的比自家的好吃,还觉着别人家的桔子比自家的要快,于是对不属于自己的那些桔子特嘴馋。我们家是有桔子,可实际上我吃到的却很少。因为桔子是爷爷种的,那时爸妈又不在家。我和哥是没有权力随便去摘的,起码要有姑姑们的同意。我姑姑有七个。她们对我和哥很凶,当然现在看到我都很客气。在姑姑们不知情下,我会带上小伙伴们到自家的桔子林里去摧残。其实,我要不摧残,最终也是只能吃到几个姑姑们吃剩下的几个而已。可能正是这样,使得我对别人家的桔子嘴馋的要死。要一个人,我是不敢去人家那里去摘。我哥也不会,哥的胆子大,他如要吃,便直接去自家的林子了。只有和伙伴们一起时,我的领袖气质才显露的出来,胆子也大了许多。当然,去人家地里,不是每次都会得手的。有一次,我便被人家逮了个正着,还出了大丑。那是一天下午,我跟伙伴们上山玩。玩了好久,我们看到一旁桔子林里长的桔子都是裂开的,露出了白白的果瓣。桔子我们是见得多了,可像这般的倒还是第一次。果子的皮还是青的,照理说还不是熟的那种。那时我们判断桔子的生熟只看桔子皮。只要皮黄了,那一定是熟了。我们当时在想,连皮都裂开了,那还能不熟?实际上,那时离桔子熟的季节还是有着一阵子的。没想太多,我们几个蹑手蹑脚的爬进了林子的栅栏,准备摘些来尝尝滋味儿。还没等站稳可以去摘时,我突然感觉伙伴们像风似的往外跑了。还没明白究竟是什么事,但我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也就扭头窜出林子,拔腿就跑。几个伙伴没打招呼,各自分散着狂奔。我也拼命的往前跑,虽然我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没看到人,也没听到什么声音啊!跑着跑着,我看比我跑的早的伙伴迎着我的面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向我叫到:有人追来了,快跑。听罢,我扭身往回路跑。那时,我还是没觉得有谁在追我们。伙伴跑的比我快,转眼超过了我。我拼命的叫他,慢点,等等我。他没理我,只是拼命的往前跑。猛然,我听到后面传来一声闷闷的声音:还不停下?再跑,我就把你的腿打断!我感觉声音离我已很近了,便拼出吃奶的力加快速度。就在这时,我突然觉得被什么东西砸到了后背,没等反应过来,已一个跄踉倒在了地上。后面的人赶了上来,嘴巴说着:叫你不要跑还跑,是要打断你的腿!顺手,他捡起了地上的锄头,我方才知道他扔过来的是一把锄头。心理在想,这老头也够狠的,要是锄头不是横着过来,是直的过来,锄地的铁块儿砸到我,那我不是非死即残?我没吭声。他一路拽着我,我还是没吭声。他把我拽到了隔壁村,他不是我们村的人。我说怎么会这么狠呢?不就几个桔子啊!他问了我叫什么,哪个村的,爸妈叫什么,爷爷叫什么。问完后,叫我写了保证书。大概意思是以后不再偷桔子之类的话。我照写,只是还是没吭声。写完后,我走回了家,一路上忐忑不安。我怕他告诉爸妈,或告诉爷爷。要那样的话,不仅丢脸,还肯定会挨妈的一顿打。我为这个事担心了好长一阵子,直到后来看看似乎不像会有什么事发生之后,才摆脱了关于这件事的阴影。但是,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理那几个和我一起偷桔子的伙伴。我恨他们,因为他们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有人追来了,只顾着自己跑。而且,他们跑的还比我快。一起去的有五六个人,单单就我被抓了住,还写保证书。我在学校可是个好学生,写保证书这种事都是那些学习成绩不好的同学才做的事,我觉的自己有点抬不起头。这件事,我一直没忘记。不仅是我们偷人家的桔子连吃都没吃到,便已被抓住。更主要的是,那个抓我的人居然是我爸的亲舅舅。他是不认识我的,可我后来怎么想都觉的,他用锄头扔一个还没锄头一半高的小孩,实在是过于危险而且是很残忍的。

