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考验,往往就是考察
初春了,寒意却还未褪尽。作为西江省省会城市,乔都市吸引着许许多充满梦想的年轻人,郑欣阳就是其中一个。
星期一的上午,天空有些灰蒙。郑欣阳骑着一辆咔咔作响的破自行车,穿过一条条街道,往电视台而去。他身上是一套劣质的化纤料子西装,领子倒还平整,但胸口处已经起了好几团泡。他一路上走走停停的,倒不是他累了,而是根本就不想前进。
西装内袋里,装着两万元钱,相对于他每月八百元工资来说,算得上一笔巨款了。公司已经发生过多起携款不辞而别的事情了,郑欣阳想效法一下。他一次次停一下,又一次次跨上自行车,心里做着激烈的斗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拿钱走人吧!别一个声音却又在对他说:千万不能这样干!两个声音争斗着,弄得他心烦意乱。
在他看来,把这笔钱拿走了,公司也拿他没办法。一方面,公司为两万元钱四处寻找他的可能性很小,另一方面,这笔钱是送给电视台一个记者的“红包”,送没送出去,是无法查证的。
郑欣阳太需要钱了。但他本质上并不坏,从小到大都是好孩子,都是三好学生。大学毕业在国营企业里,年年都是优秀青年。国营企业效益不好,垮了,他也出来了。先在一家外资企业干了几个月,因为患乙肝丢了工作。病养得差不多时,也到了弹尽粮绝之际,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份每月八百元的工作。二十八岁了,刚结婚几个月,没房没车,和老婆汪芹租住在乔都市郊区一间民房里,房子极便宜,每月一百元钱,还包括水电费在内。但就这100元,他也常常拿不出来,每到付房租了那几天,他就害怕见到房东。汪芹隔三岔五地丢工作,一个月能够挣到五百元钱就算是大丰收了。
事情并不是郑欣阳想像的那么简单,在他走走停停过程中,有一辆出租汽车一直远远地跟随着他。
车上坐的,是老板的司机兼保镖。
郑欣阳本来是学会计的。这个社会上会计人员太多了,无论正规大学还是山寨大学都在批量生产会计专业学生,据说每十个大学生中,至少有四个是会计专业。除了学校培养,还有大批的人员在会计方面自学成才,拼命往这个行当里挤。人多,竞争本来就很激烈,郑欣阳还有诸多弱势:身患乙肝,体检那一关过不了;来自深山老林,在乔都市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社会关系;只是专科文凭,而且还带个“农”字——西昌农专。这所大学有个专业叫工商财会,但很多人认为,农专出来的,学的是农业会计,只适合到生产队算点小账。
好在郑欣阳文章写得不错。在人才市场转悠了差不多三个月,终于看到景蓝生物科技公司企业文化宣传部在招聘内刊编辑,他就来了。值得一提的是,这家企业对内勤人员,都不实施体检。
景蓝公司非常注重对外宣传,除了办理内刊,还在各大媒体投入大量的广告和有偿新闻。
公司老板姓金,叫金不换,长得很矮小精瘦,个子不到一米六,属于浓缩版的男人。文化宣传部经理姓银,叫银元保,比金老板高一个头。银经理是金老板的表哥。因为要在北京投放大量广告,银经理被派驻北京了,文化宣传部群龙无首,得提拔一个负责的人。但金老板的亲戚中间,再没有能够舞文弄墨的。
“小郑不错。可以考虑提他为副经理。”在考虑人选时,人力资源部经理申思对金老板说。
郑欣阳是申思从人才市场上招回来的,但他第一篇新闻稿却让金老板大发雷霆。那天,乔都市一位重要领导来公司座谈,郑欣阳以内刊记者身份列席。从来没有写过新闻稿的他,把金老板几句非常重要的话给写漏了,金老板看了稿子后,当即拍起了桌子:“一个学会计的,怎么可能写好文章?叫他滚蛋,滚得越快越好!”
申思知道郑欣阳肚子里有货,只是没有找到写新闻稿的“套路”,在他的极力劝说下,郑欣阳才被留下来。事实证明,郑欣阳的确文笔了得,在接下来的一期内刊上,写出好几篇让金老板高兴的文章,金老板甚至把内刊放在车上,逢人就拿出来,请人读郑欣阳的文章。
金老板同意申思的提名。但总经理陈爱金立即提出反对意见,他说郑欣阳太年轻——陈爱金已经55岁了,国营企业出来的他不喜欢年轻人,认为年轻人应该等待。另外,他说郑欣阳从来没有担任过管理职务,没有经验。
和金老板的精瘦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陈爱金胖得得罪观众,那肚子比很多孕妇的还大还圆。他的个子和金老板差不多高,也只有一米五几,但体重,怕是金老板的两倍。有女员工暗地里叫他肥猪。
让陈爱金真正反对的原因,是因为某一天他想在报纸上发表一篇文章,请郑欣阳做枪手,郑欣阳没同意。在这方面,郑欣阳是一个比较迂腐的人,他认为写文章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怎么可以找人代写呢?这就如同一个男人没有生育能力,请一个人帮自己生孩子一样。另一方面,自己写的文章,是付出了感情的,绝不能挂上别人的名字,就如同自己的孩子不能跟着别的男人姓一样。
申经理说要给年轻人机会,管理经验也是可以培育的。陈爱金却坚决不同意:“我也是为了公司好啊,我相信英明的董事长看得出我的一番苦心!”
每当发生争执时,陈爱金总会丢出这句话。偏偏金老板又特爱听这句话。陈爱金原名“陈海金”,听起来就像是“陈害金”,老板姓金,害金那还了得啊,为了讨老板好,他进公司第二天就改名为“陈爱金”了。这一改名,让金老板高兴至极,大会小会都不忘夸陈总经理忠诚度高,忠诚得连名字都改了。
陈爱金是金老板喜欢的人,郑欣阳在金老板心中印象不差,申思的工作也要支持。金老板深深地知道,在一个企业当中,即使你位尊如国王,作为老板,常常还是首先作出妥协的角色。这一回妥协的结果是,不让郑欣阳做副经理,让他做个经理助理。
金老板发话了,陈爱金当然不能再坚持:“对,先做个经理助理,一步一步来,还是董事长懂得如何培养人才!”
三人达成一致了,但按照公司的规定,得有一个考察过程。陈爱金主张暂不公布消息,考察三至六个月再作决定。金老板说现在是用人之际,没有时间考察了,要考察就启用特殊程序。
所谓特殊程序,就是忠诚度的考察。
金老板只有初中文化,做老板后去某大学混了一个MBA。他向来认为,文化不是最重要的,小学文化的人就可以胜任天底下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但是,既能做事情,又足够忠诚的人才却非常少。因此,他从来不认为谁有能力就重要,而是谁忠诚谁才重要。如果考察对象不为金钱所动,就是人才,如果贪图金钱,就不是东西。他的考察方式很简单,就是拿一笔现金,让被考察对象去办某件事情,看这个人会不会舞弊。这也是景蓝公司多次出现员工携款不辞而别的原因,因为能够承受金钱诱惑的员工毕竟是少数。
用钱考察,怎么看都算不上高明的主意,身为总经理的陈爱金却常常在老板和员工面前说这个办法是世界第一流的办法,是针对人性的管理典范。
让人跟踪,是最近才实施的招术,因为丢钱毕竟是心痛的事情。金老板每当要考察某个人时,必然派出他的司机兼保镖跟踪,如果中途发现逃跑迹像,司机可以当场上去阻拦。
金老板的司机是侦察兵转业的,非常善于跟踪。他一路上跟着郑欣阳,见郑欣阳走走停停的,就已经知道情况异常。但他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侦察兵,没有轻易露面。这样的考察方式,是明显不信任,如果传出去了,以后就没办法考察了。
2.承受委屈,是职责之一
拿金老板的话说:郑欣阳是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成长起来的。他在送钱的路上,走走停停,恰恰证明他面临着诱惑的煎熬,恰恰证明两万元钱对他来说已经是不小的一笔钱。惟一不妥的是,郑欣阳把钱送到电视台记者手中后,竟然死皮赖脸向人家索要了一张手写的收条。这种钱,怎么能要收条呢?真是傻得可爱。金老板拿到收条时,哈哈大笑。
这件“傻事”,让见惯了圆滑员工的金老板,对郑欣阳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接下来的一项考验,方式是一样的,但钱增加到八万元。
快到下班的时候,金老板叫郑欣阳到他办公室去一下。郑欣阳走进金老板办公室时,金老板从抽屉里拿出八捆现金。会计出身的郑欣阳一眼看出那是八万元。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然,肯定不可能是给他发奖金,一个月薪八百元、刚刚入职几个月、没有什么贡献的小职员,是不可能拿到这么多奖金的。
老板说晚上要去见乔都市都市报的一个副总,这钱要给出去,他不便出手,让郑欣阳拿去给。郑欣阳知道,这位副总姓秦,亲自给公司搞了八个版的有偿新闻,让公司一个生物制药出现了抢购热潮。广告费已经给了,这八万是给秦副总的额外报酬。
郑欣阳想找一个袋子装钱,金老板说就装在衣袋里,提个袋子别人看见不太好。郑欣阳西装胸前有两个内袋,他一边装了四万,胸前挺得像个丰满的女人。
秦副总约好地方,郑欣阳骑着自行车,挺着丰满的胸就出发了。地点约在乔都西边最好的一座茶楼。
这一回,郑欣阳心头没有闪过任何贪念。三天前送钱去电视台那天晚上,他认认真真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贪念,并评估了一下,拿走两万元钱,换取东躲西藏的日子实在不划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第一次没有做,这回就更不能做了。他到茶楼时,都市报的秦副总已经在包间里等着了,一个四十来岁白白净净的先生。客套一阵后,他把钱交给了秦副总,秦副总毫不客气地装进了手提袋。
又坐了不到五分钟,服务员推开门,金老板一摇一摆地走了进来。金老板精瘦矮小的身材,走路本来可以不摇摆的,但为了显示自己是成功人士,他总是故意走八字步,并摇摆着。郑欣阳暗自庆幸自己没有产生贪念,不管是把钱全部扣下来还是扣下一部分,老板和秦副总一交流,都肯定会被发现的。他倒没认为金老板是在监视或跟踪他,金老板根本就没有明说来与不来,何况与报社副总级别的人谈事情,老板亲自来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第二天中午在食堂吃饭时,行政部一个和郑欣阳关系比较好的员工跑过来,悄悄地问他:“你昨天去帮老板送了一笔钱,是不是啊?”
“这种事情,你打听干什么,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是为你好啊!有人说你从中扣下了一部分,不太可能吧?”
“啊——”
送钱这个事情,除了老板,就只有总经理陈爱金知道了。这个谣言,其实就是陈爱金传出来的。文化宣传部有一个刚来的漂亮姑娘,叫于飞燕,是陈爱金的相好。他想在金老板任命郑欣阳之前,把郑欣阳搞臭,然后把于飞燕提拔上去。
郑欣阳越想越委屈,自己一分钱没碰,反倒惹得一身臭。金老板完全可以亲自把钱送出去,偏要经过他的手,这不是害他吗?整个下午,他都没心情工作,快下班时,他径直敲开了金老板的门,向他讲述自己的委屈。
没等他说完,金老板就非常不高兴地打断了他:“小郑,你的确太年轻了!我是公司的老板,只要我没有说什么,你就没必要委屈!”
金老板再也不给郑欣阳陈述的机会,郑欣阳只好退出来。
虽然是夫妻,郑欣阳和汪芹却没有什么共同语言。虽然是新婚,结婚前几年马拉松式的恋爱,早已经把要谈的话谈完了,两个人在一起时,仿佛已经结婚很多年,沉默远远多于交谈。遇到事情,郑欣阳总是喜欢闷在心里一个人思考。有时候,他感到特别的无助和孤独。
那天晚上,汪芹见郑欣阳闷闷不乐,便追问出了什么事情。他淡淡地说没什么事。汪芹一看就知道他在说假话,她使出他惯常的手段来,板起脸问他:“又惹到哪个女人了?”
从恋爱开始,汪芹就总是颇有危机感,害怕别的女人把郑欣阳抢走了,有时甚至表现得过于敏感。她总是盘问他和别的女人的事情,想从中寻找一些蛛丝马迹。他高兴,她会认为他和某个女人好上了,他不高兴,她会认为某个已经和他好上的女人给他带来了烦恼,横竖都离不开女人,真要人命。如果发现点可疑情形,她就会大哭大闹,甚至用跳楼上吊来胁他。为了不让她怀疑,更是为了不刺激她敏感的神经,郑欣阳总是小心翼翼,生怕和某个女人扯上了关系。一旦碰到她盘问,他便要一五一十招出来。汪芹发现盘问女人的事,是让他说出真实情况的好办法,便把这种盘问当作了常规性武器。任何一个男人,面对这种盘问,都或多或少会不爽,郑欣阳也不例外,有时候,他甚至害怕单独和她呆在一起。
“哪有什么女人啊,是工作中的事情。”每当这种时候,郑欣阳便有发火的冲动,但他通常都控制住了自己。发火总是让事情变得更糟糕,面对他发火,她便会哭闹着说他嫌弃她了,说他忘本了。他真拿她没办法。
郑欣阳把替金老板去送钱,公司有人说他贪了钱的事给汪芹详细说了,并表示不想干了。果然是工作上的事情,汪芹听着听着也就恢复了理智。她倒没反对他离职,她打内心深处崇拜他,认为他的决定总是正确的——只要和女人不沾边。但她有一句话改变了他的主意:“你就这么不干了,人家还真以为你拿了钱不敢呆下去了。”
虽然还要呆下去,但郑欣阳心中已经打算不再认真工作了——认真工作有什么用呢?工资不多拿一分,还被人说三道四。大学毕业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很认真地工作,就像学生时代对待自己的功课一样对待每一件事情,任劳任怨,可回想起来,他的确没有从“认真”二字中得到多少实惠。
就在郑欣阳工作状态下降时,陈爱金已经启动提拔于飞燕的工作了。他对于飞燕有承诺,要一步一步把她推上副总经理的位置。
他先是通过自己的社会关系,找枪手替于飞燕写了一篇长长的文章,文章对金老板和景蓝公司大力颂扬。然后,他掏钱把那篇文章发表在市上一份经济日报上。
当刊有歌颂文章的报纸送到金老板手中时,金老板欣喜若狂。陈爱金看准火候,在一旁提议于飞燕担任文化宣传部经理助理,理由是于飞燕各方面都不比郑欣阳差,而且,她能够满含热爱之情写出赞美公司和老板的文章来,说明忠诚已经深入到她的骨子里。
金老板有点为难了。一直以来,陈爱金的请求,他都是有求必应。但这回不同,于飞燕是陈爱金的相好,金老板是知道的。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那就是金老板第一次看到这个漂亮姑娘时,就打心眼里喜欢上了,可惜被陈爱金抢了先。
郑欣阳工作状态下降,金老板已经有所耳闻。其实,对于老板来说,叫谁做事都一样,只要能做,并且忠诚。如果于飞燕能做,提拔她不是不可以。但这个人情,不能就这么让陈爱金送了。
如果于飞燕做了文化宣传部的经理助理,以后公司内刊可能就成了陈爱金的自留地了,这一点,作为人力资源部经理的申思非常清楚。为此,他必须用好郑欣阳这粒棋子。从职位上说,陈爱金是申思的上司,但两人的客气加和气,都只是表面现象,暗地里矛盾很深。陈爱金总想把一些关系户塞进公司来,申思却不能一味地让步,因为让到最后,全公司关系户充斥,他申思就没有退路了,丢饭碗的肯定是他申思而不是陈爱金。让两个人矛盾激化的,是陈爱金想把一个女工人安排在行政部做经理助理,申思没答应,通过调查,这个女工人是陈爱金的又一个情人。
申思决定把人事上的考虑提前透露给郑欣阳。
没想到,郑欣阳却没有意料中的欣喜。
“我都差点儿不想干了,还做什么经理助理。”他没好气地说。
“这是你的真实想法?”申思也就三十出头,和郑欣阳差不了几岁,沟通起来应该是很容易的,没想到郑欣阳却是如此不求上进,“要在职场上发展,第一步必须走上管理岗位,实现普通职员向管理干部的突破!别的不说,单单说薪水吧,做个经理助理,也不止你现在的八百元!”
提到薪水,郑欣阳倒是动心了。是啊,打工就是为了挣钱,能多挣点,为什么不呢?但他还没有从委屈中解放出来,他把自己心中的委屈一五一十地向申思说了。
申思听完,哈哈大笑起来。
笑毕,他推心置腹地说:“这么小的一件事情!一个人再正直,也会有人说三道四,你在乎得过来吗?在我看来,承受委屈,就是职员及各级职业经理人的职责之一。工作中,要碰到各种各样的人,给你委屈的人多着啦。这些委屈总不能老板来替你受吧!再说,老板也常常有做错的时候,有给下属强加委屈的时候,难道你能够让老板给你承认错误,给你赔礼道歉?不可能!所以嘛,委屈来时,你只有默默地承受!好好想想我的话吧?我虽然大不了你几岁,但职场的生存斗争,我比你经历得多。你现在的状态,正是某些人希望看到的。很多人之所以在职场上遭遇失败,不是别人打败了他,而是自己主动放弃了前进,主动不在状态!你现在必须立即振作起来,你也靠近三十岁了,三十而立,现在不起步,更待何时?”
这是参加工作以来,郑欣阳第一次碰到推心置腹的同事,心中禁不住很感激很感动。
最初想到提拔郑欣阳,是申思开展工作的需要——因为总得有个人来做事情。当陈爱金要把于飞燕塞进来时,申思不是出于帮助郑欣阳,而是出于自己的利益考虑,他得把郑欣提当作一粒棋子,挡住于飞燕前进的道路。但是,当郑欣阳讲述了自己心中的委屈之后,他却有点喜欢这个年轻人了——在这个年轻人身上,有迂腐,但更多的是一种血腥职场上难以看到的真实或者说纯真。
申思知道,在职场上,有一种高手,他们精通职场潜规则,精通人情世故,能说会道,能言善辩,黑的都可以说成是白的,做出丁点成绩可以把成绩夸成一座山,出了山大的问题却有本事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陈爱金是这种高手。申思认为自己也是。但还有一种高手,是天生的,那就是郑欣阳这种人,纯真,没什么心计,成天就知道老黄牛一样干事,甚至犯傻,这种人注定吃尽苦头,但他们却可以轻易征服老板,一旦遇上独具慧眼的老板,这种人就大有作为。
申思有一种预感,郑欣阳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3.不要为自己辩解
金老板妥协了,申思也妥协了。文化宣传部设置了两名经理助理,一名是郑欣阳,一名是于飞燕。
与申思深入交流之后,郑欣阳意识到自己应该珍惜这个机会。他仔细分析了自己的状况:做老板,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份资金,延续年少时的作家梦更不现实,唯一的道路就是打工了。既然只有一条路,就该好好走下去,争取职位晋升和薪水增加,以改善自己的生活进而改变自己的命运。被任命为经理助理后,最直接的收益,就是月薪由原来的八百元升为一千七百八十元了。其他没变,郑欣阳还是每天骑辆破自行车,风里来雨里去,每天在路上的时间就是两个多小时。
一个部门设两个助理,不是不可以,但文化宣传部是一个业务单一人数较少的小部门,整个部门才五个人,设一个经理,两个助理,就显得官多兵少了。本来,申思要给两个助理做个明确分工,但总经理陈爱金不同意。
“不作明确分工,正好让两个人在同等条件下竞赛,看两个人的表现,谁突出谁就出任副经理。”陈爱金说。
金老板支持了陈爱金的意见。
文化宣传部的工作主要包括三个部分:一是编辑出版内刊《景蓝风采》;二是协助公共媒体策划和推进宣传活动;三是搞一些企业内部文化活动。其中协助公共媒体方面,北京部分已经由银经理去做了,剩下各省市得由郑欣阳和于飞燕来落实。
问题就出在不分工上面。
让于飞燕做上经理助理,算是陈爱金兑现了部分诺言。但于飞燕显然比陈爱金更急迫,她知道女人青春短暂,要赶在陈爱金还沉迷于她的身体之前,爬到副总经理的位置上去。于是,在做上经理助理第二天,她就和陈爱金商量,如何把郑欣阳搞掉,以扫清前进路上的第一个障碍。
“这还不简单啊!在‘采’字旁边加上三撇,他小子就得滚蛋!”陈爱金指着《景蓝风采》封面说。
郑欣阳的确没有管理经验,上任之初,热情非常高,却不知道如何开展工作,尤其不知道如何安排两名下属的工作。他自己是从小职员起来的,而且比其中一位下属入职更晚,要摆起领导的架子就相当不容易。有些事情,看起来糟糕,恰恰很有效。正是他这种没有架子,让两名下属很受用。
于飞燕倒是一上任就摆正了领导的位置,连走路的姿势都彻底变得了,变得像一个女王,胸挺得夸张屁股扭得招摇。两名下属虽然不喜欢她这样,但人家是领导,工作还是得服从。
但服从谁的呢?一个是郑助理,一个是于助理,都是领导。于飞燕凡事都不和郑欣阳商量,两个人的指令常常不一致。不出几天时间,部门工作就一片混乱了。郑欣阳想和于飞燕商量一下,彼此还是做个大致的分工。但于飞燕根本就不屑于和郑欣阳交流。在她心中,不出三五个月,她就是公司的副总经理了,郑欣阳哪有资格和她交流呢?郑欣阳一提到商量工作,她就说很忙,暂时就这样吧。她的确一副很忙的样子,但谁也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
进一步不成,那就退一步吧。郑欣阳向来是一个愿意退让的人。他对两名下属说,于助理安排的工作优先处理,如果他和于助理安排的工作有冲突,就按于助理的办。可是,过了一阵子,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需要优先的,因为于飞燕除了上任头一个星期布置过一些工作外,之后就没再布置过什么工作。她对两名下属说,她要研究企业文化大政方针,具体的事情各人看着办就是了。
在郑欣阳的手下,有一个叫杜素素的小姑娘,长得娇小、乖巧而漂亮,没事时就爱托着腮,看着郑欣阳忙这忙那,觉得挺好玩。在别人看来,郑欣阳对于飞燕的退让是软弱,素素却认为郑欣阳是善良更是智慧,好男不和妇斗。在素素眼中,郑欣阳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人。中等个子的他,算不上什么大帅哥,但生得还是很清秀。他不抽烟,不喝酒,很少打牌,除了看书写东西,就似乎没有什么爱好了。他不是有钱人,但他才华横溢,她认为他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景蓝公司有一群年轻人,七个人,来往得比较密切,每天午饭后会一起到公司对面一个度假村散步,晚上偶尔相约去蹦迪,周末偶尔在一起打麻将或搞其他集会。不知道是谁提议的,群体应该有一个名称。集思广益,大家想出了“牛角尖协会”,他们制定了协会章程,还编辑了一本会刊出来。这个协会的会长,就是郑欣阳。素素是协会的会员。郑会长一副大哥风范,处处关心他人,体贴他人,细致入微,每当她有什么困难时,交给他,保证可以轻易解决。
素素知道,郑欣阳刚刚结婚不久。
“他的妻子一定很幸福。”素素常常这么想。
因为人手少——于飞燕做了助理并潜心“研究”大政方针后,人手就更少了,郑欣阳不得不既当领导又做职员,凡事都和两名下属一块儿干。这天中午,新的一期《景蓝风采》印好了,送到了厂门口。郑欣阳和两名下属一起往办公室搬,准备下午就发给各部门。这是郑欣阳上任以来的第一期内刊,他特别重视,每个字每个标点符号,都亲自校对过三遍。
内刊总共印了一万册,五千册由印刷厂直接发往各地办事处和经销商了,另外五千册搬回来有针对性地寄送和发给内部员工。三个人跑了若干趟,刚刚全部搬到办公室,还没来得及拿出来看,金老板的秘书曾雨就打来了电话,叫郑欣阳去老板办公室。曾雨非常欣赏郑欣阳的文学才华,她也是“牛角尖协会”的人,而且是“秘书长”,常常和郑欣阳在一起,时间久不了,不禁对他心生几分爱慕,虽然她知道他已经是结过婚的人了。她在电话里,特别叮嘱了一句:“老板好像在生气,你当心一点。”
郑欣阳走进金老板办公室时,金老板正铁青着脸。陈爱金一言不发地坐在金老板的大桌子对面,一身肥肉把一张扶手椅子塞得满满当当。郑欣阳进去后,挨着陈爱金坐下。
金老板的桌上,摆着两本刚刚印出来的《景蓝风采》。郑欣阳很纳闷:内刊不是刚刚搬进公司吗?他本人都还没来得及认真看,怎么就到老板手里了?但他马上明白过来,这两本内刊肯定是陈爱金提前从印刷厂拿到的。一定是内刊出了问题!他心头开始紧张。
“小郑,你看看,这就是你做的成绩!”见郑欣阳坐下了,金老板拿起一本内刊,啪地扔到他面前。
郑欣阳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自然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好保持沉默,但心里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小郑啊,也难怪董事长生气,你看看,你刚刚上任,就弄出这么大个问题来!”陈爱金在一旁说,表情很痛苦的样子。
郑欣阳还是一脸茫然。
“你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吧?你看看,‘风采’的‘采’字,怎么写成了‘彩’字呢?”陈爱金又说,万分惋惜地。
郑欣阳这下明白了,他脑子里嗡地一下。的确弄错了,封面上是大大的几个“景蓝风彩”!
“公司内刊,是公司的窗口,是公司的品牌,是公司的形象,更是老板的脸面,你负责企业文化建设,却犯下这么一个低级错误,明摆着是给公司闹笑话嘛,这样的错别字一出去,人家还不笑掉大牙?还不说公司没文化?说老板没文化?”陈爱金在旁边叽呱不停。
郑欣阳清楚地记得,自己是亲自校对过的,清样还在自己办公室里,怎么可能出现错别字呢?而且,他还亲自审查过胶片,印刷厂不可能把胶片也换了吧?
金老板又问有多少册发出去了,郑欣阳如实说从印刷厂直接发出了五千册。
“你干的好事!”金老板听了,气得从椅子上挺起身来,“这五千册出去,还不把公司的脸面丢尽啊!你这一下子,给公司带来多大的损失,你知道吗?”
陈爱金还在一旁添油加醋扇风点火。
郑欣阳低声说立即安排人员把内刊追回。他知道,一万册内刊,仅印刷费就是十多万元,如果再带来些负面影响,尤其是被竞争对手拿去嘲笑一番,那损失就更大了。
“追回?你说得倒轻巧,你能确保每一本都追回来吗?”
郑欣阳无言以对。
这时,申思敲门进来了。他是接到曾雨的电话赶来的。
当明白是怎么回事后,申思也一个劲地埋怨郑欣阳。虽然,文化宣传部并不归他管,但他觉得郑欣阳出了漏子,显然是不争气,是给陈爱金和于飞燕提供可乘之机。
郑欣阳一门心思回忆内刊制作过程,他想找到一个为自己开脱的理由。忽然,他记起在最后环节,于飞燕也很积极地参与到内刊制作过程中,于飞燕还对他说:“这期杂志,你就不要花太多精力了,你好好把公共媒体宣传计划跟踪到位。”
推脱责任,是职场上的大忌。可这时的郑欣阳,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本能地寻找救命稻草。他当即脱口而出:“这期内刊,于助理也参与了。”
“她参与了,你以为你就没有责任了吗?你以为这样一推责任,公司的损失就没有了吗?你太让我失望了!”金老板更加生气了。
陈爱金脸上有些不好看。金老板见状,就对他说:“陈总,你先去忙吧,我和申经理沟通一下。”
郑欣阳以为陈爱金走了,金老板会温和下来。没想到,陈爱金一走,金老板批评得更厉害了,甚至是歇斯底里地叫喊着,仿佛心中的怒火一直被压抑着,终于如火山一样喷发而出。
申思非常明白金老板为什么如此生气。但他一言不发,任由金老板发火。待金老板火气释得差不多了,他站起来,简明扼要地讲出了挽救方法:“五千本内刊,是打包发到各个办事处和经销商处的,总共也就二十来个包裹,要追回来并不难。追回来后,全部返回印刷厂换封面。另外,给郑欣阳记大过处分一次。”
记大过一次,就是罚款八百元,郑欣阳当即要表示不服:“董事长,这次的内刊,我是严格把关了的……”。话还没说完,申思用脚碰了他一下,他才没有再说下去,否则金老板又不知要发多大的火。
金老板当即表示同意申思的处理意见。
为了避免郑欣阳再次激怒金老板,申思赶紧对他说:“郑助理,你赶快去落实刚才的事情。”
郑欣阳起身离开了,很显然,他还是不服气。
他离开后,申思急忙向老板检讨:“小郑是我招聘回来的,我用人方面有失妥当。但我还是希望董事长继续给他机会,年轻人嘛,总免不了有这样那样的疏忽大意。”
金老板似乎已经忘记刚才的事情了,他浅浅一笑:“唉,这个小子,傻得有风格!”
