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上一次走进八一起义纪念馆是什么时候了,应该有十年左右的光景吧。还是读初中的时候学校组织去的。以后虽然经常走过那儿,但从来没光顾,因为要收门票,而且票价不菲。直到今年开始实行免费,我才想什么时候进去逛逛。恰好今天下午无事,就到里面观光了一番。 我对那些宣传图文并无丝毫的兴趣,倒是一些民国时期的器物和摆设让我多驻足了一会,引起了我怀旧的情怀。后来我又看到了许多阵亡者的名字以及关于那段历史的种种解说,馆内的气氛似乎要把人拉回那个时空坐标点。我不喜欢这种气氛,就走出馆内到院子里晒太阳。这时候外面的摩登世界使我感到那里面的世界与世人其实并无任何的关系。 当这个感受生起的时候,我就为那些被现实所遗忘的阵亡者悲哀了。很快我所悲哀的对象便扩展到几千年,乃至更悠长的岁月中曾经无比热闹的众生。我想到在已经消亡的无数世界无数文明中,曾经也有过无数为种种理想而把生命消耗殆尽的众生。这些理想,在那个时空点上,或许是可歌可泣的,但更多的必然是荒谬的。然而即使那些有所价值的理想,也必然随着时空的变迁而归于虚无。那些为世间理想而献身者即使暂时有功于世,但最终的结局却未免流转生死苦海,并无解脱的时日。 我突然想到“六度万行,忍为第一”的另一层深义。英雄豪杰从根本上而言并不能拯救人类,甚至连自身也不能拯救。英豪之产生,固然是其本人有过人的才干,然亦是其不能忍之结果。具英豪之才干而亦能忍者必为大修行人。所以古德云修行乃大丈夫所为,非将相所堪为。能为与不能为实在堪忍与否。回忆我读过的史书,英雄豪杰又何其之多,然真正无私心而用事者又何其稀罕。一将功成万骨枯,那堆积如山的炮灰又令人何胜悲悼。 主宰世间者无非众生之业力。一切社会问题亦是众生共业之感召。从根本上而言,一个修道者一定得有对世事不闻不问的忍力。当然这种忍力是建立在对万法幻化和因果铁律的深刻理解之上的。能够坚忍到底,则解脱有望。先能自度,方能度人。相反,如果一个修道者一旦被幻相惑动而卷入世间的斗争,则虽然将来列名于纪念馆,然自己之解脱则不知要到何生何世。事实上,世间法是不可能解决世人的根本困境的,只能是极其短暂的方便利益。小不忍则乱大谋,修道者当铭刻于心。 离开纪念馆的时候,我默祷那些死于刀兵劫的众生早日脱离苦海。同时更加感到了“世间无常,国土危脆”,而增加了我向道的意志。
遗民黄泰
撰于南昌 戊子正月廿一 2008.2.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