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家注孙子
按 语
《十一家注孙子》是孙子兵法的重要传本之一。一般认为它来源于《宋史·艺文志》著录的《十家孙子会注》,由吉天保辑。注家为:曹操、梁孟氏、李筌、贾林、杜佑、杜牧、陈皞、梅尧臣、王皙、何氏与张预。可能刊于南宋孝宗年间,现存主要版本有:宋刊《十一家注本》、中华书局于1961年影印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重印本。
宋本《十一家注孙子》,在许多方面长于他本,对孙子兵法校勘有重要价值。
注:这个基本上是手打的,可能字句有些疏漏,但现在暂时没有精力来一一校准了。
谋攻篇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
曹操曰:兴师深入长驱,距其城郭,绝其内外,敌举国来服为上;以兵击破,败而得之,其次也。李筌曰:不贵杀也。韩信虏魏王豹,擒夏说,斩成安君,此为破国者。及用广武君计,北首燕路,遣一介之使,奉咫尺之书,燕从风而靡,则全国也。贾林曰:全得其国,我国亦全,乃为上。杜佑曰:敌国来服为上,以(兵)击破为次。王皙曰:若韩信举燕是也。何氏曰:以方略气势,令敌人以国降,上策也。张预曰:尉缭子曰:“讲武料敌,使敌气失而师散,虽形全而不为之用,此道胜也。破军杀将,乘堙发机,会众夺地,此力胜也,”然则所谓道胜、力胜者,即全国、破国之谓也。夫吊民伐罪,全胜为上;为不得已而至于破,则其次也。
(全军为上,破军次之;)
曹操杜牧曰:《司马法》曰:“一万二(五)千五百人为军。”何氏曰:降其城邑,不破我军也。
(全旅为上,破旅次之;)
曹操曰:五百人为旅。
(全卒为上,破卒次之;)。 曹操曰:一旅(校)已下(上),至一百”人也。李筌曰:百人已上为卒。杜佑曰:一校下至百人也。
(全伍为上,破伍次之。)
曹操曰:百人已下至五人。李筌曰:百人已下为伍。社牧曰:五人为伍,梅尧臣曰:谋之大者全得之。王皙曰:国、军。卒、伍,不间小大,全之则威德为优,破之则威德为劣。何氏曰:自军至伍,皆次序上下言之。此意以策略取之为妙,不惟一 军,至于一伍,不可不全。张预曰:周制,万二千五百人为军,五百人为旅,百人为卒,五人为伍。自军至伍,皆以不战而胜之为上。
(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
曹操曰:未战而战自屈胜善也。李筌曰:以计胜敌也。陈皞曰:战必杀人故也。贾林曰:兵威远振,全来降伏,斯为上也。诡诈为谋,摧破敌众,残人伤物,然后得之,又其次也。杜佑曰:未战而敌自屈服。梅尧臣曰:恶乎杀伤残害也,张预曰:战而后能胜,必多杀伤,故云非善。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曹操曰:未战而敌自屈服。社牧曰:以计胜敌。陈皞曰。韩信用李左车之计,驰咫尺之书,不战而下燕城也。盂氏曰:重庙胜也。王皙曰:兵贵伐谋,不务战也。何氏曰:后汉王霸讨周建、苏茂,既战归营,贼复聚挑战,霸坚卧不出。方飨士作倡乐,茂雨射营中,中霸前酒搏,霸安坐不动。军吏曰:“茂已破,今易击。”霸曰:“不然。茂客兵远来,粮食不足,故挑战以激一切之胜。今闭营休土,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也。”茂乃引退,张预曰:明赏罚,信号令,完器械,练士卒,暴其所长,使敌从风而靡,则为大善,若吴王黄池之会,晋人畏其有法而服之者是也。
(故上兵伐谋,)