就这么一句话,申思就已经明白了,金老板还是喜欢郑欣阳的。郑欣阳心无城府、性格直爽、容易冲动、不懂办公室政治潜规则,这些都是傻的表现,但是,如果傻出风格了,却也是一种难得的竞争力。
郑欣阳刚刚给各办事处和经销商打了退回内刊的电话,申思就来到了他办公室。
“部门两个助理,怎么老板就只把我叫去批评呢?”郑欣阳委屈地说。
于飞燕不过是摆设,老板不骂你骂谁啊?这话申思当然不能说出来。但他觉得有必要提醒郑欣阳一下。
“在职场上,推脱责任是最大的忌讳。即使你没有责任,你也不能说这是某某某的责任。而且,千万不能为自己辩解。”
“我的确是严格把关了的。你看这个,”郑欣阳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了内刊最后一次校对的清样,封面是大大的四个字“景蓝风采”,“是有人在最后环节,把字改了。”
“老弟,”申思改了称呼,“我来你办公室,不是来批评你,你不是我的直接下级,通常我是不能批评你的。我也不是来调查真相。我只是来提醒你,职场很复杂,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有很多事情,是没有必要说出真相的,辩解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糕。”
“如果不辩解,我就会一直被误解下去啊!”
“你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时间会证明的。如果你辩解,就破坏了自己的职业形象,不管你辩解的有没有道理,你都会给人留下一个爱找借口、怕承担责任的坏印象。尤其当老板在气头上时,更不好辩解。沉默,在很多时候是最好的选择。有一个成语叫忍辱负重——一个负重前进的人,谁都看得出来,人们最终会敬重他的。”
“你说的是有道理,但我很冤枉。”
“你是有些冤枉。但你总得给老板一下台阶下啊。老板批评你,并不是叫你去承担赔偿损失,这次的损失,单单重印封面的费用,你就无力承担。他批评你,无非是希望你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这个时候,摆出一副敢于承担责任的姿态,对你是最有利的。你被处罚了,老板心中有数,你月薪多少,老板也知道,他早晚会补偿你的,但是啊,这些他不可能说出来。”
“但我的确没有犯错误啊。”郑欣阳坚持说。
“你是部门负责人之一,你部门出了问题,就等于是你犯的错误。老板总得找一个人去批评啊,难道他拿本内刊去批评?”
两个人正谈论着,老板秘书曾雨的电话又打来了,叫郑欣阳去老板办公室。
刚刚被挨了批评,又被叫去,郑欣阳不禁又紧张起来,他想到四个字:“伴君如伴虎。”唉,早知道,还不如就做一个小职员哩!
4.信任是最好的激励
金老板四十来岁,他那火爆脾气发作起来,倒真像一只老虎,单从长相看,却颇有几分亲和。
他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当和公司一群管理干部站在一起,他就像一个小孩子。早年做药品销售生意,赚了钱就开了景蓝公司。金老板特别敬业,每天一早到公司,很晚才离开。管得也特别细,楼梯扶手上有没有灰尘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常常亲自指挥基层的员工,弄得各部门的经理都很紧张。据公司员工传闻,他特别喜欢美女。公司的确美女很多,男员工偏少,差不多快成女儿国了,他办公室门口的秘书曾雨,就是全公司最漂亮的。更有传闻说,公司至少有二十个女人是他的地下老婆。
郑欣阳第一次见到金老板,颇有几分可笑。上班的第二天,他正在办公室处理稿件,一个瘦小的男人快步走进来,穿过办公室,直奔洗手间而去,边走边大声说:“银经理,把纸给我拿来。”后来,据在洗手间里的人说,银经理拿着手纸,毕恭毕敬地递给蹲在踏便器上的金老板。当郑欣阳知道这个小个子就是老板时,他很失望,自己上厕所,叫别人拿手纸去,太不尊重人了吧。
郑欣阳来到金老板办公室时,金老板脸上已经阴转晴,丝毫不提刚才内刊的事,仿佛他压根儿就没有批评过人。刚才和申思交流,让郑欣阳懂得了职场是要戴面具的,郑欣阳一进来,就强装出一副笑脸,微笑着问:“董事长,请问有什么事?”
金老板示意他坐下,然后告诉他,公司要在西江省做大规模的宣传,计划在三个月内投入三千万元的平面广告和有偿新闻,需要郑欣阳去造一个详细的投放计划。
“这个事情我亲自来抓,计划造好后你直接交给我,我批了你就去落实,不必通过其他领导了。”金老板特别强调说。
三千万,是笔大数目,公司过去五年投放的广告总和也没有三千万。这是件大事情啊,很重要,责任也很重大。老板还是信任我的嘛!金老板的信任激起了郑欣阳的工作激情,他决心把这件事情做得尽善尽美。
三千万的工作任务交给他郑欣阳,陈爱金简直没有想到,他十分气愤。如果这件事情交给于飞燕,一方面于飞燕可以利用这件事情确立自己的职业地位,另一方面,他和于飞燕联起手来,更可以从中谋取巨额私利。广告行业的“回扣”很高,这是谁都清楚的事情。有一天晚上,陈爱金和于飞燕估算了一下,三千万广告投放出去,郑欣阳仅“回扣”就可以拿五六百万元!
计划报金老板批准之后,郑欣阳签的第一笔广告投放合同,是与乔都市都市报签的,投放广告一千万元。郑欣阳拿着自己的名片和金老板写的条子,找到都市报广告部,却发现负责人就是秦副总,给景蓝公司做个八个版有偿新闻的那个人。
郑欣阳是个比较抠门的人,加上财务出身,在砍价方面很精明,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所有广告均获取了较好的折扣价。但秦副总显然不满意这样的价格,他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根据我们报社的规定,经办人可以提取百分之十五的劳务费,这钱就是郑助理的了,而且很安全,我们绝对给你保密。你看,我们的价格是不是再商量商量?”
郑欣阳显然对广告行业的“潜规则”了解不多,他甚至没有想到“回扣”!这个数学题很简单,一千万元,百分之十五就是一百五十万!对于郑欣阳来说,这可是天文数字啊,他月薪不到两千元,要多少年才挣得到一百五十万啊!
郑欣阳接下来说出的话,让秦副总半天回不过神来:
“秦总,我们刚才已经谈好了,报社按报价的四折给我们做广告,这百分之十五的劳务费我个人不拿了,您全部优惠给我们公司吧,也就是说,您按四折的百分之八十五给我们,是报价的三点四折。”
秦副总愣了老半天,才说道:“这,这……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啊……”
在秦副总的职业生涯中,碰到的人,都不忘索取回扣,只不过有的人露骨一些,有的人含蓄一些,还没有碰到见钱不要的人,尤其是大额回扣。他拿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郑欣阳一番,最后他中惟一的解释是:景蓝老板高薪养廉,这小子肯定年薪百万以上!
价格低,效果却出奇地好。因为投放的广告中,有相当一部分属于软性广告——也就是有偿新闻,一时间,景蓝公司产品生产能力全面告急,多个药品供不应求。
在第二个月里,公司在生物制药方面的突破被作为重点宣传内容,先是发全国通稿,全国百分之九十的媒体争相免费转载,包括海外媒体。一时间,除了产品供不应求外,国内外企业、政府、民间团体纷纷前来交流,高峰期平均每天有两三拨考察团前来,公司接待部门应接不暇。
就在这期间,文化宣传部银经理,也就是老板的表哥银元保,却出了问题。银经理在北京投放广告,向广告商索取高额回扣,广告商不高兴,把事情捅到金老板这里了。金老板一调查,发现银经理不仅吃回扣,还利用公司的钱包养女人。
问题虽然不小,但表哥终归是表哥。金老板把银经理调回总部,关起门来臭骂了两三个小时,然后安排他专门负责内刊《景蓝风采》的编辑,不许再碰与钱有关的事情。全国的广告投放工作,至此均交给郑欣阳负责了。
因为广告是郑欣阳在实施,并且直接对金老板负责。于飞燕就几乎没有多少展示的平台了。这可急坏了陈爱金。他本以为银经理出事后,于飞燕可以接手北京的宣传工作,没想到郑欣阳又抢了先。
“他现在成了老板的红人,如果不把他拉下来,我哪还有出头之日?”于飞燕一有机会就给陈爱金施加压力,让他想办法。这天晚上,两个人汗流浃背疯狂之后,她又提起这件事。
“你放心,我太了解老板了,老板信任某一个人时,会信任得过头,而当他不信任某一个人时,他会把这个人打入十八层地狱。像郑欣阳这种直接向老板负责的人,会死得很难看。这中间的道理你不懂!”陈爱金说。
“我是不懂,你说给我听听嘛!”于飞燕枕着陈爱金的肥肚皮,撒起娇来。
“郑欣阳直接向老板负责,绕开了公司所有监督机制!老板信任他时,他可以安安稳稳,老板一旦意识到绕开监督机制的严重性了,他郑欣阳没有问题,老板也会认为问题非常严重。”
“那你还等什么?赶快去提醒老板啊!”
“这时不能去!老板正当信任他,这个时候去,老板会认为我忌妒能人。相反,这时我要不断地在老板面前夸奖他,让老板觉得我是一个没有私心的人,一个重视人才的人!等时机到来时,我自然会去提醒老板的,哼,到那时,他郑欣阳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信任度和管理成本成反比,信任度越高,管理成本就越低。虽然薪水并没有上涨一分钱,但接手全国广告宣传任务后,郑欣阳工作激情更高了,他深切地感受到了老板对他的重视和信任。大学毕业以来,郑欣阳一直做的是基层员工工作,基层员工之间的争斗并不激烈,年轻人之间更注重相聚的情感。因此,他对企业管理层之间的血腥争斗没有什么认识,他凡事都往好的方面想。在金老板的信任中,他开展工作时甚至有一种神圣感。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他悟出了许多关于敬业、勤奋和忠诚的道理。这理些感悟对他未来的成长有极大的帮助,但在短时期内,却注定让他吃尽苦头。
按照郑欣阳的规划,到第三个月时,广告宣传重点,已经由产品宣传转入企业形象、企业品牌和企业文化宣传。及至第三个月中旬,景蓝公司整体形象得到的全社会的广泛认可,很多消费者购买景蓝销的生物药品时,已经不再买的是实体药品,而是买的信念,买的寄托,买的希望,他们满含着感激甚至感恩之情购买药品。在这一阶段,依然有许多考察团到公司来交流,其中包括许多海外人士组成的考察团。
如此景象,公司上上下下自然是十分欢喜。但是,有一个人欢喜不起来,他就是郑欣阳。他意识到,消费者已经失去了理智,这是非常危险的,因为公司的药品并不是他们想像的那么神奇,甚至还存在一定的质量问题。比如,有一个山区农民,把全部家产都卖了,不远万里来到公司,就为买回几箱只具有保健作用的口服液。而另一位九十岁的老人,把自己大半生的积蓄拿出来买这种口服液,弄得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
“一流公司卖的概念,而不是产品。”金老板看着滚滚财富,显然失去了判断能力,“我们就是要造出一个又一个医药概念,至于药品,那只是一种载体而已。”
金老板这种认识,被陈爱金之流推波助澜,最后还写进了企业文化大纲:公司以经营概念为宗旨,走快速扩张之路。
概念的“扩张”,当然比实体的“扩张”来得更容易啊!
在金老板面前持续地对郑欣阳进行了一段时间夸奖之后,有一天下午,陈爱金来到老板办公室,一进门就说:“董事长,我要深刻地检讨自己,我看错人啦!”
金老板问他看错谁了。
陈爱金说他看错郑欣阳了。他说他十分爱才,公司能够有人才,是公司的幸福也是他陈爱金最大的幸福,他一直当郑欣阳是人才。
“我是真心希望他能够成为公司新一代管理层的核心,成为公司的栋梁。可是,近段时间里,不断有人举报他,我都没有相信,我怕这些举报是虚假的,更怕自己轻信举报而误了一个年轻的人的前途。但是,今天收到这封举报信时,我心里实在太难受了,一边是自己深爱的人才,一边是自己深爱的公司,我想我应该选择站在公司这边,并与老板一道来挽救这个有前途的年轻人。”陈爱金说着,递上了举报信。
5.不要绕开监督机制
轰轰烈烈的宣传,成就了景蓝企业,也成就了郑欣阳本人。
在两三个月时间内,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企业,打造为全国知名,并且在海外也拥有较高知名度的企业,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情。为期三个月的宣传结束时,西江重庆两地实际投入的广告费是两千万元,比计划的少一千万元,北京及其他地区投放的是三千万元,比计划超出一千万元。
在大规模宣传之前,金老板请人评估了公司品牌价值,评估值是两千万元,宣传之后,金老板请同一家评估机构评估,评估值竟高达五十亿元。虽然这样的数据并不绝对科学,但也说明了宣传起到了显著的作用。有广告界的专家评论景蓝公司的宣传时,曾经说过,打造一个五十亿元价值的品牌,通常要数亿元资金和数年时间,但景蓝公司三个月时间五千万元就实现了,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谁打造了这个奇迹?
不仅广告界的人,其他行业的人也在打听这个奇迹的创造者。最后,他们把目光落在了郑欣阳的身上。
郑欣阳却丝毫不认为自己做出了什么成绩,他总是对人说:“我只不过是把老板的钱花出去而已,花钱谁不会啊?”
他的谦虚被认为是低调,这更激起了人们对他的敬重和喜爱。有不少老板私下找到他,想挖他过去工作,并承诺高额的薪水,从年薪十万元到年薪三十万元不等。郑欣阳想到金老板如此信任自己器重自己,不肯离职,一一谢绝了想挖他的人。
老板们通常是这样的——越是弄不到手的人才,他们越为想弄到手。有一位姓吕的老板,公司不大,也给不了太高的薪水,但他却非常想把郑欣阳挖到手。为了接近郑欣阳,他不惜扮作一位记者的司机,陪记者一同来到郑欣阳的办公室。他这种求才若渴的姿态,深深地打动了郑欣阳,但郑欣阳依然表示自己还没有回报金老板的恩情,不能就这么走了。
就在郑欣阳坚决不离职之际,金老板和总经理陈爱金却在谋划着如何让郑欣阳滚蛋。
陈爱金交给金老板的那封举报信中说,郑欣阳在投放广告中吃了很多回扣,累计不下五百万元。而且还详细列出了每一次广告投放的金额和回扣金额,让金老板无法不相信它们是真的。
金老板当时就大冒三丈,大叫着要立即把郑欣阳拿下,丢到监狱里去。
“董事长,他还年轻,我看就不要丢监狱里去了,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吧。”陈爱金说。
“陈总啊,你太善良太仁慈啦!经营企业,不能太善良,也不能太仁慈的!不过,既然您如此爱护他,我也就不丢到监狱了,但他拿的钱必须拿出来,还要立即辞退他。”金老板说。
陈爱金忽然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他知道郑欣阳拿不出那么多钱。于是,他又做出一副爱才的样子:“我们还是要把人往好的方面想,我估计他吃的回扣也没有五百万元,可能就一两百万元。”
“一两百万元也是钱啊!必须拿出来!”
“董事长啊,现在公司声誉如日中天,如果把他揪出来,反而有损公司的形象,我看不如罚他几万元款算了,您也不缺那一两百万元。”陈爱金的表情,让人觉得他完全是在替郑欣阳说话。
金老板想了想,叹了一口气说:“那这样吧,罚他十万元,立即辞退他。”
“董事长,罚款十万,一点也不过分。不过,现在他是整个公司员工心目中的能干人,这时辞退他,员工会认为老板您不仁不义。我们要先拿稳证据,造造舆论,让所有员工认清他的真实面目,那时,我们辞退他,员工就会拍手称快。罚款的消息,也暂不通知他。”
不出几天,公司上上下下都对郑欣阳指指点点,纷纷议论他吃了不少回扣。
郑欣阳埋头工作,竟然没有听到这些议论。在某天吃午饭时,金老板的秘书曾雨把他叫他一边,把她听到的议论都告诉给了他。
郑欣阳一听,把碗一放,急冲冲就要往老板办公室去。
“你去哪?别冲动!”曾雨想拦住他,却没有拦住,只好一路跟着他。
到了金老板办公室门口,郑欣阳听见金老板的声音,他想直接推门进去。曾雨一看郑欣阳的脸色,知道就这样闯进去,不吵起来才怪,于是她伸手去拉他。刚刚拉住他的手,金老板的门打开了,陈爱金走了出来,并大声说:“这是办公场所,不要拉拉扯扯。”
郑欣阳根本没有理会陈爱金,径直挤了进去。
金老板脸色铁青地坐在办公桌前。
“小郑,这几个月来,我对你怎么样?”金老板问。
“很好。”
“是啊,我排除一切阻力重用你,信任你,可你呢?”
“我怎么啦?”
陈爱金从旁边抱过来一大堆信:“这都是举报你吃回扣的书信!”
如此多的举报?郑欣阳一下子傻眼了。他想起了申思的话“千万不要为自己辩解”,难道这个时候,还不为自己辩解吗?不,我要辩解!
“我没有!从来没有!”他大声说。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陈爱金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本来,公司管理层决定让你把吃的几百万元回扣全部拿出来,并把你交给派出所,但董事长很仁慈,不想毁了你的前程,只象征性地对你罚款十万元。你还不快感谢董事长!”
十万元!郑欣阳脑中嗡的一下:我哪拿得出十万元啊!
见郑欣阳愣着,陈爱金又说:“如果你不接受,就把你移交派出所!”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移交吧!”郑欣阳斩钉截铁地说。
“你真愿意到派出所?”金老板很诧异,“年轻人,冷静想想吧,别误了大好前程。”
“我没做什么,派出所会给出正确的判断!”郑欣阳说。
“那好吧。这可是你自己的选择啊!”陈爱金得意地说。
曾雨一直在门外偷听里面的对话。郑欣阳的回答,让她十分着急,派出所并不都是公正执法,如果执法者和金钱搅在一起,就没有什么黑白可言,拷打逼供什么的一齐上,你一个文弱书生受得了吗?思来想去,她觉得整个公司,只有申思能够帮助郑欣阳了。她躲进卫生间,悄悄地拨通了申思的手机。
6.尊严只有一次
曾雨是那种让人一见倾心的女孩,23岁的她拥有天使般的面容和魔鬼般的身材,最为难得的是她那白里透红的皮肤,娇嫩得人人都想去亲一下,在一万个女人当中,也未必找得出一个有她这样的皮肤。
她本来是到景蓝公司应聘采购员的,陈爱金却将她安排在总经理办公室。她在陈爱金身边工作没几天,金老板又以她待人接物很得体,把她调到董事长办公室做秘书。所谓秘书,不过是在金老板办公室门口做点接待,工作很轻松,没事时还可以自己看看书,学点新知识。这份工作的薪水比采购员高得多,相当于部门副经理的待遇。
“你要留下来工作,不是不可以,但你和我非亲非故,你总得有所表示啊!”陈爱金一边说,一边拿眼睛在曾雨胸前扫来扫去。时间已是初夏,她上身只穿了件T恤,领口处让人无限遐想,陈爱金恨不得自己的目光能够转弯,以便顺着领口滑进那诱人的乳沟。
“我会感谢陈总的。”
“是啊,我们曾妹妹真是个聪明人!”陈爱金说着,挪动着矮胖硕圆的身子,从办公桌后面移过来,来到沙发上,径自靠着曾雨坐下。在这一连贯的动作期间,他还不忘腾出一只手,去把办公室的门反锁上。
“陈总……”门锁的啪嗒声,让恐惧陡然涌上曾雨的心头。
不等曾雨把话说完,那个肥大的脑袋就凑了过来,曾雨感觉到像是一头大肥猪的头伸了过来。
“陈总!”曾雨大叫一声,并立即站了起来。陈爱金没想到她会突然站起来,他因为用力过猛,竟然整个儿扑倒在了沙发上。
“怎么了?你不是说要感谢我吗?”
“你别想歪了,我不是那种人!你如果这样,我就叫喊了!”曾雨十分生气地说。
郑欣阳的事情,怎么也不可能把曾雨牵扯进去。但是,在郑欣阳离开的第二天,陈爱金就通知曾雨办离职手续了。奇怪的是,这个离职通知,并不是人力资源部发出来的,上面也只有陈爱金和金老板签字。
郑欣阳被罚款十万元,他当然拿不出这笔钱。这事最后还是申思出面解决的。
申思让金老板看郑欣阳的生活习惯和衣着,看他像不像一个发了横财的人。金老板说拿了不义之财的人,都善于装穷。无奈之下,申思请了几位广告公司老板和媒体老总到公司来喝茶,其中就包括都市报的秦副总,秦副总一个劲地称赞郑欣阳,说他从来没有见过不要回扣的人。
然而,包括秦副总在内的几位广告公司老板和媒体老总的解释,反而让金老板更加怀疑,他认为给回扣的人和拿回扣的人已经结成同盟。
见老板咬住不放,郑欣阳也强硬起来,他声称让律师来调查,如果拿出确切证据证明他吃了回扣,他愿意把回扣全部拿出来,并接受双倍罚款。陈爱金的目的不过是想把郑欣阳挤走,如果律师介入,拿不到证据,反倒可能让郑欣阳反败为胜,因此,他再次展示出惜才如命的姿态,请求金老板放弃罚款。
款可以不罚,但人必须走。金老板已经丝毫不信任郑欣阳了。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没有说出来的:那就是当他看见曾雨在他办公室门拉住郑欣阳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决定郑欣阳必须走人。
与郑欣阳的免职通知同时下发的,景蓝公司还下了一份文件:原文化宣传部银经理调往生产部任副经理,原文化宣传部经理助理于飞燕升任经理,并主持文化宣传部全面工作。
曾雨的态度,让陈爱金十分意外。在办公室和年轻姑娘发生肌肤之亲,对他陈爱金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现在大学生就业难,女大学生就业更难,而他,有权力决定这些学生的来与去,这权力不仅可以换取金钱,更可以换取身体。
“你好好考虑一下吧,”陈爱金站起身来,不尴不尬,“你可能不适合办公室的环境,你考虑好了我们换个幽雅一些地方。”
曾雨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一刻也不敢再呆下去,她打开门走了出去。看着她的背影,陈爱金十分自信地想:“吃了你,只是早晚的事情!”
离开陈爱金的办公室,曾雨来到了申思的办公室。她和申思虽然说不上什么交情,但她相信他会像一个大哥哥一样帮助她。
在职场滚爬多年的申思,见惯了职场的丑陋行径。但他不能对曾雨说这样的事情太多了,毕竟对方还是一个刚刚出校门不久的年轻人,对职场还充满着美好的憧憬。打破他人的憧憬,比打破他人的饭碗更残忍。
“人的尊严只有一次,当然不能放弃。”申思对曾雨说,“但也不能就这么让他们赶走了。你和郑欣阳不一样,郑欣阳呆下去也没有前途了,而你完全可以继续呆下去。”
他让曾雨去找一个金老板,把陈爱金的举动如实告诉金老板。
“金老板一定会站在你这一边的,陈爱金的行为毕竟太不光彩了。”申思说。申思的自信,来自于他多年来对职场色狼的认识。陈爱金和金老板,都想打曾雨的主意,这是他早就看出来了的。而且,金老板向来认为自己门口的女人就是他自己的人,如今陈爱金抢女人抢到他门口去了,能有好果子吃吗?
然而,金老板在听曾雨的讲述之后,却轻描淡写地说:“就这么点小事啊?我知道了。”
依申思的职场经验,他应该想到金老板会怎么处理的。在老板心目中,一个总经理无论多么坏,都比一个秘书更重要,秘书可以天天换,总经理却是不能的,何况,陈爱金犯的哪算什么错误呢?不过是男人的一点点小爱好而已嘛。
第二十三章之后的才精彩
7.让下一个老板看上你
很多人都认为郑欣阳在景蓝公司发了大财。申思是最信任他的人,竟也认为他发了财,只是远不如传闻的那么多。
申思和郑欣阳完全是不同类型的职场人。申思要老成得多,如果有机会吃回扣,他绝对不会拒绝,但他有办法让所有人都不怀疑他。这个世界上,有两类人,一类人用智力做人,一类人用心做人。申思属于第一类,郑欣阳属于第二类。
一个人是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认为你怎么样。郑欣阳单纯地认为,只要自己是怎么样的,就不会被歪曲。事实证明他这种认识过于幼稚。他为公司节约了许多钱,却被认为吃了巨额回扣,他认认真真做事,却有人在背后放冷箭。在离开景蓝公司那一天,他盘点了一下自己的景蓝公司的收获,结论是一无所获。
当时,开车送他的是申思。申思听了他的结论后,当即反驳他:“其实,你的收获很大的,你应该感谢金老板。”
“收获很大?感谢金老板?你这不是调侃我吗?”郑欣阳的心像被刀子扎了一下。近一段时间以来,他已经把申思视为好朋友,甚至视为兄长了,可兄长也在怀疑他。
“我相信你在物质回报方面收获很少,但在非物质回报方面是非常丰厚的,这一回报,来自于金老板给了你一个展示财华的平台。现在在企业形象策划界,你的知名度可不低哟!”
郑欣阳不明白非物质回报在哪里。
申思进一步解释说:“回报有时间性,今天没有回报,不等于明天没有回报;回报有地域性,这个单位没有回报,不等于在下一个单位没有回报;从内容上说,回报分为物质回报和非物质回报。物质回报嘛,就是我们通常说的薪水、奖金以及其他福利待遇;非物质回报包括我们的经验提升、技能长进、人脉资源积累、行业知识的增长等,你在景蓝公司的薪水并不高,但据我听到的消息,已经有人出价几十万元来挖你了,你的身价已经涨了很多倍了啊!”
郑欣阳明白了非物质回报的含义。但当他听到“出价几十万”时,心头更加失落。自己为了忠诚于景蓝公司,为了回报金老板的知遇之恩,拒绝了几十万的年薪,现在想来,自己是多么不明智,多么犯傻啊!
“那都是过去式了,我现在心态已经彻底变化了,一个人再怎么努力工作,当你离开时,你还是一无所有。与其努力工作,不如投机取巧,把精力放在做表面文章上面,以混薪水为第一目的。”郑欣阳说。
“老弟,如果你这么做的话,恐怕就永远也看不到回报啦!”申思语重心长地说,“我在职场上的生存方式,你无法学到手。但并不表明你的方式就不好。你有你的竞争力。你的性格真爽,为人处事缺乏心计,说话也总是欠考虑,只管表达自己心中真实的想法,从不考虑后果。你这种方式,很容易受伤。但是啊,你这种方式,恰恰是很多老板所喜欢的。听我的建议吧,一如既往地努力工作,保持你原有的风格!现在的老板不识货,那是他的损失,你要让下一个老板看上你!”
申思说得不错。在职业场上,有两类人,一类人付出了,没有得到回报,就不再付出,结果当机会来时,他的表现却不合格,另一类人付出了,没有得到回报,但他一如既往地付出,当机会来时,他的表现正好被考察者看在眼里,给了他机会。心态决定成败,这里的心态不是一时的心态,而是长时间的心态,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努力工作,而是持之以恒地努力工作。
郑欣阳听得似懂非懂。
就在申思还想进一步阐述自己的职场观点时,一辆奔驰车跟了上来,并不断闪灯,示意他们停车。
车上下来一个身材微胖,个子不高,有点秃顶的中年男人。郑欣阳一眼认出是吕老板,叫吕敬。为了认识郑欣阳,吕老板曾经扮作记者的司机。吕老板虽然外在形象不怎么样,但却很有派头,对人恭敬热情,一见面就能够给人好感。这个吕老板,曾经出价年薪十万元挖郑欣阳。
但现在,郑欣阳已经被景蓝公司打上了不忠诚的铬印,还会给他十万元吗?
期待继续~~~!
8.爱情很重要,生活很现实
习惯了天天看到郑欣阳,突然看不到了,曾雨心头十分失落,成天都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像一朵遭受太阳过度曝晒的玫瑰。
郑欣阳突然离开,让她发现自己对他的情感,已经不是几分爱慕了,而是深深的爱恋了!她被自己的发现吓了一跳,他可是一个结了婚的男人啊!但她不能自拔,总是要去想他,一次一次想他,想他的音容笑貌,想和他在一起的点滴时光。
在“牛角尖协会”,作为秘书长的她,经常要和作为会长的他在一起。从组织娱乐活动角度来说,郑欣阳是够不上会长资格的,他不会蹦迪,如果硬把他拉下舞池,他生硬的动作会让所有人笑得弯下腰,他打麻将的水平也很差,十打九输,而且总是输得连坐公交车的钱都不剩。他被推举为会长,是因为大家觉得他老实可靠,像一个大哥哥。七个人当中,有两个人已经结婚,包括郑欣阳,有两个人未婚但正在谈恋爱,剩下三个人还没有谈恋爱,是曾雨、杜素素和另外一个男生。
他们有时玩得很疯,景蓝公司有人称他们为疯子。正是这种几乎无所顾忌的疯玩,让郑欣阳从来没有注意到曾雨对他的特别关注。他甚至把曾雨当作了兄弟,而没有认为她是一个女孩子。有天晚上在迪吧,牛角尖协会一个男生,把一块冰塞进了曾雨衣服内,冰块顺着背滑下去,郑欣阳使坏,伸手去揉,想让那冰尽快化在曾雨的衣服里,当他的手被内衣背带硌着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正在揉一个女孩子的背。
曾雨有事没事就往文化宣传部去,总经理陈爱金为此多次批评她,说她串岗。曾雨无非是想多一些时间看到郑欣阳,而郑欣阳的理解却是:都是牛角尖的疯子,她来凑在一块是很正常的。
郑欣阳给曾雨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曾雨第一天上班,被陈爱金派去会议室倒茶水。当时有一个很重要的接待,文化宣传部的郑欣阳负责做接待中的记录,以便写一篇稿子发到《景蓝风采》上。
那天,曾雨装着一身职业套裙,漂亮之外更加几分优雅和干练,这种气质有点卓然不群,以致于郑欣阳认为她是临时从礼仪公司雇来的接待人员。既然是花钱临时雇来的,就没必要那么客气。因此,他让她帮倒点茶水时,面部毫无表情。
这个人咋如此倨傲啊?难道是公司的一个“官”?他的表情,让曾雨颇有点不高兴。正是想弄清这个倨傲男人的来历,她有意识地关注他。当然,出于一个女孩子的矜持,加之初来乍到没有熟悉的人,她不能向人打听一个男人的信息。
当她知道他是谁时,他已经被他的文采迷住了。这年头,能够被文章迷到的女孩子,可真是比较少。当她借着为文化宣传部写稿的理由一次又一次和郑欣阳往来时,她又被他的率真的个性、儒雅的气质迷倒了。当她听说郑欣阳等人搞了一个“牛角尖协会”时,便提出要加入。一个大美女,当然要吸纳,而且被推举为秘书长。
万分遗憾的是,她很快了解到,郑欣阳几个月前结婚了,而且夫妻感情似乎很不错。
有一天,牛角尖们又准备出去搞一次聚会。接头地点是在曾雨租住的屋子里。
郑欣阳是第一个到的。租住的房子是一套二,曾雨住着一间,另一个女孩子住着一间。通常情况下,各人的朋友来了,都是进各人的房间,而不是在共用的客厅里。当曾雨在房间的椅子上坐下时,他才意识到有些尴尬,因为就两个人,房间布置得过于温馨,让他想起新房,更要命的是,由于房间过小,只有一把椅子,他只得坐在床边上。
尴尬中的郑欣阳想找个话题打破沉默,可他却莫名其妙地问:“牛牛,你喜欢什么样的男朋友?”
