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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深海有鱼 - 

[读书评论] [赠书名单已出]首部官场女性心态小说《出局》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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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0 09:10:3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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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小麦回到家时,发现奶奶也病了,一天没有吃饭。急忙给箱子打电话,把奶奶送到医院。到医院才发现感冒发烧的人真多,大部分是老人和孩子,输液还要排队,都是因为雪后大幅度降温,人们一时适应不了。但是奶奶毕竟年纪大了,症状就重一些。住了几天院,林小麦也跟着输了两天液。箱子的饭店还在选址,他就两头忙活着,累得瘦了一圈儿。开车送林小麦和奶奶出院的路上,林小麦从倒车镜里看见箱子的眼皮一个劲打架,吓得急忙让箱子停车,自己坐到前排,哄着箱子别睡着。到家后,箱子往沙发上一歪就睡着了,林小麦看箱子那样,第一次认真地想,该和箱子结婚了。
  箱子直到天快黑了才睡醒,林小麦已经做好了饭。吃饭的时候,林小麦突然想起历史上底格里斯河和幼法拉底河流域的巴比伦,那个最后沉没的神秘王国,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被触碰了一下,突发奇想,说:“咱们饭店叫巴比伦大饭店怎么样?”箱子敏感地听出了林小麦用了“咱们的”几个字,心里一阵酸楚。二十多年了,他很少听到林小麦这么和自己没有距离的语言。他声音有些嘶哑了,说:“听你的,都听你的。”奶奶却不同意,说:“叫个外国名字,不好。”但是,林小麦和箱子沉湎在一种情绪里,谁也没往心里去。
  两个星期以后,瀛州市经贸委主任因贪污被直接刑拘,江北县县长邢明到经贸委当主任。林小麦很快接到姚遥的电话,问:“小麦,你认识邢明主任吗?”
  林小麦说:“见过,很能干,很有魄力的一个人。”
  姚遥说:“是啊,我不知道,听我爸爸说他很有来头的。”
  林小麦说:“那我就不知道了。怎么?你也关心政治了?”
  姚遥说:“我就是问问,我这人少心没肺的,你还不知道啊?”
  林小麦说:“是啊,你有个好老爷子,把一切都给你安排好了,不像我们,什么都要从头做起。”
  姚遥有一个权贵家庭,完全可以不做什么就能过得很体面。
  姚遥说:“他给我安排什么了?他什么也不管我。我呀,就这么混了,混一天算一天,我什么也不想要,什么也不想折腾,有我吃的玩的就行了。不像你们,还有远大理想,我的远大理想就是吃好玩好。”姚遥说完哈哈大笑,
  林小麦也笑了,说:“你玩吧,你命好,我可是受累的命,我得干活了。咱们以后聊吧。”林小麦放下电话以后,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具体是哪里又说不上来,暂时也没有什么事,就上网休息一下。
  江上鸥
  柔,你好,知道吗,这两天我想你想得天天晕,以后我就叫天天晕得了。
  至柔
  好,我就叫你晕。
  江上鸥
  哈,你真在啊。我还以为你不在呢,这几天我不在,想我了吗?
  至柔
  想,你跑哪里晕去了。
  江上鸥
  嘿。你这话真让我晕。我带人下去检查工作了。得十来天呢。
  至柔
  还去吗?
  江上鸥
  你想我真的想晕了,说实话我也想你,想你们这些朋友。
  至柔
  哦,这就行。
  江上鸥
  我真的很忙,但也总忙里偷闲来找你。这周和下周我的事儿还不少。
  至柔
  是吗?我好感动好感动哟,只是,你一般是我走了以后再来找我吧?
  江上鸥
  哈,你说的是孔老夫子,专拣阳货不在时回访。
  至柔
  哈哈。这么有才,给写首诗吧,你不是说你诗写得好吗?可以帮这个忙吗?
  江上鸥
  吟哦吟成青春篇,为有闲情寄小园。
  偶有美酒共云醉,时无诗句抱梦眠。
  悔叫岁月空流逝,敢剖心迹对苍天。
  画地做牢犹自乐,梦醒时分是百年。
  这样行不行?
  至柔
  可以,但是灰暗了些,不管我们内心经历了什么,我还是愿意乐观一些。
  江上鸥
  你的感觉很对,我改一下。
  至柔
  不好意思,我对古诗没有研究,说的可能不对。
  江上鸥
  吟哦吟成青春篇,为有闲情寄小园。
  偶有美酒共云醉,时无诗句抱梦眠。
  忍叫岁月付流水,敢剖心迹对苍天。
  莫道浮生如一梦,梦醒时分是百年。
  这样明亮一些吗?
  至柔
  能否把第一句改一下,“吟哦吟成--”
  江上鸥
  为什么要改呢?
  至柔
  说不清,“吟哦吟成青春篇”,入句让我没感觉,我喜欢“敢剖心迹对苍天”
  江上鸥
  好的,我想想。
  至柔
  也许是因为青春已逝吧--
  江上鸥
  我觉得青春应该在心里永驻,所以这么写的。
  至柔
  哦,这话对,我喜欢。
  江上鸥
  为赋闲情筑小园,种得百花看绚妍。
  偶倾美酒共云醉,时吟诗句抱梦眠。
  忍叫岁月付流水,敢剖心迹对苍天。
  漫道浮生如一梦,梦未醒时已百年。
  这样接近你想的意境吗?
  江上鸥
  为赋闲情筑小园,种得百花看鲜艳。
  偶倾美酒共云醉,时吟诗句抱梦眠。
  莫叫岁月付流水,敢剖心迹对苍天。
  漫道浮生如一梦,梦未醒时已百年。
  再改一字。
  至柔
  好,就这样了,我找人写好了去裱起来。
  江上鸥
  人的一生都在一个曼妙的、有激情的、诗意的梦中度过。
  至柔
  我希望自己有自己的心灵世界,一直到老。
  江上鸥
  我想这就是你修改这首诗的初衷吧。
  至柔
  在吗?
  江上鸥
  候着呢。姐姐吉祥。
  至柔
  还以为你不在。
  江上鸥
  我不敢不隐身。
  至柔
  这么多追星族,没想到。
  江上鸥
  没办法。谁让你弟这么迷人呢!儿童团时迷下的现在还找我呢。
  至柔
  她们给你擦鼻涕吗?
  江上鸥
  我就是用鼻涕把她们给黏住的。
  至柔
  你的本事真大,鼻子里能流万能胶,俺有一个多么好的弟弟呀!
  江上鸥
  我要是能把你也黏住该多好啊!
  至柔
  哈哈,你接着流万能胶去吧。
  至柔
  不能给你留太多的作案时间。
  江上鸥
  呵呵。
  江上鸥
  我有一分钟就行。一分钟迷住了六十个。
  至柔
  效率不低,特快情种。
  至柔
  你要忙我就干点别的,别慢待了你的朋友。
  至柔
  走喽。
  江上鸥
  请,不送。
  至柔
  你在和别人聊呢?
  江上鸥
  对,聊你。
  至柔
  哇,干什么?
  江上鸥
  和所有的人说,至柔是我至爱。
  至柔
  哦,还有呢?
  江上鸥
  所有人,所有人,所有人也比不上一个人。
  江上鸥
  知我者,柔也。我要下了,再见。
  至柔
  你真走,我好伤心。
  江上鸥
  我还没走呢!
  至柔
  白伤心了。
  江上鸥
  你掉鳄鱼的眼泪了吗?
  至柔
  还没来得及。
  江上鸥
  不过真的得走了。上班了。
  至柔
  偶尔也可以违反一次纪律。
  江上鸥
  唉,你这样留我,让我如何是好?我这人挺没主意的。
  至柔
  这便如何是好,再见喽。
  江上鸥
  哼。
  至柔
  嘿嘿。
  江上鸥
  朕赐你姓假,叫假惺惺。
  江上鸥
  我又给你写了一首诗,欣赏一下吧。
  欲柔何曾柔?盈盈水不休;百年黄昏后,依旧一段愁。
  江上鸥
  告诉我你的一切。
  至柔
  反了你了?
  江上鸥
  就反姐姐。不跟你赖跟谁赖呀!
  至柔
  没治了,姐姐被气坏了。唉--
  江上鸥
  嘻。
  江上鸥
  姐在跟谁聊呢?迷谁呢?
  至柔
  好几个朋友呢,很忙,你以为少了你,姐就不吃饭了。
  江上鸥
  姐姐吃的时候要注意。可不是什么都能吃哟!
  至柔
  你也要注意。
  江上鸥
  我胃口可好了。小心哪天我把你也吃了。要不你把我也吃了吧。
  至柔
  那你就飞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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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1 13:17: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春天的梧桐花

  20
  春天说来就来了,市政府大院的花儿在不知不觉中次第开放。林小麦走进市政府机关大院的时候,看见卿河山的帕萨特从自己身边无声地滑过去,透过车窗,卿市长好像回头看了看,那目光就像缎带一样铺在了自己脚下。林小麦心里一笑,下午的阳光一天一地地泻下来,追着她,照着她,她一眨眼、一挺身都有了异样的感觉。卿市长下车,和司机说着什么,林小麦感觉卿市长是有意在等着她,就紧走了几步,跟上去,冲卿市长一笑。卿市长也笑了笑,问:“忙什么呢?”
  “去南方考察的事呗。”林小麦感觉卿市长的笑不是领导对下属的笑,而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笑,林小麦的角色就不由自主地调换成了一个女人在男人面前的样子,有些撒娇的味道了。接着说,“反正都是为你们忙。”
  卿市长呵呵笑了,说:“林科长有情绪了?是不是影响你写作了?”
  林小麦说;“我都不知道写作是什么感觉了。”
  卿市长说:“这可不行!瀛州市可以少一个女干部,万不能损失一位艺术家,不要搁笔呀,我还等着看你的大作呢。”
  林小麦羞涩地一笑,说:“还大作呢,我连感觉都没了。”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走,一朵梧桐花正落在卿市长头上,林小麦忍不住扑哧就笑了。卿市长说:“我和林科长说话有人嫉妒呢!”说着摘下花,说:“什么花呀,不让我和林科长说话。”
  林小麦说:“是卿市长自己走花运,可惜不是桃花运。”
  卿市长又笑了,说:“不能得罪作家呀,不然会被丑化的。”说着,拿着花闻了闻,问:“这是什么花,我还从来没见过。”林小麦说:“这梧桐花在机关大院开了多少年了,领导竟然不认识,太官僚了。”
  “梧桐树也开花?这我还是刚知道,接受批评。”说着,就拿着那朵花继续上楼走了。林小麦也往自己的办公室走,禁不住回头看了看那棵梧桐树,初春的阳光下,梧桐树显得格外挺拔,叶子还没有长出来,满树的梧桐花就已经灿烂地开了,微风中一缕缕香飘过来,缠绕着林小麦,让她的心也随着那香飘来荡去,很久都不知道该落到哪里好。
  来到自己的办公室,林小麦还在回味着和卿市长的对话,怅然若失地坐了一会儿,就开始准备赴南方考察的用品,无非是一些办公用品、一些常备药品、几包面巾纸。她看了看人员名单,赵基明书记带队,卿河山和各县县长、书记参加,女性只有她一个。林小麦隐隐感到,这次活动对她个人的意义非同一般,心里不免有些激动,思绪就有了翅膀一样,准确无误地落到了干部提拔这件事上。
  多快呀,转眼到政府工作已经半年多了,现在是大面积换届期间,按照各级党委政府配备女干部的要求,自己是完全有可能胜出的。胜出需要理由,但是仅有理由是远远不够的,要有人能有足够的力量在关键时候的关键环节把理由说出来,关键时候的关键环节有三个--部门领导推荐、组织部选拔、常委会定班子。林小麦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干部体制这棵大树上一片普通的叶子,没有外在力量的推动她哪也动不了。有可能成全自己的力量只有卿河山。可是,卿河山自己的政治命运也面临同样的问题,他看起来胜券在握,可是已经拖了这么长时间还不见动静,可见竞争是很激烈的,胜利不像预期的那样轻而易举。
  她正想得入神,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姚遥的信息:“坐在司机后边,走在领导旁边,关键时候抢在别人前边。”林小麦笑了,姚遥最近和她明显走近了,动不动就爱给她发信息,只要收到有意思的信息就给她发过来,但是这种内容的信息还是第一次,姚遥一定知道了些什么,她在提醒她。她给姚遥回了电话:“哎,什么意思?”