曹操曰:敌始有谋,伐之易也。李筌曰:伐其始谋也。后汉寇恂围高峻,峻遣谋臣皇甫文谒恂,辞礼不屈。恂斩之,报峻曰:“军师无礼,已斩之。欲降急降;不欲,固守!”峻即日开壁而降。诸将曰:“敢问杀其使而降其城,何也?”恂曰:“皇甫文,峻之心腹,其取谋者。留之则文得其计,杀之则峻亡其胆,所谓上兵伐谋。”诸将曰:“非所知也。”杜牧曰:晋平公欲攻齐,使范昭往观之。景公觞之。酒酣,范昭请君之搏酌。公曰:“寡人之樽进客。”范昭已饮,晏子彻傅更为酌。范昭佯醉,不悦而起舞,谓太师曰:“能为我奏成周之乐乎?吾为舞之。”太师曰:“瞑臣不习。”范昭趋出。景公曰:“晋,大国也,来观吾政。今子怒大国之使者,将奈何?”晏子曰:“观范昭非陋于礼者;且欲惭于国,臣故不从也。”太师曰:“夫成周之乐,天子之乐也,惟人主舞之;今范昭人臣,而欲舞天子乐,臣故不为也。范昭归报晋平公曰:“齐未可伐。臣欲辱其君,晏子知之;臣欲犯其他太师识之”,仲尼曰:不越樽俎之间,而折冲千里之外,晏子之谓也。”春秋时,秦伐晋,晋将赵盾御之。上军佐臾骄曰:“秦不能久,请深垒固军以待之。”秦人欲战,秦泊谓士会曰:“若何而战?”对曰:“赵氏新出其属曰臾骄,必实为此谋,将以老我师也。赵有侧室曰穿,晋君之婿也,有宠而弱,不在军事,好勇而狂,且恶臾骄之佐上军。若使轻者肆焉其可。”秦军掩晋上军,赵穿追之不及,返,怒曰:“裹粮坐甲,固敌是求,敌至不击,将何俟焉!”军吏曰:“将有待也。”穿曰:“我不知谋,将独出!”乃以其属出。赵盾曰:“秦获穿也,获一卿矣;秦以胜归,我何以报?”乃皆出战,交绥而退。夫晏子之对,是敌人将谋伐我,我先伐其谋,故敌人不得而伐我。士会之对,是我将谋伐敌,敌人有谋拒我,乃伐其谋,敌人不得与我战。斯二者,皆伐谋也。故敌欲谋我,伐其未形之谋;我若伐敌,败其已成之计,固非止于一也。盂氏曰:九攻九拒,是其谋也。杜佑曰:敌方设谋欲举众,师伐而抑之,是其上。故大公云,“善除患者,理于未生;善胜敌者,胜于无形”也。梅尧臣曰:以智胜。王暂曰:以智谋屈入最为上。何氏曰:敌始谋攻我,我先攻之,易也。揣知敌人谋之趣向,因而加兵,攻其彼心之发也。张预曰;敌始发谋我,从而攻之,彼必丧计而屈服,若晏子之沮范昭是也。或曰:伐谋者,用谋以伐人也,言以奇策秘算,取胜于不战,兵之上也。
形 篇
曹操曰:军之形也,我动彼应,两敌相察,情也。李筌曰:形谓主客、攻守、八阵、五营、阴阳、向背之形。杜牧曰:因形见情。无形者情密,有形者情疏;密则胜,疏则败也。王皙曰:形者,定形也,谓两敌强弱有走形也。善用兵者,能变化其形,因敌以制胜。张预曰:两军攻守之形也。隐于中,则人不可得而知;见于外,则敌乘隙而至。形因攻守而显,故次《谋攻》。 (孙子曰: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 张预曰:所谓知己者也。 (以待敌之可胜,) 梅尧臣曰:藏形内治,伺其虚懈。张预曰:所谓知彼者也。 (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 曹操曰:自修理,以待敌之虚懈也。李筌曰:夫善用兵者:守则深壁,多具军食,善其教练:攻其城,则尚橦棚、云梯、土山、地道;陈则在山川、丘陵,背孤向虚,从疑击间,善战者椅角势连,首尾相应者,为不可胜也。夫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必可胜。故曰:胜可知而不可为;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此数青以为可胜电。 杜牧曰:自整军事,长有待敌之备;闭迹藏形。使敌人不能测度。因伺敌人有可乘之便,然后出而攻之。杜佑曰:先咨之庙堂,虑其危难,然后高垒深沟,使兵练习,以此守备之,故待敌之阙,则可胜之。