“牛角尖协会”里的人,每一个人都有一个与牛有关的“别号”,曾雨叫牛牛,郑欣阳叫木牛,私底下,都称别号。曾雨特别喜欢听他叫“牛牛”,两个字重复起来的字语,听起来很亲切,他的发音又很特别,这两个字有时甚至让她听得浑身酥软。
这个问题,让曾雨觉得十分突然。她以为郑欣阳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思。其实,郑欣阳并不是没有产生过想法,一个大美女天天在你身边晃,只要是正常男人,都或多或少会有点想法的,但他时刻提醒自己,别忘了自己是已婚男人。他的的确确不知道曾雨的心思。他在情感方面极为迟钝,叫他“木牛”是名至实归。当时,曾雨差点就要说出“我喜欢你这样的人”了,但她终于没有勇气说出来,她只是说:“喜欢一个能够知道我心思的人。”
郑欣阳的迂腐、憨厚、极不浪漫的特性,在接下来的举动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他像一个哲学家大谈人与人之间沟通是很困难的,要曾雨不要过于在乎是否心息相通,直听得曾雨柳眉倒竖,心中一个劲地骂他木头。
那一次,竟成了两个人在景蓝公司共事期间惟一一次近距离独处。那之后,牛角尖们依然在一起疯耍疯玩,但曾雨每每看着近在咫尺的郑欣阳,却觉得他远在天边。
郑欣阳走之前,一一和牛角尖们告别,看起来很失落。原来他是一个脆弱的人。曾雨本来想单独去送他,可牛角尖们却搞了一个集体的送行,弄得她不好单独送,以免显得太特殊。更何况,送到门口时,申思又开车来送了。牛角尖们都没有车,自然就只能送到门口了。
会长走了,“牛角尖协会”也就名存实亡了,活动也几乎没有了。曾雨曾经提议搞活动,可郑欣阳没有热情,大家也就提不起精神来。刚开始,曾雨以为是活动少了才空荡荡的,当她真切的感觉到是因为郑欣阳走了才空荡时,她恨不得立即就去找他,去告诉他,他在她心中是多么重要。
曾雨的萎靡,当然没有逃过金老板的眼睛。
金老板有三弟兄,金老板排行老三,爸妈认为他是个宝,所有给他取名“金不换”。三个人都有寻花问柳的爱好,春节回老家聚在一块,酒酣耳热之际,谈的不是事业,竟是这一年里在寻找女人方面的战果如何。
两个哥哥都见过坐在老三门口的曾雨,他们问金老板有没有动过,金老板老实地说没有动过。因为在他看来,曾雨已经是他花瓶中的花了,何必着急呢,先去把广阔天地里的花采够了再说。
陈爱金对曾雨产生邪念,让金老板很不是滋味。但他还不至于把陈爱金怎么样。女人嘛,古时候皇帝高兴某个大臣时,不是赏赐美女吗?如果陈爱金想要,将来也不是不可以的,当然,是将来啊。他不把陈爱金怎么样,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自认为各个方面都超过陈爱金,无论是外表还是事业成功度,陈爱金都不是竞争对手。
但郑欣阳就不一样了。这个穷小子虽然不沾花惹草,却有着一大群粉丝。景蓝公司喜欢他的文章的小女工,可以数出好几打来!曾雨显然也是粉丝之一。郑欣阳必须离开,而且已经离开了。不过,在有的时候,金老板心中还是有些惋惜,多好一个人才,就这么走了。但他总是能够马上找到安慰自己的理由:我并没有想让他走,是他要吃回扣,是他想打曾雨的主意,拉手竟然拉到我办公室门口来了!
郑欣阳离开几天后,给曾雨打过一次电话,问了一下她的情况。她说金老板现在给她增加了许多工作,压得她都喘不过气来了。
金老板安排的工作,是让曾雨参与生意上的应酬。他常常把曾雨带在身边,遇到需要喝酒时,就让曾雨替他喝。老板叫喝酒,喝酒就成了工作。一个没有酒量的年轻女孩子,哪里能够胜任这样的工作啊?曾雨每每被灌得晕头转向。
有一天晚上,金老板又带上曾雨出去应酬。曾雨被彻底灌醉了。金老板叫司机开着车,他和曾雨坐后面。曾雨迷迷糊糊涂感觉似有一种软体动物在自己腿上爬,伸手一摸,竟是金老板的手。她一激灵,用力把金老板的手拿开。金老板也不再伸过来,口中说道:“我老金向来是用个人魅力去征服女人,我不会强求你的。”
他当着司机的面说这话,想必司机早就听得多了。
虽然,金老板没有更过分的举动,只是在以后的日子里不断恶心她,但曾雨还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处境非常危险。她曾经在电话中问郑欣阳,他新加盟的敬方公司有没有合适的岗位。其实,她知道,郑欣阳在敬方公司负责人事工作,而且是中层干部,她想让郑欣阳给她谋个职,只是不好明说。如果能够在郑欣阳身边工作,就有更多的时间和他在一起了。
在不久前的一次聚会上,曾雨看到了郑欣阳的妻子汪芹。在没有看到汪芹之前,曾雨尚无十足的自信;更没有奢望过和郑欣阳有什么结果,只是把心中的爱藏着。在看到汪芹后,她立即信心十足,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汪芹都无法和她曾雨竞争。她也因此有了更多的奢望,她暗自发誓,要让郑欣阳爱上自己,让他主动离婚,和她在一起!可是,每次提到换工作,郑欣阳在分析了两家公司的薪水后,都力劝曾雨留在景蓝公司,景蓝公司的薪水要高得多。
这个木头人!曾雨极其失望。没有找到适合的新工作,她只好继续忍受着被灌酒的日子,忍受着金老板所谓的个人魅力。
爱情很重要,生活很现实。
有一天中午,曾雨正在想念着郑欣阳时,嘴里不禁喃喃地说出了“爱情很重要,生活很现实”这几个字,不巧被经过的金老板听见了。金老板接上话说:
“小曾,既然你明白生活很现实,为什么不现实一点呢?你如果肯跟着我,至少可以少奋斗二十年!”
“董事长别开玩笑!”曾雨强作笑脸说。
“我是认真的!我把你调到我这做秘书,就是因为第一次见到你时,就深深地爱上你了。”金老板说起肉麻的话来,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在肉麻。
金老板说着,竟过来将曾雨抱住了。因为曾雨的个子比他高得多,抱着时,就像整个儿扑在她身上似的。
“董事长,别这样,我……我没一点思想准备啦!”曾雨吓坏了,她以为金老板会一直“施展”魅力,而不会动手动脚的。
“小妹妹,你就现实一点吧,现在想和我好的女人多着啦!”
“我和她们不一样!”曾雨用力去掰金老板的手。
金老板愣了一下:“哦,是不一样的!我不强求你,我早晚会让你明白,跟着我是最好的选择!”
金老板的双手总算松开了,曾雨感觉身上的骨头都快被他抱断了。
9.做好最重要的事情
吕老板的公司,叫敬方工程监理公司。“敬”字取自老板的名字“吕敬”,“方”是甲方乙方,“敬方”意思指不管你是甲方还是乙方,我们都敬重。因为工程监理公司属于第三方。
这类企业,就是中介机构,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四川话说的“串串儿”,花钱办个监理资质,请几个工程人员,摆几台电脑就可以开工了。为了开展更多的业务,吕老板还办了一个敬方招标投标代理公司和一个敬方工程造价咨询公司。三个公司加起来,号称“敬方集团”。虽然是集团公司,但人马却只有一套,加起来也就二十来个人。
郑欣阳的名声被陈爱金和金老板搞臭了,不仅景蓝公司上下认为他是巨贪,连同行很多企业,以及景蓝公司的供应商,甚至到景蓝公司来参观过的企业人士,都这么认为。郑欣阳在如日中天时突然离开,总是难免被人问起,陈爱金或金老板的回答是惊人的一致:“他贪污公司的钱,自己觉得没面子呆下去,就离开了。”这是敏感的话题,在职场混过几天的人,都不会再问下去,所以,他们知道的结论就是郑欣阳贪了钱。
如此臭,自然不可能再有人报价几十万年薪来挖他了。在任何一个老板心目中,都有这么一个天平:天平的左边放着一百块砖,这些砖叫才能,右边却只放着一块砖,这块砖叫忠诚。而且,他们还认为,在这个世界上,拥有左边一百块砖的人很多很多,拥有右边一块砖的人,却很少很少。你郑欣阳也许就是拥有左边一百块砖的人,但右边一块砖也没有。
在郑欣阳离职后,吕老板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主动邀请他加盟的老板,而且是在申思开车送郑欣阳的路上拦截的。郑欣阳并没有马上答应去吕老板那里上班。他觉得自己像一堆垃圾被扫地出门,答应吕老板,就如同一堆垃圾塞给收荒匠一样。
他想自己找份工作。
奔走半个多月却找不到。论会计专业,他经验很欠缺。他只有四年多的会计核算经验,而且只熟悉极少数几个岗位,对全套账务核算几乎没有什么认识,更没有从事过财务管理岗位的工作。职称呢,说起来都不好意思,还仅仅是个助理会计师。如果找会计方面的工作,月薪要突破一千五都非常困难。再说企业文化宣传方面吧,很多企业并不重视这项工作。即使重视,郑欣阳也拿不出什么有助于谋职的成果出来,因为他不敢提景蓝公司,景蓝公司名声太响,这响亮的名声把他的名声衬托得更臭。更为可恶的是,陈爱金给所有人才市场递了一份材料,材料上写的是郑欣阳在景蓝公司贪污了很多钱。并不是所有人都把这份材料当回事,但几乎所有接到这份材料的人,都在心里留下了郑欣阳的坏印象。
找不到工作,答应吕老板许诺的四千元月薪,也就顺理成章了。毕竟,生活是很现实的问题。吕老板也曾再次提出过给他十万年薪,但这年薪必须和整个公司的业绩挂钩。郑欣阳心里估算了一下,认为拿到十万元的可能性非常少,于是选择了月薪。四千元,对他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了,是前所未有的水平了,他为此激动过几天哩。
郑欣阳是学财会专业的,在景蓝公司做的是企业文化宣传,到一个以工程咨询中核心业务的公司,怎么排位都只能算是后勤人员。吕老板任命郑欣阳为行政人事部经理,把行政、人事、宣传、后勤保障、财务核算工作都交给他了,而他手下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会计,一个是文员。公司有一个出纳,是吕老板的堂妹,不归郑欣阳管。
一个二十来个人的中介公司,从理论上说,应该没有多少后勤工作要做。其实不然。业务上每天有许多资料要整理归档,监理和造价咨询那一块,不断有投标书要制作,而招标投标代理那一块,不断要发标书,要组织招投标会议。吕老板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喜欢树碑立传。他要求行政人事部记录下公司发展的一点一滴,以及他本人的每天的讲话和工作情况,以便将来写传记和回忆录。这项工作量就太大了,每一项业务的情况要写成简报,公司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要写成简报,吕老板本人的讲话和工作每天要写成日志,讲话是一字不漏照录。
就这些吗?不。
就这些已经把郑欣阳和手下的文员累得趴下了。吕老板还提出打造企业形象,提高品牌知名度的计划。他挖郑欣阳来,就是看中了郑欣阳在宣传方面的才能。郑欣阳能够在几个月时间里把景蓝公司搞得全国知名甚至海外知名,资金投入固然是重要的,但操作者本人的能力也不可或缺。因此,他要求郑欣阳为敬方集团办一份刊物,并策划一系列的宣传活动。敬方集团没有景蓝公司那样的实力,这些宣传,就要尽可能少花钱甚至不花钱。
郑欣阳向来就认为自己是做事情的人,即使在景蓝公司如日中天之际,他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领导”,任何事情他都和同事们一起做。他出生在贫困的山区,父母天天如同蚂蚁一样忙个不停,而他呢,刚刚会走路,就跟随着父母下地干活了。记得那时家里养了一头小牛,小牛任起性来,就不是他牵牛,而是牛牵他了,因为他太小,他拉不动小牛,只能任小牛拖着他跑。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养成了爱做事情的习惯,不做事情,对他来说,倒是难受的。只有懒死的人,没有累死的人,这是他小时候,母亲常常对他说的一句话。
进入职场以来,第一次被人叫做经理,这个机会是吕敬老板给的。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事情再多,郑欣阳也觉得无所谓。当上经理,也让郑欣阳彻底明白了申思那句话,申思说应该感谢景蓝的金老板。的确,如果没有景蓝公司的工作经历,吕老板又怎么可能让他一来就做上经理呢?
郑欣阳一直想知道,新老板是不是也相信他在景蓝公司吃回扣的传闻。这个话是不能去问吕老板的。吕老板多少还是有点相信那些传闻,在他的逻辑中,谁见了钱都会拿。只是他太希望短时间内把公司的知名度搞上去了,他愿意冒险用一个可能不忠诚的人。
人手少,为了应付多如牛毛的工作,郑欣阳几乎每天都要加班。在加班的日子里,他发现一个情况:公司有那么几个女员工,隔三岔五轮流着在晚上进入吕老板的办公室,一进去就是几小时,常常传出打情骂俏的声音,有一次,里面竟传出异样的喘息和呻吟。这个吕老板,难道也是色鬼一个?
郑欣阳考虑过增加人手,而且首先想到的是曾雨。曾雨在大公司做过董事长秘书,来这个样的小公司做个行政助理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吕老板不愿意增加编制,他说整个公司就二十来个人,行政人员不能太多。因为这个原因,曾雨在电话里暗示想到敬方公司来工作时,他只好把话题岔开。他并不知道曾雨在景蓝公司的处境,如果知道了,他怎么也会帮她换个工作的。
大凡天下老板,都是青蛙式动物,他们看不见静止不动的东西,只看得见运动着的东西。吕老板见郑欣阳如此勤劳苦干,心里自然十分高兴。但他因此也看低了郑欣阳,认为他只是一个老黄牛式的人,只会干活,不太可能有多大的管理才能,恐怕在企业宣传方面也未必能能够有什么作为。
心里一旦看低一个人,就会表现在言行上。不出三个月,郑欣阳就感觉吕老板没了先前的客气和热情。盘点三个月的工作,表面上看不出大的成绩,但事实上处理了很多事情,公司行政人事工作,从同事们的评价来看虽说不上翻天覆地的变化,至少也上了好几个大台阶。另外,出版了三期内刊《敬方之窗》,在行业内引起了较大的反响。该内刊发行两万多份,发行对象都郑欣阳弄到手的。在中介行业,一份内刊发行两万多份,已经很不错了。
郑欣阳已经视申思为最好的朋友之一了。心里有疑问,他就打电话和他聊聊,或者一起喝喝茶,让他给分析分析。这天晚上,他又和申思相聚在一个小茶馆里。
“做好工作,是职业经理人最重要的也是最根本的素质。”听了郑欣阳的讲述之后,申思分析起来,“我相信你是做得很好的,但你在做好之外,一定还忽视了一些重要的方面。”
“哪些方面?”
“以前你在景蓝公司,我们交往不深,不好提醒你。那时我就看出来了,你是一个埋头做事情的人。这样好不好?当然好。但仅仅这一个好是不够的。你还必须让老板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尤其是人事行政工作,你做得再多,外人也未必知道。无论你克服了多少困难,外人都认为你那些工作不过是举手之劳。”
“这方面我的确做得不够,我一直以为,自己把事情做好就是了。”
“在做好,并让老板知道的基础之上,你还必须把老板最看重的事情做好。吕老板态度的变化,也许是他最看重的工作,你并没有开展起来,没有达到他聘用你的预期。”
“他最看重什么,我还真没仔细思考过。”郑欣阳有点迷糊。
“在景蓝公司时,你的工作比较单一,就是做好企业宣传,这也是老板最看重的,结果你做得很好。在现在的公司,你负责的工作太多,就难以发现重点了。”申思说,盯着看郑欣阳是否明白。
郑欣阳还是一脸茫然。
申思就继续说:“在任何一个企业中,员工都分为三等,一等人是做销售的,二等人是做生产的,三等人是做行政后勤的。你们公司以造价咨询为主业,你既算不上销售人员,也算不上生产人员,你只算得上三等人了。吕老板一直想把你挖过去,肯定是有所图的。”
郑欣阳非常认同申思关于三等人的划分。虽然,在一个企业中,任何一个环节的人员都是相当重要的,但是在大家心里,还是不自觉地在划等次。就在最近,几个业务部门的经理和郑欣阳发生分歧时,吕老板都让郑欣阳做出了让步,老板心中有也等次的嘛。
听了申思的讲述,郑欣阳思考了一下,也就明白过来了。吕老板最看重的,应该是企业宣传这项工作,他必须把这项工作做好,尽快实现吕老板“蜚声全国”的愿望。
“你是绩优股,你的前途会很大,在某一天,也许我都会需要你的帮助。”申思一边喝茶一边说。
虽然是朋友了,郑欣阳还是摸不透申思,不知道他说这话是恭维还是安慰。申思虽然只长他五岁,但他觉得申思太老练了,简直就是职场上的老妖!
郑欣阳正想谦虑两句时,他的电话响了。
是杜素素,郑欣阳在景蓝公司时的下属,牛角尖协会的“小灵牛”。她长得挺漂亮,身材小巧玲珑,是牛角尖们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刚刚二十岁,平日里颇有些鬼精灵。郑欣阳一直视她为“小鬼”,除了一起聚会时相互交流外,平时他很少关注她。她给他最深的印象,就是爱托着脸,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像一朵面向太阳的向日葵。
“郑会长,我们可爱的牛牛喝醉了,你快来!”素素说,声音有些异样。
“你说曾雨?”郑欣阳很关切地问。
“对啊,曾美女喝醉啦,她一定要见你!”
哦,对了,她的声音正像是喝了酒。
郑欣阳有些为难。何况,他和曾雨只是普通朋友。
“你快点来,她醉得很厉害,不来你要后悔的!”不等郑欣阳再说什么,素素把电话挂了。
坐在对面的申思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郑欣阳有些尴尬:“是曾雨,你知道,我们有一个地下组织,叫牛角尖。”
申思哈哈地笑起来:“快去吧,我们之间聊得差不多了。”
“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别误会。”
听他这么说,申思的笑就多了更复杂的含义。郑欣阳走后,曾雨和申思工作之外的接触已经有好几次了,曾雨对郑欣阳的在乎程度,申思一眼就看得出来。
10.爱情,讲究先来后到
喝醉酒的岂止曾雨一人,素素也醉得不轻了。
下午快下班时,曾雨来到文化宣传部,来到素素办公桌前,对她说:“今天晚上我们去喝酒。”
“叫他们不?”素素问。
曾雨知道,这里的“他们”指的是其他牛角尖们,包括郑欣阳。
“不叫。”曾雨说。
素素有些诧异,向来有活动都是大家一起行动,今天曾雨是怎么了?当她注意到曾雨神情不太好时,心想曾雨一定有事想单独对她说,也就不再坚持叫“他们”一起了。
夜幕降临时,两个人已经在酒吧一条街了,坐在一个放着忧伤音乐的酒吧里。还没吃任何东西,曾雨先就抱着酒瓶,咕咕咕把一瓶红酒灌进了肚里,这从未有过的豪放惊得素素直发呆。
“你这样喝,太没品味啦!”素素故作嘲笑状。她觉得气氛不对,需要调节一下。
可她话刚出口,又一瓶红酒被曾雨消灭了。
“你说,我哪点比汪芹差了?”不等素素再说什么,曾雨身子前倾,眼里似乎冒着火,满嘴酒气地问。
素素一下子警觉起来。她知道汪芹就是郑欣阳的老婆。汪芹来参加过一两次牛角尖协会的活动,素素和曾雨都见过她。曾雨怎么自己拿去和汪芹对比呢?素素警觉之际,马上已经明白过来了:曾雨喜欢郑欣阳!
想到这里,素素竟有点儿恼自己。还自以为精灵啦,怎么早没看出来?郑欣阳在时,曾雨有事没事到文化宣传部来蹭时间,嘴里会长长会长短,粘着郑欣阳不放,明眼人都该看得出来啊。
素素为什么警觉呢?因为她一直都在暗恋着郑欣阳。有美女在打郑欣阳的主意了,她能不警觉?在恋爱方面,很多人还是遵从着先来后到的。素素潜意中觉得汪芹和郑欣阳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也是不应该被忌恨的,因为汪芹比她先认识郑欣阳,但是,曾雨却不一样了,曾雨认识郑欣阳,在她素素之后!
素素原来在品管部工作,因为文章写得不错,被郑欣阳要到文化宣传部了。有一次,素素在校对文稿时,漏校几行,而这几行就出了错误,郑欣阳没有批评她,只是告诉她用一把直尺,每看一行文字,向下移动一下直尺,就不会漏校了。这男人可真细心啊!素素在感叹之余,竟想像着他该是一个如何体贴的人,进而就天天注意观察起他来。开始她觉得他忙忙碌碌一点不像个领导,觉得很好玩,后来,她发现他的确是一个十分细心十分体贴的男人,在她身边工作,总有一种被关心的幸福感。
当某一天,她看不到郑欣阳,心里就不踏实时,她意识到自己心中的幸福感已经被爱情替代了。为了探明自己在郑欣阳心中的位置,她试着向他提各种各样的小要求,包括要小礼物啦,要他请吃东西啦,加班晚了要他送她回去啦。他都一一答应。她还常常搞些小恶作剧来捉弄他,看他会不会对她发火。他从来不发火,总是一笑了之。他是非常在乎我的,她常常这么想。
郑欣阳离开景蓝公司,让她成天魂不守舍。第三天时间,再也受不了了,她拨通了郑欣阳的电话:“郑哥,我有一个重要的问题。”
她的声音既娇又嗲,和向来风风火火的个性大不相符,而且不叫他会长叫他郑哥。郑欣阳却只当鬼精灵又有了什么坏主意,他只是平平淡淡地问:“小鬼,什么问题。”
“我慎重警告你啦,不许再叫我小鬼,我二十岁了,只比你小几岁而已。”
“好好,我错了,不叫你小鬼了,叫你小灵牛。”
“我今天发现,小灵牛难听死啦,你还是叫我素素吧。”
“哦……素素。”郑欣阳觉得叫起来挺别扭。
“郑哥,我想问你,你对素素,除了友谊之外,还有没有一点点别的什么感情呢?”素素问。
别的感情?郑欣阳一时不明白什么意思,心里直骂:小鬼,又有什么恶作剧了。心里骂着,嘴上随意应承着:“有啊,当然有!”
“郑哥哥,你太好啦!”电话那头的素素幸福得天旋地转,飞快地挂了电话,直弄得郑欣阳摸不着头脑。
素素还没有从自己的警觉中抽回神来,曾雨又一次大声对她说:“你说话呀?我哪点比她差了!”
“你……一点也不比她差,但爱情讲究先来后到啊!”
素素大声说,语气中带有几分刻溥,似乎在表明曾雨比她后到,而不是说曾雨比汪芹后到。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不,爱情是公平竞争的,没有先后之分!”曾雨有些泄气,抱起瓶子又开始灌酒。
曾雨平时颇有淑女风范,这会儿却全然不顾风范不风范了。这样喝下去,终归是要出问题的,素素伸手去夺瓶子。曾雨却反过来抓住她的手不放。
素素是另一种类型的美女,她娇小,但并不骨感。她的丰腴恰到好处,脸略圆,脸上有点婴儿肥,像个白瓷娃娃,那胳膊和腿儿很有特色,像一截截白白的莲藕,让人想起卡通中莲藕拼接复活的哪吒。
从抓手的力度看,曾雨显然已经醉了。她抓住素素就不放,把陈爱金的可恨,金老板的可恶,以及郑欣阳的可恼,一古脑儿倒了出来。说着说着就哭起来。
听到陈爱金的龌龊行径时,素素瞪大了眼睛,她没有想到陈总经理竟是这么一个道貌岸然的家伙。难怪一直以来,素素都觉得陈爱金那双眼睛有点问题。当听到金老板的恶心举止时,她更是惊得不能自持。在素素心目中,金老板一直是一个有修养的企业家,是一个值得景仰的企业家。当曾雨数落郑欣阳的种种不是时,素素心里就不高兴了。她一边听着,一边分析曾雨在郑欣阳心中的份量。她认为,郑欣阳是不会喜欢曾雨的。进而她又想,曾雨如此漂亮,被总经理和董事长争来夺去的,难道就没有一次被搞定过?如果被搞定了,她就不配郑欣阳了。这样想着时,她居然对曾雨生出几分鄙夷。
曾雨越哭越伤心。素素看在眼里,忽然也悲从心生。曾雨喜欢郑欣阳,我也喜欢郑欣阳,可曾雨好歹找到一个倾述的对象了,而我呢?我向谁倾述去呢?素素发现,不仅爱情有先来后到,有时候,倾述也讲个先来后到。如果这天是素素首先讲起自己喜欢郑欣阳,喜欢得不能自拔,那么,听众就该是曾雨了,把心思深深埋藏的也该是曾雨了,断然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形:你说喜欢,我也说喜欢,那不是明摆着要当情敌吗?
切!素素心里对自己喝了一声。情敌个屁,郑欣阳这阵子说不定正和老婆亲热着啦,你们两个自以为是的女人,还在这里暗自伤心。可是,曾雨说得对,她哪点比汪芹差呢?我素素也不比汪芹差啊。当一个女人要在另一个女人身上找毛病时,那眼光就像是剔骨的刀子,把里里外外都可以剖开来。第一次见到汪芹,在知道汪芹和郑欣阳的关系后不到两分钟时间里,素素就已经把汪芹彻底解剖了,并得出结论:汪芹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长相普通,身材普通,皮肤普通,谈吐和气质同样普通。
普通又怎么样呢?先来后到啊!素素心情越来越低落,喝酒的冲动强烈起来。她拿起杯,和曾雨一杯接一杯对饮起来,几杯下去,感觉身子都快飘起来了。
借着酒力,素素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立即把郑欣阳叫来,看他会喜欢谁。
她不和曾雨商量,溜进卫生间,就给郑欣阳打了电话。她相信,郑欣阳一定会来的。走出卫生间,她对曾雨说,郑欣阳刚才打电话来,说要过来喝酒。
口口声声想见郑欣阳的曾雨,一听郑欣阳要来,却慌了神:“这可怎么行,要是他知道我喝这么多酒,一定看不起我的!”她还央求素素,千万不要让郑欣阳知道今天晚上她说的话。见素素点了头,她才放心地跌跌撞撞地去卫生间。她是去补妆,虽然酒吧光线不好,但现在的样子的确不能让郑欣阳看见。
补好妆,曾雨坚决不喝了,强打精神,正襟危坐地等郑欣阳到来。素素却意犹未尽。她突然觉得自己把郑欣阳叫来,是很失策的举动。曾雨喝到这份上了,万一她借着酒劲缠住郑欣阳不放,场面就不好收拾了。干脆,把曾雨灌醉吧!
“再喝一杯吧,我还想喝!”素素说。
“不了,我不能让他认为我是酒鬼!”
“一杯,就一杯,我们是好姐妹啊,喝了这酒,我一定帮你搞定他!”
见素素如此仗义,根本还没有摆脱酒精控制的曾雨,端起杯就喝,而且喝了一杯又自己倒上一杯,再喝下去。
就这两杯酒下去,曾雨彻底歪在了沙发里,先是目光涣散,进而目光迷离,然后闭上了眼睛,把目光收拾起来了。
素素跑过去,摇她,却已摇不醒。她突然又一次意识到太失策了:她喝醉了,岂不是要郑欣阳背她上楼!曾雨个子一米六五,素素个子只有一米五五,素素断然是背不动她的,这个职责顺理成章地落到了郑欣阳头上。天啦,想到这里,素素就醋意大发。
希望搂主再接再厉,加快进程啊!