有时候,摘人家的果子吃也并不就是偷。我好桃子吃,从小便是。只是现在吃的多了,也就不像儿时那般的喜爱。我们村没有一户人家种有桃子,只有隔壁村才有。隔壁村的桃子长的特水灵,还没熟便会散发出阵阵香味儿。远远的看到桃树,难免也会流口水。记得,妈在没跟爸一起外出工场时,主要的职业是卖面干。面干,是以米为原材料通过机器做成的细细的面粉,就是现在我们熟悉的细米线,不过是晒干了的。那时,妈挑着面干在镇上的各个村子叫卖。妈一出去就是一整天,从早上天还没亮启程,一直到晚上天黑回家。我会坐在家门口盼着妈回家。因为,妈只要去卖面干了,回来总会给我带些吃的,其中便有桃子。那是妈买回来的。妈卖面干,收回来的并不是钱,更多的是其他一些粮食。那时钱是不多的,很多东西还是用物物交换这一原始的交易方式。但妈总会设法给我们弄些好吃的东西来,最多的也就是桃子。当然,妈不是每次都可以给我买桃子吃的,有时也会是其他的一些东西。但自那起,我便喜欢上了桃子。我喜欢桃子,可还真没想过去偷人家的来吃。不仅是因为好几次被人抓了住,而且到隔壁村去偷东西,毕竟想着心理也着实害怕。在我的同学中,就有隔壁村的,他时常跟我们说他们家有好多桃子。有一次放学后,我们叫他带我们去摘些来吃,他欣然的答应了。我们跟着他爬到了山上,山上果真有一片桃树。看着树上长满的半青半红的桃子,我简直傻了眼。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的桃子,是长在树上的真的桃子,还是我们可以随意摘的呢!疯喜若狂,我随手摘了几个塞进嘴巴便啃,真是又甜又香。我边吃边挑那些个自己喜欢的长相去摘,卷起衣服当袋子盛。正当我们沉浸在欣喜中,忽然听到有人在大叫:谁在偷桃子偷桃子!我没理会,想着可能是同学他爸以为别人进到了林子里。我张声叫我那同学,可他没回应。这时我想想也觉着不对劲,再喊喊一起来的其他同学,也没回应。本能的反应,我赶紧弓起身子,往一旁的树林里跑去。然后加快脚步,往山下直奔。桃树林是在半山腰,我连跳带跑的往山下冲了去。一直到了山脚路旁,我才觉着比较安全了,立住脚步,傍着路旁的小树直喘气。摘来的桃子早已丢的一光二尽,我只能是蹒跚着回了家。第二天上学,我问那同学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居然告诉我,那桃子林并不是他家的!人们常说,小孩子胆大包天,现在向来也不是没道理。

村里还有一种果子,估计是很少地方有的。它长的像我们今天的柚子,但没柚子甜,水分却比柚子多。即便是在村里,这种果树也不多,大概有56棵的样子。可能因为仅有这么几棵,也就成了我们时常光顾的对象。其实那东西是很难吃的,只是长的好看,而且香味很浓。哪怕摘了来不吃,就看看、闻闻,也不失是一桩心旷神怡的美事。更何况我们一天到晚原本也没啥事可做。白天,我们是不敢靠近的。果树的主人不仅在树旁围起高高的围墙,在围墙上放上长着长刺的干树枝,而且树底下还有家狗看管。我们光顾时,一般都是下半夜了。到那时,我们约摸着主人已睡着,看树的狗也已疲倦。我们几个人一起,带着装果子的麻袋,手电筒,还带上梯子。现在想想是比较夸张的,简直跟电视上播的专业偷手有的一比。去的几个人中,我们会分好工,一般是四组:一组负责把风,一组负责架梯子,一组负责上树,还有一组负责把扔到地上的果子捡到麻袋里。可能是偷这一果子的风险实在大,我们不去则罢,一去便会装满麻袋方可罢休。回来后,这些果子我们最多打开一个解解馋,剩下的也便随意处置了之。虽说我们布置的很专业,但也没办法确保万无一失。有过好几次,在我们不小心弄出响声后,树下的狗便大声的叫了起来。主人也应声大喊,穿着睡觉的衣服赶了出来。我们这时就一哄而散,各自跑掉。最严重的一次是,在听到狗叫和主人的叫声后,扶着梯子的伙伴很着急,连忙撤掉并扛着梯子径自跑了去,丢下树上的伙伴不上不下的挂在了哪儿。他抱着树不敢吭声,也不敢下树,怕被树下等着的够咬上几口。一直到了第二天天亮,才被睡醒的主人放了下来,然后叫他的家人领了回去。之后,我们一直拿这个事嘲笑那伙伴,说他居然笨到能在树上呆一晚上,还被人家抓住。可他并不理睬我们的讽刺,只是不停的说架梯子的伙伴不讲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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