言制敌在外,故自修理,以候敌之虚懈;已见敌有阙漏之形,然后可胜。王皙曰:不可胜者,修道保法也;可胜者,有所隙耳。张预曰:守之故在己,攻之故在波。 (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 杜牧曰:不可胜者,上文注解所谓修整军事、闭形藏迹是也。此事在己,故曰能为,张预曰:藏形晦迹,居常严备,则己能焉。 (不能使敌之可胜。) 杜牧曰:敌若无形可窥,无虚懈可乘,则我虽操可胜之具,亦安能取胜敌乎:贾林曰:敌有智谋,深为己备,不能强令(今)不已备。杜佑曰:若敌晓练军事(在己,故练兵士),策与道合;深为备者,亦不可强胜之。梅尧臣曰:在己故能为,在敌故无必。王皙曰:在敌不在我也。张预曰:若敌强弱之形,不显于外,则我岂能必胜于彼。 (故曰,胜可知,) 曹操曰:见成形也。杜牧曰:知者,但能知己之力,可以胜敌也。陈皞曰:取胜于形,胜可知也。 (而不可为。) 曹操曰:敌有备故也。杜牧曰:言我不能使敌人虚懈,为我可胜之资。贾林曰:敌若隐而无形,不可强为胜败。杜佑曰:敌有备也。已料敌见敌形者,则胜负可知,若敌密而无形,亦不可强使为败。故范蠡曰:“时不至不可强生,事不究不可强成。”梅尧臣曰:敌有阙则可知,敌无阙则不可大。何氏曰:可知之胜在我,我有备也;不可为之胜在敌,敌无形也。张预曰:己有备则胜可知,敌有备则不可为。 (不可胜者,守也,) 曹操曰:藏形也。杜牧曰:言未见敌人有可胜之形,己则藏形,为不可胜之备”;以自守也。杜佑曰:藏形也。若未见其形,彼众我寡,则自守也,梅尧臣曰:且有待也。何氏曰:未见敌人形势虚实,有可胜之理,则宜固守,张预曰:知己未可以胜,则守其气而待之。 (可胜者,攻也。) 曹操曰:敌攻己,乃可胜。李筌曰:夫善用兵者:守则高垒坚壁也;攻则植棚、云梯、土山、地道;陈左川泽,右丘陵,背孤向虚,从疑击间,识辨五令以节众,(掎角)势连,首尾相应者,为不可胜也。无此数者,以为可胜也。杜牧曰:敌人有可胜之形,则当出而攻之。杜佑曰:敌攻己,乃可胜也。己见其形,彼寡我众,则可攻。梅尧臣曰:见其阙也。王皙曰:守者以于胜不足,攻者以于胜有余。 张预曰:知彼有可胜之理,则攻其心而取之。 (守则不足,攻则有余。) 曹操曰:吾所以守者,力不足也;所以攻者,力有余也。李签曰:力不足者可以守,力有余者可以攻也。梅尧臣曰:守则知力不足,攻则知力有余。张预曰:吾所以守者,谓取胜之道有所不足,故且待之。吾所以攻者,谓胜敌之事已有其余,故出击之。言非百胜不战,非万全不斗也。后人谓不足为弱;有余为强者,非也。 (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 曹操曰:因山川丘陵之固者,藏于九地之下;因天时之变者,动于九天之上。 李筌曰:《天一遁甲经》云:“九天之上,可以陈兵;九地之下,可以伏藏。”常以直符加时干,后一所临宫为九天。后二所临宫为九地。地者静而利藏,天者运而利动,故魏武不明二遁,以九地为山川,九天为天时也。夫以天一太一之遁幽微,知而用之,故全也。《经》云知(之)三避五魁,然独处能知三五,横行天下。以此法出,不拘诸咎,则其义也,杜牧曰:守者,韬声灭迹,幽比鬼神,在于地下,不可得而见之。攻者,势迅声烈,疾若雷电,如来天上,不可得而备也。九者,高深数之极。陈皞曰:春三月寅功曹为九天之上,申传送为九地之下;夏三月午胜先为九天之上,于神后为九地之下;秋三月申传送为几天之上,寅功曹为九地之下;冬三月子神后为九天之上,午胜先为九地之下也。杜佑曰:善守备者,务因其山川之阻,丘陵之固,使不知所攻;言其深密,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务因天时地利水火之变,使敌不知所备。言其雷震发动,若干九天之上也。梅尧臣曰:九地,言深不可知;九天,言高不可测。盖守备密而攻取迅也。
