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作为一种存在因其本身之外的一切对象而得以确认,因此人是对象的存在,同时对象亦是人的对象,当然此处的人是作为个体的人。个体的人同时存在于社会中,人与对象的关系构成了客观的社会,也构成了个体的主观的社会。每一个人皆是他人的对象,皆以他人作为对象而存在,因此我们可以说存在就是对象,对象就是存在,没有对象存在亦不为存在。 那么所有个体皆处在相待之中,并由此相待而完成自我。所谓自我,即使个体成为个体的一切,当然此处主要指形上的存在,如性格、感情、思想等。个体的存在是成长与变异的过程,并由此产生无数的觉受,由此觉受而产生思维和情绪,从而使个体的特征不断明显,使个体与作为其对象的其他个体的区别愈加显著,终于使世界成为无数个体的独立王国。 对象的存在实质上即物质的存在,唯有肯定物质的实在性,我们方能说作为对象的存在的个体是实在的。也就是说,对于存在经验的肯定,即默认现实的存在将导致我们成为唯物论者,我们已经放弃了对于存在本身的质疑,然而这亦是绝大多数世人的认知基础和存在状态。在此我无意走向世间哲学的另一端,即唯心论。一般意义上的唯心论并未跳出对于存在经验的苟安,依然是在相待的基础上进行的局限思维,如同囚禁在笼子里的鸟儿所做的无效扑腾。 个体对于自身存在的确认实在是极不认真,个体往往在先入为主的状态下,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今后形成自我的基础的对象,无论这个自我如何复杂且成为个体的高度内化,然而对最初成就其自我的对象所缺乏的审查必将导致自我的根基的动摇,由此而使繁复的自我面临崩溃的危险,致使个体的存在陷入荒诞。当然世俗中多数人并没有这个自觉的机会,他们一生都在自我的完全包围中度过,极少或从未考虑过自我为何物。 既然个体是对象化的自我的产物,自我又是个体与对象接触的产物,则个体实非有本来主宰的个体,亦不过为相待中的存在物而已。世人将个体等同自我或自我等同个体,其实是忽略了个体作为相待中的存在所受到的制约,而将相待中产生的自我作为了完全独立的个体本身,当然这是一种错觉。在这个错觉中,我们默认了存在的物质性,不再怀疑作为自我产生的本源的存在,我们将此对象当作理所当然的存在。人生就此展开,个体就在其肯定的存在中运动,我们能够清楚地看到这个局限,虽然在这个局限中演绎出了公认的无数灿烂文化,但我说过绝大多数人都在这个局限里。 如果我们有冲决这个局限的勇气,质疑作为对象的存在,我们将发现存在后面的东西。质疑作为对象的存在并非有意创造一种新说,而是非此我们无法走出存在的困境,而成为荒诞剧中的一个角色。个体对于存在的认知从最初到最后,无不是感官到思维的过程。那么究竟先有存在对象再有个体的感官思维,还是先有个体的感官思维后有存在对象,这是关键。我说过存在是作为个体的对象的存在,没有个体则无存在,但没有存在,个体亦不得安立,我们的思维就是在个体与对象的二元对立中产生,但我们总欲望从二者中寻找第一性,且总倾向于自我,这使我们永远处在与对象的相待中。 偏执使个体产生实在感,而深刻了他对经验世界的认同,从而使个体永远无法摆脱对象的纠缠。不是对象在纠缠他,而是他在纠缠对象,他自己构建了相待的存在,并将其客观化,通过这样的自欺而存在于相待中。相待就意味着制约,这与个体绝对自由的本性的冲突是不可避免且不能解决的,个体的痛苦也就永无止境。因此我们可以说,从根本而言,一切痛苦都是个体对自身存在状况的认知的偏差导致的,痛苦只是痛苦者的自作自受。只有走出相待,即对象的存在,方有消除个体的痛苦的可能。 审讯维系存在的感觉和思维背后的作祟者,我们将发现一个隐藏的东西——心。如果我们暂且相信我们最深邃的心一直在摆布着我们,而我们对心的无知使我们的感觉和思维亦变得不甚可信,那么支撑经验的地基就开始动荡了,我们将可能从漫长的梦中醒来,走出作为对象的存在的无边际的纠缠,不再局限于相待中,从而明白一个隐秘的事实,存在只是作为心象的存在。 2006年6月12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