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定地靠在黯淡的光线中，书架上蒙着薄灰的士兵一队队、一列列逼视着你，排山倒海般冲击着你闪躲的视线，攻破你脆弱的灵魂，压榨着你枯竭的思想，掠夺着你不堪的回忆……
那是个黑暗混沌的岁月，兵甲列于帐外，刀枪阵于两旁，灯火在大帐浮动，将士饮宴醺然欲醉，一起高歌：
夜光杯，捧在手，千军共饮沙场酒。
沙场酒，味醇厚，豪情壮心似酒流。
将军也举起酒，士兵也举起酒，
沙场酒，饮一口，将军士兵血同流。
是生也举起酒，是死也举起酒，
沙场酒，饮不够，生生死死不回头……
然而，孤独吞噬着你每一根神经，浮躁撩拨着每一处你血液，看着痛饮狂歌后的懈怠疲惫，酒池肉林后的扑朔迷离，颓然欲泫。
出征的酒啊，已经痛饮，攻击的梦啊，已经实现。敌军却仍在坚城中死守不出，兵士们已经血染征袍，困乏疲敝，元帅的催逼令一道却接一道，严令三日攻下。举杯浇愁，苦无良策。
突然，号炮连声，鼓角争鸣，人声大哗，昏然的红衣牙将们猛然警醒。一阵冷风逼来，校尉冲进大帐，“将军，敌兵劫营！已突入后门！正门正在激……”校尉大张着嘴，向前扑到，最后一个字终于没有说出来。一柄长刀挥舞于黑马之上，闯进帐中，顷刻间大帐涌入十多名持刀黑衣甲士，刀光泛碧，鲜血滴流。将军们拔出腰间佩剑，护卫们挥舞手中长斧，桌翻椅倒，碗盏飞起。你抽出腿边短刺，扬手投向正在酣斗的长刀，长刀终于从战马跌落。你抓过桌边红盔，绰起手边大斧，嗔目大吼，“兄弟们，冲出去！”
帐外，火光重重，杀声阵阵，人喊马嘶，头颅翻滚，狼牙箭四处飞射，不远处一彪白衣战骑正向大帐杀来，所倒之处顽强的红衣兵甲尽皆仆地，铁蹄踏过他们的身躯。“敌军援兵到了！”你身边冲出的副将喊道，“打我大旗，发出飞火，各军西撤小苍山！”
跨上嘶鸣的雪青马，砍翻迎面的黑衣人，通通通三声号炮，夜空中飞起彩花，你提马挥斧冲向后营，身边的将士们发喊跟上。后营旗倒辙乱，遍地陈尸，人踩马踏，黑甲如蚁，漫向中军。酒精燃烧着血液，血性燃烧着发根，你对副将命令，“带兵西撤！”随后对身边百骑追随多年精挑严选的护卫大叫“随我来！”，百名手持大斧的护卫跟随着返身迎向追来的白衣战骑。
战马冲进白衣甲阵，利斧挥向白衣战盔，鲜血迸溅，断肢遍地。黑甲白甲齐声呐喊，“抓住红盔大斧！”战鼓震天动地，火把照彻夜空，飞箭嗖嗖过耳，刀枪剑戟如林。一支长矛刺穿你的大腿，一柄长刀划过你的脊梁，一个趔趄，几乎从马上坠落，痛彻心肺。你大叫一声，跃马窜起，舞动大斧，劈向长矛后的头颅。你带着护卫抵死向东杀出，队后是蜂拥而追的黑白战骑。冲出大营，身边只剩十一骑，瞪着血红的眼睛，追随着你向茫茫无边的黑暗冲去冲去冲去……
狂奔了一个时辰了吧，雪青马的速度越来越慢，身后的杀声越来越小，身上的剧痛越来越烈。天上一轮弯月冷冷的看着你，面前影影绰绰的一片树林，你勒马慢步而前，回望身边还有八骑，副将他们已经撤到小苍山了吧，那里我军驻守着一队人马，接到飞报，应该可以接应了。你思索着忍受着，慢慢踏入树林。
蓦的，一声炮响，火把通明，树林中涌出无数白甲，“还不束手就擒！”一员持戟大将当头喝道……
你悚然惊醒，灯光下的写字台，摆着两本书，一本《史记》，那里有你的主帅楚霸王，一本《沧浪之水》，那里有你的领导马厅长。今夜枕着哪本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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