王皙曰:守者,为未见可攻之利,当潜藏其形,沉静幽默、不使敌人窥测之也。攻者,为见可攻之利,当高远神速,乘其不意,惧敌人觉我而为之备也。九者,极言之耳。何氏曰:九地九天,言其深微。尉缭子曰:“治兵者,若秘于地,若邃于天。”言其秘密邃远之甚也。后汉凉州贼王国围陈仓,左将军皇甫嵩督前军董卓救之。卓欲速进赴陈仓,嵩不听。卓曰:“智者不后时,勇者不留决。速救则城全,不救则城灭。全灭之势,在于此卑。”嵩曰:“不然。百战百胜,不如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以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我,可胜在彼。彼守不足,我攻有余;有余者动于九天之上,不足者陷于九地之下。今陈仓虽小 ,城守固备,非九地之陷也;王国虽强,而攻我之所不救,非九天之势也。夫势非九天,攻者受害;陷非九地,守者不拔。国今已陷受害之地,而陈仓保不拔之城,我可不烦兵动众,而取全胜之功,将何救焉!”遂不听。王由围陈仓,自冬迄春,八十余日,城坚守固,竟不能拔。贼众疲弊,果自解去。张预曰:藏于九地之下,喻幽而不可知也;动于九天之上,喻来而不可备也。尉缭子曰,“若秘于地,若邃于天”是也。守则固,是自保也;攻则取,是全胜也。 (见胜不过众人之所知,非善之善者也;) 曹操曰:当见未萌。李筌曰:知不出众知,非善也。韩信破赵,未餐而出井陉,曰:“破赵会食。”时诸将呒然,佯应曰:“诺。”乃背水阵。赵乘壁望见,皆大笑,言汉将不便兵也。乃破赵,食;斩成安君,此贝!众所不知也。杜牧曰:众人之所见,破军杀将,然后知胜。我之所见,庙堂之上,樽俎之间,已知胜负者矣。贾林曰:守必固,攻必克,能自保全而常不失;胜见未然之胜,善知将然之败,谓实微妙通玄,非众人之所见也。孟氏曰:当见未萌。言两军已交,虽料见胜负,策不能过绝于人,但见近形非远。太公曰:“智与众同,非国师也。”梅尧臣曰:人所见而见,故非。善。工哲曰;众常之人,见所以胜,而不知制胜之形。张预曰:众人所知,已成已著也;我之所见,未形未萌也。 (战胜而天下曰善,非善之善者也;) 曹操曰:争锋也。李筌曰:争锋力战,天下易见,故非善也。杜牧曰:天下,犹上文言众也。言天下人皆称战胜者,故破军杀将者也。我之善者,阴谋潜运,攻必伐谋,胜敌之日,曾不血刃。陈皞曰:潜运其智,专伐其谋,未战而屈人之兵,乃是善之善者也。 梅尧臣曰:见不过众,战虽胜,天下称之,犹不曰善,王皙曰:以谋屈人,则善矣。张预曰:战而后能胜,众人称之曰善,是有智名勇功也,故云非善。若见微察隐,取胜于无形,则真善者也。 (故举秋毫不为多力,见日月不为明目,闻雷霆不为聪耳。) 曹操曰:易见闻也。李筌曰:易见闻也。以为攻战胜,而天下不曰善也。夫智能之将,人所莫测,为之深谋,故孙武曰:“难知如阴也。”王皙曰:众人之所知不为智,力战而胜人不为善。何氏曰:此言众人之所见所闻,不足为异也。昔乌获举千钧之鼎为力,离朱百步睹纤芥之物为明,师旷听蚊行蚁步为聪也,兵之成形而见之,谁不能也?故胜于未形,乃为知兵矣。张预曰:入皆能也。引此以喻众人之见胜也。秋毫谓兔毛,至秋而劲细;言至轻也。 (古之所谓善战者,胜于易胜者也。) 曹操曰:原微易胜,攻其可胜,不攻其不可胜也。杜牧曰:敌人之谋,初有萌兆,我则潜运以能攻之;用力既少,制胜既微,故曰易胜也。 梅尧臣曰:力举秋毫,明见日月,聪闻雷霆,不出众人之所能也。故见于著,则胜于艰;见于微,则胜于易。何氏曰:言敌人之谋,初有萌兆,我则潜运己能攻之;用力既少,制敌甚微,故曰易胜也。