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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solarxia - 

[读书评论] [分享][转帖]风不飘摇,云不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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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7 12:54:08 | 只看该作者
 第三十六章 他们的爱
  
   叶飘和风褚宁的爱情就这么慢慢被大家发觉了。
   在加拿大,本来这种事情是不会被干涉的。但是因为在此桩爱情之中牵扯了太多的因果,所以他们面临了不曾有过的压力。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风明仕。他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甚至对于叶飘,他都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他也不想有什么印象,在他脑海里,叶飘总之是比不过雷楚云的。儿子的选择让他恼怒,让他在雷奉先面前丢了脸。但是,他也只能冷淡客气的说:“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答应了楚云些什么。”
   雷家人不好说什么,而雷家的代表出人意料的竟然由雷已夕来担当,她的反对方式也很古怪,不理叶飘,不理雷楚云,甚至连风褚宁也不理了。她每天出没于各个酒馆舞厅,用荒诞的生活与爱情大唱反调。
   叶启温一向游离在儿女间的感情之外,蒋淑惠也是很久之后才后知后觉。她没给叶飘解释的余地,也没给叶启温发表意见的余地。她的反对斩钉截铁,甚至有些歇斯底里:“叶飘,别人我管不着,你,绝对不许和姓雷的姓风的有半点瓜葛!”
   雷已庭自然是不会同情他们的,他总是在叶飘心烦意乱的时候,诡秘的出现在她身边,幸灾乐祸的说:“放弃吧,你们不该在一起。”
   而其他的朋友,连好脾气的Gerry都算在内,也纷纷有些抱怨和不满。
   总之,他们的爱,没人欣赏,更别提祝福。
  
   这样旗帜鲜明的反对,有多半是来自对雷楚云的怜惜。因为雷楚云太平静了,她的态度仿佛这激烈的情变是昨日放映的电影,而并非她本人亲历。十几年来情感的幻灭就由这个瘦弱纤细的美貌女子独自消化了,甚至和风褚宁都没有来一次面对面的交谈,也没有机会互道珍重。
   唯一能透露她的悲怨的,大概就是她的钢琴。那段日子,她练习得格外刻苦,只是无论弹什么曲子,都蕴含了一种极深的哀伤,随着音符铭心刻骨的敲入了每个听者的心里。而这些人中最被震痛的,就是每天仍然会不自觉的走到雷家琴室后墙的风褚宁。他总是静静的听完全部,让自己心中的疼痛与熟悉又陌生的琴声一起尽情到达极致。然后在最后空荡的回音中过滤了时间和爱情,忘记自己,也忘记叶飘。那个时候,在短暂的一刻里,在眼泪流下的瞬间,不知为什么,他竟然感觉是幸福的。
  
   叶飘竭尽全力的给自己鼓劲,她每天起床都要像催眠一样对着镜子发呆,然后心中默念:一切会过去的,会好的,会和他走到底的。
   如果不这么做,她几乎没有和风褚宁牵手的勇气。
   其实她不害怕人们的轻视和反对,尽管连母亲都不给她一丝一毫的支持,她也并不害怕。因为有风褚宁在身边,那些都不是问题。她害怕的是,自己会主动放弃,放弃风褚宁,放弃这段被唾弃的爱情。
   当她看到风褚宁强自坚持的笑脸的时候,当她被风褚宁紧紧抱在怀里的时候,当她凝视风褚宁充满心事的背影的时候,她总会迷惑,这个人还是那个不求成功只求坦荡的男孩吗?还是那个笑容干净问心无愧的男孩吗?他苦苦追寻的无怨无悔的人生还存在吗?她千呼万唤的爱情还是原来的样子吗?
   不,不是了,不在了。
   他被改变了,是叶飘自己亲手把他改变的,把他身上那些叶飘曾经从骨子里膜拜的金子一样的光辉,一点点的掩埋了。
   爱情开到荼靡,荼毒了他,也荼毒了她。
  
   如果说他们两个人一直以来都是在感受爱情,那么从并肩站在世人面前开始,他们真正的思考了爱情。而深思熟虑以后,随着后来发生的一件件不可预料的事情一起,他们不约而同的给了爱情统一的诠释。尽管这个诠释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但多年之后,无论叶飘还是风褚宁,都没有后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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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7 12:54:25 | 只看该作者
第三十七章 我们都“坏了”
  
   那天晚上的天气就有些古怪,天空是红色的,不是那种霞光漫溢的红,而是阴沉沉的血红,像是有什么不好的预兆。
   在这样不协调的颜色中,Gerry气急败坏的出现在了叶飘和风褚宁的面前。
   “Beruna,我想和Windy单独谈谈。”Gerry说,他的语气很冷淡,显然对两人不屑一顾。
   “好吧。”叶飘讪讪的走开,她有点惭愧,其实她和风褚宁并不亲密,就这么走在街上是连手都不拉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熟识的人,她却总是不自觉的低下头。
   “什么事?”风褚宁看着叶飘的背影说。
   “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把目光放在别人身上一点!”Gerry有些气恼的说,“比如,已夕!”
   “已夕”这两个字对于加拿大人的发音是个挑战,但是Gerry却说得字正腔圆,这个名字他从小念到大,已经从口舌念到了心里。
   “是吗?她好吗?”风褚宁自嘲地笑了笑,他早就不是那个可以随时兼顾别人的周到的男孩了,现在的他,自顾不暇。
   “不好!不好透了!”Gerry扭过了脸,“她每天酗酒,烟也抽得厉害,如果……如果不是我跟着她,那现在不知有多少男人和她上过床了!”
   风褚宁拍拍他的肩膀说:“谢谢你了。”
   Gerry躲开他的手,苦涩的笑了笑说:“谢我?我能做什么?我什么也帮不了她,她永远不会听我的。我和你不一样,我在她眼里,而你,在她心里。”
   Gerry捂着头,样子很痛苦,他继续说:“我喜欢已夕,喜欢了很久,可能比她喜欢你的时间还要长一点点。可是,她不喜欢我。你和Cloudy,Beruna恋爱之后,我以为她会接受我的。我们也的确接吻了,做爱了。那又能怎么样呢?她只在乎我带了什么颜色的眼镜,穿了哪个牌子的衬衫,却根本不想听我说我是多么的爱她!”
   最后,他告诉了风褚宁一个酒吧地址,让他去把雷已夕带回家。他说他不敢再看雷已夕了,太难受,上帝和爱情抛弃了他。
  
