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金、钱、黄金,这些名词大家耳熟能详,总是能引起很多联想。抛开这些概念,我们可以打一个比方来说明这个过程,教科书里类似的比方经常可以见到,我尽量讲得更有趣一些。为了便于理解,故事发生的顺序和事实不完全一致,但不影响大局。读的过程之中,最好也不好主动代入,谁是“政府”、谁是“银行”……读完再来探讨 在某个原始村落里有A、B、C三个人,靠种豆和捕鱼过日子,三人之间经常互换东西。有一天B找到A,要借10斤豆,说打算找C换鱼吃;并且愿意承担每个月1两豆(称东西论两的中国原始人)的利息。 故事到这里出现了分支。如果A欣然拿出10斤豆,这就是一部表现原始人之间团结互助共建和谐社会的主旋律片。 但这次A说我可以给你写张条,凭这张条随时可以到我这拿10斤豆(文化程度很高的原始人),因此这张条等同于10斤豆;你将来还的时候可以把这张条还我,也可以还10斤豆;但我还是要收利息。B拿着纸条去找C换鱼了。 如果C知道A有100多斤豆,就接受了纸条,并且以后想吃豆的时候拿纸条去A家里换,这就是一部展现原始人生活状态的纪录片。 但是C知道A顶多有20斤豆,而且A已经给村里的DEF都写了10斤豆的纸条,只不过DEF互不认识,不知道这里头的猫腻;而且10斤豆也吃不掉。所以C不愿意接受这张纸条来换鱼。B劝慰C说,DEF也不爱吃豆,但是你们可以用这张条再找GHIJK…去换白菜地瓜猪肉啊;而且你想吃豆的时候随时可以找A要;纸条又轻巧方便,不占地方,不会被老鼠咬。你放心,我不会坑你的!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B斩钉截铁的用力一拍,拍断了一棵松树。 一看搞不好就要上演恐怖片了,C很明智的接受了纸条,但随后他发现纸条也不错,确实可以用来和DEFGHIJK…换任何东西,当然他们家门口的树最近也都砍柴了。之后发生了许多小事,基本就是一部关于国家起源的科普片。总之B顺应民意当上了土皇帝,平时维护秩序、调节纠纷,也就不干农活了,定期向大家收点治安管理费——每人每月1两豆。再拿豆跟别人换别的东西吃。 B这人虽然有暴力倾向,但在换东西时还是讲规矩的,从来不会欺行霸市。有一天夜里B存的12斤豆被老鼠给掏得一颗不剩,下半个月吃饭很成问题。A很慷慨地一下子借给B30斤豆——其实是30斤豆的纸条——比B三个月收的管理费还多。B手头宽裕,花钱就大手大脚起来。到下个月底,B又向A借了20斤豆。 不过这次B长了个心眼,他就问A,你这个条就是随便写写,又不费事,为啥要收我利息呢?A微微一笑,说这你就是装糊涂了,如果你现在拿这个条子去换鱼,今天晚上就可以吃,然后等下个月有豆了再还我;但是如果你今天没这个条子,就得等下个月有豆了才能吃上鱼。现在的鱼和下个月的鱼,对你来说哪个更有用?B说我今晚上就想吃鱼。A说那为了提前一个月吃鱼,你不应该付出一些成本么?算了你回去再想想,我们下个月再讨论。 一个月过去了,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由于B丢了12斤豆以后,向A借来了本来就不存在的50斤豆(其实是代表豆的纸条),并且把这些豆换成了别的东西,造成村子里的豆(以及豆子纸条)比正常情况下多了38斤。平白增加的存量降低了豆的吸引力,人们在交换东西时要求更多的豆。当A再次遇见B时,支付利息已经变得理所应当了:上个月10斤豆可以换一斤鱼,现在需要10斤加半两,你如果只还我10斤豆,那我不是亏大了? B也感觉到了豆的贬值,对A的说法表示赞同。于是他还给A50斤零5两豆,并且马上又借了20斤。B觉得这样很好,他每个月收的管理费不过十斤,但通过向A借纸条,他就有二三十斤可以用来花销。他越借越多,A从来不拒绝,总是愿意给他延期,只要按时付利息就可以了。村里的豆子纸条越多,豆就越不受欢迎,A就有理由继续收取利息,来补偿每个月豆的交换能力的下降。(讨论点一) 其实大家也不怎么喜欢吃豆,很多时候需要豆只是因为可以很方便的换成其他东西而已。而且豆这东西不好种,搞不好就颗粒无收,村里根本没人愿意种它。虽然大家手里都有很多豆子纸条,但真正拿纸条找A换豆的人可不多,甚至还有个别人拿豆去找A换纸条,因为担心豆被老鼠吃掉或是别的什么原因。B也很心安理得,毕竟任何人需要豆的时候都可以随时找A换,A也从来不赖账,所以对大家没什么不好。A借出了上千斤的豆子纸条,而他自己手头的豆(实际的豆,不是纸条)其实顶多也就四五十斤。反正也没几个找他换豆的,这点他很放心。