张预曰:交锋接刃,而后能制敌者,是其胜难也。见微察隐,而破于未形者,是其胜易也。故善战者常攻其易胜,而不攻其难胜也。 (故善战者之胜也,无智名,无勇功。) 曹操曰:敌兵形未成,胜之无赫赫之功也。李签曰:胜敌而天下不知,何智名之有?杜牧曰:胜于未萌,天下不知,故无智名。曾不血刃,敌国已服,故无勇功也。梅尧臣曰:大智不彰,大功不扬,见微胜易,何勇何智?何氏曰:患销未形,人谁称智?不战而服,人谁言勇?汉之子房、唐之裴度能之。张预曰:阴谋潜运,取胜于无形,天下不闻料敌制胜之智,不见搴旗斩将之功,若留侯未尝有战斗功是也。 (故其战胜不忒;) 李筌曰:百战百胜,有何疑贰也。此筌以忒字为贰也。陈皞曰:筹不虚运,策不徒发。张预曰:力战而求胜,虽善者亦有败时。既见于未形,察于未成,则百战百胜,而无一差忒矣。 (不忒者,其所措必胜,胜已败者也。) 曹操曰:察敌必可败,不差忒也。李筌曰:置胜于已败之师,何忒焉?师老卒情,法令不一,谓已败也。杜牧曰:措,犹置也。忒,差忒也。我能置胜不忒者何也?盖先见敌人已败之形,然后攻之,故能致必胜之功,不差忒也。贾林曰:读措为错,错杂也。取敌之胜,理非一途,故杂而料之也。常于胜未形,已见敌之败。梅尧臣曰:睹其可败,胜则不差,何氏曰:善料也。张预曰:所以能胜而不差者,盖察知敌人有必可败之形,然后措兵以能之云耳。 (故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 李筌曰:兵得地者昌,失地者亡。
地者,要害之地。秦军败赵,先据北山者胜;宋师伐燕,过大岘而胜。皆得其地也。杜牧曰:不败之地者,为不可胜之计,使敌人必不能败我也。不失敌人之败者,言窥伺敌人可败之形,不失毫发也。陈皞注同李筌。杜佑注同杜牧。梅尧臣曰:善候敌隙,我则常胜。王皙曰:常为不可胜,待敌可胜,不失其机。何氏曰:自诗有备则无患,常伺敌隙则胜之,不失也。立于不败之地利也,言我常为胜所。张预曰:审吾法令,明吾赏罚,便吾器用,养吾武勇,是立于不败之地也。我有节制,则彼将自衄,是不失敌之败也。 (是故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 曹操曰:有谋与无虑也。李筌曰:计与不计也。是以薛公知黥布之必败,田丰知魏武之必胜,是其义也。杜牧曰:管子曰:“天时地利,其数多少,其要必出于计数。”故凡攻伐之道,计必先定于内,然后兵出乎境。不明敌人之政,不能加也;不明敌人之积,不能约也。不明敌人之将,不见先军;不明敌人之士,下见先阵,故以众击寡,以理击乱,以富击贫,以能击不能,以教士练卒击殴(欧)众白徒,故能百战百胜。此则先胜而后求战之义也。卫公李靖曰:“夫将之上务,在于明察而众和,谋深而虑远,审于天时,稽乎人理。若不料其能,不达权变,及临机对敌,方始趑趄,左顾右盼,计无所出,信任过说,一彼一此,进退狐疑,部伍狼藉,何异趣苍生而赴汤火,驱牛羊而啖狼虎者乎?”此则先战而后求胜之义也。贾林曰:不知彼我之情,阵兵轻进,意虽求胜,而终自败也。梅尧臣曰:可胜而战,战则胜矣;未见可胜,胜可得乎?何氏曰:凡用兵先定必胜之计,而后出军。若不先谋,唯欲恃强,胜未必也。张预曰:计谋先胜,然后兴师,故以战则克。尉镣子曰:“兵不必胜,不可以言战;攻不必拔,不可以言攻。”谓危事不可轻举也。又曰:“兵贵先胜于此,则胜彼矣;弗胜于此,则弗胜彼矣。”此之谓也。若赵充国常先计而后战,亦是也。不谋而进,欲幸其成功,敌以战则败。 (善用兵者,修道而保法,故能为胜败之政。) 曹操曰:善用兵者,先自修治为不可胜之道,保法度不失敌之败乱也。李筌曰:以顺讨逆,不伐无罪之国,军至无虏掠,不伐树木、污井灶,所过山川、城社、陵词,必涤而除之,不习亡国之事,谓之道法也。