  姚遥笑了,说:“算你聪明,从河南来了一个大师,道行挺深的,让他给咱们看看,你也来吧,挺准的。”
  林小麦说:“我没时间,晚上在一品香饭店吃饭,办公室安排的,看样子很神秘。”她真有心让人看看自己今年的运气。林小麦说不出对易数卦理的感觉,既找不出理由让自己信,也没有理由让自己不信,也看过几次,好像有点意思,但都不是很准确,让林小麦对这种神秘的东西很失望,也懒得再去看。但是现在面临关键时刻,心里就希望冥冥中有什么天机。
  姚遥就说:“要不这样,把你的生辰八字给我,让他给你看看。”
  林小麦告诉她生日,电话就撂了。
  离下班还有十五分钟,办公室打来电话,说:“林科长,晚上吃饭卿市长参加,一起走吧。”
  林小麦心里一喜,急忙拿出简单的化妆用品,修饰了一下。上车以后,卿市长看了林小麦一眼,说了一句:“小林今天好好表现表现,多喝两杯。”林小麦下意识地看了看卿市长头顶,好像那梧桐花还在那头顶上一样,不由自主地笑了。卿市长说:“林科长笑什么?是不是梧桐花又掉到我头上了?”
  林小麦看了看卿市长稀疏的头发,说:“你是不是希望梧桐花长到头上。”
  卿市长一听,摸了一下头发,呵呵笑了两声,佯装长叹一口气,说:“唉,把青春和头发都献给瀛州啦。”
  贺秘书长说:“说真的,这干部交流制度有利有弊,有的领导从来的那一天就琢磨走的事,哪有心思给瀛洲市干事啊。卿市长,我这人不愿意当面夸领导,但实事求是地说,你确实是真心实意想为瀛洲市做点事的领导,这样的领导在瀛州历史上为数不多啊。”
  卿市长叹了口气,突然念起了词:“可惜流年,犹愁风雨,树犹如此!倩何人,换取红巾翠袖,搵英雄泪?”
  贺秘书长说:“是啊,当年辛弃疾也是‘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自古英雄多磨难,不过那是过去,今天您肯定能心想事成。”
  这个场合基本没有林小麦说话的份,她一直望着窗外,耳朵却时刻捕捉着他们之间对话的信息。瀛洲市的春天还是很美丽的,街两旁的观赏桃花开得十分茂盛,金黄色的小月季也不甘于后,在龙爪槐和冬青的簇拥下张扬着艳丽的色彩。斑斓的路牌广告一闪一闪飞逝而过。
  很快到了一品香,饭店的女老板正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口,一看见他们的小轿车就奔了过来。卿市长和她握了握手,就急速进了雅间。
  雅间里还有几个人,教委主任、计生委主任、统战部副部长、林业局局长,蒋昆也在。说真的,林小麦比较欣赏的只有东方线路板集团董事长吴大卫和蒋昆,其他人她还真不太喜欢。虽然都是熟人,但是这几个人还是让林小麦有些不自在。自己一个正科级科员,坐在这个场合是有些不合适的。她怪自己当时没反应过来,也没问一下都请谁。
  这时,座位最靠外的吴大卫说:“今天有我在,不能让女士请客,不能让你们领导请客,各位别让我栽面子。”
  蒋昆说:“你坐的位置就是掏钱的,还用着自我提醒。”
  计生委主任说:“吴大卫进步挺快,让卿市长管得文明多了。”
  吴大卫说:“你多文明,一心扑在育龄妇女身上,真干实干加巧干。”
  “哎哟,卿市长,你听他们,这语言也太不卫生了。”女老板声音娇滴滴的,好像不愿意了,但是话又是冲着林小麦说:“你说是吧,女秀才。”
  吴大卫赶忙佯装打自己嘴巴,一边招呼林小麦点菜。林小麦说:“有这么多领导,哪有我点菜的道理。”
  吴大卫说:“今天就你先点,你是卿市长今天特意嘱咐要请的,谁说了也不算,我做主你先点。”卿市长和其他几个人也都帮腔儿,林小麦一看没办法,就点了一个鲍汁鸡翅。其他人都点了一些菜。林小麦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参加今天这个场合了。她抬头看了一眼卿市长,卿市长也正看她,她的脸一下莫名其妙地红了。林业局局长擅长讲黄色笑话,引得饭桌上不断哄堂大笑,平时这些人都正襟危坐,八小时以后像换了一个人。酒喝得也很快,一瓶五粮液很快就见底了。林小麦瞅准了机会,敬了一圈酒,说了一些酒场常见的辞令。到了卿市长那里,卿市长自己一饮而尽,然后对着大家说:“咱们这个林科长,小女子不简单,市政府的大手笔,更重要的,还是作家。我们市政府藏龙卧虎呀。”他的话音一落,这些人就纷纷敬林小麦酒,喝到最后,林小麦就有些晕了。其他同志还要敬林小麦酒,林小麦说:“我真不能喝了。我已经晕了。”说话的时候就看着卿市长。卿市长立刻就要求挨着林小麦坐。邻座的文教局局长一看,急忙把座位给让开,大家几乎是连拖带拽地把林小麦安排在卿市长身边。林小麦第一次和卿市长挨这么近,第一次感觉一个男人呼呼带风的气势,便有些心神不宁。这时林业局局长要敬林小麦酒,卿市长看看她,突然用左手揽了林小麦一下,右手端起林小麦的酒杯就替林小麦喝了。林小麦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被一下子扔到了云端之上,山河远去,再也下不来了。
  卿市长兴致很高,见服务员又上了一瓶,说:“怎么就拿了一瓶?吴大卫舍不得让喝吗?”然后“啪”的一声拿出一嘟噜钥匙,对林小麦说:“去,叫上司机上家拿去。”林小麦听见这话愣了,她看了看卿市长,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肯定是没喝多。周围的人都在抢着要酒,好像根本没听见这句话,但是林小麦的心里还是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波动。灯光很暗,像有一层黄色的雾弥漫着。借着酒劲,人们的情绪空前饱满,这情景却让她的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沉。一直到了十点多,领导们才意兴阑珊地提出结束。在和卿市长告别的时候,他们一一和卿市长握着手,说的几乎是同一句话:“卿市长,你放心吧,我们心里有杆秤,弟兄们一定会积极做工作。”
  林小麦明白了,这是一顿非同寻常的晚餐。
  送走了卿市长一行人,林小麦急忙赶到姚遥的住处,发现苏芳也在。姚遥少不了又是一顿埋怨,让初次见大师的林小麦很难为情,一时竟然找不到话说,就只好没话找话说:“大师,和以前相比,我们瀛洲市的夜晚还是很有魅力的,我们市委、市政府非常重视城市建设。”大师听了这话,盯着林小麦看了很久,林小麦感觉空气在一点点变冷,自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里都发毛了。大师沉了很久才说:“林科长,你现在心有妄念。你是佛灯火命,天时不对,今年你动不了。”大师的话音很冷,让林小麦有一种恐惧。林小麦接着问苏芳的卦像怎样,大师竟然有些难为情,吞吞吐吐念了一句《红楼梦》中的唱词:世人都说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然后就不再说话。苏方也很着急,多次问大师,大师总是不置可否的样子,问急了,就是四个字:“不说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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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1 13:17:56 | 显示全部楼层

  21
  从飞机上看,云彩好像是从大地上长到天上的,那美有一种根性。她坐在赵书记和卿市长后边,千方百计越过他们的头顶看窗外的景色,他们两人的头向左晃,她就把头向右移;他们的头抬起来,她就伸长了脖子。卿市长看见了,问:“想看云彩?”林小麦不好意思地笑了。
  卿市长说:“咱们换换位置吧。”说着就要站起来。恰恰在这时,空中小姐说还有十五分钟就到达深圳机场了,卿市长只好笑笑说:“只好回来的时候再看啦。”林小麦感到有一种暖流,从卿市长的话语里奔涌过来,林小麦看云的目光就变得有些迷离。
  先期到达的人已经到机场迎接,下了车,蒋昆似乎是不经意地说:“林科长,你还是和领导们上一辆车吧,这帮县长县委书记可是如狼似虎呀。”
  卿市长哈哈大笑,说:“老婆管不了,小姐找不到,林科长危险系数就大了,好,林科长,上我们这辆车,离他们远点。”大家就笑。林小麦和卿市长上了一辆车,透过车窗,她看见蒋昆冲她挤了挤眼,但是那眼神里多了一些内容,林小麦心里一热乎。
  路上,卿市长兴致很高,一路上有说有笑。问了一句:“林科长,在作家的眼里是不是人间处处景呀。”
  林小麦认真地说:“也许吧,作家必须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卿市长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官场一时荣,文章万古长,要接着写呀。”
  这话让林小麦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林小麦就问:“卿市长,你过去是不是文学青年?”
  卿市长说:“不光是文学青年,我那时立志当作家,后来误入歧途。”语气有些意味深长,让林小麦对这个话题没法继续下去了。深圳的街道犹如盛装的女人,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卿市长和林小麦也不再说话,好像很专注地看着窗外,但林小麦感到有一种令人心动的情绪在两个人之间流动。
  到了宾馆,不知组织考察的人怎么想的,把她和赵书记、卿市长和赵书记的秘书安排在八楼,其余的县长、县委书记都在七楼,这让林小麦心里很不自在,但是也不能说什么。当天晚上,参加了当地招待会以后,大家回到自己的房间,有几个县委书记凑在一起打升级,也有的出去看夜景。很渴望出去转一圈的林小麦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任务,加上是个女干部,不知道根底的人谁都不好意思约她出去,她就自己在房间里看电视。快九点的时候,房间电话响了,她一接,竟然是赵书记,赵书记说:“林科长嘛,我是赵基明,你过来端点水果,我房间的水果吃不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林小麦的心一紧,好像知道这件事迟早要来,又有些难以相信。从那次在楼道里和赵书记认识之后,也在开会的场合常见面,但都是在人群里,她甚至认为赵书记都不可能在意自己。今天赵书记亲自打电话叫她,让她的心一时很有几分复杂。她的房间和赵书记的房间只隔着卿市长房间的门,但那一瞬间竟感觉距离很远,走廊像是有无限长,一直延伸着。她先打开门出去看了一眼,走廊上没有一个人,静得让她的心里发虚。她又轻轻把门关上,整理了一下头发,稳了稳情绪,几步就到了赵书记门前,刚想敲门,门自动开了。赵书记顺势就坐在了沙发上,然后用手拍着沙发说:“坐吧,坐吧。”眼睛却看着电视。
  林小麦没敢坐,就在那里站着,叫了声:“赵书记,您好。”
  赵书记答应了一声,说:“挺辛苦呀!”
  林小麦说:“没事。习惯了。再说,领导们也很辛苦。”
  两人都不再说话,林小麦趁机看了看房间的环境,豪华的装饰灯发出白刷刷的光,雪花一样一片一片地落在嫣红的地毯和米黄色的沙发上,床头灯也亮着,昏黄的灯光暧昧地笼罩着宽大的双人床。林小麦心里咯噔一下,觉得哪里被撞疼了,又觉得像没睡醒的时候,突然被泼了一盆水,激灵一下子醒了。她看赵书记的目光就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有点像看电视剧里演员的感觉,书记的表情,书记的语调,书记的心态,一点也没错过林小麦的眼睛,可林小麦怎么看也知道那是演的,天底下哪里有一个叫赵基明的人呢。
  赵书记还在看着电视屏幕,看起来面无表情,说:“挺能写,啊,女秀才,女秀才。”
  林小麦说:“谢谢赵书记。”不知道为什么,赵书记的表情让林小麦紧张的情绪反而松弛了,她看了看房间的水果,一盘芒果,一盘青橄榄,一盘桂圆,准备得并不多,压根不存在吃不了的问题,自己端不端呢,端哪一盘呢?
  赵书记说:“对市委工作有什么意见?”