有时候B用实物豆还A的利息,所以他手头的实物豆是不断增加的。(讨论点二) 但随着豆子纸条继续增加,A还是碰到了一些麻烦——找A换实物豆的人和豆子纸条的总数保持一定比例,更多的纸条意味着A需要更多的实物豆来应付;而拿实物豆来找A换纸条的人却保持不变,因为实物豆总数并没有增加,而且相当一部分已经在A手里了。于是A的实物豆开始入不敷出,这很让他紧张。 A说服了B之后,宣布鉴于豆并不是一种很健康的食品,即日起将不再提供纸条换豆的服务;同时豆子纸条上面的字也不再是“豆”,而是改成了“逗”。也就是说纸条(“逗”)和豆之间不再有对应关系。(讨论点三)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大家在换东西的时候已经习惯使用豆子纸条,而不愿意用实物豆,毕竟纸条比豆携带和保管都方便得多。而且反正大家也不怎么吃豆,绝大多数时候纸条只是用来换别的东西吃,所以对A的这个宣言并不在意。这个时候每个人手里都有不少的“逗”,也没有人记得最早的纸条都是B换给大家的了。 还是有几个人找A理论了:以前的纸条可以随时换豆,现在的“逗”只能跟别人换东西了,那要是别人不愿意要“逗”了,这不就变废纸了么?A说这不要紧,谁敢不要“逗”,你就告诉B……而且在“逗”的背后是B的负债啊,你手里的每张“逗”,都对应着B给A打的一张欠条。B的欠条你们还信不过?他肯定能还得起,因为你们每个月都要向他交豆。所以你永远都不用担心自己手里的“逗”变成废纸。 转过身去A就得意的笑了,上面的逻辑看似无懈可击,但是最大的漏洞在于,很长时间以来,大家向B交的管理费已经不是实物豆了,而是豆子纸条。中断了豆和“逗”的联系以后,每个月大家交的其实也只是“逗”。这样每个人手里的“逗”,对应着A手里的B的欠条;而每张欠条,又对应着未来B收上来的“逗”。绕来绕去无非是,每个人的“逗”都是每个人未来的“逗”,豆被彻底排除到了这个循环之外。每个人都知道“逗”可以用来换各种食物,也愿意把自己手里的食物换成“逗”,而这个“逗”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就不重要了。 只有A知道“逗”其实什么也不是,只是A随手扯张白纸写的几个字而已。如果A愿意,他可以自己写上几千张出去随便换鱼换猪肉。但是A如果这么干的话,要是被B知道了肯定把他打死,而且要是这么搞上一次,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要这个“逗”了。所以A绝对不会自己写“逗”(我们管这个叫“一手逗”)换东西。 B隔一段时间就要把以前借的“逗”还上,再借新的“逗”。还“逗”的时候,A会把“逗”和B的欠条一起撕掉。但是因为有利息,所以每次B还给A的“逗”总是比欠条上多一点*。当然多出来的这部分也是A借给B的,只是B多还了一些给A而已,可以称为“二手逗”。这些“二手逗”可就是A的私有财产了,他可以拿这些逗去换任何东西吃。 多年以后,B变成了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性情也越来越无私。他收上来的管理费——当然,也是些“逗”——用作个人开销的越来越少了,大多数都用来给村里修路、开渠、栽树。这些事情都要全村的人出工出力,但不能搞硬摊派,所以B对每个干活的人都支付“逗”作为补偿。“逗”不够的时候,他还是要找A借,并且支付利息。 村子越来越漂亮,B也借了越来越多的“逗”。只要全村的人同意,认为“逗”的用处正当,他就随时可以从A那借到“逗”,所以他从来就没想过还清。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就算他想还清“逗”,也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所有的“逗”都是A创造的,“逗”的数量和B给A打的欠条一样多,但是有一部分“逗”随着利息回到了A的手上,所以就算把全村其他人所有的“逗”加一起,还给A也是不够的。更何况,如果B决心再也不拿“逗”换任何东西,全力回收“逗”偿还A,就会减少A、B之外“逗”的数量;“逗”越是稀有,获得“逗”的代价就越大,人们愿意缴的管理费(以“逗”计算)必然减少;B回收“逗”的速度只会越来越慢。(讨论点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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