11.感情不是工作的润滑剂
郑欣阳选择月薪是明智的。当他进入敬方公司时,吕老板设定的年薪,实际上根本不可能拿到手,因为吕老板定的目标太脱离实际,很难达成。四千元月薪,在敬方公司已经是比较高的了,难怪吕老板很在乎他的工作业绩。
按照申思的建议,郑欣阳在做好工作的同时,还要让老板知道他做了什么。他是这样做的,把每天做的事情列成一个简明的表单,把每天需要请示的工作也列成表单,两个表单打印在一张纸上,下班后就放在吕老板的办公桌上。因为加班的时间多,通常吕老板都比他先下班,这样,吕老板第二天早上就能看到表单。
吕老板的脸色果然好看多了。他知道了郑欣阳“原来做了很多事”,而且,他非常喜欢这种定时汇报和请示。吕老板始终都把自己放在所有员工之上,他常常说在公司他就是国王,这个地位不容挑战和窥探。现在有人定时向国王汇报和请示,国王当然很受用。
但吕老板最看重的工作,郑欣阳依然没有开展起来。预算是一方面的障碍,但更主要的,是敬方集团几个公司都太小,没有宣传的素材。吕老板一再要求动作大点,名声搞响点,郑欣阳也和他磋商多次,但始终找不到突破口。
糟糕的是,郑欣阳工作上的失误率越来越高。他总有些神不守舍,老是想起曾雨来。
那天晚上,他赶到酒吧时,曾雨已经醉软在沙发里。素素背不动她,何况素素也颇有了几分醉意。把曾雨弄上出租车,就成了郑欣阳的事了。
已经是盛夏了,曾雨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衣。郑欣阳伸手去拉曾雨,就在握住她手臂那一瞬间,他心中不禁惊叹一声。因为她的皮肤极其细滑,而且温软,握着之际,仿佛有股电流导入他的身体,让他几乎也要瘫软下去。天底下竟有这样的肌肤?原来,他一直以为她的皮肤只是好看而已,没想到接触才更为奇妙。他为这奇妙的感觉愣了几秒,他甚至担心自己的手太粗糙而划破她的皮肤。
把她架起来,让她伏在他的肩上,并让素素在后面扶着。但她根本无法自己走路。他只好扶着她的腰把她往前移动。衬衣向上卷了,而他并不知道,手伸过去时,刚好扶在她裸露的腰部。他再次被一股电流击中,几乎有些晕眩。据此,他相信,她全身的肌肤都极其细滑温软。
为了让自己摆脱电击状态,他赶紧把手移开,移到她的肩部,并努力地甩甩头,让自己保持清醒。曾雨虽然醉了,却知道是郑欣阳来了,她想矜持,却力不从心,只得任凭他们把自己拖着向前走,偶尔嘴里冒出一两句含混不清的话来。
三个人打车来到曾雨租住地方,又拖又架的,才把曾雨弄上她六楼的房屋里。同住的女孩子还没有回来,屋子里一片漆黑。无论素素还是郑欣阳,都来过几次了,知道哪里是电源开关。素素很顺利地开了灯,郑欣阳把曾雨扶到了床上。
曾雨的双手却环住郑欣阳的脖子不肯松开。嘴里喃喃着要郑欣阳陪着他。郑欣阳连哄带骗,像对付一个三岁小孩子,好半天才让她松开手。
“把她交给你啦。”素素冷冷地说。
郑欣阳没有注意到,一路上素素已经极其不高兴。而此时,他依然没有注意到她一脸冰霜。
“什么交给我啦,今天晚上你得陪着她。”郑欣阳说。
“你陪,她是你的啦!”素素用嘲讽的口气说。
“哈哈,你这小鬼也喝多了,什么是我的!我还得回去啦。”
素素不接话,自个儿走出房间,到客厅去了。
郑欣阳跟了出来:“素素,别开玩笑,她真的需要人陪着。”
“你陪,你一路上对她又搂又抱的!”
真是小孩子气!郑欣阳觉得有点烦,像一个老师面对不听话的学生那种烦:“我是扶着她而已啊,到你嘴里,就成了又搂又抱了。”
素素咬着下嘴唇,像要哭的样子。郑欣阳赶紧走过去,拍拍她的背:“好啦!别生气别生气,我晚一点再走。”
素素知道,郑欣阳一定是要回家的。认识他这么久了,他每天都回家了的。他曾经不止一次说,他不回去,汪芹一个人不敢睡觉。汪芹的确一个人不敢睡,但更主要的是,他如果整夜不归,就没法向她解释,弄不好她又要跳楼或者上吊。
曾雨却在房里大声地说:“你们都快点走,我不要你们陪!”
郑欣阳再次走进她的房间,见曾雨把被子都踢到地上了。他把被子捡起来,重新放到床上去时,发现曾雨正在哭,肩膀不停地抽动着。郑欣阳坐在床边,安慰她好一阵,她才平静下来。这期间,素素坐在一把椅子上看书,背对着他俩。其实她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那天晚上,郑欣阳很晚才离开,直到确信曾雨没事,素素也答应留下陪她时,他才离开。离开时,素素送他到门口,站在门外时,她问郑欣阳,如果换了是她喝醉了,他会不会对曾雨那样对她。
“会的,当然会啊!”
就这句话,让素素所有的不快都烟消云散。当你爱着某一个人时,你总是很容易原谅他,哪怕你自己所得到的其实很少很少。
第二天早上,郑欣阳分别给曾雨和素素打了电话,问了一下情况。虽然没有再见到曾雨,可他手心的感觉却一直绕在他心里,令他如同瘾君子一样,一次又一次去回味。他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那种感觉,努力让自己忙起来,可那感觉却一次又一次袭来。有好多次,他正在处理工作,中途却停了下来,手掌不自觉地做成握持状,手心仿佛有一团温软的玉石。
有时,他甚至产生再次接触一下她的皮肤的念头。而每次,他都被这样的念吓着了,心中悔恨不已,甚至产生一种负罪感。
工作又多又杂,在这样的心态之下,不出差错才是怪事。吕老板为这事和他谈话了,在谈话中,还给他增加了新任务:既然公司太小,素材不多,不好大势宣传,那就宣老板,树立老板的品牌。其实,郑欣阳一听就知道,老板还是嫌他贡献少,又不好降他工资,只好通过增加工作量来变相降工资。吕老板的这一行为,让郑欣阳颇为失望,认为吕老板成不了大事。
吕老板所谓的宣传老板品牌,具体工作有两项:第一,凡是与公司发生工程监理、造价咨询和招标投标代理的客户,均为他们提供一份免费的全面的管理咨询报告,以老板吕敬的名义出具;第二,为了将吕老板打造为知名专家,郑欣阳要负责给他准备各类讲话材料,以便在各类学术论坛上去宣读,而且要写得尽可能长,数万字最好。
这两项工作,都有相当大的难度。为工程监理、造价咨询和招标投标代理的客户提供管理咨询,就必须深入项目,了解客户的实际情况,而且这管理咨询的面很宽,涉及经营管理的各个环节。吕老板要参加的各种论坛,涉及面相当广,今天可能是人力资源论坛,明天可能是资本运作论坛,后天又可能是战略管理论坛。郑欣阳学的专业是会计,在实践工作中积累了一些企业文化建设方面的知识,其他方面的知识懂得不多,写全面的管理咨询报告,写各类论坛发言材料,是相当困难的。
这不是在赶我走吗?郑欣阳认为,吕老板不满意他的工作,又不好明说叫他走,就布置让他无法完成的工作,让他知难而退,主动辞职,这样双方颜面得以保全。
一连好几天,郑欣阳都无法开展新的两项工作,吕老板却马上就要参加一个“民营企业发展远景高峰论坛”,要他写一篇两万字左右的材料。
“参加这次论坛的,全是中国第一流的专家,这篇材料要写得有份量,要让大家知道我吕敬也是专家。”吕老板说。
郑欣阳听得头都大了,当天就产生了辞职的念头。
好文章
12.心态好,魔鬼也是导师
“离职?”汪芹眼睛都瞪大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四千元的工作,哪能说走就走?你忘记找工作的痛苦了?”
汪芹说的不无道理。郑欣阳知道,丢了这份工作,再去找一份四千元的,也许就很难了。可不离职又怎么办呢?郑欣阳感到前进的路上有一块巨大的厚厚的钢板,推不倒,撞不破,翻不过,绕不开。
只好又找申思商量。
听了他的陈述,电话那头的申思竟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捡了大便宜,还不晓得!”
捡便宜?郑欣阳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申思说郑欣阳一直在捡便宜。他说,仅仅懂会计知识,仅仅做一份会计工作,是没有什么前途的。郑欣阳在进入景蓝公司时,由会计工作转型到企业文化宣传,就是捡了一个大便宜,这项工作拓宽了知识面,积累了新经验,增加了职业竞争力,更重要的是,它成就了郑欣阳在行业中的知名度——虽然结局不理想,但终归有了更多求职的素材,可以自豪地对用人单位说“我主持过大型宣传活动”了。郑欣阳捡的第二个便宜,是碰上机会,做上了经理助理,虽然助理算不上经理,但好歹让他走上了管理者岗位,这是普通职员向中高层职业经理人迈进的一个坎,团队管理经验是职场上重要的竞争力,任何一个单位聘用一位管理者时,都会考虑这个人之前是否从事过管理工作。第三个便宜,就是郑欣阳在被陈爱金们搞得臭名昭著时,却还能够顺顺当当找到一份月薪四千元的工作。
而现在,在申思看来,郑欣阳面前又有一个非常难得的大便宜。而且是一个组合包装的大便宜,它包括的内容可丰富了:第一,吕老板让郑欣阳介入每一个业务项目,并且深度介入,写管理咨询报告,这等于让郑欣阳由一个后勤人员介入业务最前沿,在天底下,有几个后勤人员有这样的机会?第二,郑欣阳是介入所有的业务项目,如果郑欣阳愿意学努力学,他就可以成为整个公司业务知识和技能最全面的人,而公司其他人,充其量只能掌握某一方面的业务知识和技能,这样的机会,当然是太难得了!第三,郑欣阳很幸运地碰上了一个爱出风头的老板吕敬,更幸运的是,出风头所需要的材料得由郑欣阳来写,要写这些材料,郑欣阳就得学习各方面的知识,这知识面一下子就拓宽了,吕老板风头出得越多,郑欣阳也就成长得越快!一边是理论上的学习,一边是介入业务项目实践,学以致用,哈佛大学也没有这样好的机会!合理的要求是锻炼,不合理的要求是磨练,吕老板的要求看起来有些过份,但于被要求者来说,只要摆正心态,却是一大幸事。心态好,魔鬼也可成导师。
“如果把这一关挺过来了,你小子将前途无量!你完全可以进入中国最有价值的职业经理人行列!”申思十分自信地断言。
申思的分析,让郑欣阳无比兴奋,他在心里说:干!NND的,当年考大学那么难,老子都考上了,这回有什么挺不过去的!
在走上管理岗位之前,郑欣阳只知道埋头做事情,是一个傻干不动脑筋的角色。在管理岗位上历练这一段时间后,他也懂得要资源了。要做好吕老板安排的新工作,图书是必不可少的资源。
他对吕老板说,保证完成工作,通过免费的管理咨询报告让客户获取更多的价值,让客户认识到敬方集团的卓越水平,同时,通过各类讲话材料,在管理咨询各个领域树立吕老板的权威形象。郑欣阳把自己做企业文化宣传那一套用上了,专捡美好的前景来描绘,听得吕老板心花怒放,心里一个劲地说:这个人四千元,千值万值!在吕老板兴奋得恰到好处时,郑欣阳说做好这些工作,只需要一点点资源,那就是购买各类参考图书。
“那得多少图书?”吕老板心想一本两本当然可以,买多了,那又得增加成本。
“老板,我们经营的是智力产业,我们早就该组建一个内部图书馆了!这些藏书不仅可以永久使用,还可以供客户参观,世界上唯有知识最能打动客户,而书,就是知识的载体和像征。如果某一个客户参观后,出去对别人说‘我的妈呀,敬方集体书真多’,这就是对我们最好的宣传!而且,书中的知识是最前沿的最新鲜的知识,参考这些知识写出来的文章,足以证明您始终是站在知识的最前沿。所以嘛,我们应该适当花些钱购置图书!”
吕老板一听,有道理啊,别的公司炫耀产品炫耀规模,我们就来个炫耀藏书!
有了图书,就难不到郑欣阳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除了做好原来的工作外,就是购书,读书,写发言材料,写管理咨询报告。郑欣阳的学习能力超强。大学时,他平时从来不用学习,时间都花在研究小说、诗歌上去了,临考前一个礼拜,他把课本拿出来,从头到尾看一遍,然后参加考试,并且每学期都可以考到年级前三名。他的记忆力非常好,一本书认认真看完后,闭上眼睛,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可以把书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每一页是怎么排的版,插图在什么地方,每一段讲什么内容,他都能一清二楚。记得快,消化也快。他学了之后,整本书就融会贯通了,他可以从头到尾用自己的语言讲述出来。他曾经带几个平时同样不爱学习的同学,花一下午时间慢慢行走在校园的一个小湖边,他不用翻书,就把第二天要考试的《会计基础》,从第一页讲到最后一页。记得大学时,同学们常常为大型论述题头痛,那样的题分数很高,常常一道题就几十分,这样的题涉及书中多个章节的内容,完整答出来,可能就是上千字甚至几千字。这样的题目,从来难不到郑欣阳,他眼睛一闭,放一会“电影”,该用哪一章节的内容,随手拈来就是了。
在吕老板参加“民营企业发展远景高峰论坛”前的一个星期,郑欣阳学习并消化了十二本相关学术专著,研究了三十八篇相关论文。然后,他总结、提炼、升化,写出了一篇两万字的名为《二十一世纪民营企业发展思路》的文章。
这个高峰论坛的参会资格,是吕老板通过赞助方式争取来的。他知道,这样的论坛,有各类专家参加,也有不少企业家参加,对他扩展人脉关系和拓展业务有很大的帮助。吕老板是第一次参加高规格的论坛,是第一次在论坛上发言,捧着郑欣阳准备的材料,他心里惴惴不安,他对这材料没有信心,生怕闹出笑话来。
刚开始时,台下上百双眼睛虎视眈眈,对矮胖的他没有一点好感。但是,当他把材料读到五分之一时,台下开始有人小声地交头接耳。吕老板以为是台下对他讲的内容不满意,便尽量提高嗓门,打起精神,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抑扬顿挫。当他读到四分之一时,台下突然暴发了热烈的掌声,差点把吕老板吓晕过去。当明白是鼓励和赞许的掌声时,他终于找到了自信,开始像一个资深教授一样从容地读起来,并且和台下有了互动性的交流。
那天,吕老板获得了空前的成功。《二十一世纪民营企业发展思路》当场被专家们拍板收录进当年的《中国管理创新年鉴》。不少专家和企业家与吕老板合影,向他索要电话和签名,并预约到敬方集团参观学习。另外,到场的五六个学术团体,同时邀请吕老板加盟,还给了理事长、副秘书长、顾问、首席专家之类聘书。
“您的报告,让我们看清了中国未来民营企业发展的方向!”一位专门做国家政策研究的博士生导师激动地对吕老板说,并建议吕老板把这篇文章扩充一下,出版成专著,面向全国和全世界发行。
吕老板自然是高兴得飘飘然!他在忙于和专家、企业家们交流时,突然注意到静静坐在会场一角的郑欣阳。这文章是郑欣阳写出来的,要是穿帮了,可怎么下台?他恨不得郑欣阳马上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不错,就是连载太慢了
13.不要抢老板的镜头
郑欣阳当然无法从世界上马上消失。他趁吕老板没有被人围着时的一个短暂空档,跑过来对吕老板说他先回公司,因为听说还有酒会,他认为酒会只有老板这样的级别才合适参加。
这个小郑挺懂事嘛!他的话正中吕老板下怀,吕老板当即表示同意。但为了保险起见,他把郑欣阳拉到角落里,小声对他说:“你不能对任何人说材料是你写的,包括公司内部员工。”
“那当然!”郑欣阳尽可能愉悦地说。
郑欣阳太了解吕老板的心思了。一个向来只知道做事情,甚至是傻做事情的人,不会去争什么名利的,更何况,在这样的场合,谁都不可能相信那材料出自他这样一个毛头青年之手。他时时提醒自己,要记住申思曾经说过的话,保持良好的心态。
吕老板那天喝高了才回到公司。回到公司时,郑欣阳已经下班了,正在租住的小屋子里消化刚买回来的企业战略管理书,那是一本清华大学MBA的教材,原本很枯燥,但在郑欣阳看来,却是一本很好看的书,不亚于看沙士比亚的喜剧。
吕老板亲自开车,来到郑欣阳住的地方,接他出去喝茶。他还不放心。
“老板,今天你发挥得太好了!”郑欣阳知道吕老板的心思,这么晚了还来请他喝茶,不过是想封他的口。其实,吕老板,你哪用得着这么费心思呢?我在你手下拿工资,做事是应该的。
“哪里啊,是郑经理材料写得好!”
“这篇材料是不错,但是,没有老板的指点,我哪里写得出那样的高度啊!”
吕老板记起来了,在写材料之前,他的确对郑欣阳说过“要站在全国的高度上来写”之类的话。听郑欣阳这么说,他心里踏实多了,是啊,是我指点出来的嘛,大学教授们写专著,就是这样嘛,指点一下,然后让学生执笔。
“而且,老板修改得也非常到位,您知道,有时候一字之差,就足以让文章发生质的变化!”郑欣阳继续说,他知道,必须消除吕老板的心病,否则以后就不好相处了。
吕老板的确修改过那么几句话,本来是无关痛痒的几句话,但这时,他却觉得自己修改得很好,正是自己那几句改动,挽救了这篇文章。
吕老板原本想来封郑欣阳的口,这是很难说出口的事情,郑欣阳却主动说了:“董事长,以后所有材料,还是您来做总体构思和框架指导,我来执笔,然后您修改定稿。我呢,作为公司的员工,这是份内的事情,我不会对任何人提起这项工作。再说了,天下最不值钱的就是文章,文章写得再好,没有发布的平台就一文不值,而这样的平台,只有老板您才能获得。”郑欣阳发现自己也如此会拍马屁了,不禁有点恶心自己。
吕老板颇为激动,当即表示给郑欣阳涨工资一千元。郑欣阳本来没有期望涨工资的,但既然老板说了,他也就欣然接受了,钱,是好东西啊,这回涨了工资,他可以考虑租一个稍微好一点的房子了。
涨了工资,就要说做事情了。接下来,两个人讨论了下一步的工作。他们一致认为,继续按照既定的方针,通过有含金量的咨询报告和论坛材料,打造敬方集团的智力品牌,同时打造老板的专业品牌。有两项具体的工作,一是马上组建公司图书馆,计划当年藏书达到两万册,二是在两个月内将《二十一世纪民营企业发展思路》扩展为二十万字的图书,并出版发行。
有一幅漫画,画的一部机器,机器的一头是成年牛钻进去,另一头是成袋的牛肉干输送出来。这真是高效率的机器啊!郑欣阳也成了一部机器。他“一头”塞进一本又一本图书,另“一头”则输出一篇一篇管理咨询报告和一篇一篇供老板参加学术论坛的材料。免费提供管理咨询,本来就已经打动客户了,客户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些管理咨询报告还真入木三分,说到点子上了,而且很管用,很多建议可以采纳实施,事后证明成效明显。敬方集团在企业咨询界的名声迅速上升,业务越来越多。另一边,吕老板参加一次又一次的学术论坛或会议,一次又一次当明星专家,转眼之间,就成了管理界的风云人物。
曾经在景蓝公司出现的情形,在敬方公司也出现了:几乎每天都有来自全国各地甚至海外的咨询同行,或者企业界人士,前来敬方公司参观和交流。在这段时间,郑欣阳有幸目睹了全国最知名的广告专家、营销专家、战略专家的风采。不过,吕老板把郑欣阳盯得很紧,生怕他说出不恰当的话来,总是把郑欣阳支到业务现场去,让他基本上没有机会和这些专家交流和深入接触。
幕后捉刀的郑欣阳,也不是没有收获。几个月下来,他发现自己的知识面大大扩展了,原来主要懂得会计方面的知识,现在企业管理方方面面的知识,他都懂得了。有一次,他到某财经大学博士生班去找一个朋友,碰巧那个朋友要他帮讲述一下企业战略,他一开口就滔滔不绝,讲得非常好,让几个博士佩服得五体投地,甚至想邀请他去班上讲课。这也许就是申思说的非物质回报吧?
如果郑欣阳答应了博士们的邀请,也许是一件好事。可他自认为份量不够,私底下神侃还可以,上讲台恐怕要吓得屁滚尿流,当即便婉拒了。
在介入业务项目过程中,郑欣阳不仅学到了知识和技能,也树立了自己的专业形象。他写的管理咨询报告,别人领悟不了,吕老板也没有精力参与每一个项目。当客户看了咨询报告,觉得写得不错,每每便要求双方座谈一下,讨论一下报告的落实。这个时候,郑欣阳就是当然的主角了。这样的事情多了,很多企业便知道了郑欣阳的份量,郑欣阳在管理咨询界渐渐有了一些名气。
《二十一世纪民营企业发展思路》一书如期出版,署名当然是吕老板吕敬。这本书不仅获得当年管理创新奖,还获得政府颁发的特别奖励,全国有三百多个学术机构收藏该书,政府政策研究中心不仅收藏,还专门召开了这本书的研讨会。敬方公司和吕老板的知名度空前高涨,业务空前繁忙。高兴之余的吕老板有了更大的野心,他觉得自己既然是管理咨询界的大师级人物了,就不能仅仅局限于工程咨询服务,应该向管理咨询各领域全面进军。于是,他决定成立一家管理咨询公司。
郑欣阳的名气虽然不大,但也足以让吕老板十分不安了。他希望郑欣阳立即从世界上消失,又害怕他消失。他消失了,谁来为他写文章呢?思来想去,他炮制了一份所谓的“特别工作协议”,协议内容指明郑欣阳是公司学术文章撰稿团成员之一,利用工作时间撰写各类文章和材料,著作权均归公司所有,而这个撰稿团的团长和主笔人员是吕敬。这样的协议,明摆着很无聊。但郑欣阳还是签了,他知道只有这样,吕老板才能彻底对他放心。至于这类文章的著作权,郑欣阳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他心中还执著于自己的纯文学,他认为纯粹原创的文学作品的著作权,才值得珍惜。
这件事情,表面上看来,郑欣阳是吃亏了。但他转念一想,这些文章之所以能够产生如此影响力,还是离不开敬方公司和老板的,倘若没有这两个要素,这些文章恐怕永远也没有被人读到的时候。吃亏之余,他又捡到了便宜。吕老板和他签了“特别工作协议”后,决定大胆启用他,任命他为新成立的管理咨询公司总经理助理。总经理是吕老板自己,郑欣阳这个助理实际上全面负责管理咨询公司的经营工作。
这回升官,没有涨工资。郑欣阳也不好主动问。但他懂得宽自己的心:好歹捞到一个企业高管的名份了啊!总经理助理,属于高层管理者,将来去别的地方找工作时,可以作为资历写进简历。
官升了,事情也更多了。原来的职务却依然兼任着,原来的事情一样也没有减少。为此,郑欣阳建议吕老板给他增加一两个人——管理咨询公司还没有一个员工哩。如果他同意的话,可以考虑把曾雨给聘来,她已经好几次明确无误地叫他给找份工作,工资低点也无所谓。
一想到曾雨,他的心便颤动了一下,手心似乎又有握着一块温软玉石的感觉。
这么好的文章怎么没人顶呢?楼主对心态方面的东西研究很深啊,加油加油!!
确实是非常棒的文章,一直在认真的读。"杜拉拉"都拍成电影,电视剧了,我看这篇也行!
赶紧写啊,我等着楼主呢
14.经验来自于经历
提到增加人手,吕老板就皱眉头。他说考虑一下吧。郑欣阳知道,老板的“考虑一下”就等于是拒绝。没办法,他只好多加班,让手下两位员工也多加班。
这天下午,郑欣阳正忙着为吕老板写一篇关于资本运作的讲话材料,门口的接待保安说有人找他。他走出去,竟是曾雨!她站在门口,春花般灿烂,早已把在场男女的目光牢牢地吸住。
一段时间以来,郑欣阳一直不冷不热的,让曾雨实在受不了。她几次打电话,表示想到他上班的地方来看看,他都说自己在外面办事情。她明显感觉到他在躲她。她太想看看他了,于是,她就来个突然袭击,好在敬方公司所在地一点也不难找。
在敬方公司,只有吕老板有单独的办公室,其余人都坐在一个大厅里办公。郑欣阳虽然做了总经理助理,还是只有一个隔断隔开的小办公区域。曾雨随他进来后,就在他的办公桌边坐下来。自她跨进门那一刻起,就有男同事借着各种理由经过郑欣阳的桌前,甚至女同事也跑来一探芳容。
吕老板的办公室门是敞开的,他发现员工们走来走去的,不免有些好奇。仔细一观察,他发现,郑欣阳所在的地方,是一个中心点,员工们的走动,和他一定有关系。于是,他也颠着屁股走了出来。
见老板过来,郑欣阳颇有分尴尬。毕竟是上班时间,一个大美女坐自己身边,而他也看出来,同事们来来去去,都和美女有关。他和吕老板打招呼,然后想顺便汇报点工作,可一时竟没有想起该汇报什么。
吕老板笑笑,很刻意地把曾雨打量一番,什么也没有说,就转身回他的办公室去了。
曾雨本来想呆到郑欣阳下班,但她看到他面前需要处理的材料堆得像小山一样,以及来来去去的同事,就觉得自己妨碍了他。再说,没有一个独立的办公室,谈话也很不方便。
“我走了。”她轻轻地说。
“哦……那好吧。”
郑欣阳的回答让她十分失望。他不挽留我,甚至想不到晚上请我吃饭,这个木头人!
“最近有好几部新电影啦,你看过吗?”
她暗示他,看他是否知道请她看电影。
“没有,最近很忙,没有关心电影。”就是不忙,他也不会关心的。
“最近有一部美国大片,好看极了,我还没看啦。”她又说,心中有点儿生气。
“是吗?不妨去买一张碟子,回家看,既方便又省时间。”
她的心都气炸了,但她怎么可以表露出来呢。自喜欢上他以来,她就变得无比谦卑了。
“那,我请你去看吧。”没办法,她只好主动点了。
“我最近的确非常忙,改天吧,改天我请你去看。”郑欣阳的确很忙,有好几个咨询报告要写,还有老板的论坛材料。
“哦,那好吧。”曾雨想尽快离开,不然自己会哭出来。
当电梯门合上,把她和郑欣阳分开时,她的眼泪终于出来了。看到他了,她很高兴,但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却还是那么遥远。
她并没有马上离开。为了来看郑欣阳,她是专程请了半天假的。她走进楼下一个茶馆,捡窗边的座位坐下。如果郑欣阳下班了,她就可以看见他。坐了几好个小时,直到下班时间过了很久,她也没有看到郑欣阳的身影。
也许他知道我在楼下,故意不想让我看见吧。她想。她满怀着失落离开了茶馆。
像她这样漂亮的大学毕业生,身边一直就不乏追求者。过去的男同学、现在的男同事、工作中往来的先生,他们总是变着法子给她送花送礼物,钻着空子来请她看电影喝咖啡,自己偏偏却要喜欢上一个对自己不冷不热的男人,而且是一个结了婚天天和老婆住在一起的男人。
曾雨没有看到郑欣阳出来,是因为他在加班,他一直加班到九点钟才离开。吕老板也走得很晚,他把郑欣阳叫到办公室,问起曾雨来。
“她是你女朋友?”吕老板问。郑欣阳来这么久了,他还不知道郑欣阳结婚没有。
“不是。是原来的同事,景蓝公司的董事长秘书。”郑欣阳感觉很诧异,老板怎么关心起一个陌生姑娘来了。吕老板在公司一副君子形象,实则是个风流种子,见了美女就心猿意马,下午在见到曾雨后,他就无法静下心来来工作了。
“我也要招聘一名秘书,这秘书招聘来后,还可以协助你部门的工作。我看她就是一个非常适合的人选。”吕老板说,颇有些激动。
“那好啊!她正想换一个工作啦!”郑欣阳是发自内心地高兴,但他马上又警觉起来,吕老板连一句话也没和曾雨说过,就断言“非常适合”,无非是看她长得漂亮吧。
吕老板让郑欣阳转告曾雨,随时欢迎她来上班。看那神情,倒比郑欣阳更关心曾雨了。这让郑欣阳十分犹豫。但第二天,他还是打电话对曾雨说了。他承认,自己内心深处也希望能够经常看到她。
敬方公司的环境、规模和人员素质,都让曾雨十分失望。但她知道有机会和郑欣阳一起共事时,还是高兴得蹦起来,恨不得马上就来报到。但按照劳动法和景蓝公司的规定,她必须提前一个月打辞职报告。她一分钟也没有耽搁,放下电话,就啪啪啪敲动键盘,打印起辞职申请来。
看着印有辞职申请的纸张从打印机口吐出来,曾雨在心中欢快地计算着时间,最多再有一个月,她就可以每天和郑欣阳在一起上班了。但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她单纯的心中根本想不到陈爱金和金老板会如何为难她。两条狼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让嘴边的羔羊悠悠然地离去呢?