  林小麦说:“挺好,您工作大刀阔斧,很有力度。”
  赵书记不再说话,好像很认真地看着电视,但是另一只手又不停地换着频道。赵书记不再招呼她坐下,好像在赌气,又好像在等待,任由她尴尬地站着,好像她不存在一样,林小麦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灯光下,赵书记的脸色白得有些发青,看似随意,举手投足却有一种很表面化的倨傲。林小麦猛然感觉这不是两个人的距离,不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的距离,而是一个人和一架权力机器的距离,这距离是无穷远,没有终点,没有尽头,只在职务升迁的利益关口有一个交点,这交点就在林小麦脚下,只要往前迈两步就能找到,可是,林小麦害怕了,那种恐惧从骨头缝里往外冒,这个豪华的房间在一瞬间到处充斥着玻璃的划痕,一道一道的,布满了林小麦的心头。林小麦像是走了漫长的路程到了这里,但是,到达以后才突然发现,她要的东西需要把自己的皮肉都撕了去,林小麦心疼了,舍不得好端端的皮肉,可是,回去的路又是那么漫长。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林小麦觉得自己该说走了,可是,她觉得机会难得,工作这么多年这么近距离接触一把手还是第一次,是不是应该推销一下自己、提点要求,她在心里反复酝酿应该说出的话,每次话到嘴边,就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阻止自己,她反复衡量,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赵书记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说:“工作上有什么想法,可以提。”
  林小麦说:“请赵书记多指导。”说完这话,林小麦就有些后悔,应该提要求呀,为什么不提呢。林小麦心里有些灰,感觉越来越不好,就说:“赵书记房间的水果也不多,您留着自己吃吧。”
  赵书记说:“我吃不了,吃不了。”赵书记大概意识到林小麦要走了,语气显得有些急促。
  林小麦说:“赵书记,今天您很辛苦,要不您早点休息,我端一盘芒果吧。”林小麦说着,就去端了芒果准备走。
  赵书记说:“把青橄榄也端走,我不爱吃。”
  林小麦就有些迟疑,如果端了青橄榄,赵书记房间里就只剩下桂圆了,就端了青橄榄,把芒果放下了。
  赵书记说:“怎么放下了?把芒果也端走吧。”林小麦这才知道赵书记看着电视的眼睛始终在注视自己,心里就更虚了,没办法,林小麦只好说:“谢谢赵书记。”就一手端着芒果,一手端着青橄榄往外走。林小麦回到自己房间,心里有些酸,可是又觉得有些好笑,真难为赵书记了。
  林小麦并不迂腐,她知道赵书记让她干什么去,她也知道有多少女人为了这一时刻费尽心机,当初有些人安排房间的时候也未尝不会有些暧昧的联想。她自己也知道机会难得,可她实在没有和赵书记发生一点事情的愿望和兴趣。可是,转念一想,现在正是大面积提拔时期,自己只要一妥协就可以心想事成,而现在自己这样做的结局只能适得其反,错过这次一步登天的机会事小,如果因此失去了领导对你的欣赏和器重,还要熬多少岁月,走多少弯路啊!
  对着窗外灯红酒绿的夜色,林小麦心里被一种灰色的情绪弥漫着,她忽然有一个念头,想给卿市长打一个电话,那个念头那么强烈地诱惑着她,让她几次都拿起电话,但每次都放下,她隐隐觉得,今晚如果是卿市长给她打电话,她的心情会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她也说不清楚,一时间又被这个念头莫名其妙地折磨着,最后她把目光定位在那些新鲜的水果上,对自己说:“管他呢,先吃了再说。”林小麦吃了一个芒果,索性离开房间,来到宾馆外面。
  下午来宾馆的时候,她看见宾馆附近有一个湖,水是绿的,翡翠一样倒映着几朵硕大的云彩,沿湖是叫不上名字的南国树木花草,湖面上有几个精致的亭子,不大,从车窗望过去,那些亭子像在水面上轻悠悠地晃动。她径直来到湖边,思绪在湖面上飘荡着,被倒影的灯光一点点消释,远处的树隐在黑暗中,山像影子一样嶙峋着,星星远远地望过来,把林小麦的一生都穿越了一样。林小麦感到自己成了一片树叶,从北方飘到南方,从前生飘到今世,只为了找一棵树,找一片能让她的灵魂和生命长久栖息的树,可是这路途太曲折了,找来找去竟然在一片盐碱滩上蹒跚了许多年,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气?”林小麦不知道卿市长什么时候也来到了湖边,她惊喜地叫了一声“卿市长!”然后,直率地表示了自己的吃惊,说:“你也有这种雅兴?”
  卿市长说:“你以为只有你还有这种心情?唉,我发现晚上看湖比白天美。”
  “因为黑暗遮盖了他们的缺陷。”林小麦说完这话,心里有一种缓缓的伤感,竟然感到从未有过的茫然。眼睛望着粼粼的湖面,她接着问了一句,“卿市长,你说什么是迷失?”
  卿市长好像只顾欣赏湖水,很久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突然问:“小麦,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
  林小麦心一热,这么多年,身边的人都是叫林科长、小林、林小姐,小麦的名字外人很少叫,尤其是此时此刻,这两个字在卿市长低沉的声音中出现,又是这么一个话题,林小麦禁不住深深看了卿市长一眼。是啊,那些诱惑自己在从政的路上不停跋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她心底最深处真的是想要一个县级待遇?不是,林小麦知道不是,可那又是什么呢?林小麦自己也说不清楚。
  卿市长说:“如果你把从政的经历当作体验生活、了解社会的一种途径,我支持你,但是,你要是把从政当作生活的方向和目标,我是不赞同的。不是你干不好,你干得很好。但是,你应该去做一些对社会更有价值的事情。你的文章我看过,你很有天赋,应该坚持下去,继续创作。”
  她说:“卿市长,你说这个世界缺我的一本书吗?”
  卿市长说:“这个世界更不缺一个小政客。”
  林小麦想起在赵书记房间发生的事情,鼻子一酸,流下了眼泪。卿市长看见了,沉吟了一下,伸出手替林小麦擦了眼泪,那手很柔软很温情,带着一种霸道的男人气息。林小麦的眼泪像是刻意挽留这双手,止不住地流着,卿市长也不说话,索性把林小麦揽在怀里,一只手轻轻拍着林小麦的后背,林小麦感觉自己被一点点唤醒了。夜风习习而来,裹挟着白天的浮华,让她的身体慢慢变得柔软和战栗,她意识到自己是渴望眼前这个人拥抱的,甚至渴望做一些更深的事情,可是她不能够,她担心那样卿市长会小看了自己,她呼地一下子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故意把脸上的眼泪蹭到卿市长的衣服上,一转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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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2 08:48:07 | 显示全部楼层
  22
  第二天,深圳市市委、市政府组织了几个职能部门谈经济发展和环境问题,赵书记和卿市长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和对方谈笑风生。林小麦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不知道来深圳的第一个晚上自己经历的一切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开会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中午吃饭的时候,林小麦实在没有胃口,只吃了几口菜,还挺辣,林小麦忍不住咳嗽起来,抬起头,看见卿市长的目光远远地抛过来,竟有一些说不出的委屈,一时竟哽住了,什么也吃不下去。这么多年,林小麦还是第一次吃不下饭。回到自己房间,林小麦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任由泪水在脸上泛滥,听见敲门声,心里竟一哆嗦。开门一看,服务员说,隔壁先生让给您送点饭来。林小麦接了饭,泪水就更止不住了,哽咽着说了一句“谢谢”,就赶快关了门。卿市长就在隔壁,那柔软温情的手伸手可及,可是卿市长不会像赵书记一样给她打一个电话,暗示什么,甚至下午开会的时候,卿市长好像没看见她一样,始终没给她说一句话的机会,让林小麦的心里一直很不踏实。第一次和领导们出门,林小麦也不敢过分分心,更多的时候是两人心领神会的互相望一眼,什么也没再说什么,林小麦一直被一种温暖又伤感的情感笼罩着,几天竟瘦了一圈儿。
  几天的考察很快就结束了,告别深圳瓦蓝的天空,林小麦看了一眼机场上空的云彩,有一种很深的失落。她清点着人数,最后一个上了飞机。大家都纷纷落座,林小麦正四顾茫然,听见卿市长叫她:“林科长,坐这里。”卿市长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远远地向林小麦招手。林小麦走过去,问:“卿市长有什么指示?”
  卿市长说:“你不是想看云彩吗,坐我的位置。”说着就站了起来。林小麦心里一热,也不再说什么,就坐过去。卿市长就坐到了后排。奇怪的是,赵书记也没有坐自己的位置,而是坐到了她的身边。林小麦尽情欣赏着一路的白云,两人几乎没说话,只是快到机场的时候,她眼睛的余光里看见赵书记一手拿着笔,一手在上衣口袋里摸来摸去。林小麦急忙从笔记本上撕了一页纸,递过去,赵书记眼睛放着光,接过纸以后写了些什么,林小麦故意把头扭过去,没有看,还把笔记本放在座位上,以备赵书记接着用,临下飞机的时候,赵书记把一张纸条给了林小麦。
  林小麦一看,只见赵书记写着:我们可以多研讨交流一些问题。然后是电话。林小麦也给赵书记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她直觉赵书记会给她打电话,她既期待这件事又害怕这件事,回到瀛州市后,心里几天都惴惴不安。
  23
  星期二上午,召开全市对外开放会,有两个议题,一个是学习深圳经验,优化开放环境;另一个是省里拨的两千九百万元扶持基金的发放问题。几个县委书记、县长都就这次考察情况进行了发言,蒋昆提出要大力度营造开放环境的建议,让赵书记非常激动。赵书记说:“深圳这样一个经济高速发达地区仍然需要解放思想,何况我们瀛洲市。我们是经济欠发达地区,和人家本来就不在一个起跑线上,如果再不加速发展,差距只能越拉越大。我们有些同志总是强调体制障碍。不错,我们现行体制是存在一些问题,对经济发展产生了不容忽视的影响,但是,我们和这些发达地区是在同一个体制背景下,人家能找到发展的突破口,我们却在这里怨天尤人。深圳面临的体制背景和我们是不是一样,人家能在零资源基础上发展起来,我们为什么不行?体制对他们网开一面了吗?有的人说我们的思想不够解放,我看不对。怎么不够解放?有的人谋取个人利益的时候思想解放得很,力度大得很,措施多得很。只是用来发展经济的时候,用来为人民做点事的时候就放不开手脚了,这原因那原因就多起来了,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而是在于我们是不是把人民群众放到了心上,把党的事业放到了心上。”
  蒋昆就坐在林小麦身边,对林小麦说:“怎么样,我汇报得不错吧?”
  林小麦说:“怎么,你认为自己又干了一件正事?”
  蒋昆说:“我起码证明了,你不要的,都是优秀的。”
  这话让林小麦听起来格外刺耳。看他这样子,林小麦为当初离开开放办的选择有几分庆幸,就有些不以为然地反问了一句:“比如你?”
  “也许吧,但是,我得到的比我失去的多。”
  林小麦很生气,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对蒋昆说:“那就好,你觉得幸福比什么都好。”
  蒋昆却又留了余地:“也许是我自己的判断,但是,我心里还是有你。”
  林小麦心里拧着鼻子哼了一声,嘴上却说:“谢谢,有时,看见你很成功,很满足,我很替你高兴。我盼着你取得更大的成就”。
  蒋昆作出很受鼓舞的样子,凑近了林小麦说:“你说咱们还有可能吗?”
  林小麦知道他假惺惺,他不可能做一点有可能影响他仕途的事情。但是,她也只能假戏真做,因为场面上是不能轻易得罪人的,一个小石头子就可能跘你一个跟头。何况自己是一个女人,在瀛洲市孤军奋战,在一个男权世界里,自己的政治梦想更是命若琴弦,一不小心就可能前功尽弃,甚至在你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身败名裂。蒋昆是个手眼通天的人,他一句话就可能毁了你的前程。你不能轻易给自己的道路设障。她笑着说:“只要嫂子愿意,我没意见。”
  蒋昆没想到林小麦这样说,等于拒绝了,又等于接受了,一时竟然没了话。他不再说什么,开始盯着主席台,好像认真听会的样子,高高的主席台上,赵书记还在慷慨激昂地讲话。
  林小麦开始进入游戏阶段,给领导们画像,一般她也按照级别画,先画赵书记,她截取了赵书记说“落实”二字时的表情,夸张了嘴部轮廓,嘴唇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制着;然后画卿市长,这时她看见卿市长支援中央的一绺头发在耳根后边垂了下来,林小麦寥寥数笔,就把他正襟危坐、却又眼望窗外、心游万仞的性情刻画了出来。其他人也都一一画出了他们有代表性的动作,当她画许见群书记抠鼻孔时,会议才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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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3 09:55: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一个人的黑夜和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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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芳下午来找林小麦,让林小麦帮助写一篇关于优化开放环境的文章。林小麦说:“你怎么也写这个?”苏芳说:“蒋主任点名让我写。”林小麦发现她一提蒋昆,眼里闪过一种复杂的表情,凭着对蒋昆和苏芳的了解,她肯定他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只是程度深浅而已。林小麦说:“这都是我们这种没出息的笨鸟儿干的事,你还用这个?”