   风褚宁在那家叫“another night”的酒吧找到雷已夕时,她已经醉成一滩了。她迷迷糊糊的坐在一个印加男孩的腿上,那男孩显然打算把她带回家。
   “已夕!”风褚宁一把拉过她。
   “啊……哥!”雷已夕兴奋的扑到了风褚宁怀里,“你来找我了?”
   那个印加男孩很不满,他骂了几句脏话,雷已夕毫不客气的回骂了更多。
   “走吧!”风褚宁没想在这里闹事,他独自抵挡了印加男孩扔来的酒瓶子,把雷已夕拖出了酒吧。
   “狗娘养的杂种……”雷已夕仍旧滔滔不绝,直到走出门口才停了下来。
   “哥!你坏了!”雷已夕打着酒嗝说,风褚宁的胳膊蹭伤了一块,流了点血。
   “不是坏了,是破了。”风褚宁拉住摇摇晃晃的雷已夕说。
  
   这样的解释他说过无数次,从雷已夕7岁时摔倒的那次开始。那时候雷已夕的中文还说不太好,她在外面摔了跤,就嚼着小嘴跑到风褚宁身边哭,她不会说疼,只好用了个差不多的词——坏了。
   风褚宁便一边小心的替她包扎一边解释,不是坏了,是伤了,破了。可能是这样的宠爱对雷已夕来说太珍贵了,在那个年纪她只能把风褚宁的心疼和自己的“坏了”联系在一起。于是,自那以后,她就不断的“坏了”,甚至故意的让自己“坏了”,即使到了已经完全懂得其中含义的年龄,还固执的不肯改掉小时候留下的温馨的语病。
  
   “哥,就是坏了,我这里坏得厉害!”雷已夕把风褚宁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你的,也一样坏了!我们都坏了……”
   雷已夕握得很用力,风褚宁却还是抽回了自己的手。
   “已夕,你醉了,我送你回家吧!”
   “不!我不回去!”雷已夕红了眼睛,“你这是干什么?干吗还来管我?哥,你不爱我,雷楚云不爱,叶飘也不爱!你们都不爱我,既然不爱,就别来管我!”
   风褚宁一把抱起了她,任凭她拳打脚踢就是不放手。他坚定的对雷已夕说,也好像对自己说:“从你一生下来,从你叫我‘哥’开始,我就决定管你,所以要管一辈子!”
   雷已夕在他肩头渐渐没了动静,她低声啜泣,半梦半醒的搂着他的脖子,一会喊哥,一会又喊叶飘,直到最后混混睡去。
   风褚宁没开车,就这么一直把她抱回了家。这种近乎肉体上的惩戒让他体会到了久违的责任感,尽管他很明白,有些伤害是诚意和努力都不能缓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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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7 12:54:45 | 只看该作者
 第三十八章 变
  
   风褚宁把雷已夕送到家后才发现她的醉酒并不寻常,她的样子越来越奇怪,就像没有知觉,神游太虚,久久不能恢复。
   第二天,焦急的廖绸珍请来了Dr.Alex,诊断结果令所有人如坠冰窖——雷已夕吸毒了。
   她吸毒的时间并不长,只有三个月,但这短短的90个日夜,已经足以摧毁她的一生。
   一向优雅的廖绸珍也无法优雅了,她抓着雷已夕哭着问为什么,雷已夕面无表情,任由她反复摇晃。
   为什么?
   叶飘很清楚,三个月前,雷已夕一字一句的对她说绝不原谅,没想到,她连自己也没有原谅。
  
   休学,戒毒,疗养,这些冷漠的字眼和花一般的雷已夕连一起念时是那么的让人唏嘘,但也无法改变重来了。唯一让人感到欣慰的是,雷已夕开口提的第一个要求竟然是想见见Gerry。男孩丝毫没因为她的遭遇而离弃,相反的,他为能陪伴在雷已夕身边而自豪,并且真心实意的坚持每天为她祈祷。就算雷已夕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个魔鬼,但在Gerry心里,她永远是独一无二的有着洁白双翼的大天使。
   后来Gerry对风褚宁说,雷已夕见他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不带那个黑色的眼镜了,很好看的,我喜欢。因此Gerry笃定,其实雷已夕在他的眼镜和衬衫之外,是看见了他的,而他,深感幸福。
  
   雷已夕可能从很小的时候就预计到结果了,只不过那时她暗自接受的风褚宁身边的人是雷楚云,并非叶飘。也正是因为这个偏差,才使她的结尾附带上了可怕的海洛因。
   而叶飘的心,却被彻彻底底的四分五裂了。她没有去探望雷已夕,她害怕看到那张娇蛮的脸,她没办法面对那张脸庞的任何表情,无论鲜艳,还是苍白。
   他们的家人,雷楚云,雷已夕,雷已庭,Gerry,棉棉,班长……她和风褚宁的爱情承载了太多人命运的悲喜,已经超出了爱情范畴的极限。
   因此,叶飘突然意识到,该好好享受一下爱情了,好好的。
  
   风褚宁拿着叶飘写给他的纸条,微笑的走到坐在秋千上的叶飘身旁。虽然他已经看到了叶飘,但是他还是依照约定先展开了纸条。那上面的颜体字很漂亮:“都看到我了,真是的……快点过来吧!”
   “是我!”叶飘回头抢着说,“你没认错!”
   “不会认错,闭上眼我也能认出你。”风褚宁说。
   “认错过一次。”叶飘低下头,风褚宁可能不记得了,他们在Belle花园的第一次会面,他就把她认作雷楚云了。然后引起了她的心伤,然后引来了他的安慰,然后就在彼此手心写了字,然后她就爱上他了……
   再不会认错,其实是由当初的认错才肯定的。
   不止是心,眼睛也一样会骗人。
  
