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我常常站在那层层叠叠的油菜花,翻滚着金黄色的波浪,色彩斑斓的蝴蝶、纤巧的蜻蜓,暖暖的太阳,轻轻的风,远处的房屋炊烟渺渺,体型肥大的水牛和精瘦的黄牛漫不经心地在山脚下吃草。很多的这样的时候,我幻想着自己是一只蝴蝶,一只轻巧地飞翔在那片金黄色的海洋里的蝴蝶。很多年以后,一个歌手唱到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亲爱的你张张嘴/风中话想会让你沉醉/亲爱的你跟我飞/穿过丛林去看小溪水/亲爱的来跳个舞/爱的春天不会有天黑/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飞跃这红尘永相随/追逐你一生/爱你无情悔/不辜负我的柔情你的美/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飞跃这红尘永相随/等到秋风尽秋叶落成堆/能陪你一起枯萎也无悔;我才明白,原来在我幼小的心里,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经过十五年以后,我才明白,那时的我,原来早就已经春心萌动。
我不喜欢这首歌,甚至不屑去听,不屑去唱,这样的歌太俗。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文雅的人,庸俗的歌曲让我低沉。而今,当我重新站在这块曾经油菜花香如今野草横长的田野时,那首俗气的歌是那么直接地击中我的心房,让我猝不及防,让我身中内伤。
小天子,你好怪哦。白云手里抓着玻璃瓶,像一只蝴蝶一样飞翔在金黄色的海洋里,银铃一般的笑声,向日葵一般的笑容,惊起蝴蝶飞舞。
我,怎么怪呢。我木头一般地站在油菜花前,分不清楚谁是蝴蝶谁白云。
白云扮鬼脸,一脸嗔怪,叫你陪我抓蝴蝶,你傻站着干什么?
抓蝴蝶?我不抓蝴蝶。我就是蝴蝶。我傻傻地看着那些飞舞着的蝴蝶,看着蝴蝶背后的远方冒着炊烟的房屋,心里一片空白。
那真是一个傻子,你要是蝴蝶我就把你抓进这个玻璃瓶里关起来。白云娇笑。很多年以后,我一直想着那个笑容,无法忘怀。我曾经想过无数次去忘掉这段记忆。可这笑容却像刻在我心上一样,无法洗去也无法抹杀。
要是你真的能把我关进玻璃瓶算你有本事。我是蝴蝶,应该在天底下飞翔。
你还真把自己当蝴蝶了,白云啐了一口,不害羞,小天子,你看我抓住的这只蝴蝶漂亮吗?
漂亮吗?我茫然地看着天空,你说,我会是蝴蝶吗?
你真傻了吧?白云用手抚摸着我的额头,慌道,没有发烧啊,难道中邪了?
你才中邪了。我不屑一顾地拿开白云的手。许多年后,我心里是多么地后悔当初怎么就推开了白云的手,那一手的余温至今还在我的额头上,温暖着我也灼疼我。
好了,好了,白云大度地摆摆手,我比你大,我让着你,你说你是蝴蝶,那你是什么蝶?
什么蝶?不就是蝴蝶吗?我茫然地看着她,好像看着一个傻子,蝴蝶不就是蝴蝶,还什么蝶? 傻了吧?我告诉你,蝴蝶有十多个分类呢凤蝶、粉蝶、斑蝶、蛱蝶、珍蝶还有……白云骄傲地笑着,这些你都不知道吧。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我吃惊地看着她,不解和崇拜这两种情绪纠结不清。 现在你承认你自己傻了吧?我是在我哥哥的书上看到的。小天子,咱们回去吧。我要赶着回去把蝴蝶做成标本呢。 白云姐,你把它放了吧。它挺可怜的。 放了?小天子,把它放了,我就把你做成标本。 为什么要把我做成标本啊? 嘿嘿,白云轻笑,把你做成标本,我就可以天天在本子上看你的傻样啊。 我才不傻呢,天天被你翻,我肯定要累死。白云姐,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你真是一只毒蝴蝶。 毒蝴蝶?蝴蝶还有毒? 毒蝴蝶就是傻蝴蝶。白云笑道,毒蝴蝶,我们摘一些油菜花回去吧。 我上了大学以后才知道长翅凤蝶因鳞片含有大量的强心甾毒素,可令燕、雀、蜥蜴避而远之;长翅大凤蝶是非洲的代表凤蝶,它在翅形长度常超过20~23cm,比大鸟翼蝶的雄蝶还长。成虫体内有剧毒,据说可毒死6只猫。 毒蝶属是南美洲特产的一群带有毒性的蛱蝶,因具有毒性,常在林中逍遥飞行。毒蝶的气味很强,十步内可闻到气味,夜间会循着自己的气味回到原地栖息台湾斑蝶幼虫大多摄食藦萝科及桑科植物,其幼虫利用植物有毒成份累积在其体内,成为对抗捕食天敌的一种武器,通常这种含有毒性成分的昆虫,其颜色较为鲜艳,用以警告其他生物不要捕食,而这就是所谓的“警戒色”。这三种蝴蝶在国内应该都没有,除非是某种流感把它们带到了中国。可我不知道,我应该是属于那一种毒蝴蝶。
我常常陷入这样的遐想之中,我不知道这样的遐想状态是不是造成了我以后孤僻的性格或者说是一种狂妄的自命清高。后来看到“庄周梦蝶”这个故事,我才明白,原来很久很久以前有这么一个人和我一样幻想着自己是一只蝴蝶。这个人在自己的妻子死后,不但不伤心落泪,却还得意坐在地上“鼓盆而歌”。这个人是一个怪人。我也是。但我没有“鼓盆而歌”的情怀,站在这块土地上,一种淡然的忧伤弥漫心窝,眺望远处,青山依旧,河流依旧,田野依旧,苍茫大地上,我是唯一的一个风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