  苏芳迟疑着,说:“蒋主任说这是个机会,让我别错过,我也想了,我在机关这么多年,凭什么别人行我就不行?”
  林小麦从一开始就明白,苏芳也想混个一官半职。是什么能有这么大的魔力,改变人的意志和人生态度,能让苏芳这样的女人也想入非非。林小麦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再一次感到了一种惧怕,门缝里钻进来的风一样,在她周身环绕,她躲都躲不开--如果苏芳想当官,她比自己可厉害多了。可是,怎么可能?组织上会提拔这样一个女人当领导?林小麦又否定了自己的判断。
  “小麦,你不是想当作家吗?我的经历就可以写成小说。”苏芳忽然说。“女人这一生,不能什么都没有。我现在就什么都没有。没有爱情,没有名誉,我是个没有名誉的女人。”苏芳抬起头望着房顶,眼神像被什么抻着一样,直直的。林小麦不敢说话,就等着苏芳把自己的眼神拽回来。
  停了一阵,苏芳忽然笑了,是林小麦通常看见的那种笑,有些媚,有些冷,也有些毒。
  “我这一辈子已经走到邪路上来了,只能将错就错,想正也正不了。我的事你听说过吧?”苏芳问林小麦。
  林小麦说:“听得不多。我这人消息闭塞。”其实,林小麦对苏芳的情况还是了解的。苏芳是开放办的名人,所谓名人是因为她的经历。她大学毕业分到郊区,工作两年多后怀了身孕,同居几年的男友却看上了别的女孩。
  “小麦,我知道很多人把我看成坏女人。我有时想,我坏是因为男人比我更坏。没有坏男人是缔造不出坏女人的。”
  林小麦给她斟了一杯水,说:“别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多往前看,你这么年轻,一切都来得及。”
  苏芳苦笑了一下,说:“小麦,你知道吗?我有时又羡慕你又嫉妒你,全世界就剩了箱子一个好男人还让你碰上了。箱子实在是看不上我,他但凡有一点活口我也想抢过来。”说完哈哈大笑。
  林小麦也笑了,说:“你呀,什么男人没见过?估计正县级干部都得排队,会看上箱子那样的?白给你都不要。”
  苏芳又伤感了,说:“是啊,女人要没了名誉就不缺男人,但缺好男人。有一个短信你知道吗?我发给你。”苏芳就摁手机。很快林小麦的手机就响了,林小麦打开一看,这样写着:“某领导在一次年终总结中写心得,痛哭流涕地向组织剖析了内心世界--存在问题:好玩女人;查找原因:女人好玩;整改措施,玩好女人。”林小麦看完笑了。苏芳说:“别笑,你现在是领导们的主攻方向。”
  林小麦脸沉了下来。苏芳急忙说:“哎哟,不就是开玩笑嘛,我要像你这样,八条命也死了。”
  林小麦说:“我不习惯。”
  苏芳说:“这样吧,咱们中午出去吃点饭吧,我请你。新开了一家上岛咖啡,环境很不错,咱们去看看。”林小麦还想推辞,但苏芳没有等到林小麦做出反应就拉着林小麦下了楼。
  林小麦隐隐感觉,苏芳正在蓄谋采取某种行动,不然,她的心绪不会这么不安宁。
  上岛咖啡装修很奢华,房间里全部是欧式设计,舒伯特的小夜曲在华丽的四壁间回荡。苏芳问喝点什么,林小麦忽然想知道她想干什么,就做出半推半就的样子,说:“你说吧,喝什么都行。”
  苏芳很高兴,说:“真的?喝点白的?咱们喝点白的,像男人一样一醉方休。”
  林小麦说:“疯了,疯了。”
  苏芳说:“老土了吧?人家现在都是说惊了,惊了。说有个乞丐,饿得实在不行了,就到卖烧饼的那里拿了个烧饼,说我吃完再给你钱,卖烧饼的说:行,你吃吧。乞丐吃饱之后问卖烧饼的:你见过马惊吗?卖烧饼的说:见过。乞丐说:那你见过人惊吗?卖烧饼的说:没见过。乞丐马上说:那今天你就看见了,说完撒丫子就跑。”
  林小麦说:“你都从哪里弄来这些歪门邪道。”
  “想听吗?多了。这个世道,女人的信息量和她拥有的男人数量成正比。”苏芳等服务员把酒拿来以后,一瓶白酒一分两半,说:“一人一半。”林小麦看见白酒哗哗倒进杯子里,不禁说道:“惊了,真惊了。”正说着,苏芳的手机又响了,苏芳打开一看,笑了,说:“你看,又来一个。两个饺子结婚了,新婚之夜新郎找不到新娘,只看见床上一个肉丸子,就问:娘子,你在哪里?只听肉丸子说:人家脱了衣服嘛,傻样儿。”
  林小麦凑过去一看,发现是贺秘书长的手机号,联想到在车上看见苏芳的电话号码,心里一惊。她心里明白,苏芳又绊倒了一个男人。苏芳真厉害,印象里还是林小麦给他们引荐认识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走到这种程度。如果是别人,林小麦不会这么敏感,可这个人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这让林小麦格外警惕。
  林小麦说:“喝酒吧。”
  苏芳说:“我从来没见你喝过酒,今天我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
  林小麦想:“我今天也要让白骨精现原形。”嘴里却说:“我这酒量,一会我就人事不清了,你有什么话抓紧说。现在我还能听得见。”两个人碰了一下,男人一样喝了一大口。
  苏芳说:“其实男人和女人永远不一样,男人之间的关系是建立在利益上的,而女人之间是建立在情绪上。”
  林小麦想:苏芳最后这个词用得很准确。如果说是建立在感情上的,就虚假了,几乎所有在社会上闯荡的女人都知道,女人之间没有友谊。苏芳能够顶住这么多的压力选定自己要走的路,绝非等闲之辈,她不会不懂这个,她没有装,这让林小麦有些另眼相看。
  酒下去得很快,不一会儿一杯酒已经下去一半,两个人的脸都红扑扑的。林小麦觉得腿发胀,脸上火烧一样。但她知道自己没事,只要喝杯热水,酒劲儿很快就能过去。她跟服务员要了热水,一边喝着一边对苏芳说:“其实在我眼里你是个谜。我觉得你一生下来就活在这个世界的本质之中。”
  苏芳说:“我不理解你说的本质是什么,如果你所谓的本质是指欲望的话,我是被一步步逼进来的。”
  林小麦说:“我的世界是奶奶给我的,奶奶的世界就是爷爷,奶奶一辈子等我爷爷,然后,与世无争,与人为善,从不设防,可是我进入社会以后发现这个社会不是我奶奶告诉我的样子,我有的时候就因为自己无知而恐惧,也自卑。”
  苏芳说:“你奶奶没有错,女人的世界就是男人,是我错,我在一开始就没有找到属于我的男人,才被一步步逼成男不男女不女。你有箱子,你什么都不用怕,我没有。我的未来除了混个一官半职做个保护伞之外,没有别的路走。”
  林小麦说:“箱子是我的亲人。”
  苏芳一下子抬起头说:“小麦,你这样说是你不懂男人,不懂这个社会。你看咱们身边的男人,你挨个去调查,还有谁一辈子就忠诚于一个女人?还有谁不拈花惹草?我敢说比凤毛麟角还稀少!我在舞厅的时候,看到许多达官显贵,在人前都衣冠楚楚,可是,背后那些言行,你想都想不到。我看见他们开会的时候就觉得可笑,他们说那些和他们自己的行为背道而驰的话怎么就一点不脸红呢?他们一点不脸红。真的,他们为什么不脸红呢?”
  苏芳有些醉态,喃喃说:“我再也不相信他们了,我和男人是对手,永远不是亲友。”说完,又喝了一口。
  林小麦也有些动情。让一个女人说出这样的话,这个女人一定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东西,就说:“你经历了这么多,能这么坚强,你其实挺出色的。”
  苏芳目光迷离,好像远处在重现以往的岁月,她说:“是啊,我经历了这么多。我都奇怪我怎么就能熬过来呢。”她举起杯子和林小麦共饮了一口酒,看看杯子里酒不多了,就说:“咱们干了吧?”
  林小麦觉得自己再讨价还价就显得太不仗义了,二话没说,一饮而尽。苏芳也不含糊,喝干之后把杯子倒了一下,让林小麦看看,杯底已经干干净净。苏芳想再要一瓶,林小麦觉得如果再要一瓶就会出丑了,就坚持要了一瓶红酒,两个人还是一分为二。
  苏芳说:“那些日子啊,我自己都奇怪,我是怎么过来的呢?”然后就沉入过去的生活中,把玩着杯子一声不吭,很久才继续说:“那天早晨,我一觉醒来,拉开窗帘,阳光照在身上,一切都没有改变,没什么了不起。我从那一刻起就打定了主意,今后的路就这样走了。我遇到的这个人还算良知未泯,总觉得不能给我婚姻亏待了我,给了我很多我压根儿没想过的东西,可是,说真的,真让我和他结婚我还真不愿意,可是,为了让他觉得自己对不住我,我就愈加做出要婚姻的样子,哈哈,这个念头还真成全了我。”
  林小麦想到了蒋昆,苏芳能当开放办财务科科长没有蒋昆同意是不可能的。可是,贺秘书长呢?难道他们早就认识?林小麦故意把话题往贺秘书长身上引。她开玩笑说:“谁呀?你把谁迷倒了?不会是蒋主任吧?”
  苏芳眯着眼看了一会林小麦,笑了,她说:“小麦,咱们都是女人,只不过在别人眼里你是正经女人,我是坏女人而已。我知道你不在乎蒋昆,我从你的语气里能听出来。可是,如果他真跟我好了,你也会不舒服。”
  林小麦说:“我才不管呢,别说蒋主任,就是贺秘书长我都不在乎。”
  苏芳笑笑,把杯中酒干了,说:“小麦,我经历的是你不能想象的,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是白天的人,我是黑夜的人,我能看见你的生活,你看不见我的生活。可是,我告诉你,只有在黑夜,人才是真实的。白天人都穿着衣服,化着妆,到了晚上,所有的包装都褪下去了,那时候的人才是人。那时候的人才是真的。你是在白天看见他们,我是在黑夜看见他们。我敢保证,咱们俩都当不了大官。”
  林小麦情绪一下子有些黯淡,政界的人哪一个不是幻想着自己能够脱颖而出,官当得越大越好呢。林小麦说:“你这么明白,你也不行吗?”
  苏芳说:“我也不行。你知道咱们俩毛病出在哪里吗?”
  林小麦摇摇头。苏芳说:“我们的毛病就在于你不能来黑夜,我也不能去白天,很多人他们在白天是人,晚上也是人,可是,我们只能做一种人,所以我们不会有出息。蒋主任、贺秘书长,他们都是能黑能白的阴阳人,也包括你那梦中情人卿河山,都是一样的。”
  林小麦说:“谁的梦中情人啊?你别瞎说了。”
  苏芳笑了,说:“我说了,我是黑夜的人,我能看清你们。你那点心理活动我看得一清二楚。我要说瀛洲市这些男人的嘴脸都在我心里装着,你肯定以为我吹牛,可是,那是真的。你和卿河山不合适,你属于那种想要牌坊的女人,别人也给你牌坊,你没有胆量把牌坊扔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你那爱情鸟就只能单飞,那把火只能烧自己。官场上不要和任何男人谈什么爱情,都谈不起。你呀,最合适的人就是箱子。别看箱子开什么饭店,说起来也像在黑白道上混,可是,箱子是一个白天的人,把他扔到黑窟窿里也变不了,你们才是最合适的。”
  林小麦说:“本来说你,怎么绕到我这里来了?”
  苏芳说:“我的事啊,跟你说三天三夜也说不清楚,你就别问了。我们各自混自己的日子吧。来,干一杯,祝我们都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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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3 09:56:3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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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小麦发现自己有些离不开网络了,有事没事就想上去,上去的目的其实是找江上鸥,那个躲在网络中的男人在唤起她一种说不清的东西。
  江上鸥
  干什么呢?