   “你啊,想了太多我想不到的。”风褚宁坐在叶飘旁边的秋千上,“别总这个样子,女孩子不应该这么坚强。”
   两个秋千高低交错,没有一同起落。
   仍然是同一个人,但是叶飘却有了些不同的感觉。她渐渐发现,曾经那个让所有人信赖的,大声说问心无愧的风褚宁好像又回来了。的确,虽然雷已夕的堕落让人悲伤,但是在这件事的整个过程中,风褚宁好像重新掌握了自己生活的脉搏。
   叶飘很欣喜,她不愿意让风褚宁因为她而失掉信条,即使这对她自己来说意味深远。
   “如果不坚强怎么办呢?”叶飘看着天空说,“我想至少以后有个故事讲,可以骄傲的对别人说,我曾经很爱很爱一个人,and he had been here yet(他曾经在这里)。”
   “不过,我还是希望这段时间能长点,至少要两个人旅行一次。这样,老了的时候我就可以向孩子们炫耀,我以前和一个很棒的男孩来过这里,景色美极了。”
   叶飘转过头,灿烂的笑着,那样的笑容让风褚宁目眩神迷又悲痛万份,他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认真的说:“叶飘,我从没后悔过。”
   叶飘闭上了眼睛,到了现在,风褚宁的不后悔,已经让她心满意足。
  
   回家的路上,两个人第一次像情侣一样在多伦多的街头牵起了手。那一刻,叶飘还幻想着,如果能一直这么走下去该多好。可是,当他们到达叶飘家的时候,当蒋淑惠那撕心裂肺的呼喊从房子里飘荡出来的时候,叶飘知道,对于平静的幻想是不可能了。无论是继续还是结束,都不可能了。
   蒋淑惠的声音就像沁了血,让叶飘和风褚宁的生活同时变形。
  
   “叶启温,我不会成全你和廖绸珍,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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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7 12:55:04 | 只看该作者
第三十九章 婚姻背面
  
  蒋淑惠第一次发现叶启温和廖绸珍之间的异样,是在丈夫的桌子上看见廖绸珍的书法之后。
  女人多是敏感的,尤其到了这样的年纪。偏偏她又恰得令人艳羡的老公和才色具备的美貌芳邻。
  初时,蒋淑惠隐忍下来,默默观察。廖绸珍的态度到没有十分不自然,只是在她闪亮的眸子里,叶启温的倒影格外清晰,即使蒋淑惠立在他身边,她都没遮掩一下。
  渐渐的,叶启温和廖绸珍的交往越来越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两人无所不谈,知己的就如同高山流水一样,而谁也不能否定,这其中还多少有些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情分。
  这些,蒋淑惠一点点的看在眼里,记在心上。那段日子里,她几乎成了私家侦探,其他的事情自然顾不得了,乃至叶飘突然回北京,她都没来得及详细问问。
  然而叶廖二人只是神交,顶多在个有情调的馆子喝喝咖啡,或结伴逛逛私人画展。所以蒋淑惠找不到切实的“证据”揭发,可越这样,她就越气闷,越按捺不住。因为神魂的契合往往比肉体的媾和更让人心碎。而这样心灵的折磨自然带到了生活中,她和叶启温的口角愈加频繁,终于,在一次关于雷家的“家常话”中,蒋淑惠爆发了。
  
  “雷奉先一年到有半年出国,那天我听叶飘和雷已夕说话的意思,他在中国是有人了。”蒋淑惠说。
  “哦。”叶启温看着书,无所谓的应到。
  “怎么一点也不惊讶?”蒋淑惠狠狠的盯着他说,“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叶启温合上书说,“那是人家的私事。”
  “哼!”蒋淑惠微微攥紧了拳头,“私事是没错,这样的话恐怕只有亲密的人才互相说吧!”
  叶启温没回话,最近蒋淑惠的情绪一直忽高忽低,他全当成是更年期的作用,通常他都会找个法子躲开,这次估计也是一样了。
  “别走!”蒋淑惠拉住他,“心虚了怎么着?我话还没说完呢!”
  “还说什么?雷奉先的事我确实知道些,但也就仅限于此了。”叶启温说。
  “是啊,你们之间还是不提他的好,毕竟他是人家正经八百的老公!”蒋淑惠冷笑道。
  “淑惠,你今天怎么了?”叶启温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
  “我没怎么!是你怎么了!你不敢说,好,我替你说!你叶启温也是堂堂知名教授,就甘于填补失去丈夫的有夫之妇的寂寞吗!”蒋淑惠激动的喊。
  “你……你别胡说!干绸珍什么事!”叶启温面颊绯红,话都说不利落。他没想到蒋淑惠会扯到他和廖绸珍身上。
  “绸珍,叫的真好听!叶启温,你……你无耻!”听到情敌的名字,蒋淑惠彻底崩溃。
  “我要出去一下。”叶启温闪开蒋淑惠,向门口走去。
  “你去哪!”蒋淑惠拦住他。
  “淑惠,虽然我们是夫妻,但是来了加拿大这么多年,你也该明白了,夫妻之间也需要有自己的空间,也有隐私,所以,我不想告诉你,你也不要乱猜测。”叶启温冷冷地说。
  “还有,”他走到门口,回头补了一句。“雷太太的家庭生活,是你我都不能干涉的!”
  “你!回来!”蒋淑惠无力的大喊,望着叶启温的背影,她放声痛哭。
  那天,恰是叶飘从北京归来的前一天。
  