拿起辞职报告,她小跑着送往人力资源部。
※ ※ ※ ※ ※ ※ ※ ※ ※
郑欣阳的工作仍旧十分忙碌。吕老板的名声和敬方公司的名声越响亮,他就越忙碌。不过,郑欣阳的心态已经有了很大的转变,再也不抱怨繁忙了。从前期的工作中,他明白了一个道理:经验来自于经历。
许许多多大学毕业生找不到工作,一个重要的原因他们没有工作经验;许许多多年轻人做不好事情,也是因为他们没有工作经验;许许多多的年轻人没有机会担当重任,还是因为没有工作经验。千金难买经验,可经验的获取却又是那么简单,经历过就有了。
有一家中型民营企业的老板,姓孙,叫孙众望,他读了《二十一世纪民营企业发展思路》一书后,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来拜见吕老板,并希望吕老板能够为他的企业把把脉。
“吕董事长,费用绝对没有问题,该怎么收你就怎么收,能够认识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福份!”孙老板说。
吕老板自然是喜上眉梢。他把这项把脉的任务交给敬方管理咨询公司,因为他知道,这项业务,只有郑欣阳能够担当下来。
这把脉就是全面管理咨询实践了,郑欣阳也没有做过,但他没有退缩。他知道,这又是一次难得的成长机会,如果自己把一家中型民营企业的管理弄透了,还能够出谋划策的话,将来要做一个中型民营企业的管理者,就不成问题了。
在孙老板的邀请之下,吕老板、郑欣阳一同到了孙老板的众望木业集团。为了显示专家队伍壮大,吕老板临时从敬方造价咨询公司抽调了两名造价工程师同去。
孙老板先带他们看了办公楼,是一栋三层的小旧楼,墙壁已经有些斑驳,可能已经使用十多年了。看到这栋楼时,吕老板颇有点不屑。他把郑欣阳拉到一边,悄悄说:“这企业看来不怎么样,我们收不到几个钱,到时就报价十万元吧。”
看了小楼,又开始看厂房,看了一处看第二处,看了第二处看第三处。规模还真不小,但就是显得乱糟糟的,厂房布局乱,生产线缺少规划,现场也很混乱。看到第三处时,吕老板又把郑欣阳拉到一边:“看来这企业块头还不小,我们收费要提高点,到时报价二十万元。”
第四处厂房是新厂房,是现代化的标准厂房,很漂亮,面积很大,这一处就差不多相当于前面三处厂房的总和。吕老板看得心花怒放,他第三次把郑欣阳拉到一边:“报价不得低于六十万元!”
参观完厂房,一行人在会议室坐下来,吕老板迫不急待地报了价。孙老板当即同意了六十万元的服务费,而且首付百分之五十。咨询服务时间为两个月,服务内容包括财务规划、生产规划、人力资源规划三个方面。
六十万元对于敬方公司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敬方公司一年的业务收入,也就三百多万元。三十万元第二天就打到了敬方管理咨询公司帐户上。钱到了,就得组建队伍了。这回,吕老板同意敬方管理咨询公司增加两名有企业管理经验的人员,参与到项目中去。这期间,吕老板几次问起曾雨何时到岗。
人员很快就招聘到位了,在新招的两名员工中,有一个叫明晶的人,郑欣阳觉得他很能干,但又无端地觉得他很阴险。郑欣阳带着两名新员工,和原来手下的文员,驻进了孙老板的企业。郑欣阳信心满满的,但敬方公司同事们却为他们捏了一把冷汗:一个临时搭建的草台班子,几个从来没有做过管理咨询实践的年轻人,能够吃下六十万元的项目?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15.职场是个动物园
搞走了郑欣阳,赶走了银经理,于飞燕步步高升,很快就做上了总经理助得兼文化宣传部经理了。助理就是总经理陈爱金的助理,她理所当然地每天搭乘着陈爱金的车子上下班。陈爱金为于飞燕租了一套公寓,每天下班把她送到公寓里,两个人一起吃饭,饭后在床上缠绵一两个小时后,陈爱金离开,第二天一早又来接她去上班。
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陈爱金不肯天天送她了,总推说要加班和老板谈事情,让她坐公司的大巴车回去。
“于助理,今天怎么没有专车啦?”
在大巴车上,总有脸皮厚的男同事这样嘲笑她。坐了两次,觉得没趣,就不肯再坐了,陈爱金实在不送她,她就打出租车回去。
陈爱金的确在加班,但不是和金老板加班谈事情,而是和曾雨一起加班。他不知从哪里找来那么多需要整理的文档资料,总是一下班就叫曾雨到他办公室来整理。曾雨知道他不怀好意,但想到自己都要离开了,没有必要和他对着干,何况自己的离职手续还得他签字啦。
陈爱金打定主意要把曾雨搞到手。当他知道她要离职后,他就更加急迫了。她一旦离开,他这一辈子恐怕都没有机会了。他对自己说,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否则后悔终生。
头两天,他还一副正人君子模样,只谈工作。第三天,他开始在加班时买些零食、饮料来,嬉皮笑脸地让曾雨吃。曾雨碰都不碰,谁知道那饮料有没有问题。第四天,他又提出请曾雨去看电影。
“你来这么久了,陈大哥也没有请过你,我们去看场电影,最近的美国大片,好看极了!”他自称起大哥来。
曾雨看着他那猪样,就想吐,哪可能和他去看电影。
眼看曾雨不上钩,于飞燕那边又逼得紧,陈爱金只求速战速决。第四天晚上加班时,他直截了当地说:“小雨妹妹,我是真的太喜欢你了,如果你能够满足我的愿望,我给你五千块钱。”
说着,他把一个似乎装着钱的信封拿了出来。
“陈总,你是叫我来整理资料的,不是和你谈情说爱的。”曾雨冷冷地说。
按程序,辞职申请首先是交到人力资源部经理申思手里。那天,申思接到申请时,看着曾雨愣了好半天。
“我想知道,你离职的真正原因。”他试探着说。自从郑欣阳走之后,曾雨工作状态就没有正常过,他想可能是郑欣阳叫他走。
“不想在这里工作了,这里环境不好。”曾雨说。
“职场是个动物园,到哪里都一样。逃避不是办法,关键是你自己要在丛林中练就一身求生的本领。如果是因为环境不好,我倒觉得你大可不必离职,现在工作不好找。”
“是啊,是个动物园,这里狼太多。”曾雨说,故意把狼字说得很重。她知道这样说,他会明白的。
申思的确明白了。他早已经看出陈爱金和金老板都想打曾雨的主意。他也时常为曾雨担心,老板想上的女人,有什么上不了呢,办公室门一关,强奸了你你都没法告他。不过,申思向来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现在好多女孩子别说强奸,还主动对老板们投怀送抱哩。
“如果是因为狼太多,倒是可以理解。郑欣阳是一个很有前途的人,他也许可以帮你。”
听到郑欣阳三个字从申思嘴里吐出来,曾雨不禁有些脸红。
还害羞啦!申思见她脸红,不禁心生几许怜惜。在当今社会,能够脸红的女孩子是太少了,她们在几妙钟内就可以把自己脱个精光,哪有脸红的时间啊。
“不过,你可要当心点,陈总和金总可能都不会轻易让你走的,至于人力资源部这边,我说了算,你走不走都没问题。”申思又说。
申思说的没错。陈爱金和金老板根本不批准她的离职,先是一再说公司太需要她了,见她不肯留下,又说工作找不到人接,见她依然不肯留下,就干脆拉下脸说有很多工作没完成,即使按劳动法也不能一走了之。于是,陈爱金和金老板开始直接给她安排工作了,而且都是一些工期很长的工作,比如跟踪三个月的销售起伏,电话定期回访几百家经销商,清理过去几年的档案,收集公司成立十五年来的宣传资料。
陈爱金叫她加班,她知道他没安好心。她时时都小心着,总是坐在办公室靠近门的地方,万一他要胡来,她也好溜掉。不过,陈爱金虽然肥壮,但毕竟比曾雨矮了差不多两个头,她心理上不是太害怕他。但一个人不要脸时,恶心也可恶心死别人的。
“小雨妹妹,五千元可不是小数目哦,好多姑娘倒贴我,我还不干啦,像我这样的成功男人,不是什么女人都喜欢的,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女孩子。”陈爱金说着,还把钱抽了出来。
“陈总,这信封,是别人送你的吧!”曾雨急中生智。她相信像陈爱金之流,经常收红包是可能的,这样说,他必然慌张。
“小曾,你不能乱说,这钱是我自己的!”陈爱金真有点惊慌,“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可不能什么都听,我可是金老板手下最忠诚的职业经理人,我怎么可能拿别人的钱呢?”
“真是别人送你的,也没什么大不了嘛!我不会在金老板面前提起的。”曾雨心中暗自得意。
“本来就不是别人送的!你别乱说!”陈爱金提高嗓门说,“你别以为是老板的秘书,就可以乱说了,我完全可以说你勾引我不成,陷害我!”
天下竟有这么流氓的人,还总经理!
事已至此,曾雨觉得没有必要维持彼此脸面了,她故意轻描淡写地说:“陈大哥,你拿五千块钱,就想得到我,未免太小看我了,告诉你吧,金老板答应送我一套房子啦!”
陈爱金一愣,但他马上挤出一脸干笑,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哈哈,都是英雄都是英雄,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既然你是老大的女人,哈哈,就当我是在和你开玩笑啦!”
陈爱金知道金老板喜欢曾雨,他一直认为金老板早已搞定曾雨了,甚至已经进入冷淡期了。老板进入冷淡期了,就该他去烧火的时候了。可他没想到,老板出手这么大方,一套房子,那得几十万啊!而且,从这件事可以看出,老板还没有搞定曾雨。老板还没搞定的,自己去抢,那不是找死啊?
“开开玩笑,当然没什么,但我希望陈总在我离职审批上,能够高抬贵手!”曾雨觉得自己胜利了,该是鸣金收兵的时候了。
“那当然,那当然,人各有志嘛,我肯定同意。”陈爱金心里想,我就是同意了,金老大也不同意,不把你煮来吃了,金老大不可能放手的。
景蓝公司的董事长和总经理在好色方面,惊人地一致,两个人还多次同去逛红灯区,金老板曾经对陈爱金说过:“我看上的女人,从来没有失手过!”
怎么没有了啊
16.爱,是需要手腕的
曾雨把自己要去郑欣阳所在公司上班的事,给身边要好的人都说了,包括素素。
这可把素素急坏了。她知道,曾雨面无表情地呆站着,也足以让周围一二十米范围内的男人全身酥软,如果她再一笑,那就足以让这些男人立时化作一滩水。这样的女人如果天天在郑欣阳手下工作,郑欣阳早晚也得化成一滩水,到那时,她素素就完完全全没有机会了。
素素知道,自己虽然也算得上人见人爱,可魅力远没有曾雨那么强。但是,她丝毫也不泄气。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鬼主意的她,知道自己的聪明远远胜过曾雨。爱情是需要手腕的,她不会像曾雨那样敢爱不敢表白,除了傻傻地等待,就只晓得喝酒发泄。
主动出击,意味着掉价。但如果不主动出击,就意味着出局。两相权衡,素素决定主动出击。主动出击的铺垫工作,就是不断打扰他,让他加深印象,哪怕让他觉得烦都算成功。于是,她天天给他发短信,哥哥长哥哥短,直截了当地说“妹妹想你了”、“妹妹想见你了”,火辣辣的几乎把手机都要引燃了。
郑欣阳没有烦,但也没有当回事,他以为只是这个小妹妹一个接一个的小恶作剧。他正忙于给孙老板的众望木业集团公司做咨询,哪有功夫和她聊天,只是间歇性地回复“哦”、“谢谢”之类简短的话。
素素哪知道他是忙,只当他是故意冷淡自己。不过,她无所谓。反正本姑娘打定主意放下架子来个穷追不舍了,还计较你的冷与热吗?
素素之所以铁了心对郑欣阳,除了心里实在太喜欢他外,还因为她认定他过得不幸福,她想让他幸福起来。
她想尽一切办法去了解郑欣阳和汪芹是怎么认识的,怎么交往的,相处得怎么样。牛角尖协会里,有一个男生,一心想和她谈恋,对她的惟命是从。她说想给郑欣阳写个小传记,让这个男生帮他询问郑欣阳的情况。为了讨素素欢心,这个男生也用尽了方法,逮着机会,就转弯抹角问郑欣阳。郑欣阳是个老实人,一五一十就说了。
郑欣阳出生在西江省一个非常贫穷的山村,因为家境太艰难,他几度辍学。在亲戚当中,有一家住在一个小镇上,境况稍好一些,那就是汪芹家。汪芹的婆婆和郑欣阳的婆婆是表姐妹关系,两家人算是远亲。汪芹父母向来看不起穷亲戚,但为了儿子上学,郑欣阳的母亲放下老脸多次求上门去借钱。前前后后借了不少,也正是有了这些钱,郑欣阳才得以读到大学毕业。郑欣阳为此十分感激汪家。大学毕业后,有亲戚建议两家人结亲,汪家境况好,郑家又出了大学生,门当户对。汪芹的母亲非常乐意结这门亲,女儿如果能够嫁给郑欣阳,就是高攀了。她甚至对汪芹的母亲说,她四个女儿当中,郑欣阳喜欢哪个挑哪个。四个女儿中,汪芹是老大,和郑欣阳年龄差不多,长得不算漂亮。三个妹妹,个个都如美若天仙。郑欣阳和汪芹自小就常在一起玩,长大后也常常往来,虽然说不上相爱,彼此也有几分好感。汪芹的母亲上门说过几次后,郑欣阳就答应了,他觉得汪家帮助了他,没有汪家的帮助,他根本无法上大学,再说,汪芹虽然是他的表妹,但早已超出三代近亲范畴。
郑欣阳和汪芹确立恋爱关系后,不温不火地谈了五六年。汪芹高中毕业,从文化程度上,和郑欣阳沟通并不是太困难。她非常崇拜他,对他也非常好,感情上专心专意对他,生活上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可惜她心眼太小,把他管得死死的,几乎不给他一点点自由,她甚至不懂得一个人应该有隐私,她认为他是她的老公,就应该一切都向他敞开。每次见面,第一件事情,就是盘问郑欣阳最近有没有接触过女同学女同事。更糟糕的是,她总是以郑欣阳的恩人自居,每到两个发生争执时,她就说:“你别跟我争,没有我家的帮助,你能够上大学?能够有今天?”在几年的恋爱当中,郑欣阳几次想分手,但下不了决心,心中对汪家有感恩存在,怕亲戚说他忘恩负义。几年后,汪芹的母亲建议两个人把婚结了,郑欣阳听到结婚两个字,丝毫没有激动。似乎是履行一种程序罢了,他们结婚了。但他坚持低调一些,加上经济困难,暂不办婚礼。汪芹不同意,说要大办特办,汪芹的母亲还说婚礼开销全部由她来负担。但这一点上,郑欣阳没有让步,他觉得这样做,自己的父母会很没面子。只要两个人结婚,汪芹的母亲就心满意足了,郑欣阳坚持不办,她也就同意了,并说服了汪芹。在结婚之前,汪芹的母亲对郑欣阳非常好,好得像亲儿子一样。
结婚后,汪芹就和郑欣阳来到了乔都市。汪芹自小就没受过什么苦,但跟着郑欣阳在成都,却吃了不少苦。就这一点,郑欣阳心里非常感动。但她的小心眼一如既往,郑欣阳每天回到家里,她第一件事情就是翻看他的电话记录,看有没有给可疑的异性打过电话发个短信。为此,郑欣阳总是短信看了就删,电话打了就清。
在两个人的生活中,她是主动的,也是主角,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她操纵着,像一个木偶。郑欣阳曾经多次问自己,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爱情和婚姻,问到最后是没有答案,自己给自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汪芹虽然有一些小毛病,但她却是一个十分善良的女人,是一个对她死心踏地的女人,是一个在他最艰难的时候不弃不离的女人,他认为自己应该一生一世陪她走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幸不幸福,但他知道自己不怎么快乐,生活没有激情。当曾雨引起他的注意,并越来越入侵他的内心时,她曾经想过,如果离开汪芹,和曾雨生活在一起,该是什么样子。至少有一点他是明确的,曾雨在他面前,是温顺的,不至于像操纵木偶一样操纵着他,他可以做生活主角。
当素素了解到郑欣阳的生活状况后,她颇为郑欣阳叫屈,甚至也在心里嘲笑过郑欣阳,都什么年代了,还表兄表妹结婚,还拿婚姻来报恩!不过,素素喜欢郑欣阳,并没有想过要从汪芹手中夺过来,她觉得自己还小,还远没有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她只希望与郑欣阳有一段感情就是了。她认为郑欣阳应该幸福,应该有自己心爱的女人,也应该有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她认为自己应该给他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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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人钱财,就要尽心尽力做事,这是郑欣阳的原则。孙老板的众望木业集团,远比郑欣阳想像的要乱。连基本的财务账目都不完整,刚入场两三天,他就发现一个不小的财务漏洞,一个外地办事处经理侵占了公司两百多万元货款,而总公司竟然毫无觉察。当郑老板得知这个消息时,他第一个反应不是对办事处经理的恨,而是紧握着郑欣阳的手,激动地说:“兄弟,太感谢你了!”
初战告捷,郑欣阳信心十足。基础管理混乱,加之孙老板以前请的几个顾问公司没有尽力工作,郑欣阳很容易出成果,两个星期的梳理,就把各个环节的大问题和大漏洞抓了出来。前段时间写咨询报告和写论坛材料,让他头脑里装着全世界各大著名企业的成功案例,以及各大国际咨询公司的诊断方法,做起咨询来就十分省力,郑欣阳把头脑中知道的,一一对照孙老板的公司,边对照就边写咨询报告和改善方案。一个月结束时,二十多万字的咨询报告及改善方案就出台了,其详实性和可行性,让孙老板在阅读过程中不停地点头,直把头都点晕了。
接下来一个月就是方案的实施辅导。这项工作难度就大了,因为孙老板的团队整体素质跟不上,仅仅是理解方案就很困难。郑欣阳感到有些为难,就回去和吕老板商量。那天他回到敬方公司时,已经晚上九点钟。打老板的电话,没人接,保安却说老板在办公室。于是,他径直往老板办公室去,举手要敲门时,却发现门虚掩着的,里面沙发上正在上演激情一幕:吕老板正在招标投标代理部的一位女工程师缠绵着,看样子正处于费力的时刻。作为一家以工程咨询为主业的公司,女同事不多,美女更少。但女工程师却是一个大美女,虽然三十多岁了,但依然风姿绰约。
郑欣阳赶紧退避。这吕老板,果然是个色鬼!他早听到一个传闻,说敬方公司的女同事,不管美丑,都是吕老板的。现在看来,这传闻并非完全没有根据。吕老板在郑欣阳心中的印象,刚开始是非常不错的,后来觉得他过于抠门而印象分数下降,这一下,知道他是一个风流鬼后,印象分数更是如同飞机坠毁一样急剧下降。
可他有工作要和老板商量,只好等着。半个小时后,吕老板红光满面的来到郑欣阳办公桌前:“郑助理,你找我?刚才睡着了,没听见手机响。”
真会装!不过,郑欣阳也不好管人家的私生活,只当什么也不知道,直入主题汇报工作。
“这实施方面,我们都没有经验。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们得先把剩下的三十万元钱收了。”吕老板倒不关心对方是否见到成效,只关心自己的业务费。
“可事情没做完,怎么好说钱的事?”郑欣阳说。
没想到这句话让吕老板有些生气:“郑助理,你在谈生意方面,实在需要大幅度提高!什么叫事情没做完,方案交给他们,就是他们的事了!是他们笨,不是我们的方案不好!你去给孙老板说明这个意思,我们也想让方案产生效益,但他的团队太差了,而这个团队嘛,又不是三五个月就能打造出来的,我们不能老耗在里面!”
第二天,郑欣阳和孙老板交流了几个小时,中心思想是团队理解能力太有限。
孙老板的企业是木制品企业,生产木家具、木包装箱、木托盘等,在他的管理团队中,农民出身的占了百分之九十九。就团队素质来说,孙老板是清楚的,他丝毫没有推责任,并且答应立即就付剩下的三十万元钱。至于两个月到期时,方案实施效果怎么样不计较,尽力而为就是了。
“我最大的收获,是认识了郑助理这样的人才!”孙老板说。他已经看出来,敬方公司最厉害的人是郑欣阳,而不是吕老板了,通过几次交流,他发现吕老板其实懂得很少,即使是自己洋洋洒洒在台上读过的东西,也没有理解透彻。
孙老板答应提前付钱,还有一个因素,他以为郑欣阳是按业务收入提成,早点付可以让郑欣阳拿到提成。事实上,连郑欣阳自己也忽视了这个事情。当第二个三十万元打到公司账上时,他手下的会计问他这笔钱怎么算提成时,郑欣阳才意识到还该有提成。按照敬方集团其他几个公司的规定:拉业务的人,提成百分之二十,做业务的团队提成百分之十五。这笔六十万元的业务,是吕老板亲自拉的,拉业务的提成就不说了。但它是郑欣阳带领三位员工做的,提成应该有九万元。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郑欣阳是项目负责人,他一人就可以分得五万元。
然而,当郑欣阳去问吕老板时,吕老板竟然说:
“管理咨询公司还没有出台提成方面的规定,而且管理咨询又是新业务,我们暂时不能考虑提成。”
吕老板不想给这提成,而且他认为这笔六十万元的收入,主要归功于他,是他的个人魅力强大名声响亮,孙老板才愿意给六十万元。这个项目,郑欣阳带三个人轻轻松松就搞定了,看来不是什么难项目,凭什么提成呢?
无论多么傻的人,无论多么有奉献精神的人,碰到这样的事情,都会不高兴的的。何况,自己手下三位同事的利益也受到了巨大损失。当天下午,两位新来不久的同事就提出了辞职,尤其是那个明晶,声称辞职了也要打官司。郑欣阳本来想劝他们,但他转念一想:不妨用这个辞职,逼吕老板多少拿点钱出来安抚一下。
吕老板见管理咨询挣钱如此容易,便盘算着下一步扩大这方面的业务。没想到郑欣阳手下的两位同事竟然要辞职。他把郑欣阳找来谈话,郑欣阳说,这两个人虽然来公司不久,但也是公司第一批参与管理咨询项目的人,如果走了,下一步工作很难开展,而且,没有队伍,他这个总经理助理也没法做了。
吕老板脑子再笨,也知道“没法做了”的意思,他再抠门也知道没人做不了事情。万般无奈之下,他同意拿出两万元奖励郑欣阳和他的团队,但依然不提提成的事。这事算是平息了,两名员工也没有再提要走的话。
申思曾经对他说过,行走职业场,吃亏是难免的,吃了亏,要想办法找心理平衡,但不能在工作激情上打折扣,至少在表面上,你不能表现出工作激情下降的迹象。第一次听到这个论调时,郑欣阳颇不以为然,甚至笑他傻。但现在,他明白了。你吃了亏,老板心里是很清楚的。他从你吃亏那一刻起,就在密切关注你了,看你会不会因此消极殆工,会不会忠诚度下降。如果你真的在激情上打折扣,就上当了,老板会这样想:看看,这人根本没有奉献精神,少给他是正确的,他本来就只值那么一点点。反之,倘若你吃了亏,却依然以饱满的激情投入到工作中去,老板就会认为:这人还真不错啊,是个值得珍惜的人才。如果是一个大方点的老板,还可能心里说:这回是给他少了点,下次找机会补偿他!
郑欣阳强打起精神,依然如往日那样加班加点工作,并且教导手下的员工要更加努力工作。“至少在表面上,你不能表现出工作激情下降的迹象”,申思啊申思,你TMD的都成职场狐狸精了,我要向你看齐!
等待,就是为那未知的结局
两天没更了,期待
写得好啊~~~
17.爱情从来不止两个人
得知金老板欲送一套房子给曾雨后,陈爱金再也不敢打曾雨的主意了,一来自己资金实力有限,二来老大铁了心自己就不能去争了。
曾雨说的是实话,金老板的确想给她一套一百平方米的房子,包养她一年,这一年里她继续留在景蓝公司上班。
她动过心吗?动过的,这一点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房子位于乔都二环路边上,一百平方米的房子在那个地段值好几十万元。对曾雨来说,那可是一个天文数字啊,按她现在的薪水,一个月的钱买不了一个马桶位,何况,哪家开发商也不会单独卖一个马桶位的。
“我知道,你想找一个小伙子结婚。但我觉得,你这么漂亮,嫁给一个穷小子,实在是太亏了。婚后两口子还得为买房子奔波,等房子买下来,你也老了。到那时,你老公说不定已经不喜欢你了。”金老板以很平淡的口吻对曾雨说,“女人的青春是短暂的,你认真考虑一下吧,跟我一年,抵得上你奋斗十年甚至二十年!”
动心归动心,她还是没有答应。天下男人无数,但要遇上一个自己倾心的男人,却很难。曾雨大学时谈过一个男朋友,他是令她倾心的男人,但后来男朋友出国了,两个人平静地分了手。如今,她又遇上了一个令她倾心的男人,那就是郑欣阳。郑欣阳虽然结婚了,但并不表明就没有机会了,只要他愿意离婚,她就还可以理直气壮的和他谈恋爱。她从素素及牛角尖几个人的谈话中,隐隐地了解到,汪芹是郑欣阳的表妹,郑欣阳并不怎么喜欢她。她还了解到,郑欣阳和汪芹经常发生矛盾。感情不好就要分开,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坚信,像郑欣阳这么优秀的男人,是不可能长久和汪芹这样的女人生活一起的。这些信心和认识,坚定了曾雨要得到郑欣阳的信心,同时也给她找到了道德上的支撑——他主动和汪芹离婚,我就不是第三者了。但她又意识到,像郑欣阳这样有责任的男人,要离开汪芹并不容易,除非有外力的推动。
金老板的话,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她曾经假设过,假如自己当前没有遇到倾心的男人,她很可能就答应金老板了。就一年时间嘛,何况,无论从外表还是综合素质来看,金老板都还不至于像陈爱金那样令人恶心。
“我相信你会答应的。”每次被拒绝后,金老板都这样自信地说。
但是,当一个月时间临近,曾雨的离职表示越来越坚决时,他有些诧异了。有好多女人,长得不一定比曾雨差,别说一套房子,就是吃一顿烛光晚餐,都愿意和他上床。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何况是在自己门口坐了这么长时间的一个女人,没弄到手说出去都丢人。
郑欣阳这边天天忙忙碌碌,几乎把曾雨报到的日期给忘记了,倒是吕老板记得很清楚,几次跑来问郑欣阳她何时来。郑欣阳自知道了吕老板是一个色鬼时,他很不情愿曾雨来上班,但曾雨对他说她已经没有退路,必须换工作了。
曾雨担心自己最终辞职不被批准,她为此分别征求过郑欣阳和申思的意见。郑欣阳的意见是辞不了就直接走人,大不了最后一个月的工资不要了。申思的建议是辞不了就找劳动仲裁部门,通过法律手段解决。就这件事情而言,她觉得申思要老成得多。她自己的打算呢?她随时带了一把小剪刀在身边,如果金老板要胡来,她就动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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涨了薪水,郑欣阳再也不必住在乔都市郊的农家小屋里了,他和汪芹搬到了城区。这已是他们在乔都第八次搬家了。原来是住一间,现在住的是一套,原来是上个厕所跑老远,现在是带厕所的房子,进步不少啦!晚上,收拾停当后两个人有些兴奋。难得好心情,两个人一阵热烈地缠绵。缠绵过后,汪芹却又不合时宜地给郑欣阳一个警告,彻底破坏了他的好心情:“你的工作是越来越顺利了,但不能因为工作上有了起色,就动歪脑筋想别的女人啊。”
“你看我是那样的人吗?”郑欣阳不高兴地说。
“我对你还是比较放心,便对别人不放心,特别是你们那个所谓的牛尖中,有两个狐狸精,曾雨和杜素素,离她们远点!”
又来了,她已经多次警告郑欣阳离她们远些了。郑欣阳真后悔带她去参加牛角尖们的集会,要是她不去,就不会看到曾雨和素素,也就不会生出这么多警告来。
在郑欣阳一再保证不会和她们产生任何瓜葛后,汪芹却又提出补办婚礼的事情。汪芹认为结婚是一生的大事情,不能悄悄地就结了,应该轰轰烈烈地办一回,把亲朋友好都请来,还要租几十辆车浩浩荡荡地在街上转悠一番。郑欣阳盘算了一下,如果这么办婚礼,得好几万元。两个人越说越不合拍,甚至赌起气来,最后背对背睡了一个不愉快的晚上。
第二天,汪芹就回老家去了。她要回去和父母商量补办婚礼的事。
素素依然是每天哥哥长哥哥短。郑欣阳已经搞明白,她是来真的了。他扪心自问:喜不喜欢素素?答案是不喜欢。虽然,她很可爱,很漂亮,很聪明,但她在他心中,只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小妹妹。他曾经认真分析过,如果没有汪芹,他会不会喜欢上素素。答案也是否定的。如果没有汪芹,他会和曾雨在一起。这倒不是因为曾雨外表更迷人,而是因为曾雨和素素是两种不同类型的女孩,他更倾心于曾雨的温柔与含蓄,对素素风风火火的个性和直截了当的表白不太适应。
素素这个鬼精灵,三五句话就套出汪芹回老家了,而郑欣阳竟然连她的意图都还没有明白过来。既然郑欣阳是一个人在家,那素素觉得就有必要抓紧时间了。她说牛角尖们要稿一个小集会,地点最好就选在会长哥哥家里了。
是牛角尖们的活动,郑欣阳就不好推脱。对在家里搞活动的建议,他也觉得挺不错,一来汪芹不在,大伙儿闹得晚一点没关系,再者,在家里搞活动,起码场地费就省下来了。想到自己都是将来要生孩子养孩子,一向就比较节约的郑欣阳更加节约了。
素素只通知了两个人,都是男的,曾雨在未通知之列。她对郑欣阳说大家都有事情,再说通知得比较晚,他们都来不了。
四个人搞不了什么活动。素素来时,已经把熟菜和啤酒买了来。大家交流了一下最近的工作生活情况,讲述了各自身边发生的一些事情之后,就开始喝酒吃饭,一吃就吃到深夜。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两个男牛角尖起身告辞了。
素素说自己还想喝点酒,就不愿意起身离去。她其实并没有喝多少,但她却表现出已经醉了样子。这鬼精灵知道,千万不能醉,如果醉成一团泥,今天的心思就白费了。
郑欣阳却说时间太晚了,明天都要上班,马上就送她回去。
郑欣阳的话让素素十二分失望。她一直非常肯定地认为,他是爱着她的。从他一直以来对她细致入微的关心可以证明他的爱。而且,他亲口说过,他对她,除了友谊,还有一点点别的感情,这男女之间,除了友谊,别的就是爱情啊。说一点点,那只是为了含蓄嘛。
在几个人中间,她从来没有忽视过汪芹,因为汪芹比她先到,而且有一纸婚书在手。但她从来也没有认为汪芹有多大的竞争力,无论外表还是聪明才智,她认为自己都在汪芹之上。至于曾雨,那个傻姑娘,绝对败北。
郑欣阳一再催她该回去了,她再也不能赖着不走了。想想两个人独处一屋,这样的机会,以后可能就没有了。
“我醉了,无法走路啦。”她说。
“我扶你。”
木头!她气不打一处来。
“我无法赶车了,这么晚。”她说。
“我打的送你。”
死木头!她恨不得立即扑到他怀里去。
“我不想走啦,好困哦!”她说。
“可是明天都要上班啊!走吧,小家伙!”