  至柔
  等你呢。
  江上鸥
  真让我感动。又感激涕零了。你的电脑时间不对。你发来的话后边显示时间是18:03。实际差多了。调一下吧。省得你急着回家。
  至柔
  哦,无所谓。
  江上鸥
  今天怎么不着急了。
  至柔
  我现在就回家,省得让你顾了这边顾不了那边。
  江上鸥
  不许冤枉我!
  江上鸥
  我现在只和你一个聊呢。
  至柔
  绝对不会,你是谁呀。
  江上鸥
  我可要哭了。
  至柔
  哭吧。
  江上鸥
  我是你的发烧友啊。
  至柔
  发烧去吧,回家时带点退烧药。
  江上鸥
  哼!算你狠。
  江上鸥
  姐--(使了吃奶的劲儿),你好吗?
  柔,我这几天很忙。你不想要我这个弟弟了?
  江上鸥
  柔,你好吗?
  至柔
  呵呵,还行。
  江上鸥
  看见你真高兴。
  至柔
  我也是。
  江上鸥
  这些天你干什么呢?
  至柔
  不告诉你。
  江上鸥
  不告诉就不告诉吧。见到你就行了。我这些天一直想你,又写了一首诗。
  给至柔
  乱红飘过几清明,而今又闻肠断声。
  浮生如梦春有恨,年华似水谁无情。
  网海梦回潮声远,瀛州侧畔影伶仃。
  此去经年杳期限,何时得复坐春风。
  至柔
  你是瀛州的?
  江上鸥
  不告诉你。
  江上鸥
  我想你哟。真的。以姐之聪明,应该能看出来。
  至柔
  看出来了。
  江上鸥
  从开始到现在,我真的只在和你聊。我如果说的是假的,让我不得好死。
  至柔
  哇,怎么这么严重,让我好心疼,不行,你不能死。
  江上鸥
  你让我心里难受。
  江上鸥
  看来到现在你对我还没有起码的信任。既然如此,我还死皮赖脸追着你干什么?我是不是该退出你的视线?
  至柔
  晕,你的幽默感跑哪去了。
  至柔
  晕,在吗?
  至柔
  这回该我伤心了。
  江上鸥
  柔,姐姐,明天我十有八九来不了。直觉(都说女人直觉最厉害)上,我感到你对我不信任。不怪你。我真的是个正常人--简单又复杂--大多数人一样的平凡人。我和相知的在一起,爱说爱笑。和不熟悉或者不投机的人,不苟言笑。所以我给人的感觉,是很好处又不好处。也许还是我说的,欣赏角度不同。在这世界上,我不求人人理解--也不可能。但我希望不错过知己。子期走了,伯牙终生不再鼓琴。斧正的故事你知道吗?运斧之人不在,他的搭档也不再相信也不可能相信别人,也不再端坐以待斧公了。我在政府网上也游历了八个月了,真能与我默契对话的人真的没有一两个。你以为把自己的帖子贴在网上的就是有才气?你以为整日嘻嘻哈哈的就是浅薄无知?如果只是愤世嫉俗,而工作一无是处,甚至不能安身立命的就是精英?我都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好了。
  随你怎样看待我。
  也许我们缘尽于此。
  不管怎样,我都祝你好运。
  再见。
  曾经有个叫翩翩的女孩,是保定的,才二十八岁。她吟了一首诗:
  摔碎瑶琴凤尾寒,
  子期不在对谁弹。
  春风满面皆朋友,
  欲识知音难上难。
  这是《三言二拍》里《俞伯牙摔琴谢知音》结尾的诗。我记得。你体会。
  再见了。不要再找我。我会记得你。
  至柔
  真是事儿妈,搞得这么严重,我这些日子真是事多,你以为我真那么小气,太小看你姐姐了。不让我找你了?这事你说了不算,我想找就找,你可管不了。等我忙完了以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至柔
  我今天真的很生气,因为我估计你会来,为了等你,我一直没吃饭。上网这么长时间,我没有这么认真对待过一个人。我是个率性的人,不喜欢没品位的人,不喜欢假正经的人,不喜欢装深沉的人,不喜欢油头滑脑的人……找一个真投缘的朋友很难。但是,我很欣赏你,尽管你后来有那么多朋友,我像所有人一样,对此曾经心里很不舒服,但是,这段时间我也把自己说服了,你不属于任何一个人。你也许是游戏人生,我说的是真心话,既然你认为我不可救药,那么,就此分手也很不错。再见,愿你天天快乐,永远有朋友,永远充满活力和智慧。
  江上鸥
  收到了?肯相信我了吗?
  至柔
  哈哈,你在呀。我收到一个人的留言,你替我谢谢人家,一定要完成任务。
  江上鸥
  事儿妈他姐,你干什么呢?
  至柔
  等你呢。
  江上鸥
  我的鼻涕都从三楼流到大街上去了,你还管不管?
  至柔
  你好吗?很想你。
  江上鸥
  我还以为姐不要我了。刚才都哭晕三回了。
  至柔
  现在晕吗?
  江上鸥
  看见你好多了。
  江上鸥
  但是你酒味太大了,又熏得我有点儿晕。你喝了多少?
  至柔
  应该接着晕,激动地晕才对。
  至柔
  一斤六两。
  江上鸥
  是不是让我晕得说不出话来?
  江上鸥
  哈,原来你还是个酒瓶子!
  至柔
  我一直激动地在说呀,你没听见吗?
  至柔
  不是醋瓶子,是水瓶子。
  江上鸥
  倒是很想听听你的声音。
  至柔
  别听了,省得你再晕了。
  江上鸥
  你的意思是你说话好听得要命。对吗?
  至柔
  也可能是难听得要命,你不要太乐观。
  江上鸥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乐观点儿好。以前我走路昂着头,希望天上掉块饼什么的。现在低头走,盼着拣张大钞。
  至柔
  希望天上掉妹妹吧?
  江上鸥
  那更好了!可我是: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而饮啊。
  至柔
  哦,我突然发现你纯洁了,你真纯洁,像冰山的雪莲。
  江上鸥
  是啊,是啊。你终于发现我优秀的品质了。
  江上鸥
  反正你现在是我的唯一。
  至柔
  老实交代,这句话和多少人说过?
  江上鸥
  天地良心,只对你一人说过。
  江上鸥
  而且是刚说的。还热乎着呢。没烫着您吧?
  至柔
  我是不是应该信以为真。
  江上鸥
  你说呢?
  至柔
  有点烫,不过还好,接得住,你呢,接到妹妹了吗?
  江上鸥
  正准备接林妹妹,而且林妹妹至柔。
  至柔
  你是谁?
  江上鸥
  你的晕呀。
  至柔
  把我气晕了。
  江上鸥
  别别别。我要的是柔姐,不是傻乎乎的晕姐。
  至柔
  你要气傻我了,本来还挺聪明的,现在是越来越傻。
  江上鸥
  也难怪,遇上我而能不傻的没几个。可是我遇到你这样的也整天大傻子似的。谁也别说谁了。要不咱们怎么这么投缘呢?
  至柔
  呵呵,我好像看见你自鸣得意的样子了,小心流鼻涕。
  江上鸥
  激动啊。这是喜悦的鼻涕啊!今年唯一的一条啊。难得。
  至柔
  这么新鲜的鼻涕,你一定不要擦掉呀,留着吧。
  江上鸥
  这才是好姐姐呢。乐死我了!嘻。不说这个了。不文明。
  至柔
  我也很高兴,有这么好的弟弟。我发现你很优秀,这是真的。
  江上鸥
  网上众生芸芸,真能对心思的真的不多。我有你这样个姐姐,挺知足的。
  至柔
  是的,你是我意外的收获。我很得意呢。
  江上鸥
  还在吗?
  至柔
  当然,你没看到我的甜言蜜语吗?
  江上鸥
  没有。是不是发到别处去了?
  至柔
  太可怕了,不会吧?
  江上鸥
  我说的是真的。我以前也收到过别人误发过来的信息。
  至柔
  如果因此招蜂引蝶你可一定要谅解呀,那本来是说给你的。
  江上鸥
  呵。你招的人已经不少了。但以我为最佳。
  江上鸥
  信吗?
  江上鸥
  你就不怕我骗你?小心哟。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江上鸥
  我刚才打了几个字,没打完就不见了。你说,着急找你也得说完了呀。这文字都知道我心思。
  至柔
  刚才我的机子不知怎么回事,上不去了。其情可感,其言也真,其字我也懂。你还在不在?
  江上鸥
  果真如此的话,世上岂不又多了一个痴情人?
  至柔
  呵呵,看把你得意的,脂粉堆里很有人缘。
  江上鸥
  哈,你刚才说过的一句话又回来了。是不是刚才又有话“飞入寻常百姓家”了?
  至柔
  我们这里机子好像有问题,咱们说话是不是有人吃醋,总捣乱。
  江上鸥
  也未必。好几个人都遇到过这种情况。有人吃醋也好。免费长期供应。
  江上鸥
  又不行了?
  江上鸥
  老姐,老姐,急煞小弟也。
  江上鸥
  柔,我下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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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3 09:57:1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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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小麦一边处理事,一边在心里盘算下一步的出路,她身不由己地陷入了深深的焦虑之中。怎么办呢?大面积调整几年才有一次,自己在市政府办公室立足未稳,投票的时候绝对不会占优势;争,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不争,一晃就是几年,几年过去,年龄优势就没有了。政界中人的苦恼都是见不得人的苦恼,很难和别人诉说,甚至是最亲近的人。正胡思乱想,手机响了,她一接,竟然是赵书记的电话,他说:“林科长吗?我是赵基明,方便吗?”
  林小麦一听,心里一愣,急忙说:“赵书记您好,方便,您有什么指示吗?”
  赵书记说:“能来一趟吗?我在家,在东风路流河街38号,一栋两层楼。你从西边的楼梯上来。”
  林小麦说:“好的,我马上过去。”她打了的士,很快就到了。她从西边的楼梯上楼的时候,心脏怦怦直跳,生怕遇到人--那可是通向赵书记家的专用楼梯呀,一个女人晚上上那个楼梯别人会怎么想呢?
  门是虚掩的,她轻轻一推就开了,赵书记肯定从窗户里看见她进来了。屋子并不奢华,简单装修了。赵书记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说:“你的考察报告我看了,很好啊,我已经批了,发办公室通报。”
  林小麦拘束地说:“谢谢赵书记。我觉得自己离您的要求还有距离,还需要努力,您一定要多指点。”
  赵书记说:“不错,以后咱们互相帮助。”
  林小麦说:“您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会努力完成。”
  赵书记顺手拿起那个考察报告,指着一处地方说:“你看这里,我看不明白。”
  林小麦欠着身子,说:“哪里?”
  赵书记说:“就这。”俩人谁也不动。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林小麦走过去,坐在赵书记身边,一看赵书记指的是“比较效益”四个字,知道赵书记是找借口让自己坐得近点,心里不禁扑腾乱跳,就假戏真做,认真解释“比较效益”的内涵,赵书记没等讲完就打断了她的话说:“我还不知道比较效益是什么意思?我这书记怎么当?”
  林小麦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
  赵书记说:“我不是坏人,你不用怕我。”
  林小麦本来没害怕,只是有些紧张,他这样一说,林小麦倒真害怕了。
  赵书记用手抚摩了一下林小麦的头发,林小麦没敢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如果继续下去,自己该怎么办呢?如果自己妥协了呢?神不知鬼不觉,自己孜孜以求的县级待遇还不是他一句话?那一瞬间,林小麦竟然想起了卿市长,一想起卿市长,林小麦的心里一酸,眼里就迷蒙了一层白雾,即使自己非要走这一步,也应该是卿市长呀。
  赵书记看见了林小麦的情绪变化,脸色就有些难看,声音很低地说:“林科长,我不强迫你,你想好了吗?”
  林小麦在这一刻特别思念卿市长,眼里竟然肆意地沁满了泪水。
  赵书记看了看,说:“你知道我喜欢你吗?那次考察活动期间,我看见你在人群里很文气。”
  林小麦说:“谢谢赵书记。”偏偏这时候,林小麦的肚子咕噜噜叫起来,声音格外响亮,连赵书记也听见了,说:“你还没吃饭吗?”