  对所有孩子来说,听自己的母亲讲述自己父亲的外遇,都是一件残忍的事。尤其象叶飘这样从心眼里崇敬父亲、相信爱情的人,就更加的难过。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话,没劝慰蒋淑惠,也没替叶启温辩护。她只是表情冰冷的默默听着,然后被蒋淑惠的眼泪慢慢吞没,那种她仿佛并不拥有的液体,对她却有非凡的杀伤力。
  其实叶飘很明白自己父母间的差距,尤其是来加拿大之后,这种差距是不可避免的。叶启温儒雅,蒋淑惠世俗;叶启温是体面的专家,蒋淑惠是不起眼的家庭主妇;叶启温英文流利,蒋淑惠日常发音还不准;叶启温喜欢看中外期刊,蒋淑惠更乐意琢磨超市目录;叶启温越成熟越有魅力,蒋淑惠越年老越色衰……
  但是叶飘还是不能接受父亲的背叛。
  叶启温自由恋爱,成家立业,结婚生子,就是为了出国以后和发妻分道扬镳么?蒋淑惠做好早餐,熨好衬衫,把自己的丈夫收拾得干净整齐,就是为了让他遇到更好的女子么?爱情就是这样喜新厌旧么?婚姻就是如此不堪一击么?
  不对,不是,不行!
  叶飘不能承认,不能接受。她甚至因此恨自己的父亲了,在恨的同时,她也终于体会了雷楚云的垂死绝望和雷已夕的“决不原谅”。
  因为,不对、不是、不行,运用在她和风褚宁的身上,同样无懈可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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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7 12:55:31 | 只看该作者
第四十章 两个人的圣经     廖绸珍突然大病一场,这场病的缘故,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了。   雷奉先不在国内,雷已夕还在戒毒,整个雷家全部由柔弱的雷楚云承担了起来。在这个时候,风褚宁很自然的又站在了她身边,而叶飘则自觉的、悄悄的淡出了所有人的视线。   不管是出于世交的缘故,还是出于对雷楚云的呵护,还是出于他为人做事的准则,在雷家如此混乱的时刻,风褚宁都不会坐视不管。   和医生讨论雷已夕的治疗方案,接送雷楚云往返医院和戒毒疗养院之间,彻夜守护廖绸珍,亲自挑选适合雷已夕的图书,甚至替Gerry买快餐……风褚宁事无巨细,做得细致周到。   那段日子虽然很疲惫,但是他却觉得平静心安。这样的平静是他喜欢和追求的生活方式,他度过了二十几年,如果可能,他希望一辈子都这么度过,这才应该是他的人生。   而在这个过程中,尽管没有像以前那么的贴心,但是雷楚云没再回避拒绝。   对于两人自己的事情,他们并没有提及,说得最多的,还是雷已夕恢复的情况,廖绸珍的病情发展,雷奉先何时归国等等。他们都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却能凭着多年积累的对彼此的了解,暗暗交流,适时沉默。     廖绸珍出院那天,风褚宁来雷家接雷楚云。Pero以为他们和好如初,因此格外的殷勤,主动把他迎进了门,一路上还不停念叨Cloudy如何懂事温柔体贴等等。风褚宁微笑不语,雷楚云的好,他比谁都清楚。   风褚宁走到雷楚云房间门口,里面隐隐约约的吟诵声,让他不自觉的停了脚步。     “我夜间躺卧在床上,   寻找我心所爱的,   我寻找他,却寻不见。   我说:我要起来,游行城中,   在街市上,在宽阔处,   寻找我心所爱的,   我寻找他,却寻不见。   城中巡逻看守的人遇见我,   我问他们:你们看见我心所爱的没有?   我刚离开他们,就遇见我心所爱的。   我拉住他,不容他走。   领他入我母家,到怀我者的内室。   耶路撒冷的众女子啊,   我指着羚羊或田野的母鹿嘱咐你们。   不要激动爱情,   等他自发。”      雷楚云念的是一段圣经。是他们小时候常常念的一段,属于他们两人的圣经。   每次读起这一节,雷楚云都格外的虔诚。   结尾时,她总要加上一句:“哥,要是我找不到你了,也会这样的!”    而风褚宁也总要这么回她:“我一定站在你抬起头就能看到的地方,不会让你走那么远的路。”    彼时童音缭绕的女孩仍然立在原地,而男孩却没能遵守约定,他慢了很多步,从她的眼前遗落在了她的身后。     雷楚云轻吁了口气,她合上圣经,转过了身,望见了他。   她有点惊愕,在风褚宁目不转睛地注视下,红了脸。   “哥,你来啦……”雷楚云避开他的目光说。   “然后呢?”风褚宁打断她说,“还没说完吧?”    “哥……”雷楚云低下头,有点哽咽,“我还找得到你吗?”    “我一定站在你抬起头就能看到的地方,”风褚宁走近一步说,“不会让你走那么远的路。”    雷楚云抬起头,她微笑的看着他,阳光撒在她脸庞上散了开来,在这绚丽的光影之中,风褚宁终于看见了自己心的方向,找到了爱与责任的出口。   他想他是爱雷楚云的,爱得超过了对自己的爱,也超过了对叶飘的爱,这种爱是爱情两个字不能全部解释的。     多年以后,风褚宁想起这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时,总有些似幻似真的感觉。如果那天他不是早出来了一点,如果那天交通不那么通畅,如果他在门口多和Pero寒暄几句,如果雷楚云没念那段圣经,那么他真的不知道还会不会发生以后的事。   但是,他可以肯定,圣经真的是净化了心灵,反正在那一刻,他被彻底净化了。困扰了他很多年的问题突然明朗,那种感觉就像雷楚云从楼上摔下来时,他跑过去时的必然的冲动一样。那是超越了人们口口相传的爱的感觉,而更像是种本能。当眼睛被蒙住,执拗的思考就失了意义,只有往前走,走得这条路一定是你的方向,因为即使其他的路存在,你能走的也只有这看不见的一条,心选择的一条。   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可能之后想起来也会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在当时,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做出了相同的指示。人生就是这样,神秘且不可抗拒。      那天之后,风褚宁在弹指间决定了人生。   那天之后,叶飘的爱情输给了神和人性。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9-17 12:56:04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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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7 12:56:34 | 只看该作者
第四十一章 蒙住眼睛的天空
  
   风褚宁和雷楚云去往医院的时候,叶飘正在街上游离。她已经这样游离了很久,却不知到底该去那里。
   家是面临破裂的家,爱是不能生存的爱,友谊是绝不原谅的友谊。
   在多伦多湛蓝宽广的天空下,她却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坐在街边,百无聊赖的,叶飘给风褚宁家打了电话。响一两声,挂断,再打,再挂断。这样的恶作剧,幼稚又低级。她其实知道,在午后,他家里是没人的,这只是种疏散思念的绝望方式。
   不可避免的,或者说早就预感的,她和风褚宁的爱情,灰飞烟灭。
   如果说还有什么不完整,那就是他们之间还没一个像样点的告别仪式,讲些无关痛痒唏嘘的话,像席慕蓉说的那样,好好的分开,好好的挥手再见。
   他忙,她也忙。这段忙碌的时间延长了爱情的死缓,增加了叶飘记录的属于她和风褚宁的日子,即使如此,也还是太短太短了。
  
