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尚伪命题:工人之乏
2007-5-1
今天,5月1日,国际劳动节。劳动节的诞生源于1886年5月1日近22万名芝加哥工人为争取实行八小时工作制而举行大罢工的事件。这是被“第二国际”所设定的节日,在美国,加拿大等国家,劳动节被安排在了九月。
这个因“阶级斗争”而诞生的节日,一开始就被赋予了争取权利的意义,121年过去了,劳动节继续存在,但它的背后也折射出各个国家和地区更多不同的现实写照。
今年的劳动节,发生了很多事情。香港,继续着每逢节日必有游行的规律,建筑业,保安团体等劳工团体游行到政府总部,要求分享经济复苏所带来的成果,意思就是要提高工资,制度上保障就业机会和福利,以及更多的工作机会;澳门,今年工人游行规模达到1万人,在去年“反对黑工”的诉求基础上,有人提出了“要求中央政府罢免特首”的口号,甚至发生了警员在游行现场开枪事件,国际哗然。而伟大的社会主义祖国,则继续上演着繁忙,拥挤的“黄金周”现象,一片歌舞升平。
星加坡早报在劳动节的当天,在网站首页发表了《北京学者:中国工人已沦为弱势群体》一文,引用北京学者的话语,提出了在产业工人弱势背景下,中国制造业能否为继的疑问。而中国青年报在针对4000户上海人的问卷调查后,统计得出99%的人不愿意以“国家领导阶级—工人”为就业目标的结果。不言而喻,工人阶级的认同危机早已悄悄上演。
以服装产业为例。
早前出现的“产业工人荒”继续在珠三角持续。著名的服装产业名镇虎门,在各个工厂门口,基本上可以看到招聘各类工人的红纸广告,而这样的广告是一直在进行着的。在广州,服装工厂集中的康乐村中,到处可以看到专门举着招聘服装工人的“托儿”。一时间,工人仿佛成为了稀有资源。
事实是这样的吗?让我们用数据和事实来分析发生在服装产业的这一现象。全国政协副主席、中国工程院院长徐匡迪在今年的政协会议上指出,中国城镇失业率为8%。这不包括以8亿数量为基数的农村富余人口。2003年SARS危机时,香港发生了50万人的大游行,当时的失业率统计为8.6%。这也是说,在中国大陆,其实存在着大量的没有工作的失业人口,更多人的在等待“希望”的降临。在众多亟需工作的人口面前,服装工厂却为产业工人缺乏所困扰,这的确是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
我们可以从工人,政府,工厂主以及产业环节寻找到这个问题的若干实质。
工人不是产业工人。经过30多年的产业发展,城市产业工人仿佛失去了原有的光环。以上海为例,现在基本上没有多少人在或愿意在纺织服装工厂一线工作了,而外来的“农民工”担负起了这一职能。相比城市产业工人,“农民工”缺乏稳定和制度保障,他们在就业,医疗,家庭,子女教育,养老方面面临比城市产业工人更多的问题,却承担更多的劳动压力。这注定了他们在城市和城市,工厂和工厂之间的不断流动,这不仅仅直接造成了工厂的综合成本的提高,更造成了社会发展综合成本提升及更多的社会不安定因素。而从服装本身来说,如果没有稳定的,富有经验的产业工人群,想创造高质量的时装产品和高级服装品牌,那将是一件有难度的事情。
并不是没有足够的工人,而是没有成熟稳定的产业工人。这不仅仅和工厂主“人事福利策略”有关,更和政府对待“农民工”的政策有关。政府面临着强硬性提高农民工政策保障,牺牲税收以及与当地产业发展背后所体现的政绩之间的博弈。这显然有难度。通过在“工人感叹只有那些老外们来工厂以SA8000标准验厂时,才有短暂的福利改善”这样的现象上,政府需要有更大的勇气来践行保障工人权利的立国原则,同时,需要更多的外力推动政府改革。
而从工厂主角度来说,能够主动地实施保障工人权益,以最终保障成熟产业工人群的稳定。这样的案例少之又少。由于工厂主的经营意识,缺乏政府扶持,政策的不稳定性,以及经营压力和风险和短期导向,他们在工人保障投入上到了“政府抽一鞭子,前进一步,再退大半步甚至退回”的程度。东莞市政府规定服装工厂必须给工人买相关社保,但在实际操作上,很多工厂的做法就是买三分之一,甚至不买。
从服装产业本身,甚至整个经济体系来说,出口导向,低价值的运作规则,高度依赖海外贸易等本质决定了想有所改变的不易。无论从那一个角度来说,都会造成政府和企业跟工人之间的“博弈”。首先,假如出口贸易高速发展,这显然会增强工人劳动强度。同时,低成本竞争显然会成为工厂主进一步扩张的手段,工人无法分享到市场扩展所带来的利益。其次,假如出口贸易受阻,那更会直接导致工厂主压低工人工资,延长工作时间。另外,从服装生产角度来说,工厂的本质是“速度,质量和成本”的控制,丰富能源,廉价劳动力是决定这个控制系统能否做好的关键,所以生产转移成为了改变“以成熟工人缺乏为表征,实则成本增加,竞争力和利润下降为特征”的服装生产企业困境的常用手段,工人依旧无法享受改变所带来的利益。这样的语境下,稳定的,高素质的,有保障的产业工人是无法成群产生和存在的,所以,不可避免地,失业人口众多下的“工人之乏”成为了产业的一个问题点。
一个事实是:这个国家的国民经济高速发展,这个国度的服装产业生产出全球大部分服装,这个国家至少8%人口需要工作。而另外一个事实同样急迫存在:稳定的,有保障的产业工人却极度缺乏。
如香港劳工团队在游行上的诉求一样,让工人分享发展利益,让农民工在城市化运动中得到保障和归属,进而成为稳定的城市产业工人。这也许是解决这个伪命题要做的第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