  林小麦一看,马上添油加醋说:“今天有一个材料,我拿到三科印发,加班了,到现在还没吃饭呢。要是没有特别要紧的事,我先去吃点饭吧。”
  赵书记一听,马上就明白了,说:“好,你去吃饭吧,好好工作。”
  林小麦记得,她从赵书记家出来,来到街上,看见三三两两晚饭后散步的人,陆续从身边经过,忽然泪流满面。晚上回到家,和奶奶简单做了点饭,刚放到嘴里,就又想到这一幕,忍不住一阵哽咽,嘴里的饭菜哽在喉咙难以下咽。
  奶奶看看她说:“麦子啊,可不能为妄念所累啊。”
  林小麦说:“今天写了一个材料,领导没通过。”
  奶奶说:“麦子,女人心气太高会受罪的。”林小麦没说什么,就回了自己房间。是啊,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呀。可是,她能做别的选择吗?她能不去争这个机会吗?林小麦不能,她做不到,她觉得自己只有在这个舞台上才有意义,她离不开这个舞台。然而,通向这个舞台的台阶在哪里呀。如果这个舞台是注定这样的情节和结局,她拒绝按照这个舞台的规则出场,她还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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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6 10:25: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一只鸟儿飞走了
  27
  进入五月份,机关大院的各种鲜花次第开了,白色的海棠、黄色的迎春,一簇一簇的,让机关大院多了一份灵秀。林小麦喜欢梧桐花,每年春天来临,她看见一串串淡紫色的喇叭花在窗外摇曳生姿,心里就有一些很文人气的感慨,而且是女文人的感慨。有一次她和姚瑶说:“女人应该像梧桐花,到了该开花的时候,自己就灿烂地开,尽情地开,不要指望绿叶让自己美丽。女人要清楚自己就像梧桐花一样,花期是有限的,不要指望开到夏天、秋天。有梦想的女人更要学梧桐花,既然走到了高处,就不要指望有多少人架着梯子来欣赏你。一切都由自己,一切依靠自己。”
  现在,梧桐花已经谢了,阔大的叶子笼罩了枝条。林小麦闻到梧桐花袅袅而来的香,忽然有些伤感。梧桐花开过了,可自己生命中的春天在哪里呢,属于自己的花该开在哪一棵树上?但是,不管怎样,她清楚自己需要拼一把,她必须逼迫自己,按照这条路上的规则前行。她不可以轻易改弦易辙,否定自己这十几年生命的价值和意义。正想着,办公室来电话,说十点召开紧急会议。
  林小麦问:“都有谁参加?”
  对方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林小麦敏感地意识到,这是个特殊会议。她看了看表,九点四十二分,她先去一趟卫生间,故意磨磨蹭蹭,用了五分钟,然后回到办公室,准备笔记本和笔,又看了看表,还有十分钟,会议室就在二楼,到楼上用三分钟就够了,那么她有至少七分钟时间要消磨掉。这时,一只鸟落在了梧桐树上,在几片叶子后面蹦蹦跳跳。她又似乎看见了淡紫色的梧桐花,好像袅袅落在窗外,时间正好过去五分钟,她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办公室,提前两分钟出现在会议室。在政界,一定要有分寸感,去早了周围的弟兄们会说你积极,积极在文章里可以用,但在工作中是个贬义词,是说你抢风头、表现欲强,是极易引起公愤的行为。去晚了更不行,那就等于主动给了对手把柄,而且这是个有目共睹、可大可小的把柄,平时看不出来,关键时候却可以百发百中,一蚁溃堤。
  组织部部长主持会议,和以往不一样,参会人员都很严肃,这种气氛让林小麦隐隐感觉到,这个会议与干部任免有关,而且是市长人选。林小麦猜对了,这是省委组成的专门考察组,推荐市长人选。组织部长严肃指出:要牢记党的组织纪律,严格保密制度,对推荐结果不许外传。
  消息还是传开了,林小麦家的电话打爆了,都是来询问市长人选的。奶奶说:“唉,多闹啊,你怎么会愿意干这个?”
  林小麦没说话,她谨慎地接听这些电话,却没有让他们得到丝毫有用的消息。但是,林小麦并没有真正遵守纪律。这些年,不少腐败大案都是因为纪检部门在电话上安装监控装置暴露的,所以大家一般都不在电话上说一些需要特别保密的事情,林小麦就在当天晚上用公用电话,而且改用方言,给卿市长打了一个电话。她只说了一句话:“很有优势。”她这是告诉卿市长投票结果。卿市长一听就明白了,用长长的声音很动感情地说:“谢谢!”
  第二天,他们在楼梯上相遇,卿市长盯着她,却不说话,林小麦突然意识到什么,改用方言说:“卿市长又要出去?”卿市长哈哈大笑,像是对他的司机说,又像是对林小麦说:“没想到这瀛洲方言在林科长嘴里说出来还很有味道,谢谢。”林小麦从心里笑了笑,没说什么就走了。倒是他的司机第一次听林小麦说家乡话,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很不习惯,又不敢笑,最后只好干咳了一声。
  等待是一种煎熬。考察结果已经出来了,据说卿市长和许见群书记票数相当,这等于二人不分胜负。过程的一波三折,使社会上谣言四起,说许见群书记到一家线缆厂张口要了五十万活动经费。卿市长也不示弱,直接找到了中组部。这的确是一场难分胜负的竞争。许见群书记任职时间长,当过县委书记,资历深,有经验。卿市长在国外留学回来,有实力,为人比较谦和,在下面口碑很好。二人真是难分伯仲,这样的竞争才更激烈,更有悬念。
  市政府的各项工作一如既往,工作会议继续召开,讨论从省里要来的两千九百万元企业扶持资金发放问题,继续让林小麦负责编写会议纪要。在楼道里,林小麦看见卿市长和许书记两个人正走了一个对面。
  卿市长说:“走啊!”
  许书记说:“走。”两个人并排走在一起,有说有笑,根本看不出这是两个你死我活的对手。在会议室里,他们一如既往,共同坐在主席台上,林小麦真难以想象,他们此时此刻该是一种什么心态。
  会上,卿市长认为这笔钱应该重点用于化工园区建设。他说,我经过一年多的调查,写了一篇《关于我市化工园区建设的发展规划》,正准备给领导们看看。由于历史的原因,瀛洲市一直把化工产业作为支柱产业,化工产业对瀛洲市经济和社会发展也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但是,我们不能不面对化工产业严重的污染。我前天去一个乡镇调研,镇上有一家华光化工有限公司,镇长说,前一段时间一个村的牲口都莫名其妙地烂蹄子,几天后绝大部分牲口都死了,后来一调查,是那家企业在运输过程中有一袋产品出现泄漏。这么严重的污染后果老百姓能不恐惧吗?两千九百万元虽然不多,但是,这起码是市委、市政府着力化工园区建设的一个姿态,是对子孙后代的一个姿态。我们不能赚子孙后代的钱。而且,我们的化工企业也面临产业升级,这些钱应该重点扶持那些有潜力、有前景的企业,比如吴大卫的化工集团,产品市场份额占到了亚洲市场的56%,这代表一个城市企业发展的档次,目前企业正面临技术升级,扶持一把就可能成为在国际市场上有一定影响的企业。
  林小麦注意到,卿市长发言的时候,许见群始终眯着眼睛,偶尔前后左右转动一下脖子,看来是做保健操,脸上始终没有表情。
  该许见群书记发言了,他看也不看别人,身子一下子挺直了,大声说:“省里拨来这两千九百万元扶持资金,是用来支持企业发展的,支持哪些企业?我认为国有企业改革已经进入攻坚阶段,我们不能坐视国有企业全军覆没。的确,化工企业有污染,但是,瀛洲市作为欠发达地区,必须承担一定的发展成本,这个成本我们不承担,也会由后人来承担。我们需要无污染、高科技的企业,但是,这样的企业会上我们这里来吗?建设化工园区看起来是一个好规划,但是,就目前瀛洲市的经济基础看,为时过早。市财政目前没有能力做这件事,上面要钱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对于企业来说,动迁成本太高,弄不好会给这些企业、给瀛洲市带来灭顶之灾。再说,党委政府不能嫌贫爱富,民营企业发展起来了,我们就锦上添花;而国有企业遇到了困难,我们却眼睁睁看着那些曾经为地方经济发展作出过贡献的企业停产,看着国有资产流失,看着企业职工下岗失业。十六大报告中明确提出,要走新型工业化道路,我看就瀛洲市而言,走新型工业化离不开原有国有企业的技术改造,我认为这笔钱应该用于这些企业的技术创新,鼓励他们加大产品结构调整,力争东山再起。而不能把这笔钱乱扔乱花,更不能用于自己的私利私情,谁和市政府关系好就给谁,这成什么样子了?市委、市政府也不会答应。”
  许见群书记说得很激动,以至于说完这些话后端水杯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卿市长脸色很难看,他显然没有预料到许见群书记会在这个问题上将他一军。但是,既然成了将军之势,谁都不会轻易言败。
  卿市长用力摁灭烟头,说:“我补充两句。”他没有看许书记,而是把目光对准了赵书记,有一瞬间,林小麦感觉那目光在自己面前晃了一下,林小麦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真希望自己能够做点什么,但是,自己位卑言轻,能做什么呢。她听见卿市长说:“见群书记说得很好,党委政府不能嫌贫爱富。问题是省里给我们这两千九百万元是让我们发展经济的,不论国有和民营,不论他姓公姓私,只要他的企业有潜力,产品有开发推广价值,能够守法经营,依法纳税,有利于我们国民经济增长和群众生活改善,党委政府就应该一视同仁,同等对待。国有企业也该支持,但是,我们有的企业技术能力还停留在上个世纪60年代的水平,投入这么大的资金进行技术改造,有意义吗。比如无线电三厂,已经停产六年了,不良资产四千多万元,这样的无底洞,莫说两千九百万元,就是三千万元、五千万元也无济于事,国有企业要走出低谷,关键不在于这里,而在于产权制度改革,这个问题不解决,多少钱也难以解决问题。这是我的个人意见,我的发言结束了。”
  卿市长的错误在于他把扶持对象具体化了,而且在许见群书记看来,这个对象恰恰又是卿市长的朋友,这个问题就可以上纲上线了。
  会场上一片寂静,在这个敏感时期,谁都不愿意先开口,赵书记也只是浮皮潦草地对两个人的发言都给予了肯定,没有提出具体意见,会议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结束了。走出会场的时候,人们都很严肃,再也没有往日会场上荤的素的玩笑调侃。林小麦望了望窗外,觉得天好像有些阴,几片厚厚的云彩正飘过梧桐树的上空,那只叫不上名字的鸟,不知被什么惊动了,扑着翅膀飞走了。
  28
  中午,林小麦和蒋昆,还有下边县里的同志在一起吃饭。蒋昆有了几分酒意,说:“林小麦是机关大院一枝花,不是花瓶的花,是能文能武的花。不过,依我看来,你这纯粹是资源浪费,很多能力比你低、模样比你差的都上去了,你还始终这么呆着,说明你不能充分发挥资源优势,可惜呀,可惜。”
  林小麦嘴上说:“顺其自然吧,我呢,一介书生,有些小知识分子习气不愿意放弃,只能如此了。”但是心里很不是滋味,毕竟,该怎么做才是通天捷径她是明白的,只是她实在不甘心随波逐流,迈出那一步。
  蒋昆临走的时候,握着林小麦的手说:“大哥替你惋惜,送你一句话:人若不低头,一道矮门你也过不去。记住大哥的话,在这条道上,谁比谁也光彩不到哪里去,没人笑话你。”
  很长时间,林小麦回味着蒋昆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尽管他说话不中听,但是林小麦清楚,他这是肺腑之言。
  下午,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因为上午的常委会,她心情很不好,就给苏芳打了一个电话。苏芳最近新盘了一家美容院,取了一个很特别的名字,叫“问美容院”,开业那天林小麦问她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她神秘兮兮地说:“这名字学问可大了。不知道的就会问,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比如你,我一般会说,问世间情为何物,叫世人生死相许,‘问’就代表女人对于爱情的追问和寻找,这答案够煽情吧?你知道吗?凡来做美容的,都是不甘寂寞的女人,而且又绝大部分是寂寞的女人,希望爱情的火花被丈夫、被情人点燃的女人,这样的女人用这招儿百发百中。”苏芳和别人打了声招呼,回头对林小麦说:“其实,‘问’是英文WIN,胜利者。我希望自己能成功,也希望你WIN。”
  林小麦说:“还是你行,一身小白肉,换来幸福生活。”
  苏芳笑了,说:“其实你比我白,可是你能写,你能干,你的小白肉就可以宝贝似的给箱子留着。我不行,我除了这身小白肉真不知道还能干什么?也是现在社会进步了,男人敢明目张胆好色了,我这小白肉才有了用武之地,否则,我还不知道干什么呢。”
  林小麦不屑地说:“我就奇怪了,我怎么就和你这种人成了朋友。”
  苏芳说:“你想知道为什么吗?所有被欲望驱使的人都有两面性,我是你的另一面。”
  林小麦说:“去你的吧。”
  苏芳说:“着急划清界限?那是不可能的。我们唯一的区别是:你还有能力维护你的正面形象,而我的形象是我唯一的武器。我们是为着共同的目的走到一起来的。”苏芳学着某个领袖的语调正说着。手机响了,苏芳看看电话号码,声音立刻就有了些变化。不用说林小麦也知道是个男人,而且是一个苏芳用得着的男人。苏芳拿捏着声音说:“人家就出来一会儿嘛,好,我马上就回去。上班,上班,我好好上班,我好好上班你提拔我呀?咱可说话算话。”。
  苏芳放下电话,看着林小麦问:“知道是谁吗?”