   在重播与挂断之间,电话之中突然传出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你好。”
   这个声音礼貌而陌生,有着成年男子特别的磁性,是风明仕。
   “……”
   叶飘没有答话,她没想到会有人应答,而且面对风明仕,她总是有点惊慌,自从她和风褚宁的事情爆发以后,与风明仕的交谈就显得客套尴尬了。
   “是Beruna吧,”风明仕仿佛察觉了电话另外一端的心情,他用他那好听的低沉的男中音,冷淡而又残忍的结束了这段他并不欢迎的电话,“褚宁不在家,他陪楚云出去了。”
   叶飘马上按了挂断键。
   她的心猛跳了几下,又无奈的慢慢平复了。风明仕的做法让她愤怒,伤心,旋即迷茫。她想起几年前风褚宁在树下对她说起父亲时骄傲的神情,风明仕教给自己儿子,人在做,天在看。而如今,他却毫不怜悯的做出这样的事,像落井下石一样,怕不怕良心谴责?
   她不禁抬起头,望向天空,她真想知道,地上发生了这么多事,在那里究竟看不看得见。
  
   可是叶飘没能看见天空,一只琥珀色的酒瓶挡住了她的眼睛。她缓缓的该变了下巴的角度,雷已庭便占据了她的整个视野。
   “一起喝一杯吧!”
   雷已庭没等叶飘回答,就拉起了她。
   他还是那么的蛮横,手劲很大,拽得她生疼。在雷已庭粗野的拉扯中,叶飘却感受到了久违了的她熟悉的生活气味。
   是的,她差点忘了,这个世界唯一能让她自由的地方,就是雷已庭的阁楼。尽管,她已经厌恶自由而渴望落脚。
  
   “你呀,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叶飘喝了不少,口齿不清的说,“是不是眼睛颜色不一样,所以能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
   “我看到什么了?”雷已庭坐在地板上,灰色的眼睛蒙上了烟雾。
   “The End!”叶飘踉跄的爬到他眼前,“告诉你,我和风褚宁,完了!”
   她打了个“over”的手势,使劲的挥了挥,摇摇晃晃的跌坐到了地上,咯咯的笑了起来。
   “起来。”雷已庭狠命的拉起了她。“站起来!”
   “哦,你也要赶我走了?”叶飘扶住他的肩膀说,“好吧,好吧。我这就走!我以为你会留下我呢。”
   叶飘走向门口,雷已庭却一把抓住了她。
   “别走。”
   “你看我就说吧!”叶飘得意的走了回来,“你不会让我走的,哈?”
   “叶飘,你听我说完,然后随便你。”
   “哦,说!”叶飘把自己扔在了床上。
   “我,爱,你。”
   雷已庭一字一句的说,他没看叶飘,这不是他习惯的表达方式,因此为这样“肉麻”的话而满面通红。
   叶飘笑眯眯的眼睛慢慢睁开了,醉酒的神情在她脸上瞬时消失,她盯着天花板上色彩斑斓各式各样的音乐海报,轻声说:“爱?你知道什么是爱么?”
   “不知道。”雷已庭很诚实,没有一点山盟海誓和甜言蜜语,也没有其他的修饰,简单直白。
   “那你这么做是为什么?不知道什么是爱,却说爱我?”
   “你的问题太难为我了。从小到大我只亲身经历过一段爱情——如果说我妈妈的故事算是爱的话——因此在我看来,爱就是幼稚的出逃、放纵的性、不负责任的怀孕、背叛、离弃、贫困、让健康的人只想死去的一种可怕的情感。”
   雷已庭走了过来,坐在床边,背身冲着叶飘说:
   “这样的定义你不能满意吧?我也不能满意。我遇见了你,而我的感觉和我以前所认为的不一样。我不知道爱是什么,也不很明白自己为什么爱,怎么样爱。如果像你们那样,我可能做不来。但是,我现在只想和你在一起,待一晚,一小时,一分钟都可以。这样,可以说我爱你吗?”
  
   雷已庭的影子覆盖了阁楼小窗中唯一的一点阳光,和叶飘重叠在了一起。
   他亲吻她的时候,叶飘闭上了眼睛。
   她什么都看不到了,就像那蓝色的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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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7 12:56:58 | 只看该作者
第四十二章 我不是你的那支烟
  
   叶飘醒来的一霎那,突然搞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
   昏暗的房间,赤裸的身体,浓重的酒味,破旧的小毯子,吸着烟的雷已庭……
   她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
   昨晚,在这个地方,她失了童贞。
  
   “别抽烟。”叶飘坐起来。
   还有点疼,她皱了皱眉。
   雷已庭看了她一眼,目光温柔,却继续吞烟吐雾。
   “拿给我一支。”叶飘伸出手,“与其让你来害我的肺,不如我自己来。”
   雷已庭把烟扔在地上,狠狠的踩灭了。
   “麻烦转过身去。”叶飘没理会他的恼怒,“我要穿衣服。”
   “你到底什么意思!”雷已庭怒吼,床单上的那一点红让他不知所措了。这不是他第一次做爱,但却是第一次在做爱之后,想为怀里的女孩做些什么。他因为叶飘躺在自己身边而感到幸福,然而,叶飘显然并不这么想。她一点都不需要他做什么,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让他受不了。
   “没什么意思。”叶飘竟然毫不在乎的退下了胸前的毯子,有些放纵到底的样子,“我该回家了。”
   雷已庭忙转过了脸,暗暗的骂了几句。
   “我们做爱了!”他大声喊。
   “嗯。”
   “你他妈的还是处女呢!总该说点什么吧!”
   “说什么啊,你也没问我。”
   “你爱不爱我!”雷已庭转过身,他抓住正要起身的叶飘说,“至少这个得告诉我吧!”
   “你说,我会爱一个即使我说了一万次,仍然都不会把烟扔掉的人吗?”叶飘看着他冷冷的说。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不喜欢被管束,不喜欢别人参与我的生活,而在你面前,我从来没抽过第二支!从来没有!”
   雷已庭有些绝望的呐喊,这绝望之中,爱情和自由他都丧失了。
   叶飘同样绝望了,被她忽略掉的画面一一展现,在她厌恶的烟草中,雷已庭偷偷保留了自己的自尊与不羁,也偷偷表露了对她宽容和爱意。
  
