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拉西扯：从注意力稀缺到注意力旁落

某人

    一种资源，判断它稀缺还是过剩，要看它的供求关系。水在北京是稀缺资源，在威尼斯就不是。黄金在哪里都稀缺，但铁就算不上稀缺。价格常常是反映稀缺与否的最好尺度，铁价永远无法跟金价相比。

吕伯望认为，我们现在的时代是一个注意力（相对）稀缺的时代。原因在于，信息的严重供过于求，导致注意力成为一种稀缺商品。这个说法表面上看似乎有道理，但却存在一个致命的错位。就好比用二维空间的面积单位，去表示三维空间的体积，计算方法没错，但应用对象错了。

首先，在信息生产成本降低的同时，注意力的制造成本也大幅降低了。当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能够吸引一些读者的时候，注意力的总供给实际上增加了。5年前，你上网可能只去新浪，现在，除了新浪，你还会去搜索，去订阅一些blog。而且，随着制造注意力的手段越来越简单，越来越普及，甚至越来越粗暴，注意力本身也就毫无意外地贬值了。美女图、准色情、流氓式推广，这些已经被中国互联网普遍采用的注意力制造工具和手段，迅速拉低了注意力的平均价格，在很短的时间内，曾经稀有的注意力，大幅度地贬值了。很多网站，可以短时间内产生很大的访问量，但却无法形成有效的商业回报。原因很简单，你的注意力不值钱。#此前在首页部分显示#

年龄稍长一点的人，都经历过商品短缺甚至粮食短缺的时期。在短缺时期，人们没有选择，一个款式的凤凰自行车，可以卖几十年。当稀缺的资源不再稀缺，人们才开始有了选择，进而有了对品质的要求。所以，稀缺导致品质低下，而过剩才会产生提高品质的动力。因此，注意力过剩和贬值并不是一件坏事。而且，随着注意力进一步贬值，就会出现一大批不以追求注意力为目的的网站，也就是说，注意力旁落了。

注意力是什么？过去对注意力经济有个形象的说法，叫“眼球经济”。注意力就是眼球，因为眼球的总数是有限的，越来越多的内容提供者都需要通过争夺眼球来产生商业价值，这时候注意力就是稀缺的。问题是，眼球总数有限这个前提是错的，我可以看你一眼，也可以看你两眼；我可以看你一眼，也可以看你和张三、李四各一眼。我可以订阅一份报纸，那么我就为一份报纸贡献了注意力；我也可以订阅10份报纸，那么我就为10份报纸贡献了注意力。

网民数量从2000年的1000万到现在的1亿，注意力肯定是增加了。过去，一个每天100万Page View的网站，就算大网站。今天，每天1000万Page View的网站遍地都是。这说明，眼球已经被稀释，注意力不像从前那么金贵了。

你可能已经注意到了，眼球这种东西，是典型的Web 1.0的资源。我做内容，你只要带着眼球来看就好了，这跟传统媒体并没有本质的区别。但随着用户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地参与到内容的生产中，用户与用户之间的互动，越来越成为互联网上的主流，这时候仍然拿注意力来衡量用户行为的商业价值，就显得不合时宜了，这就是我上面说的错位。

以注意力为诉求的新浪，在我看来其实就是一家借助互联网媒介进行经营的传统媒体。它的内容编辑、发布方式，以及获得广告收入的方式，与传统媒体并无二致。而在以Web 2.0为代表的新的供需关系中，网站追求的不再是单向的注意力，而是用户体验、用户满意度和用户价值。在这种参与式经济中，继续以注意力来衡量网站的价值，就像用小脚来衡量美女一样可笑。因此我认为，注意力的旁落，才是互联网与传统媒体分道扬镳的开始。

参与式经济，本质上是一种长尾经济。以Flickr这样的网站为例，它追求的从来都不是注意力，甚至，它还有意地避免落入注意力的陷阱。Flickr有严格的社区指导方针，只允许用户发布自己拍摄的数码照片，反对上载任何的非自己拍摄的照片，以及截屏、插图等非照片作品。为了阻止用户发布屏幕截图等类型的图片，它甚至不惜与部分用户闹翻。原因也很简单，杂乱的注意力，会破坏Flickr作为一个数码照片分享社区的纯粹性，最终会破坏用户的体验。所以，它只要长尾中数码照片分享这一块，与此无关的其他部分，它坚决地予以排除。

众多像Flickr这样的有意规避注意力的特色网站，满足了不同群体的不同需求，让互联网变得多姿多彩。这些网站合在一起，就形成了一条壮观的长尾。互联网有价值，不是因为我们可以贡献我们的注意力，而是因为有越来越多能为我们带来价值的应用。与此同时，我们自己也成为互联网的一部分，让那条长尾越来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