她彻底失望了。她想也许自己应该再主动些了。但她这么想时,无意瞥见里间卧室的床——严格地说是一张放在地上的床垫。那是他和汪芹的床!她的心像被什么扎了一下。但她自以为马上找到了郑欣阳让她走的原因了:像郑欣阳这样优秀而正直的男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留一个姑娘在自己家里过夜呢?今天是时间对了,但地点不对!她真后悔选在郑欣阳家里搞这个所谓的活动。
当郑欣阳扶起她时,她最后一次犹豫:是否留下来。当看到他坚决的表情时,她迈开了步子,同时在心里恨恨地说道:姓郑的,我还是黄花姑娘,你小子早晚要后悔的!
素素住在景蓝公司集体宿舍,她在景蓝公司门口下了车后,郑欣阳坐着来时的出租车返回。
“你女朋友真漂亮啊,为什么不把她留下来呢?”司机问。
“呵呵,不是女朋友。”
“这么晚了,不是也可以留下啊!可惜啊!帅哥你会后悔的。”司机说。
我会后悔吗?郑欣阳心里笑了笑。
18.转折只是一个点
曾雨以为自己到了敬方公司,就可以天天伴着郑欣阳工作了。事实上,她却常常几天都看不到郑欣阳的影子,这让她心情十分低沉。
她的辞职顺利得出乎她的意料,当提交辞职申请30天到来时,金老板拿起笔就签了。签了,他说:“我知道,你将去敬方公司工作,那是一个小公司,如果你想回来,随时欢迎你。”
金老板向来认为自己非常有魅力,他相信曾雨在敬方公司呆不了多久就会后悔。他更相信,郑欣阳一个穷小子,一个结了婚的穷小子,怎么也不可能让曾雨真正动心。他放曾雨走,等她有了对比后,他再去找她,她就会心甘情愿了。在金老板看来,凡是结了婚的男人,在女人面前的竞争力,只有一个,那就是金钱,谁钱多谁获胜。
去签字时,曾雨甚至以为最后的决斗到来了,她一支手放在裤袋里,一直握着小剪刀。金老板的举动,让她无法理解。但不管怎么说,能够顺顺利利走,就是最大的胜利。
在敬方公司,她还是董事长秘书。吕老板天天带着她东奔西跑,要么是拜访客户,要么是参加各类论坛,要么就是各种饭局。郑欣阳呢,大部分时间驻在咨询项目上,三五天才回公司一趟,回来就处理无堆积如山的工作,连和她多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即使不忙,郑欣阳也不会和她走得太近的。虽然汪芹并不知道曾雨来了敬方公司,但他随时都觉得汪芹的眼睛在看着他和曾雨的一举一动。
在素素看来,曾雨是太幸福了。她没想到曾雨会去郑欣阳身边工作,没想到曾雨能够这么顺利这么快就去了郑欣阳身边,这打乱了她的计划,她不得不使出最后的也是她认为最具杀伤力的“招术”——她直截了当地打电话给郑欣阳:“曾美女天天陪着你,你现在美死啦!但是,你不许打她主意哦,你是有妇之夫!小心郑大嫂揪你耳朵!”
郑欣阳当然哈哈地应着她,说根本不会的。
在这一点上,素素是把郑欣阳摸透了。郑欣阳是一个非常看重自己的名声和形象的人,他断然不肯让别人觉得他是一个花心男人,是一个脚踏两只船的男人,是一个搞婚外情的男人。
在这节骨眼上,素素倒是希望郑欣阳和汪芹赶快生个孩子。曾雨喜欢郑欣阳,是想一辈子和郑欣阳生活在一起。素素却不是,她还没有想到婚嫁的事情,她心愿就是和郑欣阳有一段感情,像夫妻一样的感情,别的没去想。明明知道郑欣阳已经和汪芹结婚了,曾雨还要喜欢他,分明是想着他离婚嘛,如果他们有了孩子,离婚的可能性就小了,曾雨也许就会知难而退了。
素素在情感问题上的某些看法,有点让人无法接受,连她自己都说自己是“问题女青年”。
自从郑欣阳离去后,景蓝公司文化宣传部就成了于飞燕的天下。于飞燕对原来的同事总是横眉坚眼的,素素工作很不开心。她也决定辞职了。但她没有想过到郑欣阳那去上班。在这件事情上,她又觉得自己落后于曾雨了。之前,曾雨先说出自己喜欢郑欣阳,弄得素素无法再说,这回,曾雨先去了郑欣阳那里,素素再去,一来为难郑欣阳,二来三个人在一起也实在太尴尬。她决定回老家重庆呆上一段时间,她想离得远一点,看郑欣阳还会不会关心她。
素素的离职,就简单多了。于飞燕巴不得她早点滚,甚至提前一个月递交申请的程序都免了,当天申请,第二天就办了离职手续。
把一切办好了,她才打电话告诉郑欣阳。在电话中,她说自己东西很多,要郑欣阳送她到重庆。郑欣阳当即表示送她回重庆,高兴得她心花怒放。
星期天上午约好车站见面。到了车站,郑欣阳却发现她没有多少行李。其实,她自个儿完全搬得动那两个包,她不过是想再次探探欣阳。但既然答应了,他也没说什么,买上车票,把她送回了重庆。
一路上,素素都似乎被蜜水泡着。到了重庆后,她要他第二天再回乔都。他说工作太多,当即就买了返程车票,这又一次让她十分失望。尤其无法接受的是,分手时,他连她的手都不肯拉一下。对了,她记起来了,他们还从来没有牵过手啦!
重庆离乔都并不算近,坐长途大巴车,单边就是四个小时。郑欣阳回到乔都租住的地方时,汪芹说有一个人来找过他。
“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开着好豪华的汽车哦!”汪芹眉飞色舞的。
“他留电话号码了吗?”
“留了,他说他一直打你电话,却打不通。我也打了,真打不通,你电话怎么了。”
郑欣阳把手机掏出来一看,早就没电了。他把电池换了,一开机,就接二连三跳出若干条短信,都是素素发的,先是一连串火辣辣的,然后说打不通电话心里十分担心。他怕汪芹看到,赶紧通通删去,然后给她回了“平安到达”四个字。
郑欣阳觉得汪芹拿出的电话号码有几分熟悉,打过去,才知道对方是孙老板,也就是郑欣阳做过管理咨询项目的众望木业集团的董事长孙众望。
孙老板还在等他,叫他等着,他十分钟左右到楼下,要请他出去喝茶。
“大老板找你,一定有好事!”汪芹在一旁说。
可能是艰难的生活让汪芹受够了吧,她太希望郑欣阳飞黄腾达了。只要他飞黄腾达了,漂亮的房子、漂亮的车子、用不完的票子都有啦!她工作以来,一分钱也没有给过父母。父母为此很不高兴她。当她回去商量补办婚礼时,母亲说:“当初我要办,小郑不办;现在要也可以,但我是不可能给你们一分钱的。”婚礼的事也就只好不提了。现在,她得把一切寄希望于郑欣阳身上。她不知道,她这种期望给了他太大的压力。
孙老板中等个子,方脸,眉眼间给人一种非常果断的感觉,如果从长相上看,不像一个大富大贵的人。在茶馆里,孙老板大谈自己的创业经历,谈自己的理想抱负,谈自己公司的前景。看得出,他是一个非常有激情的企业家,是一个非常有追求的企业家,和暴发户式老板有着显著的区别。他的创业相当不容易,曾经几次从破产的边缘上挺过来,而在他奋斗过程中,父亲去世了,两个孩子夭折,第一任妻子也离他而去。
听了孙老板的讲述,郑欣阳心中颇为感慨,成功者总是有不少辛酸故事。
孙老板还询问了郑欣阳的工作情况,以及收入情况,郑欣阳都如实相告。最后,孙老板说出了约他的目的:想请郑欣阳担任众望木业集团的财务顾问,每年的顾问费是三万元。
有钱哪有不挣的道理,郑欣阳当即表示同意。孙老板十分高兴,当即支付了一半的顾问费。
人生的转折,只是一个点,而不是一条线。很多人认为是一条线,所以当“点”到来时,他们犹豫着,等他们下定决心时,“点”已经远去,他们抓住的是一条毫无疑义的线的尾端。一直以来,郑欣阳都认为,有资格担任企业顾问的,都是专家教授们,没想到他也有担任顾问的时候了,而且一开始就是大企业的顾问。他相信,这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
然而,第二天一早,吕老板却下发了一份文件:严禁公司职员以个人身份,担任客户单位的管理顾问或其他任何职务,否则,处罚顾问或其他务职务收入十倍罚款。吕老板还专门开了一个内部会议,会上他说,以个人身份担任客户的顾问或其他职务,等于是侵占公司的客户资源,是不忠诚的典型表现。
郑欣阳觉得很纳闷,以为吕老板知道自己答应孙老板的事了。其实,并不是吕老板知道了,而是吕老板看到郑欣阳的影响力日渐强大,想通过这样的文件和会议限制一下郑欣阳。
不是说好上午9点左右更新么,期待
19.没有一枝花会一直开着等你
素素回到重庆后,有个人天天跑到她家里来。
这个人叫吴晓兴,是她高中时的同学,大学毕业后,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就一直呆在家里,靠当农民的父母养着。小伙子人长得挺帅的,是高中时三大“班帅”之一。高中时,他和素素谈过一阵子恋爱,素素也发自内心喜欢过他。但交往一两个月后,她发现他很浮华,除了一副好看的外表,几乎找不到什么优点。
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吴晓兴家里本来就相当贫穷,可他却一点上进心也没有,从来没有想过如何去改变自己的现状。如今没有工作也不着急,租住在重庆一个小区里,成天混在一群无业游民中间打麻将。因为是独儿子,父母视为珍宝,卖了粮食卖了牲口,就把全部的钱给他。钱一到手,他就花天酒地,甚至经常去舞厅带“小姐”回去过夜,或者去街边发廓“吃快餐”(嫖妓)。
几年里几乎没什么联系,一碰面就厚着脸皮说:“这几年,我天天都在想你,我们和好吧!”
然后,就过来把住她的肩膀。
他的风流烂账,在同学中早就传开了,素素自然也听到不少。在他的手接触到她肩膀那一瞬间,她感到有些恶心,使劲把他的手拿开。他的手却又揽住了她的腰。
吴晓兴颇有心计,一来二去,就讨得了素素父母的欢心,父母都觉得他不错,反倒来劝素素要好好把握机会。素素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好揭穿他的真面目。
吴晓兴纠缠人的功夫极为了得,他几乎寸步不离素素左右,连一点私人空间都不给素素。素素烦得要命,就想出去散散心。她谁也没打招呼,在一个早上,悄悄地背上包,独自出去游四川青城山了。坐上长途汽车,她才给母亲打了一个听话,说自己出去玩几天。
令她想不到的是,到达青城山山门,刚一下车,她就看见吴晓兴站在车门边几米处,一脸的得意。
“你真烦人,你这样做,和流氓没什么区别了!”素素再也不对他客气了。
“我就流氓,我晓得你喜欢流氓!”吴晓兴诞着脸,一脸坏笑,“我做你的保镖吧!我都是流氓了,就不会再有流氓敢来骚扰你了,你该感谢我啊!”
“我给我男朋友打电话,叫他来陪我!”素素说。男朋友在哪里呢?郑欣阳显然还没有在内心确立和她的关系。
“呵呵,好啊,多一个男人更热闹!”
素素脸都气红了,她拨通了郑欣阳的电话。
郑欣阳正在参加一个讨论会,他将嗓门压得极低,说了三个字“在开会”就把电话挂了。
“怎么样?男朋友不理你了吧?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感到孤单的!”吴晓兴哈哈大笑起来。
“他会来的!”
“他来也晚啦!等他赶来,你已经是我的人啦!”
素素不再理他,自个人往前走。他却一步不离地跟着。素素心里生吴晓兴的气,更生郑欣阳的气,开会开会,就知道开会,开个鬼的会,到时你就晓得后悔了!在这个世界上,从来不会有一枝花一直开着等你!花是有花期的,等久了自己就凋谢了!你等着捡花瓣吧!
在上山的路上,素素感到口渴,自个儿去买了一瓶水。吴晓兴特别留意了她的钱包放在背包的什么地方。当他们来到一个公共卫生间时,素素想上卫生间,他叫素素把背包给他拿着。素素犹豫了一个,还是给他了。她觉得自己可以不爱她,但不能伤害他的自尊,至少应该相信他不会把自己的包拿跑。
他没有把她的包拿跑,但是,他把她的钱包拿了。他迅速把钱包里的钱拿了,然后把钱包连同里面的其他东西丢下山崖。丢了之后,他故意把背包的拉链拉开一半。
素素从卫生间出来,他把包还给了她,他们继续前进。十来分钟后,他们来到了索道售票处,远远地看见围了很多人。
“你等等,我先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吴晓兴说着,也不等素素回答,自个人儿跑开了。那里是几个游客和售票处的人发生了争执,双方正在抓扯。本来没兴趣围观,但吴晓兴还是故意多耽搁了几分钟。而且做出看得很入神的样子,直到素素走了过来,他才做出刚刚回过神来的样子。
“我去买票吧!”他说。
“我自己去,不需要你买!”
“我是说我帮你买,钱还是你出。”
素素看那么多人挤在窗口,自己个子小,要挤到窗口并不容易,于是就默许了。
吴晓兴拿着两张票跑过来时,素素要给他钱,可掏了老半天,也找不到钱包在哪里。
“怎么会呢?你该不会怀疑是我拿了你的钱包吧?”吴晓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怎么会怀疑你呢?你虽然很烦人,但在我心中还不至于是个小偷!”素素苦笑着说。
“有多少钱?”
“不多,也就几百元。”素素说,可没这几百元,下一步就寸步难行了啊。
“应该没有掉吧。再找找。”吴晓兴说着,把她的包拿过来,来到一片空地上,将所有的东西都倒在地上,然后很认真地翻找,并且把背包的每一个口袋都翻开来看。
“真是掉了。”翻完了,他万分心痛的摊着手,“你刚才发现背包的拉链拉好的吗?”
“对了,我刚才发现拉链拉开了一半!一定是小偷偷了。”
吴晓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刚才买票时,无意中回头看你,看到一个人一直跟着你,好象在拉你的拉链,我想喊你,可离得太远了。等我出来时,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什么样一个人?”
“个子不高,一米六的样子,二十多岁,像一个地痞。走,我们去找找那个人!”
素素本来想答应去找,但她又担心万一对方是地头蛇,惹到反而麻烦。于是,她说算了吧,折财免灾。
“怎么能算了呢?我非把那小子剥了皮不可!你在这等我,我去找!”说着,吴晓兴拔腿就走,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
他这举动,让素素心里多少感到有些温暖。他还是真正在乎我的,她想。她跑过去,拉住他:“算了,惹起事情了我们吃亏,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不行!不能便宜他了!”吴晓兴非常愤怒地说,额头青筋都鼓起来了。
“你再这样,我可要走了!”素素说。
吴晓兴心中暗自得意,见她给了台阶,哪有不下的道理,马上说:“那好吧!便宜那小子了!不过,你别担心,我身上还有一些钱,够我们用的。”
“我回去时还你。”素素说。
“随你吧。不要你还的话,你心里不高兴。”
素素本来想打电话给郑欣阳,让他给自己打点钱过来。可想到刚刚他冷冰冰的“在开会”三个字,她就不想给他电话。再一想,自己的银行卡也随钱包掉了,怎么打得过来啊。
一路上,素素很郁闷,话都不想说。吴晓兴极其所能地逗她开心,能够照相的地方,都缠着她照相,单独照,还合照。他是想尽可能耗费些时间在路上。
快到山顶时,一阵雨将两个人淋个透湿。因为没带多余的衣服,两个人只好继续走,让体温将衣服烤干。吴晓兴借着给素素取暖的理由,一次又一次将她搂在怀里。因为他并没有更过分的举动,拒绝几次之后,她也就没有再拒绝了。头一天,她就略略有些感冒,经这么一淋,竟有些头晕脑热的。等走到山顶时,她发现自己有点发起烧了,额头滚烫,全身乏力。而这时,天已经暗下来了。
“今天下不去了。只能明天下山了。”吴晓兴说。
“那就住山上吧。”
素素想找一家便宜点的旅馆。他们一家一家问住宿,最后找了一家最便宜的。
“我身上的钱,只够开一个房间了。”吴晓兴故作垂头丧气的样子,“我们还得留点明天回去的车费啊。”
“一个房间?那么怎么行啊?”素素还从来没有和一个男人住在同一个房间里。
“怎么?你怕我吃了你啊!”
“难道不会吗?”
“我是真心喜欢你,我不会那样做的!你这样说,太伤我的自尊心了!”吴晓兴表情极其痛苦。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素素原本心是很软的,听他这么说,只好让步,“就住一个房间吧。”
哇,一下子更了四章,楼主太奔放了
23.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无论受到什么不合理的待遇,都不能丧失工作激情。这是申思说过的话。但是,郑欣阳已经无法保持工作激情了。
因为缺乏宽阔的胸怀,吕老板在对待郑欣阳问题上,颇为矛盾。他害怕郑欣阳走人,郑欣阳走了,管理咨询公司就瘫痪下来了,也再没有人给他写材料给他办内刊给他做宣传策划了,但他又觉得郑欣阳是眼中钉,看着就不痛快。
在抓住郑欣阳兼任众望木业顾问的事实后,吕老板心中窃喜,但事实证明,他却不是真正的赢家。他根本不敢按照文件处罚郑欣阳,但即使不处罚,郑欣阳的工作激情也已经一落千丈。那么,赢家是谁?是明晶吗?也不是。在血腥的职场竞争中,最终是没有任何赢家的。
虽然激情下降了,责任心还是没有下降。郑欣阳一如既往地工作着。他明白,产品有品牌,企业有品牌,个人也是有品牌的。责任心是个人品牌的重要组成部分,如果落下“不负责任”的坏印象,职场发展肯定大受影响。在离开景蓝公司之前,他已经饱尝了“品牌”受损的滋味。
一个星期一的上午,吕老板同时要他写两份材料,一份是关于企业文化建设的,一份是关于企业经济增加值的,因为三天后,他要参加两个论坛,上午一个,下午一个。
“每篇大约一万八千字吧。”吕老板说。
这意味着,郑欣阳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每天至少得写一万多字,而他还有其他工作要做。在这些工作中,有一项是绝对不能推延的,那就是给一家图书发行公司做财务诊断,郑欣阳承诺过在一周时间内出具诊断报告。
材料只有晚上加班写了。郑欣阳把工作规划好,就带着三位下属去了图书发行公司。三位下属中,包括已经被吕老板提拔为咨询部经理的明晶。为了这一提拔,吕老板专门在敬方管理咨询公司成立了一个咨询部,但人员编制却没有增加。
郑欣阳虽然不知道用日记形式记下他和客户吃饭洗脚唱歌等事情的人是谁,但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他的下属。在他愤怒时,曾经想过揪出这个小人来。但冷静后,他放弃了,揪来揪去,未必能够揪出来,反倒伤害无辜者的工作激情。
在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教导他,要以德报怨,而不要以怨报怨。那时,郑欣阳个子特别瘦小,在哪里都是被欺负的对象。有欺负就有反抗啊,但是,因为瘦小,因为势单力薄,反抗总是招来更多的欺负,常常被打得鼻青脸肿。母亲不可能时时保护他,母亲告诉他一个策略:以善良自卫。具体地说,就是对身边每一个人都好,用善良去感化身边的人,成为他们的朋友,他们自然就会帮助你。这个策略还真管用,他因此有了很多小伙伴,包括原来欺负过他的人,都成了他的保护者。这个策略,郑欣阳长大后把它理解为以德报怨。
郑欣阳被小人暗算,敬方公司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了。如果这时,他表现出一种大度的胸怀,自然会受到人们的尊敬,那暗算他的小人,也可能感到惭愧。
从营业执照上看,郑欣阳将要实施财务诊断的图书发行公司只有四百万元的注册资本,但其年度营业额却高达六七个亿,利润超过一亿元。这样的业绩,让郑欣阳感到颇为意外。这样的公司还需要诊断服务,其投资人的管理意识更让郑欣阳感到意外。
在中国,企业家们都牛得很,尤其是企业经营顺利,有钱可赚的企业家,他们常常认为自己根本不需要管理咨询。我经营得好好的,哪里需要咨询呢?我就是专家,我有这么大一个企业哩,你的企业在哪里?你有什么资格来为我提供咨询呢?
这家图书发行公司不满足于现有的业绩,他们想到境外去上市,诊断的目的是想知道自己的规范程度和软硬件条件离上市标准还有多远。
作为一个做了多年作家梦的人,郑欣阳一直认为,天下文章不值钱,做图书生意也是不赚钱的。但看到图书发行公司账上一长串的利润数字时,他纳闷了。六七亿的收入,一亿多的纯利润,这样的盈利水平,已经相当不错了。资本才四百万元,而且是一家成立不到两年时间的新公司。在接触了财务资料后,他渐渐明白过来,教材和教学辅导材料,是这家公司的主要业务,三分之二的利润来自于学生的腰包。非教学类图书,销量要小一些,但毛利更高,平均毛利达到百分之二十五左右。
出版一本自己的图书,是郑欣阳多年的梦想。但作为一名没有名气的作者,要出书,就得自己掏钱。在高中时,便常常有各式各样的图书编委会给他寄信来,说他的作品入选了,请支付若干元钱,以便付印。他没有钱,当然只好放弃。在大学时,他四处寻求出版,但几乎所有的回答都是自费出书,书号费、印刷费得好几万元,而且书印出来,得自己去销售。他拿不出钱,也卖不了那么多的书。出书的梦想始终未能变为现实。大学毕业后的头两年,在国营企业上班,因为工资太低,他只得拼命写文章挣取稿费,但稿费很低,有时一大叠稿费单,加起来也不足一百元钱。离开国营企业后,工作更忙了,业余时间更少了,他的作家梦渐渐熄灭了。
这家图书发行公司书卖得如此好,钱赚得如此多,说明图书还是好卖的。学财务的郑欣阳知道,利润是一个链条,下游、中游和下游,如果某一个环节利润丰厚,其余环节肯定也有钱赚,否则其余环节就无法生存。图书发行赚钱,那么至少说明,图书发行的上游即书稿供应方,也是赚钱的,不然就没有人写书了。
我一定是没有找到出书的方法,郑欣阳一边翻看着财务报表,一边心里想。方法是人生成功的法宝,在很多时候,它比智慧更重要。毕加索一生过着高品质的生活,凡高一生穷困潦倒,就是因为毕加索更懂得推销自己的方法。
“你们书稿是从何而来呢?”郑欣阳问图书发行公司一位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告诉他,一般是向作者约稿,也接受少量主动投稿。
“给稿费吗?”郑欣阳又问。
“给,当然给,不给稿费,谁写啊?”
“都是名家的书稿?”
“哪里啊,名家的书稿很难弄到手,而且风险很高。”
“风险高?”
“名家的书,一开机印刷就是几十万册甚至上百万册,如果卖不出去,稿费还是要给的,那岂不是亏了。”
郑欣阳明白了,一定有人是靠写作为生,而这样的人,不一定是知名作家。他放下财务报表,拿起会计凭证翻看,他知道,最真实的原始资料,都在会计凭证后面。
很偶然,他随手翻开一张会计凭证,就是关于预付稿费的!一万元!他心中吃惊不小,这可不是小数目啊,而且是预付。他翻看会计凭证的后面,是一份合同,是图书发行公司和一位不知名作家签的。这位作家在一个小县城工作,郑欣阳是知道的,几年前,他们常常同在一些地方小报上发表豆腐块诗歌,属于平起平坐的。合同约定,作家给图书发行公司编著一本书,书名叫《圣经的故事》,稿费按字数计算,预计两万元,预付一万元。
这份合同,有几个关键词让郑欣阳感兴趣。一是“编著”,所谓编著就是参考别人的资料来再创作,他给吕老板写材料,就属于编著性质。圣经的故事,当然不可能原创,肯定是编著。二是“预付”,书还没写,就可以拿到钱,在这出书需要自己掏钱的郑欣阳看来,无疑是新鲜事也是激动人心的事。三是“两万元”,编著一本书,可以拿两万元,合同约定《圣经的故事》二十来万字,这不算多,拿郑欣阳写材料的速度来说,写二十万字不会超过十五天时间,我的天啦,十五天挣两万,这可比现在的工资高多啦!
这几个关键词串在一起,就是“编著”——“预付”——“两万元”。而以前,在郑欣阳的头脑中,却是“出书”——“自费”——“自销”。郑欣阳思索着两种过程和结局的差异。他发现这中间有一个观念问题。一直以来,他把写作看得过于神圣,认为只有原创的纯文学,才叫写作,对编著类图书不屑一顾。而且,他认为,作家就应该有作家的架子,如果放弃原创,去搞所谓的编著赚钱,未免有失作家的身份。
当一个人处于需求的较低层次,还在为温饱奔波时,金钱的诱惑力是强大的,尤其是能够合法获取的金钱。观念决定出路,看来我得重新定义一下“写作”了,郑欣阳颇有此兴奋地对自己说。一直认为自己没有出路的他,似乎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人生道路的又一种选择。选择比努力更重要,一生的努力,比不上一次正确的选择。在敬方公司工作这大半年时间里,郑欣阳不仅扩大了知识面,掌握了企业经营方方面面的知识,积累了大量的实战案例,更重要的是,他练出了写文章的速度。如果他要编著图书,应该能挣不少钱的,有了钱,生活可以改善,买房子也就有希望啦。
就在郑欣阳憧憬着自己美好的未来,感觉一本本图书就像飞毯一样载着他飞翔时,他的手机响起来了。
是申思打来的。
申思说,景蓝公司目前出了些状况,老板想约见郑欣阳,看金老板那意思,是想叫郑欣阳回去上班。
24.好马吃不吃回头草
郑欣阳如约来到了景蓝公司,远远地就看见金老板在公司门口等他。下了车,金老板热情地握着他的手,一个劲地叫兄弟。想起当初离开时的情景,郑欣阳颇为感慨,这商人的脸变得也太快了。
景蓝公司因为大量而集中地举债,现在需要集中还债了,资金却跟不上了。这些债务中,大部分是欠银行的,另外一部分是欠供应商的,总共有4亿多元,而景蓝公司的总资产却不足4亿,这意味着公司已经资不抵债了,已经处在破产的边缘。前几年,有人给金老板说,只要和银行行长搞好关系,贷多少款都没问题。如今国有银行改制,银行也走向市场,加之以前关系好的行长们调职的调职,退休的退休,新上台的不买他的账了。
金老板前前后后找了好几位专家,都未能解决问题。他想到了郑欣阳。一方面因为郑欣阳在乔都管理咨询界小有名气,另一方面,郑欣阳在离开之前,曾经写过一篇近万字的文章《企业资金风险控制》,发表在《景蓝风采》上面,那文章其实是写给金老板看的。当时,郑欣阳虽然没有涉及财务工作,但他大致已经看出了公司存的的巨大资金风险。可惜的是,金老板重视这篇文章,已经是郑欣阳离开大半年之后的事了,在一次开会时,申思把那一期《景蓝风采》拿出来让他看。
这次见面,金老板也把那一期《景蓝风采》拿出来了,说读了郑欣阳的文章,深受启发,并且意识到,郑欣阳原来是自己的好兄弟。他还说,现在公司财务管理方面有一些困难,希望郑兄弟回来解决。
“你回来,就做我们公司的财务总监,”金老板说。
财务总监属于企业高层管理者,是一个诱人的职位,如果能够做上这个职位,对郑欣阳的职业发展来说,就可以增加一段重要的阅历。景蓝公司属于中型制造企业,其高层管理者的含金量,要远远胜过敬方管理咨询公司总经理助理职位。郑欣阳没有立即答应他,只说考虑一下。想到自己目前在敬方公司的处境,郑欣阳觉得回来也不是一件坏事。
“我叫陈总过来,我们商量一下。”金老板说。
他说的是陈爱金。郑欣阳一听要叫陈爱金过来,心里就觉得不舒服,也动摇了刚刚萌芽出来的回来的念头。财务总监职位,比起总经理来,差不多低两个级别,郑欣阳若回来,还是受制于陈爱金。
陈爱金来了,他不同意郑欣阳一开始就做财务总监,他说人才得有一个熟悉工作的过程,建议从财务经理做起,财务总监可以暂时空缺着。郑欣阳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要他做财务总监的工作,但待遇只按财务经理给。回来的念头进一步动摇了。
金老板觉得陈爱金说得有道理,便说具体的事情,让陈总安排。让他安排?让一个死对头来安排我?郑欣阳口中说一切按陈总安排的去做,心里却已经打定主意不回来了。
从金老板办公室出来,郑欣阳按事前的约定,去了申思办公室。
“好马也是可以吃回头草的,回来不是不可以,但要讲究策略。”申思说。
“什么策略?”