   “为什么会吸第一支烟呢?如果不是每次都一定把那支烟吸完,我也许早就爱上你了……”
   叶飘推开了他的手说:
   “你对我的爱之差了那么一点点,而我,需要的恰恰就是那一点。我不是你的那支烟,在你心里,我都没能比过它。”
   叶飘径自走向了门口,雷已庭在她身后不由自主的唤了她一声,叶飘停下来,没回头。
   她轻轻地说:“别叫我了,你不会为我停留的。如果我说,雷已庭陪我吧,哪儿也不要去,就这么陪我过一辈子吧。你能做到吗?不能,永远不能。你喜欢自由,我渴望安定;你鄙视丰富的情感,我信赖心中的直觉;你孤独,我喧闹;你能做到不吸第二支烟,我却连第一根都接受不了……雷已庭,所以我不能留下来,即使爱你也不能留下来。”
   雷已庭呆立在原地,一动未动,过了很久,他才慢慢踱向了窗边,寂寥的街上早就没了叶飘的踪影,然而,他就像对着她说话一样,悲伤的自言自语:
   “你怎么肯定,我就一定做不到呢?”
  
   其实,叶飘远没有表现出来的决绝。
   在雷已庭铿锵有力的表白中,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是动摇的。她曾经以为深爱着风褚宁,就不会被其他的任何人吸引。爱情不就应该是这样子吗?简单,直接,纯粹,绝对,忠诚,永恒,同心同德……
   可是她错了,在雷已庭灰色瞳孔的注视下,不可否认的,她已经爱上他了。虽然爱的不如风褚宁那样的铭心刻骨,那样的难以抗衡,但也是爱的。否则该怎么解释呢?用高超美妙的文字形容,把他归结为另一类的情感?喜欢?欣赏?
   那肯定不是,她不能欺骗自己,能找到的唯一答案就是爱情,她爱雷已庭。
   回忆起她曾经和雷已庭接触的种种,叶飘也分不清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了。敷在脸上的桔子冰块的温柔?从风褚宁身边拉走她的坚定?午夜钟声响起时的初吻?守候在她家门前的执拗?醉酒的缠绵?
   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可能从她不敢正视那双眼睛开始,爱情就悄然发生了。而且,这和她认同的爱情不一样,不简单,不直接,不纯粹,不绝对,不忠诚,不永恒,更不同心同德……
  
   爱情不是童话故事里的神圣法则,并不能解决人间的疾苦和痴男怨女的纠缠。就像人活着必须要有空气一样,爱情也需要存活条件,而无论是风褚宁,还是雷已庭,叶飘和他们的爱情都没有能活下去的条件。
   不是不后悔,是没有后悔的余地。
  
38
 楼主| 发表于 2007-9-17 13:01:29 | 只看该作者
第四十三章 心之深浅
  
   叶启温和蒋淑惠的战争犹在继续,叶飘回家的时候,叶启温刚巧从卧室里气恼的走了出来。身后传来的蒋淑惠的哭喊声在宽敞的屋子里格外清晰:“叶启温!你别走,咱们今天把话说清楚了!也不算我为难你!”
   这样的声音让父女间的碰面尴尬到了极点。
   “回……回来啦?”叶启温托了托眼睛说。
   “离婚吧!”叶飘冷冷地说,“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既然她接受不了你,你也忍受不了她,干吗非要捆在一起呢?”
   叶启温静静的看着叶飘,他走到她身边,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臂弯里说:“如果没什么事,陪爸爸出去散散步,好吗?”
   叶飘望着叶启温疲惫却慈爱的眼睛,默默点了点头。
  
   “你妈妈年轻的时候是他们团里最漂亮的琴师。”走在院子里,叶启温说。
   “比廖绸珍漂亮?”叶飘问的唐突却直接。
   “嗯,比廖绸珍漂亮。”叶启温笑着说,“在我心里,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是你妈妈,第二漂亮的,是你。”
   叶飘低下了头,她觉得自己刚刚太苛刻了,而现在,她想好好听爸爸说一说。
   “我第一次见你妈妈,是去看他们的演出,我记得特清楚,那天她是第五个节目,二胡独奏。她穿了一件孔雀绿的旗袍,上面用金线绣了两朵牡丹花,那样子,真是美极了!”
   叶启温说得很动情,眼睛里闪着光,好像倒映着蒋淑惠年轻时的影子。
   “说实话,我当时都没仔细听曲子,她一上台我就懵了,心想,怎么还有这样的女子啊!后来他们团长带我们去后台慰问演员,和你妈握手时,我特激动,说:‘蒋同志,你拉得《赛马》实在太精彩啦!’,旁边的同志哄堂大笑,你妈低着头也笑了。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王叔叔忍不住捅捅我说:‘人家拉的是《二泉映月》,你不会这都没听出来吧?魂飞哪儿去了!’这我才恍然大悟,闹了个大红脸!”
   叶飘“咯咯”的笑了起来,她想父亲这样文质彬彬博学多才的的人,当时可不知是如何的窘了。
   “后来不用我说,所有人都看出我对你妈的意思了,他们团长做媒,我们就正式谈了恋爱,没过多久,就结婚了。那时候,我一月工资才39.5元,你妈也才28元。我们双方家里还都有老人,日子过的很紧,可你妈从不抱怨什么,特别能吃苦。怀你的时候,我被派到西安学习,你爷爷又得心脏病住院了,家里家外全靠她一个人,有一次她自己挺着肚子去换煤气罐,被人撞了一下,差点出了人命,可这些都是邻居告诉我的,她一个字都没跟我提过……要出国来,就是那会下的决心。我想,一定要让你妈过上好日子!”
   叶启温停顿了一会,轻叹口气,接着说:
   “我爱你们,十分十分的爱。可是,你妈妈和你,好像都不这么认为。”
   “可是爸爸,那……那廖绸珍呢?你和她之间的,不是爱吗?和妈妈比起来,你们不是更谈得来么?”
   仿佛脱离了父女间的桎梏和责难,叶飘以平静的态度询问叶启温说。
   “飘飘,你认为的爱,是什么呢?”叶启温反问。
   “至少……是忠于自己内心的。”叶飘想了想说。
   “你说得对,但你想没想过,人的心是多变的,也许今天喜欢你的头发,明日又会迷恋他的眼神,谁又说头发和眼神不能产生爱呢?爱总是由各式各样原因产生的,只不过,爱了之后却不可以那么各式各样。如果没有责任、理解、包容、坚持,和很多很多你认为与爱情无关的东西,那么爱情只是一种卑劣自私的人的情欲而已。”
   “爱来自心之深浅,每个人都有自己刻骨铭心的很爱,和终其一生的最爱。有些爱,失去比得到更好;有些人,离开比守候更幸福。因为,在不能相互碰触的距离,你们才能看得见最美好的彼此,才能珍藏某个永远不想忘记的感觉,才能各自微笑着好好生活下去。”
  