  林小麦想到了,但是她不愿意说:“鱼找鱼虾找虾,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林小麦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说。
  苏芳说:“不要对男人有任何情感的指望,那样失望的是你自己。知道有个信息吗?做女人一定要经得起谎言,受得起敷衍,忍得住欺骗,忘得了诺言,放下一切,最后用微笑来伪装掉下的眼泪:宁愿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那张破嘴。小麦,别人都当笑话听,在我眼里,这一切就是事实真相。我们眼里的世界是不一样的,或者说,你认为不一样。”苏芳说完就开始收拾东西,说:“玉女,你是在这里美容还是回单位?我得上班去了,你的老师在召唤我。”苏芳做了一个妩媚的动作。
  林小麦对苏芳的这段话很反感,想起蒋昆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的样子,真是有些不可思议,但她又不愿再多说什么,心情更加灰暗,就和苏芳一起出门,分手的时候,看见苏芳扭着腰肢上出租车的样子,忽然觉得失望像一场雨,淋漓而来,这个世界模糊起来,回头再看身边走过的男人,就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混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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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6 10:26:05 | 显示全部楼层
  29
  箱子的巴比伦大饭店终于开业了,林小麦觉得这是和大家拉近关系的一个机会,就邀请了贺秘书长、傅科长和单位的弟兄们参加。十一点五十五分,她招呼大家下楼,又亲自请了贺秘书长一次,大家分成两辆车走,林小麦坐在贺秘书长的车上。车迅速滑出市政府大院,一路气势汹汹地超车,遇到有的车让道慢了一点,司机就把车喇叭摁得山响。司机一边挤一辆桑塔纳一边说:“不知道车上坐着什么人吗?也敢挡道。”林小麦看出贺秘书长也希望这样的效果,心里不免有些暗淡。但嘴上说:“小号车就该有些威严。”
  司机说:“这帮小子就欠治。”正赶上黄灯,司机根本不管那一套,一拧方向盘就冲了过去,可是过去之后,又打了方向盘从原路口回来了。林小麦有些不明白,以为忘了什么东西,刚想问,车又拐了回来,正在疑惑,看见岗楼上的警察在敬礼,忽然有些明白了。果然就听见司机说:“他妈的不给敬礼,这要没有贺秘书长也就罢了,今天贺秘书长在车上,我让他补两个。”
  林小麦这才明白刚才过路口的时候,交警没有敬礼,司机转来转去是为了让交警给小号车敬礼。林小麦忍不住回头看看安全岛的年轻交警,正望着这辆嚣张的车,手似乎刚刚放下。林小麦心里很不是滋味。看看贺秘书长,他面带微笑,看出他对这一切是认同的。林小麦明白了,他格外看中自己的秘书长身份,渴望在任何情况下证明自己的权力,这是他的软肋。林小麦也必须和别人一样迎合这些心理,这让她心里竟有些说不出的酸楚。
  到了巴比伦大饭店一看,果然气度不凡。巴比伦大饭店六个字用的镏金魏碑体,厚重华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箱子早在门口恭候,看见他们急忙迎过来。林小麦发现,西装革履的箱子格外英俊。和那些大腹便便的男人比,箱子显得干净、儒雅、脱俗。林小麦心里很美,看箱子的目光就多了内容,箱子看见了,冲她挤挤眼,林小麦怕别人看见,就转过了目光。
  “冲这个名字,蒋老板也不是等闲之辈。”贺秘书长说。林小麦和箱子闪到一边,让贺秘书长先走,贺秘书长谦让了一下,箱子说:“领导不走我们怎能走,来,请。”箱子招呼贺秘书长和傅科长他们。正说着,蒋昆和苏芳来了。苏芳一见贺秘书长,连忙跑过来,嘴里说着:“哎呀,大领导来了。”说着过去半搀半领着贺秘书长,径直走进大厅。林小麦在装修的过程中来过几次,但帮不上什么忙,箱子让她装修完以后再来。她没有想到箱子能设计得这么华贵。线条流畅的灯池、色彩柔和的墙面、造型别致的云石灯,尤其是镶嵌的壁橱里陈列着远古的酒具、半坡人的鱼纹彩陶壶、西夏侯人的袋足陶规、大汶口文化的彩陶斛,更是别具一格,显出主人的独具匠心。她忍不住回头看箱子,悄声说:“小同志,干得很不错。”
  箱子说:“有危机感了吧?快嫁过来吧,就这架势,后边已经排了加强连了。”
  贺秘书长说:“你们说什么呢?”
  苏芳说:“唉,你虽然当领导,那也得该听的听,不该听的不听。人家小两口儿说话,咱就别搀和了。走吧。”
  贺秘书长笑了,说:“不听了,不听了。你们好好说。”箱子说:“贺秘书长参观一下吧,给提提意见。”贺秘书长说“好,看看。”说完和苏芳在前边走,箱子急忙引路。第一个房间是听风阁,是编钟系列,仿制得惟妙惟肖,仿佛能听到悠扬的钟声袅袅而来;送雨庭房间是铜锁系列,都是历史上各个时期有代表性的家用锁具。贺秘书长说:“选择家用锁具,让每一件金属器皿演绎中国传统伦理观念的精髓,既温馨又大气,不同凡响。”饭店的房间风格迥异,有宝剑系列、奇石系列、化石系列、古书系列等等,最后一个房间是古灯系列,各个时代的陶灯、木灯、石灯,造型生动,风格古朴。服务员点燃了其中一盏雕花玻璃灯,灯火竟然在古筝演奏的《高山流水》声中,翩翩舞蹈,林小麦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点亮了。
  贺秘书长被前呼后拥,优越感明显写在脸上。按照惯例,他应该说点什么,果然,他对随从的人们说:“好,很好,很高雅,很有特点,虽然用了外国的名字,但是传承的还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神,很好。我们祝愿巴比伦大饭店生意兴隆,为地方经济发展多作贡献。在座的各位,以后有酒场就不要去别的地方了,尽量上这来,啊。以后纪检委检查公款吃喝的时候,这里免检。”
  众人大笑。
  蒋昆兴致也很高,说:“今天是蒋中和大喜的日子。”他回头冲林小麦说:“也是林科长大喜的日子,这个喜不亚于将来让我们吃喜糖的喜,林科长曾经是我们开放办的人,我代表我们单位,代表蒋老板和林科长,给大家提一个要求。今天大家一定要突出重点,明确亮点,确保圆满完成任务。今天的重点就是喝酒,多喝酒。亮点就是每个酒桌都要明确一个主攻对象,大家齐心协力让他喝好。今天的任务就是:男人把肚子喝小,女人把肚子喝大。什么叫喝小,就是喝完酒去吐,吐完接着喝;什么叫喝大,就是让女人多喝啤酒,自然肚子就大了。没别的,开始搞肚子吧。贺秘书长,咱搞啊?”
  贺秘书长笑着说:“你搞你搞,干杯!祝蒋老板生意兴隆,恭喜发财。”
  蒋昆说:“还得领导先搞嘛。”说完笑着跟林小麦使了一个眼色。林小麦以为蒋昆是让她敬酒,就站起来说:“感谢领导们光临……”蒋昆说:“贺秘书长在提第一杯酒呢,前三杯。喝完前三杯你再敬。”
  林小麦就面红耳赤地放下酒杯,心里有些嘀咕,不明白蒋昆使眼色到底是什么意思。
  贺秘书长提了第一杯,蒋昆提了第二杯。蒋昆说:“领导已经搞完了,该我们搞了,搞就搞定,搞得光光的,谁不光谁就挨搞。干。”第二杯酒大家都喝得底朝天。
  蒋昆对箱子和林小麦说:“该你们了。”
  箱子就拉着林小麦站起来,跟大家说:“感谢领导们光临,请领导们多支持。别的我不说,我蒋中和绝对会守法经营,请领导们放心。这个巴比伦饭店是咱们大家的,以后你们个人有什么事,来个亲戚朋友什么的,就领过来,当自己的饭店,该吃吃,该喝喝,千万当自己的地方。各位没事了,过来坐坐,给我和小麦捧捧场,我和小麦给大家敬酒了。”说完一饮而尽,小麦也想喝,被箱子拦住了,说:“你们也知道,小麦酒不行,这个场合说起来是老爷们的场儿,她的酒我替喝了。”
  贺秘书长说:“喝就喝俩。好事成双,我们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蒋昆说:“贺秘书长,人家不急着结婚,你急着喝喜酒。你这才叫皇上不急太监急。”
  箱子说:“领导说怎么喝我就怎么喝,我喝两个。”服务员过来又斟了两杯,箱子仰头喝干了,说:“领导们先喝着,我去陪陪别的桌。”
  林小麦急忙说:“你少喝点。”
  箱子说:“没事,喜酒不醉人。是吧,领导?”
  大家说:“是,你一会儿还回这个桌。”
  箱子说:“今天开业来的人挺多,我挨个敬一圈儿,一会儿我过来陪领导们。”说完,箱子也冲林小麦眨了眨眼。林小麦觉得都糊涂了,不知道今天他们怎么都向自己挤眉弄眼的。
  箱子走后,苏芳敬酒。苏芳穿了一件银灰色毛衫,头发染成啤酒红,这使她看上去格外白皙。奇怪的是,苏芳的漂亮是一种干净的漂亮,面庞、衣着、气质,都很干净,连目光都是透亮的。她端起酒杯说:“我给领导们敬杯酒。”林小麦看见贺秘书长的眼亮了一下,想起他们互相通短信的事,对他们的关系有了一些判断。
  蒋昆说:“都认识吧?需要我介绍一下吗?”苏芳就看着贺秘书长说:“贺秘书长在电视上总能看见,今天算是见到本人了。我敬一杯吧。”
  蒋昆说:“今天见到活的了,可要好好搞啊。”说完,看着林小麦笑了一下。
  林小麦一看苏芳的架势,什么都明白了。越是遮掩的越是真相。他们明明常通电话,来往很密切,却在这样的场合装作不认识,可见关系非同一般。
  蒋昆说:“苏科长,好好敬贺秘书长几杯,这可是一棵大树呀。”苏芳就妩媚地看了贺秘书长一眼,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可夏天还没来啊,我怕冷。”说完低下头笑。这样的女人谁不着迷呢,林小麦在她面前真觉得自己很粗糙,也缺少女人味,看着周围男人的目光都聚到苏芳身上,心里有些灰暗。
  吃饭的时候,苏芳只抿了几口红酒,只吃些菜叶之类清淡的,油腻的肉菜几乎看不到她夹,一顿饭很少说话,偶尔会低下头笑笑,也是羞羞答答的样子。林小麦觉得真奇怪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还可以装成这样。自己是火爆性子,学不来。知道今天的风头都被她不言不语抢走了,索性当个看客,看他们都如何表演。她和贺秘书长互相夹菜,眼神都有些调情的味道,林小麦虽然不愿意跟贺秘书长发生类似的事情,可真看到身边的男人和苏芳打得这么火热,心里还是吃了苍蝇一样。
  吃完饭出来,大家互相告辞,箱子也来送行,看来根本没喝多,这让林小麦很奇怪。就问:“你怎么没醉。”箱子说:“以后告诉你。”说完就满面春风地送客。
  林小麦先送蒋昆和苏芳,上车的时候林小麦问蒋昆:“你刚才为什么使眼色?”
