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婆家村头的山坡上,有一低矮的草房。里面住着一位83岁的妇人,丈夫说是他儿时伙伴的母亲。
听婆婆说过,这位老人年轻时,涂着口红,穿着凌罗绸缎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美人。她曾嫁过三个汉奸,两个被打死,一个病死。当年每有戏场,她坐在前排的中间,吃着瓜子有人伺候着,婆婆曾羡慕地上前瞧她那双小脚上的绣鞋,见过她当年骑着洋马有护兵保卫出入城门时的风光。几个丈夫死后,她带着两个儿子回到娘家,几年后娘又死了,没了地,33岁那年嫁给了这个村53岁的光棍,又生一儿一女。如今老伴早已入土,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没有一个家能容的下她,被撵到这破草房里已度过了几个春秋。
年初一的早晨,给祖宗磕罢头,我便朝这破草房走去。
木板的门已经敞开,炊烟从房门的上方缓缓冒出。房子很小,有两张床的地基,床靠西墙放着,床下两块砖头立起搭起的炉灶就靠东墙了。床上堆着破旧的被褥,褥子是用化肥袋子做的。她在烧水,炉火正旺,水壶被火苗裹着发出了响声,地上的茶壶里刚沏满了热茶。玉米秸燃烧的灰烬沸沸扬扬,屋子的四壁早熏成黑色,锅盖上存有一指厚黑色的油泥。我坐在门槛上和她攀谈起来,她问我是谁家的儿媳,给我讲她在部队的孙子官职的升迁。说起部队的官衔高低,格外的清晰,言谈间流露出当年的记忆。
老人的衣服很脏,沉积着多年的灰尘,已辩不清原来的颜色,袖口早已破损。一双骨瘦如柴的手,满是裂痕,也是黑的。关节凸起的中指上红布条做成的戒指,看了更让人心酸。她的腿早不能站立,门旁放着她勉强从屋里推出的尿盆。我仔细的端详她那张脸,牙齿已经脱落,皱纹不规则的布满她瘦长的脸上,已寻不出一点当年的风韵。
地上一只落满灰尘的碗里,两个水饺已经干裂,是昨晚儿媳送来吃剩的年夜饭,就这样她又挨过她83岁这个除夕。
草房里没有电灯,夜幕降临,她已不需点亮那盏油灯了。漆黑的夜里,定有当年的风光和排场在那里显现。寂寞、悲凉已显矫情,人也可这般地活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