   叶飘怔怔的看着父亲,他冲着她微笑,表情慈爱、纯净、坚定、明媚。
   就像曾经那个一样慈爱、纯净、坚定、明媚的少年。
   沧桑的和青涩的两个笑容叠加在一起,在那一瞬间,叶飘感觉自己的心被释放了。
   其实后来叶飘一直想不出父亲的这些话到底是早准备好说给她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但无论怎样,这些语句所起的作用彻底改变了他们近乎破灭的生活,当然,那是很多年后,时间加以验证的。
  
   “所以,爸爸,你不会离开我们,对吗?”叶飘问他。
   “嗯,不会离开。”叶启温坚定的回答。
   “所以,爱,应该让人幸福而不是痛苦,对吗?”叶飘接着问。
   “嗯,是幸福。”
   “所以,我们的心,总会有点疼呢,对吗?”叶飘按住自己的胸口笑着说。
   “嗯,恐怕……会有点疼。”叶启温也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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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7 13:03:15 | 只看该作者
第四十四章 两张纸条
  
   那晚散步回家,蒋淑惠已经平静了下来,她做了几个像模像样的菜,吃饭的时候,叶启温和叶飘特意说起了些以前的事,蒋淑惠竟然还笑了笑。
   一味的痴缠并不能解决问题,生活需要隐忍,如果不想同归于尽,总是要为自己也为别人留下一条生路。
  
   几天后,叶启温宣布了他的新计划——搬家。
   “Jeanes教授一直劝说我过去,UBC也已经正式向我发出了邀请,我想这主意挺好。温哥华是个不错的地方,你们应该会喜欢的。”
   蒋淑惠沉思了一会,默默点了点头,她显然是欣喜的,面色都有些泛红。
   而叶飘却苍白了下来,虽然她有过朦胧的意识,但是,远行的时刻好像还是快了些。
   叶启温走到她身后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掌心传来的温暖让她稍稍安心,叶飘没等他开口就说:“好吧,我一直想去温哥华呢!多伦多,我呆腻了。”
   叶飘安慰般的冲父亲笑了笑,转身走出了客厅。
   背向父母,她脸上的微笑慢慢消失,步幅也快了很多。
   为了好好的活下去,即使心疼,也必须忘记。
   叶飘明白,离开就是忘记的最好办法。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叶飘找出了张信纸,她曾经买过一打,各种颜色和款式,有着漂亮的印花底纹,眼前这个鹅黄色的,恰巧是箱底最后一张。其他的那些,已经随着消逝的时间和爱情化为文字,全部转到了风褚宁那里。
   下笔之前叶飘犹豫了一下,最后把它一撕两半,分别写上了不同的文字。
  
   “去那个看得见海的房子找我。你不来,我不走。”
   “不指望你能看懂我的心,但我希望有一天你能看懂这几个字:雷已庭,我爱过你。”
  
   写好之后,叶飘把一张装在了信封里封好,另一张她折起来装在口袋中,走出家门。
  
   Leaf长得越来越好了,它高大笔挺,枝繁叶茂,想把纸条绑在树枝上,必须要踮起脚尖才行。
   叶飘伸手系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她甩甩酸涩的胳膊,无奈的笑了笑,看来连Leaf都已不耐烦,不愿再继续这样的游戏了。
   “可以……让我转交吗?”
   当叶飘再一次尝试失败的时候,雷楚云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叶飘没回头,她能想象身后是怎样的一副容颜,那必定是美艳无双,眼神清澈的,只是可能太美艳又太清澈,所以从叶飘第一次见到她就不愿意面对了。无论年龄大小,面对比自己美好的人,面对自己不能得到的幸福,面对无力抗争的失败,都需要勇气。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他……嗯……可能会很久都看不到……你知道的,最近……大家都挺忙……”
   雷楚云绞劲脑汁的想表达好自己的意思并且不触痛叶飘,可惜她不够巧舌,这段话说的干瘪,修饰又太多,令她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那就麻烦你了。”叶飘转过身,干脆打断了雷楚云蹩脚的措辞,把纸条递给了她。
   “啊……”雷楚云有些惊讶。
   “尽可能的快点好吗?我等不了多久。”叶飘一边走一边说。
   “叶飘!”雷楚云喊住她说:“谢谢你。”
   “谢什么?我谢你才对。”叶飘叹了口气说,“也只有你会做这样的事!”
   “叶飘,你还记得吗?”雷楚云说,“小时候,你问我喜欢生活还是故事。你说你喜欢故事,所以你现在已经有了一段很棒的故事,可能是我一辈子都遇不到的故事。”
   “是啊,你说你喜欢生活,所以你以后会过着很幸福的生活,可能是我一辈子都过不了的生活。”
   叶飘微笑的看着她说,此刻雷楚云恬静美丽的样子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她想可能很久以前的那次谈话就提前宽恕了她们,而她们其实也早就做了不同的选择。
   道别的时候,叶飘没和雷楚云说再见,关于雷楚云的所有感觉——妒忌的,感怀的,怨恨的,可怜的,崇敬的——叶飘都封存了起来。
   叶飘越走越远,在她身后,雷楚云和那几株摇曳的糖槭一起,温柔的矗立在多伦多的蓝天下,一动不动。
   叶飘知道,她们不会再见了。
  