  蒋昆说:“你什么时候知道了就算出道了,你呀,说你什么好?我那是让你看看人家苏芳。”
  林小麦说:“今天怎么都这样。”
  来到车上,林小麦看都没有看贺秘书长,迅速把苏芳当成了讨好贺秘书长的砝码,说:“苏芳真漂亮,贺秘书长,我看她对你还真崇拜。”喝了酒,大家说话都随便了许多。贺秘书长愿意让别人提这个话题,可是他又不能表现太迫切。就说:“素质不低。”
  林小麦心里冷冷一笑,半阴半阳地说:“贺秘书长,您等着吧,她会迷恋你,我能看出来。”
  贺秘书长也半推半就,假模假式地说:“小林,太调皮了,哪有这样和领导说话的。”
  林小麦装出害怕的样子,吐吐舌头,心里却说:“装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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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7 09:26: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天上有个太阳
  30
  林小麦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回想着苏芳和贺秘书长的表情,有些想笑,但是,又感觉到了一点东西。林小麦知道,苏芳在努力。她突然意识到,蒋昆或许是在暗示她,苏芳是自己的对手,而且,是强硬的对手。其实林小麦自己也清楚,苏芳是她心里最畏惧的对手。对于林小麦来说,这是最可怕的。可她哪里是自己的对手呢。我怕她什么呢?我也很漂亮,而且比她身材好;整个政府大院都知道我有才华,能写各种题材的好文章,而她,别说写文章,可能这么大岁数都不一定念好一篇文章;我出身书香门第,读的是重点大学,受的是正规教育,出了学校进机关,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有口皆碑。而她呢,和她比,自己根正苗红,为什么要怕她呢。林小麦找不到理由,可那恐惧就藏在角落里,时不时跳出来,让林小麦不自在。
  林小麦实在想不通自己怕她什么,就放下这件事,研究材料。可心里还是惦记这次干部提拔的事。林小麦真忍耐不住了,人们都在往一个方向挤,僧多粥少,必须极力争取。
  正想着,电话响了,她一接,竟然是卿市长。卿市长说:“小林吗,忙什么呢?”
  林小麦连忙说:“没事,您有什么指示?”在这种情况下,她可不敢和卿市长再开玩笑。
  卿市长说:“怎么这么客气?晚上有时间吗?如果没有其他的安排,想和你聊聊天。”
  林小麦急忙说:“没有安排。”
  卿市长说:“那好,那咱们晚上八点在我宿舍见,知道我的宿舍在哪里吗?”
  林小麦说知道,只是不知道几单元几楼。卿市长说二单元三楼东门。卿市长家在外地,妻子和孩子还没有过来,和市委、市政府一些外地交流干部住一栋楼。
  这真是一个漫长的下午。别看林小麦在机关大院工作这么多年,其实单独和领导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并不多。机关的工作程序很严格,你必须通过几道环节才有可能到达卿市长,如果你违背了这套游戏规则,后果不堪设想。林小麦在这些问题上很谨慎,从不轻易越雷池一步。最关键的,那种工作场合的见面是戴着面具的,卿市长戴着,林小麦也要戴上。而林小麦始终觉得,她和卿市长之间应该有一种更温暖的面对面,这个机会不在办公室。她一直在等待的就是这样一次温情地召唤。
  林小麦看了看表,已经五点了,她找了一个理由,提前下班。第一次到卿市长宿舍去,总不能空着手去,可是拿点什么好呢?太贵的,自己一个月不到两千元的工资能买什么呢?太寒酸了,又不合适。她就沿路走过去,也没有看见什么合适的东西,倒是路上的景色让她很陶醉。这条路都是仿古建筑,廊檐微翘,亭台秀雅,门店的牌子也多是仿古招牌,如果不是用了现代通用的简化字,还真疑心到了前清。林小麦看看天色不早了,实在买不到合适的东西,心想卿市长也不会在乎这些,就买了一些时鲜水果,顺便买了一束鲜花。
  31
  春末的黄昏还是有几分味道的。虽然太阳早已经落下去,但是天空还笼罩着一层嫣黄,月季花的香在微风中一阵阵飘过来,有不少喜欢户外小吃的人在路边吃着热腾腾的烤羊肉串、麻辣烫,凉丝丝的朝鲜冷面。转眼就到了卿市长楼下,林小麦一看表。正好八点。她多了一个心眼,没有直接敲门,而是在门口先打了一个电话,说:“卿市长,我到了。”
  卿市长只说了句“我正和别人说着事呢,你过会儿再打电话”,就把电话挂了。
  林小麦心里一下子像坠了一块铅,她迟疑了一下,就一手提着水果,一手抱着鲜花下楼。上哪里去呢?离家太远,再说,刚抱着东西出来就很尴尬,再回去,一会儿再出来,更让人疑心。回单位也不行,这个敏感时期,一看她就是送礼要官的。又不能走远,就在附近转转吧。
  夜,黑了。
  不知当初的建设者是怎么想的,这栋楼竟然是孤独的矗立在一片平房中。在全市都实施亮化工程之后,几乎大街小巷都灯火灿烂,这里却连路灯也没有,只有从那些小院里射出一缕缕暗淡的光。林小麦反而有些庆幸,如果有灯,过来过去的人瞅着她这个样子,她会更难堪,万一有个熟人,她的脸该往哪里藏呢?
  她溜达了一圈儿,有些累,想找个地方坐下来,但是,胡同里连块石头也没有,总不能坐在别人家门口吧?人家一出门,或者回来看到她坐在门口,会把她当什么人呢?那就溜达吧。东边这家有人说话,她就往西边这家溜达;西边这家灯关了,她就往前走两步。有人来了,她赶快装出从这里经过的样子,匆匆走几步。有车经过,炫目的灯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她就趁机用鲜花把脸蒙起来。转了一阵,她觉得不能总在一个地方转,就换到附近的另一个胡同。她刚进胡同,手机就响了,是卿市长的电话,林小麦急忙接了电话,突然一声狗叫,把她吓得“啊”的一声,卿市长在电话上问:“怎么了?”林小麦急忙说:“没事。”
  卿市长说:“你再等一下,你先去单位吧。”
  林小麦不敢多做解释,就答应说:“行,我马上去。”
  卿市长电话挂了,林小麦一时有些说不出的伤感。不知谁家院里的狗还在低声地吠叫,狗的主人出来看了看,见是一个怀抱鲜花的女人,就喊了一声,制止了狗叫。她隐隐约约看见这好像是条死胡同,正好,她就照直走过去,一直走到胡同底。终于安全了。她把水果和鲜花放在地上,揉了揉酸疼的胳膊,想倚着墙站一会儿,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偏偏怕活物,各种虫子、蜥蜴、蛇,她都怕。身后的墙上挂了很多爬山虎,肯定有虫子和蜥蜴。她只能离开一定的距离,站一会儿,再蹲一会儿。忽然,她想,我回家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可是转念一想,这要是任何一个领导,她都可以走,义无反顾地走,可是,对待卿市长不能这样。卿市长没让她走,她不能走。
  不知不觉,胡同里的灯陆续灭了。
  在瀛洲市生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领略城市的黑夜。喧嚣褪去,周围的一切似乎还在微微摇晃。天上寥寥的几颗星,好像被钉上去的,没有一点闪亮的光彩。她想起小时候的星星,那才真是星星,密密麻麻得布满了天空,一闪一闪的,像是告诉所有的孩子,在人类的头顶,还有一个美丽的世界。
  林小麦忽然流泪了,泪水缓缓地从脸上流下来,她似乎看见那一滴滴泪水,轻轻地飞呀,飞呀,飞到了天上。她想起在考察的过程中,从未和这么多领导在一起的她,有时会无所适从,每当这时,都是卿市长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很小的动作,提醒她,帮助她,让她不至于出现失误。官场无小事,要知道原来市政府人事科科长就是因为陪领导出门时,上车晚了两分钟,而被调到了讲师团,再也没有起来。林小麦无数次回忆这些点点滴滴,看似没有什么,却让她常常感动着,回味着。自己在政界这么多年,却没有一个人这么细心地给予她这么多。她能走吗?不能。即使卿市长什么事也没有,即使他已经把她忘了,她也要等下去。只有这个人值得她这样等,他会懂得她这样等的心情,他能懂。
  她的腿麻了,像有无数小针在无情地扎,她轻轻地拍呀,拍,慢慢地有些舒服了。有些不知名的小飞虫落在她的脸上、胳膊上,她轻轻拿开。几点了?她心里问自己,拿出手机看了看,不仅吓了一跳。竟然已经十一点零四分了。卿市长会不会已经忘了她呢?和别人说话时间长了,就把她给忘了。或者,卿市长还以为她在单位呢,所以,一看时间晚了,以为她已经回家了,怕打扰家里人,所以,也没打她电话。不会的。林小麦自己摇了摇头,不会的,卿市长不会忘了她,他一定还有事,还和别人谈话,而且找她一定有重要的事,她不能关键时候掉链子,一定要坚持,一定不能前功尽弃。如果走了,这三个多小时还有什么意义?和没等是一样的。等吧。卿市长一定不会忘记她。
  她擦了擦眼泪,做好了彻夜等待的打算。这时,手机响了。卿市长很歉意地问:“还在单位吗?还能过来吗?”
  林小麦眼泪又流了下来,说:“能,我马上就过去。”
  她迅速整理一下衣服,擦干了眼泪,走了几步才想起地上还放着水果和鲜花,拿起来,抱在怀里,黑暗中,她闻到了一缕香。
  卿市长早早把门开了,笑吟吟地站在门后,她也笑了笑,两人谁也没说话。关了门,卿市长看见林小麦怀里的鲜花,很高兴地接过来,说:“都是给我的?”
  林小麦说:“这么晚了,能给谁呢?穷人的礼物。”
  卿市长长声说着“谢谢”,脸已经埋在了花中,很陶醉的样子。林小麦笑了。
  卿市长找了一个花瓶,把花插好,招呼林小麦也坐下,说:“对不起,让你等这么晚。”但是卿市长并没有说刚才是和谁谈事,林小麦也没问,她今天只是想做一个听众,所以,也不急于开口。
  卿市长打开了音响,把音量调得很低,林小麦听着有点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卿市长好像已经投入到音乐中,表情是沉醉的,这让林小麦对这首歌发生了兴趣。
  卿市长看了一眼林小麦,问:“听过这首歌吗?”
  林小麦说旋律有些熟,但是想不起来了。
  卿市长说:“这首歌的名字叫《心中的太阳》,只有我们这一代人才能理解这首歌呀。”
  说着,卿市长把头靠在沙发上闭了一会儿眼,很疲惫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和你聊聊。你为什么不写作,走到这条道上来呢?”
  林小麦迟疑了一下,违心地说:“也许,我有很多超越不了自我的地方。”
  卿市长抬起头,喝了一口水,招呼着林小麦也喝水,林小麦确实渴了,喝干了杯子的水就自己到饮水机那儿斟了一杯,喝了,又斟上。卿市长看着她,林小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喝干斟上了,林小麦一气喝了四杯水。卿市长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他迅速站了起来,使劲看着林小麦,很久,才说:“小麦,你刚才在哪里等着?”
  卿市长又一次叫她的名字,她心里一阵温暖,低下头说:“在单位。”就躲开了卿市长的视线。然而,在林小麦的灵魂深处,卿市长注视她的眼神,她是一生一世不会忘了。
  卿市长重又回到沙发上,但是,他很长时间没说话,灯光有些黏稠,给他的脸上涂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晕。林小麦手里拿着杯子,感觉空气有些沉重,一缕一缕往心里灌。
  过了很久,卿市长说:“谢谢支持,谢谢关心,如果可能,这次你也动一下吧。直接到县里任职难度大点,如果去不了,办公室还有一个副主任的职数,就安排你吧。多接触点东西,即使将来不在政界,这些经历也是宝贵的。”
  林小麦没想到卿市长会主动提出她的出路问题,这肯定不是今天晚上谈话的初衷。但是这样的气氛,林小麦是连谢谢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卿市长说:“天太晚了,早点回去吧。路上还有出租吗。”
  林小麦说:“有。”就站起来,准备往外走。她看见卿市长并没有站起来,也没有望着她,而是又闭上了眼睛,把头靠在了沙发上。林小麦忽然有一种冲动,想扑到他的怀里,吻一下他那宽大的脑门,但是,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往外走去。卿市长这才站起来,抢先几步走到门边,他看着林小麦轻声说:“走吧。”但是,他迟迟没有开门。林小麦说“你休息吧,我走了。”卿市长站着没动,过了很久,他才把门打开。林小麦没再说话,转身走出去,快到一楼的时候,听到门很轻的“咔”的一声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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