“就目前公司的状况,只是资金困难,经营业绩还是不错,你完全有能力解决目前的困难。但陈爱金在这里一手遮天,老板又对他言听计从,你回来没有好日子过。因此,我建议你对老板说,你现在手中的项目丢不开,没有办法天天来上班,只能以管理顾问的身份工作,这样一来,你就可以直接对金老板负责,而不必事事请示陈爱金了。”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还有,你走之前,他们把你名声搞臭了,你这次回来,可以在业界挽回自己的名声。聪明人都会这样想:郑欣阳又回景蓝了,说明老板还是信任他的,他没有问题。所以啊,你回来最大的收获在于挽救名声。既然是这个收获,就要把这个收获最大化,你提个小小的要求,让他们在《景蓝风采》上刊一篇文章,欢迎你回来。”
“提这个要求?是不是搞得太隆重了一点?”
“当初他们让你走时,搞得不隆重吗?”
郑欣阳想想,的确有道理。他当下决定,如果金老板答应他以管理顾问身份回来,并且待遇过得去的话,他就回来。
和申思告别后,郑欣阳给金老板打电话,先是说了自己担任管理顾问的事,后是说自己当时离开时,很多人都认为自己不忠诚,这次回来,希望大家打消那种成见。同时,他建议在《景蓝风采》上刊一篇文章,以正视听。金老板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待遇还是按照财务总监待遇给,每月不低于七千元。这并不表明金老板已经认为他没有问题了,而是他太需要郑欣阳的帮助了。在这个社会上,商人从来只看得见利益,只要有利益,过去的一切恩怨都可以一笔勾销,倘若没有利益,亲爹亲妈也不认。这种作风,很难说是优点还是缺点。
陈爱金本来想阻止郑欣阳回来,但他看到金老板已经决定了,便不好再坚持。既然未来又要共事,而且郑欣阳可能担任财务负责人,这个时候,和郑欣阳搞好关系才是明智的,因为不管你是总经理还是别的什么官,钱都得从财务负责人手里过。因此,当他得知要在《景蓝风采》上刊发欢迎文章时,他主动给郑欣阳打电话,小弟小弟肉麻地叫个不停,并说欢迎文章由他亲自撰写,直听得郑欣阳心中笑个不停。
于飞燕已经是总经理助理兼文化宣传部经理了,但她听到郑欣阳回来,还是颇为紧张的。经陈爱金解释,她明白了,郑欣阳还是在陈爱金的控制之下。
做了众望木业集团的财务顾问,如今又打算担任景蓝公司的管理顾问,这显然严重不符合敬方公司的文件要求。郑欣阳是必须从敬方公司离职了。他推算了一下,《景蓝风采》出刊还有20多天时间,他得在《景蓝风采》出刊之前离职,因为这个内刊,吕老板每期也会收到一份,到时那边已经热烈欢迎了,这边还没离职,吕老板脸上如何挂得住?
郑欣阳觉得自己的路已经在越走越宽了,没有必要死死地吊在吕老板这一棵树上。
说到吕老板,吕老板的电话就来了。
“郑助理,你给我准备的材料,太失水准了!”吕老板生气地说。
这一天,吕老板去参加一个企业经济增加值的论坛,照例带着郑欣阳写的材料上台去读。
“怎么了,吕总?”
“这份材料太小儿科了,连基本概念都要去解释。”
“不是材料太小儿科了,而是很多人连小儿科的概念都不知道,所以需要解释一下。”
郑欣阳说的是实话,国内知道经济增加值概念的人其实很少。但吕老板却认为郑欣阳在讽刺他无知。他非常生气地要求郑欣阳给他重新写一篇。
“论坛今天就结束了,再写一篇有必要吗?”郑欣阳问。
“当然有必要,重新写一篇高水准的,我过几天寄给今天所有参加论坛的专家和企业家,让他们重新认识我的水平!”
我的水平?吕老板还真以为都是他的水平了。
啊,已经全部完成了呀?好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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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骑着马找马才安全
工资比现在高,而且是直接对老板负责,这样的工作当然是好工作。汪芹得知郑欣阳的新打算后,极力支持。但她又觉得不太踏实。
“景蓝公司那边说定了吗?别这边辞职了,那边又黄了。”她说。
“应该没问题的。”
“能不能让金老板先和你签个劳动合同,你再从这边辞职?”
郑欣阳觉得不好,这样做明摆着是不信任金老板。
郑欣阳提交辞职申请时,吕老板没有马上批。他虽然非常不满意郑欣阳,但他也清楚,离了郑欣阳,很多工作就无法开展了。郑欣阳走出办公室之后,吕老板把明晶叫了进来。
“郑欣阳要辞职了。”吕老板直截了当地对明晶说。
明晶心中大喜,但他极力控制自己,不表露出来:“人各有志,可以理解。”
“是可以理解,但他的工作谁来做?”
明晶早有准备。他知道,把一个人挑下马,自己坐上那个位置,就得知道那个位置该做什么事情,怎么去做。在这之前,他已将郑欣阳所有的工作文本及模板搞到手了,他觉得写咨询报告嘛,那就些格式和套路,没什么难度。至于给老板写材料,那不过是剪刀加浆糊,两个字:拼凑。
“老板,郑助理做的工作的确不简单,”明晶说,他当然不能说简单,因为他将来就要接手做了,说简单,岂不是他也不值钱了,“但是,这些工作,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是吗?”吕老板怀疑地看着明晶。
“这写管理咨询报告和写论文是一个道理,老板,我可是写论文的高手啦,我不仅自己写,还常常帮大学的教授们写,有不少教授是靠我的论文才评上教授的啦!”
为了打消吕老板的疑虑,明晶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论文。那是他从网络上下载的,企业文化、绩效考核、企业战略、营销策划、质量控制……应有尽有,每一份都打印得工工整整,标题下面署着明晶的大名。
看着这些论文,吕老板心中窃喜:好你个郑换阳,离了你,敬方集团照常运转!窃喜之余,他又有些心痛:这些事情,明晶就能够胜任,说明这些工作是不值钱的,郑欣阳月薪五千元,显然是给得太高了!
为了坚定吕老板的信心,明晶又拿出一叠材料,是他几年前发表在各类报纸和刊物上的文章,当然,都是复印件。吕老板一边翻看一边称赞,仿佛明晶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才。
“近几年工作太忙,没有投稿了。”他说。之所以把文章都“发表”在几年前,是出于安全考虑,因为几年前的报刊总是难以查找核对的。
既然明晶这么优秀,郑欣阳就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多留一天多付一天的工资。吕老板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显得很友好。然后,他来到郑欣阳的办公桌前,非常客气地说:“郑助理,请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看到吕老板久违的客套,郑欣阳以为自己辞职受阻了。但他跟着吕老板身后走进办公室,吕老板却爽快地说:“欣阳,你我兄弟一场,我实在舍不得你离开,但我还是支持你的选择。”
郑欣阳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
这边工作辞掉了,景蓝那边就可以去上班了。申思建议郑欣阳等等再去,让金老板催他时再去。郑欣阳没有接受申思的建议,他闲不下来,再说金老板已经把职位待遇都说好了,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郑欣阳这一次来到景蓝公司时,景蓝公司门外围着一大堆人,都是来讨债的。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景蓝公司资金困难,都一齐跑来了。这是非常可怕的情形,其严重程度不亚于一家银行面临挤兑——即存钱的人在同一时间里,都跑来取钱,银行肯定拿不出。红顶商人胡雪岩就是因为钱庄遭遇挤兑而垮台的。
郑欣阳在金老板眼中无疑是救星,金老板自然是十分高兴,当天就和郑欣阳商量起工作来,却不提办入职手续的事——郑欣阳自己都没有弄明白,管理顾问需不需要办个什么手续,或者签个协议什么的,他做众望木业集团的财务顾问,就没有办任何手续没有签任何协议。
郑欣阳加班加点,不出三天时间,就找到了景蓝公司资金管理上面的问题和解决办法。问题是大量而且集中地举债,举债获取的资金投入到基础建设上面,没有产生效益,现在需要大量集中偿债,资金链随时可能断裂。该公司所有有形资产,包括固定资产、流动资产和土地,都已经抵押了,想再用这些资产抵押贷款,已经不可能。申请银行延期贷款的方法,也早就尝试过了,银行方面压力很大,根本就不批准。其他融资途径,比如寻找风险投资、寻求上市融资金等措施,不是不可行,但需要较长的周期,远水解不了近渴。郑欣阳给金老板提出的第一个方案是出售部分股份。景蓝公司目前盈利能力较好,市场处于稳定增长期,出售股份是比较容易的,出售百分之四十五左右的股份,就可以解决目前的资金问题。但是金老板却不同意这个方案。
“现在这个公司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新股东加入后,我就无法一个人说了算了。”金老板说。
郑欣阳提出的第二个方案是债转股,即将景蓝公司现在欠的债务,转变为资本,原来的债权人身份变为景蓝公司的股东。这个方案同样是有新股东加入,而且金老板将成为小股东。不用说,这个方案也被金老板否决了。
经过思索,郑欣阳发现景蓝公司还有一项资产可以抵押,那就是景蓝公司的无形资产——品牌。他代表景蓝公司向一家银行提出这个建议,银行在调查了景蓝公司的经营情况后,表示同意。接下来,银行请了一家品牌评估公司,评估出景蓝公司的品牌价值高达二十五亿元,银行愿意以此品牌作抵押,贷款五亿元给景蓝公司。不过,银行为了安全起见,又加了一道“保险”——贷款协议约定:如果不能偿还到期债务,不仅品牌归属银行,银行还将拥有景蓝公司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金老板知道后,高兴得手舞蹈,因为他用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品牌抵押,可以贷款五亿元回来,偿还四亿元债务后,还有一亿元的剩余资金,而且,四亿元资金中,供应商的根本就不用马上偿还。至于那个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附加条件,那是未来的事情,根本不用担心,因为五亿元是肯定还得上的。
申思见郑欣阳的工作开展很顺利,却替他着急,金老板和陈爱金的为人,他是非常清楚的。在申思的运作下,《景蓝风采》刊发了一篇由陈爱金和申思共同撰写的欢迎辞,欢迎郑欣阳担任景蓝公司的管理顾问,同时,景蓝公司内外拉起了数十条横幅,上面写着欢迎郑欣阳的话语。
金老板认为这样大张旗鼓迎接郑欣阳很值得,因为郑欣阳解救了他解救了景蓝公司。
但陈爱金却不这么认为。
“老板,小郑不过是动动嘴巴皮而已,没必要把他视为座上宾。”陈爱金说。
“但他的确想出了解决资金困难的办法啊。”金老板说。
“他这办法,太普通了,我早就想到了,而且,很多书上也说到这个办法,只是我这段时间太忙了,没有来得及把这个方法告诉你。”陈爱金说着,翻开一本叫作《融资方法大观》的书,上面就有用品牌抵押贷款的案例。
金老板看了,也觉得郑欣阳的方法太普通了,不值得把郑欣阳捧那么高。
在景蓝公司和银行签署贷款协议那天,申思忽然想起郑欣阳还没有办理任何入职手续。他问郑欣阳:“你和老板怎么谈的,是不是该办个入职手续什么的?”
郑欣阳说金老板已经明确他的身份是管理顾问。
“做顾问的话,涉及顾问的权利和责任,应该签个协议吧,签了吗?”
“没有。一定要签吗?”
“当然。你没有办入职手续,又没有签协议,到时他们不给你钱怎么办?”
郑欣阳想了想,觉得是个问题,自己什么凭据都没有,怎么来保证自己的权益呢。他当即就去问金老板,自己的待遇是否通过某种形式明确下来。
“具体怎么办理,我已经交待给陈总了,你让陈总给你办吧。”金老板说。
听到让找陈爱金,郑欣阳心中格登了一下,他意识到有变数了。果然,陈爱金对他说公司没有太多的事情需要郑欣阳这样的专家级人才做,双方以项目合作,有事就请郑欣阳来,待遇按每次工作的贡献支付。
郑欣阳颇为生气,按原来双方的意见,应该是长期的管理顾问,待遇是按月发放的,现在可好,搞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临时工”了。他找到金老板,金老板说的和陈爱金一模一样,还特别说郑欣阳现在是知名专家了,长期聘用的话公司压力太大。
“你这次帮我们提出了解决资金问题的建议,这次工作我们比较满意,报酬嘛你也不必去财务拿了,我这里给你五千元。”金老板说着,拿出一叠钞票放在郑欣阳面前。
五千元!打发叫花子啊?在管理咨询行业呆了一段时间的郑欣阳非常清楚,他出那个方案,按照行业收费行情,至少应该在十万元以上。郑欣阳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愤怒,看都没看那叠钱,就转身离开了。
晚上,汪芹狠狠地把郑欣阳数落了一番,说他不懂得保护自己,景蓝公司的工作还没落实就把敬方公司的工作辞了,还没有和景蓝公司签协议就急急忙忙去做事情,活该吃亏。
第二天,申思帮郑欣阳把那五千元领回来了。
“五千元虽然少,但总还是钱啊!我们可以和任何东西过去,却不能跟钱过不去!”申思说,“这一次,你在钱上吃亏了,但你也收获啊!公司大张旗鼓欢迎你归来,你已挽回了名声!更提升了知名度!而金老板,他们眼前是赚了,而且拿回了五个亿,但他们早晚要吃大亏的。”
“吃大亏?”
“你和银行谈的合作条件,不是附加了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担保吗?这是一个致命的担保。我可以肯定,金老板和陈爱金,以及现有的财务人员,离了你的帮助,他们拿回五十个亿也不顶用,他们早晚会败个精光,到那时,还不起来,公司的大股东就要改名换姓了!”
申思说的,在后来真的应验了,不过,这是后话。我们还是继续关心郑欣阳吧?景蓝公司的工作被迫画上句号了,他面临着寻找新工作的问题。
26.把有限的才华发挥到极致
曾雨曾经打定主意,如果郑欣阳不主动联系她,她就永远也不联系他了。但当听原来的同事说郑欣阳又回了景蓝公司时,她还是忍不住拨通了他的电话。因为她无法相信他会回去,陈爱金和金老板的嘴脸他难道还没有看清楚吗?
“我算是回去了,也算是没有回去。”郑欣阳说。
“什么意思?”
郑欣阳不好说自己被陈爱金和金老板耍了,只说自己是景蓝公司的顾问,有事就顾,无事不问。
曾雨听明白了:“这样好,免得处处受制于陈老头。”
“恩。”郑欣阳心想自己几乎不再可能跨进景蓝公司的大门,即使有事,即使金老板用八抬大轿来请,他也不去了。
“你现在在哪里?”他问曾雨,她离开后,就一直没有消息。
你终于想起问我了。她心里的气还没消啦。
“我能去哪里?我现在失业在家。”
郑欣阳想问她是在昆明市的老家,还是在乔都市租住的地方。但他没有问,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关心她,她不值得他关心。
“休息一阵也好。”他说。
“你还在误会我?”曾雨说。
“误会你什么?”郑欣阳反问,其实他知道她指的是她和金老板发生在中秋节的事。
曾雨一时语塞,总不能把中秋节那天的遭遇拿出来说吧,即使说了,他也不会相信。她感觉得出郑欣阳的冰冷,她真后悔打电话给她。她说了句“没什么,那再见吧”就把电话挂了。她想起在景蓝公司的一幕幕情景来,想起牛角尖们在一起玩耍的情景来,那时,郑欣阳多么热情啊,处处像一个大哥哥一样照顾着她。记得有一天下了小雨,他们吃了午饭,到公司对面的度假村去散步,为了她不被滑倒,他坚持要走最前面,去把每一处路面都尝试了确认不滑了才让她经过。
郑欣阳当然不知道,曾雨放下电话,就放声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想起素素说的话。素素说,郑欣阳是一个可以对身边每一个女人好的男人,但是,谁也别想在他身上捞到什么实惠,除非是她的老婆。她指的实惠是什么呢?素素没有说。
离开敬方公司后,曾雨没去上班,也没有外出,天天呆在乔都租住的屋子里,看电视,看书,有时几天都不出门,因为她相信郑欣阳会来找她,她怕自己刚出门他就来了。但是,差不多一个多月过去了,他不仅没来找她,连个电话都不肯打一个。来找她的人当然不是没有,金老板还是持之以恒地送花,有时也亲自到楼下来,请她去看电影。吕老板也常常打来电话,表示要当面向她道歉。这两个人,她一概不见。
今天这个电话,让她觉得再没有等他的必要了。她决定去重庆,素素对她说,重庆这几年发展非常不错,工作好找。
再不工作,就连饭都吃不起了。在大学时,在班上她是班花,在学校她是校花,同学们都认为,即使她再没本事,也可以凭着动人的外貌谋个好前途,甚至,还可以凭着长相傍个有钱人过日子,断然不可能落到吃不起饭的地步。可如今,她却真要吃不起饭了。
郑欣阳表情冷淡,是因为他的确在误会曾雨,他认为她已经和吕老板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她之所以不辞而别,是因丑事被他撞着了,她自觉无脸见人。另一方面,他的心情也很失落,在景蓝融资项目上,他是名利都没捞着。他事前没有意识到,用品牌融资五个亿,这在全中国,都属于经典案例,但金融界和媒体意识到了,他们采访了陈爱金和金老板,这两个家伙竟然说这个案例是陈爱金一手策划的,提都没有提一下郑欣阳。这个案例先是乔都一家报纸和电台报道了,然后是全国数十家媒体转载,多家高校收入案例库,一时间陈爱金声名大振,被称作实战派金融专家。
申思建议郑欣阳约见记者,说明这个案例究竟是谁策划的。但郑欣阳放弃了,他说现在没有人相信是他策划的,即使有媒体相信了,双方你争我夺,只会把陈爱金炒得更火热。申思知道郑欣阳是一个低调的人,在很多时候都与世无争,也就没有再坚持。
当问起下一步的工作打算时,郑欣阳说自己还没有目标,最近遇到这些事情心里很烦躁,也不想急着去找工作。“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乌鸦一般黑”,这是素素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他觉得天下老板都差不多,他不想给人打工了。
“那你休整一段时间吧,我有好几个朋友最近在学驾驶,要不你也去学吧。”申思说。
“学驾驶?我没钱买车,学那干吗?”
申思忍不住笑起来:“你太小看自己了,你将来一定买得起车的!在我眼中,你是前途无量的!”
是吗?我怎么看不到我的前途呢?郑欣阳苦笑了一下,不过,他还是决定去学驾驶。将来实在找不到工作,至少还可以给人家当司机嘛!
第二天,郑欣阳就在驾校去报了名。因为他没有工作,可以天天跟着傅出车,几天时间就学会了。师傅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整体素质不高,但看问题却非常独到。他问郑欣阳在做什么工作,郑欣阳说目前什么也没做。他又问郑欣阳能做什么工作?郑欣阳想了想,觉得自己知识面很宽,在做管理咨询过程中,又接触过上千家企业,对各行各业都颇为了解,就说自己能做很多事,但不知道最适合做什么。
“那一定有很多事都是你想做的吧?”
郑欣阳点了点头。
“如果你想做很多事,你就一件事也做不好。”
郑欣阳觉得有意思,请他继续说下去。
“我是一个开车的,粗人一个,大道理不懂,但明白一个很重要的道理,每一个人,要想达到自己能够达到的高度,必须去做自己最适合最擅长的事情,才华少不怕,只要把有限的才华发挥到极致,就差不到哪里去。”
这的确是一个有价值的道理,那天告别师傅后,郑欣阳一直在思考这个道理。他认真分析的自己的状况,他发现自己的确有不少才华,但最突出的才华,还是写作。那天在图书发行公司看到编著一本《圣经的故事》可以挣两万元,其中一万元还是预付时,他兴奋过好一阵子,但事后却再也没有认真思考过,因为景蓝公司融资的事情分散了他的精力。
在中国,爱好文学的人不计其数,如果我执著于纯文学的话,很难有出头之日。在中国,学财会专业的人也不计其数,如果我仅仅在财会方面发展的话,也难以脱颖而出。但同时具有较深厚文学功底,又有较丰富财经知识和管理实践的人,应该不多!想到师傅那句“把有限的才华发挥到极致”时,他豁然开朗:我为什么不把文学功底和财经知识结合起来,写一些别具一格的图书呢?
说干就干,郑欣阳开始泡书店,看榜单以及翻看版权页上的版次和印次,判断哪些书好卖,揣摩各类书怎么搭建框架和行文,对比同类书的异同和各自特点。一个星期下来,他基本上对市面上的各类图书都有了一定的认识。他重点关注了财经图书,他发现,轻松读物很畅销,说明这类图书的读者追求“浅显”的倾向,另外,管理实用型图书也好卖,比如各类企业管理手册就很畅销,这说明职业经理们读书带有很大的功利性,不是因为喜欢读书,而是因为工作中要用到书中的内容,就像小学生需要字典一个道理。
他自己要写的书,也渐渐在脑中清晰开来。他先是构想了一本叫《蚂蚁为王——弱势企业和弱势群体生存之道》的书,每一章前面写蚂蚁战胜大象、巨莽,以及克服森林被破坏、土地沙漠化等灾难的故事,这符合读者追求“浅显”的意图,每一章的后面部分,就分别写弱势企业和弱势群体的生存策略,为财经读者提供实际的帮助。这本书的卖点在于在“弱势”二字,因为处于弱势的总是大多数,而且弱者总希望别人指点他如何成为强者。另外构想的是一套书,他发现很多人都想做金领,应该写一套“金领速成手册”,这套书计划分四册,名字很扯眼球:《十天内成为财务总监》、《十天内成为销售总监》、《十天内成为人力资源总监》、《十天内成为生产总监》。十天啊!这够吸引人了。
毕竟从来没有出版过图书,郑欣阳心里底气不足,害怕写出来了没人愿意出版,岂不是白费功夫。他期望有人能够先和他签订合同,只要签了合同,即使不预付稿酬,也还是比较保险的。
他在景蓝公司做企业文化宣传所积累的经验,在这时又派上了用场。他为自己的书分别写了一份很有煽动性的介绍材料,说这些书将如何如何畅销,同时把每本书的目录编好附上。材料写好了,他找来一些同类图书,翻开版权页,找到上面的编辑姓名邮箱之后,他大量发送邮件。究竟发了多少邮件,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了,至少应该上百封。
不几天,有编辑打来电话了,希望看看样稿,如果样稿可以的话,就可以签合同。这意味着合同签了再写稿,当然较为安全。这是良好的开端,郑欣阳不禁有些兴奋,连夜写作,每本书写了一章样稿。样稿发送出去后,最后有一家出版社寄来了空白合同,五本书同时签了!报酬支付方式是版税制,百分之八的版税率,即出版社每印刷一本,郑欣阳就按定价的百分之八提取版税,比如一本书定价三十元,印一万册,郑欣阳可以拿到二万四千元稿酬,扣除个人所得税后,也应该在两万元以上。郑欣阳初略估计了一下,五本书应该能够挣到七至十万,这可比他一年的工资高多了。
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汪芹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高兴,她特别做了几个好菜,平时不喜欢喝酒的郑欣阳特地买了几瓶啤酒。汪芹一边喝酒,一边给郑欣阳做数学题:“你一个月写两本,一年写二十四本,十年写二百四十本,写三十年就是七百二十本,一本书两万元收入,哇,老公,是一千四百四十万元啊!我们好有钱哦!堆起来,该是好大的一堆啊!”
写书又不是用机器生产,能够这么快啊?看着汪芹手舞足蹈的样子,像个傻姑娘,郑欣阳觉得挺可爱,平日里对她的不快一扫而光。
“你心算能力不错嘛!”郑欣阳说。
“我妈开茶馆,我从小就给她算账,练的。”她说,“对了,告诉你一个秘密哦,你以后不要到街边小茶馆去喝茶了,那些小茶馆把泡过的茶叶晒干,又拿出来泡给客人喝。”
两人正说着,众望木业集团的孙老板打来了电话,约郑欣阳出去喝茶。
孙老板已经知道郑欣阳离开敬方公司了,也知道郑欣阳没有真正回景蓝公司。他希望郑欣阳去众望木业上班,给他月薪一万元,年底还将考虑部分奖金。
月薪一万元,对郑欣阳来说是又一个台阶,他还从来没有拿过这么高的工资,心中自然十分高兴。郑欣阳出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的农村,七十年代末中国开始搞农村土地承包,农村一下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八十年代,农村最让人羡慕的是“万元户”,也就是一年收入达到万元的家庭。这样的家庭,通常是养殖或种植专业户,在他们村里就出了一个,那个人神气得不得了,走路从来是把头向上仰着的,好象随时都在看着天上的太阳。那时,郑欣阳曾无数次想象过一万元该是多少大一堆钱。那时,人民币最大的面值是十元,一万元还真是一大堆。如今,自己就有机会每月当一回万元户啦!但他想到自己已经和出版社签了合同了,如果去众望木业上班,就没有时间全力以赴写书了,合同就无法履行了。他很为难,没有立即答应孙老板,只说考虑一下。
告别孙老板后,郑欣阳回去和汪芹商量这事。汪芹自然也很高兴,她倾向于郑欣阳去上班。去上班,马上就可以每月领取一万元,稳定而且有保障;写书呢,周期太长。出版社一般是在收到稿件后,半年内出版,出版后半年内付版税,一本书从脱稿到收到钱,差不多要一年时间,虽然努力写一年的收入可能比上班的薪水高。
“这事先放一放,没准你没动静,孙老板还会给你加工资啦!”汪芹说。
听她这么说,郑欣阳想起申思说过的一句话,他说老板都是商人,人才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件商品,当老板需要你时,你不要轻易答应他们,这样才得体现你的价值。但郑欣阳觉得以汪芹所说的方式去增加更高的薪水不够光明磊落,应该立即给孙老板明确的答复。
27.守门老头都可以欺负你
这个时候,郑欣阳和汪芹没有租住市郊农民的屋子了,他们住到了乔都市一环路上,算是实现了从农村向城市腹地的挺进。小时候,父母常常对他说:“你要努力学习,以后考上大学了,可以去城里面住高楼大厦。”搬进城市腹地,对他来说多少有点兴奋,每天一下楼,就可以看到车水马龙,如果有时间还可以逛超市和商场。
但他们租的房子很差,不足四十平米的房子却客厅、阳台、厨房、卫生间、卧室一应俱全,可见每一间小到什么程度。卧室小得放不下一张床,他们就没有买床,只买一张床垫放在地上睡。房子是旧房子,多处水管渗水,加之采光非常差,大白天不开灯就如黑夜。这自然成了小强们的乐园,有一天晚上,几只小强雄纠纠气昂昂爬上床垫,载歌载舞还觉得不过瘾,最后爬到了郑欣阳的脸上,只差没有钻进鼻孔和耳朵了。
他们渴望改善居住环境,也梦想着自己能够购买一套房子。但以当时乔都的房价,他们连首付款也付不起。郑欣阳离开景蓝公司之前,他们存折上的钱,总数从来没有超过一万元;在离开敬方公司之前,这个数字达到了三万元,但这点钱连买个放马桶那么大的房子也不够,再说了,哪个开发商愿意把房子化整为零卖。
郑欣阳回想自己几年来在乔都的打工历程,景蓝公司虽然留下诸多痛苦的记忆,但那里还是算自己职业生涯的一个转折,在那里,他实现了从普通职员向中层管理者的突破,实现了月薪八百元向一千多元的迈进,并且在企业形象策划和宣传界拥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在职业场上,做没做管理者,这是一个分水岭,因为下一家单位聘用你之前,肯定会问你有没有管理经验。有和没有大不一样,至于做管理者做到什么程度,倒是其次。
第二个转折点当然在敬方公司。这个公司呆的时间不长,但他取得的突破却有多项:首先是因为给吕老板写各种会议和论坛材料,让他从一个只有会计专业知识的人,成长为掌握了企业管理各方面知识的复合性人才;其次,他做上了总经理助理,虽然是小公司的助理,但从层级上说总还是高层管理者;第三,在管理咨询界拥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并且有企业主动请做顾问了;第四,当然是薪水上的突破,月薪达到五千元,当时在内地城市算是高工资了。
第三个转折点在哪里呢?
