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朋友坐在肯德基靠窗的座位上,窗外是一条号称深圳闹市区的街道——华强北。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朋友突然发问:“岚,你看见了哪些人?”我举目望去,行走在路上的男士女士无一不是穿着得体的衣饰,迈着悠闲的脚步,路边的小贩起劲地叫卖,无不向人们宣扬着这条街道的热闹与繁华,未等我出声回答,朋友已经说出答案:“我只看到三种穷人。”她啜了一口可乐,说道:“再辉煌的房子总有一条阴暗潮湿的下水道,就算这条繁荣的街道上,也处处可见一些衣衫褴褛的大小乞丐们向着路人伸出他们脏兮兮的手,这是第一种穷人。”
“看到这些人,我总是昂头走过的,我不会去看那些铺在地上的白纸写得多么动听多么催人泪下。”我截断朋友的话。
朋友点点头,表示同意,“不劳动者不得食,这是目前市场经济所决定的唯一生存方式。”
“但是第二种人——”她的手指指向一名正在路边叫卖玩具的妇人,她的嗓音已嘶哑,手中不停地晃动着那只用塑胶做成的鸟儿,那似乎是一种儿童玩具,但是,都市里的孩子们喜欢的是高科技的遥控车、芭比娃娃,有多少人会对这些简陋的小玩意看上一眼呢?于是妇人只好重复地叫着“小鸟——小鸟——”,只是嗓音越来越低沉,越来越嘶哑。
“看到这些人,我也是一样昂头走过的。”朋友说道,她顿了一顿,“因为你不能扫视她们的商品,只要瞄上一眼,她们眼中燃起的希翼之光足可以将你融化,但是等你转身而去时,你甚至可以从她们的叫卖声中读出深入彻骨的失望。”
最后她补充道:“比没有希望更残忍的,就是把希望放在一个人的手上时,接着再告诉他(她)没有希望,这种举动,无疑比没有希望残忍的多,我并不是一个残忍的人,所以,对第一种穷人我不看,是因为不屑,对第二种穷人我不看,是因为不敢。”
“为什么你不买下她们手中的商品,要知道那只是一两元钱的小玩意,比起那些马路上的乞丐,她们显然有骨气得多。”
“我不会买下它们,因为我不需要,如果她们不从自身找原因,去叫卖一些抢手的小商品,就算我可以帮衬她一时,但是我帮衬不了她一世,求人助不如自助,就连婴儿也知道,注定要靠自己站起来才能学会走路。”
“那么第三种穷人呢?”我四处地搜寻着,除了衣着光鲜的男女来来去去,已经看不到可以和“穷人”这两个字沾上边的相关人等,朋友一笑:“别找了,第三种穷人就是我和你,当然,”她用吸管划了个圈子,“也包括所有的这些人。”
我吓了一跳,虽说自己的收入不能过千过万,但至少供自己的三餐温饱有余,不知何时我也可以和“穷人”搭界,但仔细想来,朋友的话倒是有几番道理。
朋友幽幽地说:“有个故事说过,两个朋友在林中遇见老虎,一位朋友穿上了跑鞋,朋友问他,反正也跑不过老虎,何苦多此一举,那人答道,没关系,快不过老虎不要紧,只要快过你就成了,象我们这种人,别看现在可以吸着六元一杯的可乐,嚼着七元一包的薯条,但是,也许有一天早上醒来时,就会发现身边的一切随着工作的逝去而一并逝去,在深圳这种快节奏的生活下,不知有多少人打算穿着跑鞋超过你,如果自己不努力地越跑越快,最后总有一天要被老虎吞掉,很多人说深圳人好学,依我看来那都是被逼的,只要迈上这个职场,就有如穿上一双永不停歇的红舞鞋,只可以不停地跳动着,只要一停下来,结局总是死路一条。”
“是的,”我点头赞同道:“今天我们可以坐在这里嘲笑乞丐,但是只要一松懈,说不定明朝我们就是被人嘲笑的乞丐。”
我和朋友相视一笑,我问她:“话虽如此,穿上这双红舞鞋你后不后悔?”
朋友笑着摇头:“红舞鞋虽然给人压力,但是可以跳出最炫丽的舞蹈,比起碌碌无为的一生,我心甘情愿地选择它。”
"同意!",于是,两杯可乐碰在一起,噗噗的气泡活跃地从杯底冒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