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他人作嫁衣裳

南昌黄泰

 

秦韬玉《贫女》诗云：“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此诗的好处就在揭示了人生的真相。但诗人将“为他人作嫁衣裳”的处境归咎于自己的不得志，这非常迎合世人的心态，故此诗能够广为流传。如果能够为自己作嫁衣裳，苦恨也将随之变成欢喜了。但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

无论苦恨还是欢喜，还是其他任何的情绪，都只是一种心理感受，乃至人生的一切也不过是心理的感受而已。深陷其中者会认为这是荒谬的，每一件事在他们看来都是确实有的。这是因为他们对五取蕴缺乏反省的缘故。我们之所以会将行住坐卧的身体当成自己，来源于自我意识。只有当死亡发生后，我们才会将身体看作尸体，因为自我意识已经脱离了它。自我意识的形成源自色（身体）、受（感觉）、想（印象）、行（意志）、识（分辨）这五蕴的相互作用。当一个人出生的时候，并没有决定他今后将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每一时期的他也将不同于另一个时期的他，遇缘的不同使自我意识在不断变化。哲学家说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产物，这也同样显示了所谓自我的虚妄。

然而无论怎么思考，对于一个没有修炼的人，他始终摆脱不了自我意识，他的感觉总是身体就是我，或我的灵魂在身体之内。这也是很正常的，因为错觉一旦成为习惯，将是异常坚固的，何况这种错觉并非今生才有的。

虽然世人都在奋斗忙碌，但却不明生命其实是被五蕴所奴役，尝遍了人生的百味，还不知道这也不过是五蕴所作用出来的心理状态而已。达摩祖师说：“心如墙壁，可以入道。”就是警醒世人不被五蕴欺骗。

五蕴也是在不断变迁，刹那生灭的，就这样演绎出了幻化的世间。世间只是世人的心象而已。把不实的五蕴当作自我，就注定永远“为他人作嫁衣裳”。但是要舍弃对万象的执着又会使世人感觉枯燥，认为人生太乏味了，于是明知虚幻也要去追求。然而所谓枯燥乏味也仅仅是感觉，还是五蕴的作用，一种心理状况而已。追求享乐者必将得到无尽的痛苦。我们每一个细微的念头、情绪、动作都是五蕴的作用。苦乐并非真正的问题，真正的问题是如何走出这座幻城。所以前人说修行并非为了得到什么，而是为了放下。这是真知灼见。

为什么会有世界末日？就因为世人都想得到。最大的魔即是我慢。有我即有我慢，在我慢的驱使下，世人造下种种善恶之业，堕入心中的轮回。世间的一切根本而言是完全没有意义的。截断自我的河流才能不受后有。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追求信息量的丰富到了断气的时候只能是竹篮打水。观察这个左思右想，能说会写，东看西瞧，有时欢喜有时愁的自我究竟是谁，藏在哪里，如此才有希望不再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遗民黄泰 撰于南昌

戊子二月初八 2008.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