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我喜欢夕阳远胜过朝阳,我曾经在山顶上披着臃肿的军大衣,满怀充满疲惫和倦意的期待,等着日出东方的那一刻。但我似乎只喜欢天色显露出惨淡的鱼肚白的一刻,那种温婉的苍白让我无比怜惜,至于万千文人所形容的万道金光,充满希望的日出,却让我十分忐忑不安,我无法适应太过强烈的光线,太过强烈的美感,乃至太过强烈的希望。
这样来说,夕阳西下更过温情一些。它只是寥落的,寂寞的,惶惶不安的悄悄落下,完全没有逼迫谁去欣赏的意思,在车窗外,在工作疲惫时,在埋头苦读后,总有一抬头那不经意的惊喜。而那些变换莫名的色彩,从浓烈到淡雅,从金红到暮蓝,更像天生丽人的风情,不刻意,不虚瞒。
胡乱按着电视遥控器,屏幕上长发的朴树,唱“如夏花般灿烂”。回想紧连在一起的世纪末和世纪初,更仿佛是颠倒的人生,千禧年前后数以万计的烟花和庆典,与其说是人类拥抱未来,不如形容为群魔出动的末世纪更为恰当。当年朴树一曲“21世纪就要来了,让我们丢掉破盆烂碗“,那种对理想和纯情的调侃和藐视,让我险些掉下泪来。如今夏花盛开,又焉知不是透支的狂欢?
朴树象千万被训练过得港台小明星一样,面对镜头说“我已经不会被忧郁症所困扰,我会配合公司做好唱片宣传”,那种表情让我想起幼时我满心屈辱,在“好孩子不能说谎”的威逼利诱下,承认一件事实上并不是我做的错事。好孩子是一件披给别人看的外衣,而一般穿新衣服的理由,只是掩饰皮囊中德污血秽肉罢了。其实我更愿意世界上多几个为理想而头破血流甚至跳楼自杀的歌手演员。
今天看到一段文字,说某画家批评学子,说:“色彩能发出声音,阴沉由阴沉的响亮,那种用灰不溜秋的颜色来处理蓝调子的人,成不了大画家!”,因为彼时我常常自诩会胡乱涂几笔,因此感同身受。我曾见过那样的画作,只有高亮度的纯色,却是鲜艳地悲哀的,灰色调子,却是浓情且年轻的。
可是又有几个年轻人能够懂得,梁祝故事和罗密欧与朱丽叶,事实却是满怀憧憬的理想主义,说为悲剧太过牵强,而苟且的美满婚姻,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我喜欢反复再夜深读李皖的那段文字
“朴树就快30岁了,还是很幼稚。
他那么爱流泪,也一直在乞求。他并不是生活在人世间,而是生长在虚空里。他的短暂而炫美的两面体,在现实世界中并不存在。可以想象以此为据,要怎样地头破血流。”
有时候,我会为朴树歌曲中仍然有的幼稚而流泪,有时候,我会为他已经有的世故而流泪。
可怜的,不仅仅是朴树,还有很多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