   晚上,雷楚云把那张鹅黄色的信纸交给了风褚宁。
   “哥,这是叶飘给你的。”她说,“应该是很要紧的事,她挺着急。”
   风褚宁慢慢展开了信纸,那久违的颜体字还是让他心疼了,他甚至能感受到在笔画之间微微的停顿和颤抖。有些东西不能弥补,爱的神圣与责任的沉重,不是任谁都可以权衡完美,往往只能用另外的爱与责任来成全。
   “这些天,我要出去一趟。”风褚宁低下头说。
   “会去很远么?”雷楚云问。
   “嗯,挺远的。”风褚宁说。
   “那……”雷楚云踌躇了一下,说:“会去很久么?”
   “不会。”风褚宁说,他的语气坚定,沉重,却不再迟疑。
  
40
 楼主| 发表于 2007-9-17 13:04:45 | 只看该作者
第四十五章 你只做错了一件事
  
   风褚宁比叶飘晚了三天到大连。
   他们的约会正巧赶上五一的长假,大连人很多,下飞机的那一刻,风褚宁看到了无数和自己一样黄皮肤黑头发的人,一张张相似的面孔从他身边匆匆走过,每一双低垂的眼睛都是漠然的,他们绕开他,然后东南西北四散而去。走在他们中间,他有些迷茫了。
   风褚宁突然觉得,今天以后,他可能再也找不到叶飘了。
   这样的感觉让他恐慌,他打了车,不停地叫司机快一些再快一些,一直到那个旅店的房间门口,他都是忐忑不安的,而当叶飘打开门,他再次看见她的时候,他才放下了心。
   她还好,还在这里。
  
   叶飘的房间里有很多食物的包装袋,乱七八糟的堆在床上,风褚宁默默的帮她拾捡起来。
   “都是这些天吃的,我怕万一出去吃饭的时候,你刚好来了,那我们就会像电视里那样,一个左边一个右边的错过了。”叶飘怔怔的望着他说,“可是你比我预计的还晚,今天早上就没的吃了,我很饿,可又不敢出去……就这么耗到中午,我最后还是决定去吃饭了,因为我突然想通,即使你来了,到最后我们还不是一样要各奔东西?”
   风褚宁仍然沉默不言,可他的手指却微微颤抖起来。
   “结果你猜怎么样?我下楼时才猛地想起来,这家旅店里有餐厅,我是可以点餐到房间的!哈哈,你说我傻不傻,非到把自己逼得无路可走,才开窍……”
   风褚宁把垃圾扔到了一边,他一把拉起叶飘说:“走,我带你去吃饭。”
   “我不去。”叶飘推开他说,“我已经不饿了,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吃饱以后,你才要带我去吃饭呢?”
   风褚宁颓然坐在床边,他现在还能为她做些什么呢?
   “叶飘,对不起。”他轻轻地说。
   “风褚宁,对不起。”叶飘也轻轻地说。
   风褚宁哀伤的看着她,她却看向了窗外:“你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吗?就是那天晚上,在这个房间的时候。那天我把你留了下来,却突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我好像一直在疯狂的证明我们是相爱的,可是证明之后,我却忘了爱的命题。人生那么长,十年,二十年,几十年……相爱大概只是其中的一个步骤吧!而相爱应该怎么样呢?应该结成夫妇然后守护着彼此,过完一辈子。而我,竟然都没想过和你过一辈子!因为我亲耳听见,亲眼看见,你说你会负责任的喜欢雷楚云,你爱她爱到会和她过一辈子。那么,我又是为了什么爱呢?是不是在爱你之前,我也应该想想,能不能负责任的爱下去,可以到过一辈子的地步?我没有,所以,我被惩罚了。这样的结果就是现在的我们——不是我厌烦了你,也不是你厌烦了我,只是我们对爱都无能为力了,真的没有力气了,一点都没有剩下……我很奇怪,虽然我爱得很辛苦,但是,这样的辛苦,让我感到了幸福。”
   “如果没有我,你的人生是不是就没有遗憾了?所以也同样要惩罚你,因为你只做了一件坏事,你爱上我了,却没要我。”
  
   风褚宁闭上了眼睛,他不敢看这个女孩子了,他拼命抑止自己心中的痛苦,让它慢慢的晕开。所有的成长都要付出代价,他甚至可以听见身体中骨肉分离的声音,可是即便这样,他也必须承担,如果可以,他希望能把叶飘的那一份一同承担下来。
   就像叶飘说的,他的生命里有遗憾,那个缺口已经无法填补,而他也不想填补。他终于明白他下飞机的时候为什么会那么紧张了,他其实是害怕叶飘会遗失在自己心里,慢慢的再也找不到。他绝对不要这样,他要在离开她之后,也默记于心,无论什么时候——变老也好,死掉也好——都可以微笑的告诉自己:
   她还好,会永远在这里。
  
   后来叶飘又喝了不少酒,趁着酒醉,她开始解风褚宁的衬衫,她喃喃的说,如果上次在大连他们发生点什么,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风褚宁悲伤的看着她的挣扎,而并没有推开她,他知道,他们是什么也做不了的,最开始是,最后也一定是。
   叶飘慢慢的泄了气,她松开手,一步步的退到床边,直挺着倒了下去。那张没派上用场的双人床垫微微减缓了一点她倒下的疼痛,却没能减缓她与风褚宁的分离。
   叶飘笑了笑,一切都结束了,因为……又差了那么一点点。
  
   风褚宁的衬衫上有一颗扣子,比其他的大了一点,缝得格外结实,叶飘怎么也解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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