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家立业、背井离乡的人大都有种怀念情怀——怀念童年、怀念故乡,怀念童年故乡的人和事。我也一样,不过怀念的最多的是和虱子有关的人和事。
虱子,对于出生在八十年代以后的人,对于没有读过鲁迅的大作《阿Q正传》的人很陌生。因为虽然虱子和大熊猫一样属于快要绝迹的物种,但是并没有得到国家有关部门的关注,也没有引起生物学家的重视。也许是由于没有人愿意牺牲自己的洁净为虱子提供生存环境,也许由于专家、学者们觉得虱子有伤大雅、羞于启齿。
对于我,却不尽然。因为在我的脑海里弥漫着和虱子有关的发生在故乡的童年的回忆。
在没有电、不知道电视为何物的冬夜,兄妹四人偎依在热炕头看父母一手拿这煤油灯,一手拿着带着我们体温的棉袄、棉裤捉虱子是我们的童年的一大乐趣。
随着父亲用指甲挤虱子清脆的暴烈声,我们四人的嘴里的数字就要递进一个——21,22,23……
有时即使和蔼的母亲也调解不了我们关于个人衣服上虱子数目的争论,只有哀求父亲再在自己的衣服上捉几只。其实我们争论的不是虱子的数目,而是“福”。
父亲告诉我们,谁身上的虱子越多,长大后就越有“福”。那时还不知道“福”是什么,但从父亲的语气里可以猜测“福”一定是好东西。所以兄妹四人经常为虱子的数目争论不休,并以自己身上的数字为荣、为豪。
慢慢地,从老师那里知道虱子并不值得我们引以为荣、为豪。老师说虱子是不卫生的产物,不文明的表现。但是虱子并没有因为我们的认识的改变而减少、绝迹。因为我们整个冬天只有一套棉衣的生存条件并没有改变。
“谁身上没有虱子。”这是上初中时,我们班学习尖子王英辉的一句话,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是一起玩耍时,一个同学突然发现他脸上有两个虱子。大家一下子围到他身边哄堂大笑。只见他镇定自若地说:谁身上没有虱子,笑什么笑?只是我头上的虱子或者身上的虱子跑出来了而已。后来才明白,其实王英辉给印象这么深刻的原因并不是跑到他脸上的虱子,而是他对虱子的态度。
已记不清最后一次捉虱子的时间,也记不清最后一次父母、兄妹四人团聚的日子。身上早就没有了虱子,老家也没有了热炕。不过对童年的怀念,对故乡的怀念,对父母兄妹的眷恋却在日益加剧。当然了,同样怀念虱子,特别是和那些和虱子相关的人和事。
张小鹏于2005年10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