他现在面临的是十字路口,这里是不是转折点他看不清楚。他觉得自己应该写书,发挥自己的长处。他给孙老板去了电话,说现自己有事情要做,脱不开身,不能到众望木业工期作。孙老板很失望,但还是对他说,如果想好了,随时可以去众望木业的。
考虑到写书收获期太长,得一年左右才能拿到钱,郑欣阳打算成立一家公司,在写书的同时做别什么。做什么呢?他懂企业文化宣传,懂管理咨询,他决定成立一家管理咨询公司。
成立公司比他想像的难得多。资本金不够,最少得十万元,当时新的公司法还没有出台,资本金还不能“按揭”,需要一次性到位。人被逼无奈,就免不了干点不合法的事情,郑欣阳知道公司资本金,除了货币资金,也可以用非货币资金。郑欣阳打算找张发票,虚开一些电脑、复印机等办公设备来充数。但正规渠道的发票非常难找,最后,他在火车站倒卖假发票的地方,买了一张看起来可以乱真的假发票。
交给会计师事务出具验资报告之后,资本金问题解决了。这家会计师事务所似乎是专门出具虚假验资的,他们看都没有看郑欣阳的材料,更不让郑欣阳上他们事务所去,而是让他在一个茶馆等着,他们去出具报告。时间只用了十多分钟,他们报告就出好了。
工商局在核定经营范围时,又遇到了难题,很多经营范围都需要相关部门审批,并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在会计师事务所的指点下,郑欣阳写了一个含含糊糊的经营范围:“商务服务与软件开发”。
经营范围这一关过了,还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手续:计划生育证。这开公司,还管着计划生育,如果中国人人都去开公司,肯定就不会有超生了吧?郑欣阳为此还奔波上百公里,回到大学刚毕业时工作的单位开了一个证明回来,汪芹也是股东,她也回去开了一个证明来。
办完各类证件,在一条不起眼的街上一座不起眼的小写字楼租了一间二十平方米的房间,买了一张桌子两台电脑,像模像样在门口挂块牌子,公司就算开业了。开业却开不了张,郑欣阳发现经营公司比成立公难困难千百倍,经过多日奔波,一笔生意也没有做成。他根本就不知道如何与人谈生意,尤其在报价方面缺乏技巧,要么是报高了人家觉得太离谱,要么是报低了人家以为他根本不懂不敢与他合作。
拉不到生意,那就写书吧。
郑欣阳搭框架,写稿,汪芹帮着校对。汪芹是一个很细心的人,虽然文字功底并不好,但做得非常认真。为了让图书更为生动,体现轻松阅读的特点,他们要在书中加很多插图和图表。两个人都不会画画,怎么办?请人画是断然不行的,那得增加成本。郑欣阳想到用电脑拼接的办法。他们买来一套矢量图集,里面有很多电子版的素材,将一台电脑和一个坐着的人拼在一起,就是人用电脑办公的插图了,将一只苹果拼在一棵树的枝上,就是苹果树了。这种拼接虽然痕迹很重,好歹还是能够较为准确地传达意思。
他们写得很辛苦,早上八点开工,晚上十二点收工。一日三餐就吃盒饭。当然,没有周末。汪芹认定这是一项大事业,没有丝毫的怨言,再苦再累也不扛着。这让郑欣阳很感动,夫妻俩的感情在这种辛苦的工作中,得到了巩固。
虽然是一座不起眼的只有八九层高的写字楼,却挤了不少公司。在这些公司中,郑欣阳的咨询公司是最小的,也是最差的——一笔生意也没有。别人是每天开着汽车来来去去,而他和汪芹每天是骑着破自行车来来去去。
写字楼的门卫是一个老头子,牛皮哄哄的,大约有什么后台。他把在这里租房子的公司分成三六九等,把公司老板们也分成三六九等,给予不同的礼遇。门庭冷落,晚上加班到十二点,骑自行车上下班,这几个因素综合起来,老头子就知道郑欣阳和汪芹连九等都算不上了,见到他们,表情就很不屑。郑欣阳有时会收发一些信件,门卫根本就懒得送上楼。不送也罢,郑欣阳自己去查询,可问老头,通常问三句也听不到一句回应。
最气愤的是,老头子晚上成心和郑欣阳过不去。整个楼晚上基本上只有郑欣阳的屋子开着灯。每当他看见郑欣阳关灯时,知道郑欣阳和汪芹要下楼了,他就把电梯关了。电梯关了走楼梯,倒也没什么。但是,这个楼有点独特,电梯边根本就没有楼梯。
第一天晚上遇到被关电梯,郑欣阳和汪芹下不了楼,他们在楼上恭敬地叫“老大爷,请开一下电梯。”
“下班了,你走楼梯下来!”老头子说,还咕咙一句“生意做得个球样,还天天加班!”
郑欣阳和汪芹到处寻找楼梯,好不容易在裙楼找到了,下到五层,却又是锁上的,又找,在连通的另一座楼上找了,再下去,下到三层,却堆满杂物,两个人如同翻山越岭下到二层,却又锁上了,再找,又在裙楼找到了,下到裙楼一层。裙楼一层门口是一家火锅店的操作间,又湿又滑还臭不可闻。
第二天,郑欣阳给门卫老头提意见,建议他们把楼道清理一下。
“清理?没必要清理!如果你觉得不方便,你完全可以搬走!”
后来,有其他公司的人告诉郑欣阳,这座楼,是某政府机关修的,不用了,拿来出租,没人认真管,老头是机关负责人从乡下找来的,据说和负责人有点远亲关系。
TMD,人不得志,守门的老头子都可以任意欺负你!郑换阳没有办法,但晚上还是要加班的,只是在下班时,得走迷宫翻大山。
读者朋友一定还记得,郑欣阳在景蓝公司上班时,几个人搞了一个“牛角尖协会”。尽管成立公司是悄悄地进行的,牛角尖们还是知道了。会长当了老板,牛角尖们哪有不过凑热闹的?郑欣阳想到公司太寒酸,又没有生意,面子上实在过不去,就只说自己忙于写书,不要他们来打扰。
这期间,曾雨发来一条短信:“你好,我是牛角尖协会的牛牛!”
她不称自己曾雨,而自称牛角尖的代号,表明自己是以牛角尖协会会员的身份来问候你,没有别的意思。
郑欣阳回了一条短信:“你好。”用的是句号,而不是惊叹号。他已经不生她的气,他想通了,人各有志。但他却对她热情不起来了。
“听说你做了老板?”曾雨又发来一条。
“什么老板啊,不值一提。”
“你不要做老板啊,老板都是坏蛋!”
曾雨的确认为老板都是坏蛋,当然,女老板除外。郑欣阳现在做了老板,早晚也会成为坏蛋,像金老板吕老板那样的坏蛋。她是真的不希望郑欣阳做老板。
她的话却勾起了郑欣阳的不快。老板是坏蛋,你为什么却要和老板鬼混?但他没把这话变成短信发过去,这样的话毕竟太具杀伤力了,怕她受不了。他只发了几个字:“我写书,不是老板。”
曾雨其实这阵子和素素在一起。她去了重庆。素素在一个商场帮人卖衣服,因为人长得漂亮,店里生意特别好,老板特别高兴。曾雨去看素素,老板见曾雨长得更漂亮,身材还一级棒,就央她也留下来卖衣服。因为老板是女的——虽然举止有点男性化,曾雨就答应了,女人总不至于对女人色吧。
“你在给谁发短信啊?”素素见曾雨脸上晴转多云,就问她。
“哦……没有,没有发啊。”曾雨慌乱掩饰。
“一定是在给郑哥哥发!”素素说着,把手机抢过来了。
曾雨被揭穿,感到很不好意思。
“看你不好意思的样子!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装清纯啊!”素素挖苦道。
“你当然不清纯了,天天晚上和老公亲热。”曾雨反唇相讥。因为房租太贵,曾雨和素素合租了一套房子,她住一间,素素和吴晓兴住一间。素素和吴晓兴晚上动静太大,甚至吵得曾雨无法入睡。
“他是一个正常男人,晚上不动动我,他咋睡得着呢?”素素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她一边说,一边却拨通了郑欣阳的电话。
“郑哥哥,”素素故意把声音放得极其温柔,她想气气曾雨,“你做老板了啊?我要来你公司上班!”
郑欣阳还在为曾雨的短信而不痛快,又接到素素的电话,心头就颇有些烦躁。
“小鬼别开玩笑,我这么小的办公室容不下你!”郑欣阳一副长辈的口气。
“哈哈,不是办公室小,是你心里太小。”素素说。
郑欣阳不说话。
“是因为郑大嫂在办公室,所以容不下我。郑哥哥,我是一定要到你那里来的,你要准备充分一点啊,我会搞突然袭击的!”
真拿她没办法,好在她也不哆嗦,客套两句就把电话挂了。
这个电话,却打翻了汪芹的醋坛子。虽然郑欣阳在接电话时,表情尽量平静,语气尽量平淡。她还是受不了,因为她听到电话里是一个女人的声间,而且声音听起来很暖昧。她说郑欣阳和别的女人纠缠上了,边说边把书、办公用具扔了一地。郑欣阳有点受不了,但想到她连日里陪自己加班加点,受着从来没有受过的苦,也就忍了,并发誓说不会和别的女人纠缠上。
曾雨看到素素一边打电话,一边扭着屁股,还用舌头舔嘴角,心头不禁骂素素太色情。不过,她又不得不佩服素素,自己有了同居的男人,还能够这样对另一个男人发嗲。素素还有更夸张的举动哩,她不相信如此漂亮的曾雨如此“高龄”了还是处女,有天晚上竟然强行检查。曾雨相信,将来娶了素素的男人,一定受不了她。
素素并不是开玩笑,她真的想去看看郑欣阳。不管郑欣阳做的是大老板还是小老板,但这毕竟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是从打工仔向自主创业的转变,是人生的一个质的飞跃,在这么重要的关头,素素觉得自己理所当然应该去看看,去给他支持和力量。
28.情人如流星,爱情如恒星
写书原来比想像的辛苦多了。
因为不是给吕老板写会议材料,而是要正式出版的图书,是要署上自己姓名的图书,郑欣阳对文字要求就特别严格。首先,不能侵他人的权,坚决不能剪刀加浆糊式的“编著”,而是一字一句都出自自己的脑中,他这已经是“著”而不是“编著”了;其次,他认为书是帮助他人的,该准确的地方务必准确,该独到的地方绝不人云亦云;第三,他是一个认真的人,用词用句,甚至一个标点符都认真推敲,其用心程度不亚于他写诗歌。他这种认真,汪芹颇为反感,这严重影响了她一个月两本一年二十四本的计划,而且让她跟着受累。
毕竟以前没有写过书,对读者口味和市场需求的把握没有太具体的认识,他写的稿子虽然不错,但编辑还是要求更加贴近市场,免不了就需要他反反复复修改,一本书到定稿,得修改三五遍。在付印前,还得逐字逐句校对,那也是不小的工作量。
又一个星期天,郑欣阳和汪芹没有休息,正忙着编写书稿。其他公司很少有加班的,整个楼显得特别安静。冬天已经到来,办公室没有空调,没有任何其他取暖的设施,中午时,郑欣阳的双脚都冻麻木了。
郑欣阳正想起身活动一下时,手机唧唧唧响起来。
是一条短信,素素发来的:“我到乔都南门车站了,是专程来看你的,来接我。”一副命令的口气。
郑欣阳犹豫着。她专程从重庆赶来,去接她是应该的。但他忙,而且汪芹会怎么想呢?他想了想,还是告诉汪芹说有一个朋友来了,他要出去一阵子。汪芹没有问他是什么朋友,但她要跟着去。她怎么能跟着去呢?郑欣阳说还有这么多稿子要校对,辛苦你一下了,她才没有再说跟着去。
到了南门车站,郑欣阳眼前一亮。从来不穿裙子的素素,竟然穿了一条裙子,当然,因为天气冷,上身穿的还是一件风衣。一向穿牛仔裤,突然换了裙子,竟然风情万千,无比妩媚。郑欣阳承认,自己更喜欢看见她妩媚的样子。
她没带行李,就挎了一个包,看样子不是来乔都长住的。
“我要去你公司看看。”素素说,不容置疑的口气。也许是穿裙子的原因吧,她这回似乎成熟了许多,稳重了许多,也淑女了许多,见面也没有哥哥长哥哥短了。
她这次来乔都,给自己定了两个使命。第一个就是去郑欣阳的公司看看,因为这是他的公司,她必须关心的公司,不管公司怎么样。
郑欣阳很为难。带个美女回去,汪芹还不闹翻天?万一素素再来点哥哥长哥哥短的,怎么下得了台?但是,这样的要求,郑欣阳又不好拒绝,便只得拦了出租车,和她一起去自己所谓的公司。
到了公司楼下,下了车,素素突然问:“你公司有几个人?”
“两个,我和汪芹。”
“郑大嫂在啊?”她习惯叫汪芹为大嫂。
“恩。”
“这会也在啊?”素素有点慌乱。
“恩。”
素素突然有些害怕见到汪芹了,想到自己心中还有一个使命,她就更不敢见她了。也许,完成第一个使命,可能影响完成第二个使命的心情,而第二个使命更为重要。她一向都没有把汪芹放在眼里,可此时,她却发现,自己还是没有理直气壮站到她面前去的勇气。爱情有先来后到,我毕竟比她到得晚啊!
“我……还是不上去了。”素素小声地说。
这个素素,原来是个外表疯狂,内心怯懦的人啊!郑欣阳很意外。他知道她怕见到汪芹。
“那……好吧。”
“我知道你公司的地方,我下回来看。你今天晚上得陪我!”素素恢复了镇静。
陪你!郑欣阳吓了一跳。
“是陪我吃饭。看把你吓的!”素素看到郑欣阳的惊诧,得意地笑起来。她知道,这样的男人,总是会在关键时刻乱了方寸的。
“那你现在去哪?”
“你别管,我自己安排,下班时等我电话!”素素说着,调皮的抛了一个媚眼给他。
虽然没有什么,但郑欣阳还是不想增加不必要的麻烦。素素不到办公室来,他心中舒了一口气。但接下来一下午时间,他还是没法专心写作。六点钟时,他对汪芹说有一个朋友来了,晚上他要出去一下,问她要不要一起去。郑欣阳主动让她去,她反而不去了,她想既然他主动要她去,那对方就一定不是什么美女。汪芹说自己想再校对一些稿子,不去了。自从选择写书以来,汪芹也很辛苦,陪着一起加班。她说只要能够和他在一起,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她睡眠不好,常常睛圈发黑,郑欣阳看在心里,心中很过意不去。
素素说她住在宾馆里,让郑欣阳去接她。到了宾馆楼下,她又说还要耽误一阵,让郑欣阳上去坐坐。
郑欣阳上了楼,敲门,素素在里面说:“门没关,自己进来。”
他走了进去。里面开了空调,感觉非常暖和,还飘着淡淡的花香味。但却不见素素。
“素素,我们吃饭去,你藏哪里了。”
素素藏在门后面,跑过来,从后面拦腰抱住了他。他感觉到背上温软的两团,那是她的胸!他有种触电的感觉,他想向前倾一点,想离开她的胸,她却抱得更紧了。
“别闹,放开我啊!”他如同央求小孩子一样说道。
“不嘛,人家没闹,人家是真的喜欢你嘛!人家天天见不到你,好想你哦!”她的话音,足以让任何男人融化为水。
这个小鬼精灵,竟然也有柔得要命的时候。她说着,手仍然圈着他的腰,她已经移动了他面前。原来披在身上的睡裙已经滑落在地,郑欣阳的目光正好落在她玲珑起伏雪白无瑕的胸前。娇小的她竟有着出乎他意料般丰满的胸,他一阵恍惚,如同迷失在一片茫茫雪原不知所措。素素却在这里三下五除二将他剥个精光,让他的矜持荡然无存。
他体内如同埋藏着千万吨炸药,肌肤的温暖接触引燃了它们,不知如何放的双手突然暴发出巨大力量,他用力抱起了她,让她离开了地面,然后一起倒在了两步之外的床上。她全身上下,似乎没有一块骨头,温暖的雪白的躯体让他无限爱恋。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不愿意想,惟一的意识就是释放自己体内即将炸裂的能量。
两团雪白中各有一粒红豆,双手握住那两团雪白时,他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的骨头似乎在一瞬间被人抽掉了,一下软了下去,整个儿伏合在了她的身上。她的一只手握着他,引导他沿着潺潺的小溪边前进,来到小溪尽头时,她的另一只手早已经在那里等候。在她双手的帮助下,他进入了一个温暖湿润的门户,伴随着全身融化的感觉,他口中禁不住啊地一声呻吟,而她也呻吟起来。
两个人似乎化作了两团空气,两团空气纠缠着,追逐着,在满屋子乱跑。最后,伴随着两个人同时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两团空气从空中坠落,落到床上。他伏着,她躺着,身体还合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静静地回味着,听着彼此的心跳。
意识渐渐清晰开来,身上的骨头也一块一块回到了原位。我在干什么啊?郑欣阳突然意识到自己做错事情了,他想坐起来。但她赶在他坐起来之前,伸出莲藕一般白晰胳膊,牢牢地将他抱住了。
“别离开我。”她喃喃着。
“不,我不该这样!不该这样!”郑欣阳大声说,用力挣脱她的手,坐了起来。坐起来了,而他的下身还在她的体内。看着自己的下身和她结合在一起的样子,他觉得无地自容,他轻轻地退了出来。
心中万分空虚,万分失落,万分悔恨。
“对不起,我让你心情复杂了。”素素说,她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情。
他摇了摇头。我是男人,这样的事怎么能让你来说对不起呢?
“这是我的一个愿望,”素素说,“和你做一次的愿望,一次就足够了。一切责任都在我身上,你不要为此懊恼。我知道,你不忍心离开汪芹,你觉得自己背叛了她,你有负罪感。千万不要这样,一切责任都在我,你权当是一次偶发事件吧!我了解你,你也许还会觉得应该对我负责,其实,大可不必,真的,大可不必,你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你的责任心让我动心,因为有责任心的男人太少了,但你的责任心又让我绝望,让我意识到,你离不开汪芹……”
郑欣阳木木地坐着,他的确产生了强烈的负罪感,此时此刻,汪芹正在加班校对他的书稿,而他却在另一个女人的床上。他也的确感觉到了责任的压力,既然已经和素素上床了,就必须承担起责任了。我爱这个女人吗?他问自己。他清楚知道是不爱的,身前这迷人的身体,是每一个男人都渴求的,但这并不代表爱。他多多少少还是喜欢她,喜欢她的聪明和机灵,但那离爱还太远。这样想着时,他又想起曾雨来。这些日子里,他恨着曾雨,但他又不得不承认,他已经爱上了她,而且这种爱越来越浓烈。如今再把曾雨和素素放在一起对比,他认为素素应该更值得爱,素素还不至于和老板们纠缠在一起。但是,他却偏偏要爱曾雨,爱曾雨这个坏女人——“坏女人”三个字第一次被他安放在曾雨身上,他发现对坏女人恨得越深,爱得却越切。
“真的,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吧。我们也许是前世的冤家,今生今世又碰到一起,但今生今世的缘份似乎太浅太浅,我努力了,我努力得到你了,我已经满足了。惟一感到遗憾的是,今天不是我的第一次,我曾经多少次梦想着把第一次给你,可今天却不是我的第一次……”素素还在说,她已经坐起来了,就在他的睛前。
他感觉到一滴热热的东西滴到了手臂上。
不对,是她的眼泪!素素一边说着话,一边流着泪,已经泪流满面。
“你怎么啦?素素,你别哭啊,都是我不好!”
素素心中,从来没有如此绝望过。她实现自己的愿望了,她的第二个使命完成了。但这却不是开始,而是结束。每当她冷静地思考,她就意识到,郑欣阳对她的感情并不浓烈。他可以十天半个月没有她的消息而不会主动打电话或发短信,每次接到她的电话,他也不激动,每次她在电话里或者在他面前撒娇,他也没有柔情万种地配合她,反倒会制止她,这都说明,在心他中,她还不是最重要的女人。
今天得到他了,今天也就失去他了。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他会生活在懊悔中,这种情绪将使他更加远离她。今天,毕竟不是他主动的,他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他是被袭击,他还可能因此恨她。今天,她主动了,她丢掉了所有的羞耻和女人该有矜持,主动了,目的达到了,她却无地自容了。她知道,她也许今生今世,再也没有勇气面对他了。此时,她低垂着眼睛,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好一阵后,素素止住了哭声。她下了床,默默地穿好衣服,然后去洗脸补妆。郑欣阳也默默地穿好衣服。两个人都似乎很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了,我是来请她吃饭的啊!郑欣阳记起了来此地的目的。
“走,我请你去吃饭!”他说。
他这句话,却让素素很失望很生气。这个死木头人,还以为我真是叫你来请我吃饭的。她还想,你也许是想快点吃了饭回家去吧,你就不想多呆一会吗?她只轻轻地恩了一声。
两个人默默走下楼,素素一直低着头。来到宾馆大厅时,素素却去服务台把房间给退了。郑欣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退房,还以为是要让他给订别的宾馆,或者,她想和他去某个地方玩通宵。他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也许是知道了“内容”的原因,他第一次意识到,她虽然个子不高,身材却是极好的。看着看着,他感觉她已经不是那个在他身前晃来晃去的小鬼精灵了,她似乎已经成了他生活甚至生命的一部分,至少在责任和道义上应该是这样的。
退了房,两个人走出宾馆大门时,素素还低头,突然说:“我走了。”
“走了?去哪?”
“回重庆。”
“怎么又突然要回去了?”
“我本来就没有打算住下来的,你就让我走吧。”她依然不敢抬起眼睛看他。
“这么远来到乔都,饭都不吃,怎么行啊?”郑欣阳也无地自容了,人家远远地来看他,还和他上了床,他却连饭都没请人家吃一顿。
“我实在想走了,这是早计划好的。”她说着,从包里掏出了一张小卡片,郑欣阳借着灯光,看明白那是火车票。
“那……”郑欣阳觉得很过意不去,“我送你吧,送你到火车站。”
“不了。你让我走吧,让我独自呆一会儿吧。”
她可能是为今天的事情很失望吧?她也许是烦我了吧?或者,我今天做错了,我不该占有她……许多想法冒上郑欣阳的脑中,他觉得不该再挽留她了。
他目送着她走过斑马线,看着她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到出租车消失在车流当中。太匆忙了,短短几个小时,他和她的关系彻底改变了。她,如同流星一样出现,又像流星一样消失,而流星划过天空的轨迹,却永远地刻在了他的心中。
她是深爱我的,而我,却不爱她。我真混账!想到自己并不爱她,他感到万分惭愧。他觉得和那些欺骗女人感情的家伙没有丝毫的差别。一开始,就应该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不爱她,让她停下来。可是,郑欣阳细细回忆,自己竟然从来没有明确表示过不爱,倒是有些半带玩笑的暧昧,这些暧昧让她误以为是爱了。
不管怎样,我都应该好好地爱她一回,用真情回报她的真心,我才能够心安的。他对自己说。此时,他觉得她还是值得爱的,她具备一个值得爱的女人的所有优点。
※ ※ ※ ※ ※ ※ ※ ※ ※
曾雨不知道素素去了乔都,更不知道素素和郑欣阳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素素请假离开时,只说去乡下看望外婆。素素回来后,变得沉默寡言,不再风风火火,全然没了当初鬼精灵的好动和伶牙俐齿。她把手机卡换了,还叮嘱曾雨,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她的新手机号,包括郑欣阳。
“你怎么了?一下子变成淑女了?”曾雨试着开玩笑问她。
“没啊,是身上没劲。”
“哈哈,该不是要做妈妈了吧!”
“做个屁,还不晓得老公是谁啦?”
“老公?吴帅哥不是现成的吗?天天在一起,还不当人家是老公,也太没良心了吧!”
“他?还真没当他是老公。我可不愿意在一棵树上吊死,何况他这棵树本来不怎么样。”
曾雨吓了一跳,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素素见曾雨不理解,又说:“曾大姐,如今时代不同了,男人不再是世界的核心了,守身如玉早就过时了,女人嘛,能够把自己的第一胎留给老公就不错了。”
这素素,真是太前卫了!
29.没有舞台,善舞也没用
素素错了,她以为自己的愿望得到了满足,就可以不再想郑欣阳了,就可以从这复杂的多角爱情中全身而退了。可事实上,旧的愿望得到满足之后,新的愿望又冒出来了。她越来越不想和吴晓兴生活在一起了,她渴望有机会能够和郑欣阳生活一段时间,哪怕只是十天半个月都行,像现在和吴晓兴这样生活,天天住一起,以老公老婆相称。在爱情上面,不管是谁,原来都是贪得无厌的啊,谁也无法做到尝一下就永不再想。
她变得沉默,是因为她在谋划着这件事情,在憧憬着这件事情,在构想着两个人生活在一起的生活细节:他坐在桌前写作,我在旁边看书;他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我在旁边削着水果;他在餐桌前品着红酒,我从厨房端出香气四溢的佳肴;我们一起去买菜,一起去逛超市,一起为买多少钱的柴米油盐讨论半天;黄昏,我们一起去河边散步……这样的构想,常常被顾客同样的一句话打断:
“美女,这件衣服多少钱?”
同样受到折磨的,还有郑欣阳。他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更无法接受自己的行为。他多年来都认为自己是好男人,在爱情上面绝对忠贞专一,可现在,他发现自己原来是一个十足的坏男人。他深感对不起汪芹,对不起素素,更对不起曾雨。
虽然有如此多的负罪感,他却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去回味和素素的那次激情。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应该好好爱素素,心中才不会觉得欠着她——当然,他还没有想过要离开汪芹,他只是觉得应该给素素一段真心,给了,他的心再回来。
他努力为自己寻找爱素素的理由。素素很漂亮,也很善良的,值得爱,只是他们之间的关系,转折得太突然。他俩之间的关系发展,发生了次序错误,应该先恋爱再上床,如今先上了床,他有义务来弥补一个恋爱的过程,那样才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的行为,是负责人的表现。
但具体怎么弥补,怎么去开始行动,他不知道。他想见见素素,可她的手机已经停机了,找不到她。
这些心事严重影响了他的写作效率,汪芹对他的状态感到很意外。在确信他不是因为和某个女人纠缠而状态下降后,她认为他是累了,便常常要他出去散散心,一天之内呆在桌前的时间不要超过10小时。
郑欣阳再次听到素素的声音,是一个多月后了。那天,素素打来电话,说她看到他出的书了。
那是郑欣阳的第一本书《蚂蚁为王——弱势群体和弱势企业生存之道》。书出来了,但他还没有收到样书,逛了几次书店也没有看到上架。毕竟是自己出的第一本书,他心中万分渴望早日拿到手中。
素素对郑欣阳表示祝贺。很显然,她很为他高兴,也非常激动。她还在电话里动情地读起了书中一些精彩的语句。她说她最喜欢书中那段话:“世界上只有相对的强者和弱者,而没有绝对的强者和弱者。强者有强者的土壤;弱者有弱者的天空。”
两个人谈完书,郑欣阳抓住机会问素素在哪里。
“在重庆啦。”
“过得好吗?”
“老样子。”
这样的对话显得颇有距离感。郑欣阳想再问点别的时,素素却说有事不说了。说完,她把电话挂断了。
他一看,她是用座机打的,是重庆的区号。他打回去,是重庆的一个公用电话。
※ ※ ※ ※ ※ ※ ※ ※ ※
时光飞逝,转眼之间,从郑欣阳选择专职写书时算起,又过了九个月了。九个月里,他和汪芹共完稿十本书,出版了其中的五本,远远没有达到汪芹预想的速度。此时,他们几乎弹尽粮绝了,三万元钱眼看就要用光了,而九个月里一分钱收入也没有,反倒是公司没有经营收入却要象征性交点税——税务局不允许纳税零申报,要求每月至少交几百元钱。滑稽的是,为了不零申报,郑欣阳只好每个月给自己开点发票,表示公司有收入。这公司成了负担了,郑欣阳想去注销,可注销比成立更难,税务局要求税务师事务所来查账,这查账费用也不低。
在已经出版的五本书中,有一本书已经到了合同约定的支付版税的时间了。在到期的当天,郑欣阳就打电话给出版社的编辑,问什么时候可以支付版税。编辑却说最近是淡季,书卖得不好,版税得暂缓一阵子。郑欣阳听了,心凉了大半。拿不到钱,如何生活啊。就在这时,一位在写作过程中结识的作者在QQ里对他说,现在很多出版社在支付报酬方面都很不讲信用,先是拖着不给,然后是赖着不付,他们选择版税方式,就是为了在不付钱的情况下先把书稿拿到手。这个打击,对郑欣阳来说,太沉重了。
他又询问了其他几本已经出版了的书的情况,答复是一样的,版税暂缓。
怎么办?
马上去找份工作,然后利用业余时间写书。这是郑欣阳和汪芹一致选择的答案。
先前已经拒绝了孙老板,现在又主动向孙老板提出来要去上班吗?那样岂不是太掉价了。想想自己几个月忙于写书,连财务顾问的义务都没有尽到,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去顾问了,这时更不好开口了。
遇到工作上的困惑,郑欣阳习惯于咨询申思。申思提了一个建议。既然已经几个月没有尽顾问的义务,就主动与孙老板联系一下,说要到公司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你这个顾问做的事情。孙老板上回没有请动你,肯定还是有些不甘心。等见了面,再见机行事。
果然,见了面之后,孙老板再次邀请郑欣阳去他公司上班。
“老弟,你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但人才得有舞台啊!没有舞台,舞跳得再好也没用。”孙老板说。
这对郑欣阳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他假意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孙老板十分高兴,当即邀请他去吃火锅。在火锅店,不知道孙老板是高兴还是爱好,他一个人一口气吃了五份鹅肠,这给郑欣阳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月薪一万元的岗位,很快就要走马上任了。郑欣阳职业生涯中最艰难的历程马上就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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