军严肃,有死无犯,赏罚信义立,将若此者,能胜敌之败政也。杜牧曰:道者,仁义也;法者,法制也。善用兵者,先修理仁义,保守法制,自为不可胜之政,伺敌有可败之隙,则攻能胜之。贾林曰:常修用兵之胜道,保赏罚之法度,如此则常为胜,不能则败,故曰胜败之政也。梅尧臣曰:攻守自修,法令自保,在我而已,王皙曰:法者,下之五事也。张预曰:修治、为战之道,保守、制敌之法,故能必胜。或曰:先修饰道义,以和其众;后保守法令,以敢其下。使民爱而畏之,然后能为胜败。 (兵法:一曰度,) 贾林曰:度,土地也。王皙曰:丈尺也。 (二曰量,) 贾林曰:量,人力多少,仓凛虚实。王皙曰:斗斛也。 (三曰数,) 贾林曰:算数也。以数推之,则众寡可知,虚实可见。皙曰:百千也。 (四曰称,) 贾林曰:既知众寡,兼知彼我之德业轻重,才能之长短。王皙曰:权衡也。 (五曰胜;) 曹操曰:胜败之政,用兵之法,当以此五事称量,知敌之情。 张预曰:此言安营布阵之法也。李卫公曰:“教士犹布棋于盘;若无画路,棋安用之?” (地生度,) 曹操曰:因地形势而度之。李筌曰:既度有情,则量敌而御之。杜牧曰:度者,计也。言度我国土大小,人户多少,征赋所入,兵车所籍,山河险易,道里迂直;自度此事与敌人如何,然后起兵。夫小不能谋大,弱不能击强,近不能袭远,夷不能攻险;此皆生于地,故先度也。梅尧臣曰:因地以度军势。王皙曰:地,人所履也。举兵攻战,先本于地,由地故生度。度所以度长短,知远近也。凡行军临敌,先须知远近之计。何氏曰:地者,远近险易也。度,计也。未出军,先计敌国之险易,道路迂直,兵甲孰多,勇怯孰是。计度可伐,然后兴师动众,可以成功。 (度生量,) 杜牧曰:量者,酌量也。言度地已熟,然后能酌量彼我之强弱也。梅尧臣曰:因度地以量敌情。王皙曰:谓量有大小。言既知远近之计,则须更量其敌之大小也。何氏曰:量酌彼己之形势。 (量生数,) 曹操曰:知其远近广狭,知其人数也。李筌曰:量敌远近强弱,须备士卒军资之数而胜也。杜牧曰:数者,机数也。育强弱已定,然后能用机变数也。贾林曰:量地远近广狭,则知敌人人数多少也。梅尧臣曰:因量以得众寡之数。王皙曰:数,所以纪多少。言既知敌之大小,则更计其精劣多少之数。曹公曰:“知其人数。”何氏曰:数,机变也。先酌量彼我强弱利害,然后为机数。张预曰:地有远近广狭之形,必先度知之:然后量其容人多少之数也。 (数生称,) 曹操曰:称量敌孰愈也。李筌曰:分数既定贤智之多少,得贤者重,失贤者轻,如韩信之论楚汉也。须知轻重、别贤愚而称之锱铢则强。杜牧曰:称,校也。机权之数已行,然后可以称校彼我之胜负也,梅尧臣曰:因数以权轻重。王皙曰:称所以知重轻,喻强弱之形势也。能尽知远近之计,大小之举,多少之数,以与敌相形,则知重轻所在。
势 篇
曹操曰:用兵任势也。李筌曰:阵以形成,如决建领之势,故以是篇次之。王皙曰:势者,积势之变也,善战者能任势以取胜,不劳力也。张预曰:兵势已成,然后任势以取胜,故次《形》。 (孙子曰:凡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 曹操曰:部曲为分,什伍为数。李签曰:善用兵者,将鸣一金,举一旌,而三军尽应;号令既定,如寡焉。杜牧曰:分者,分别也;数者,人数也。言部曲行伍,皆分别其人数多少,各任偏裨长伍,训练升降,皆责(贵)成之,故我所治者寡也。韩信曰,“多多益善”是也。陈皞曰:若聚兵既众,即须多为部伍,部伍之内,各有小吏以主之;故分其人数,使之训齐决断,遇敌临阵,授以方略,则我统之虽众,治之益寡。孟氏曰:分,队伍也;数,兵之大数也。分数多少,制置先定。梅尧臣曰:部伍奇正之分数,各有所统。王皙曰:分数,谓部曲也。偏稗各有部,分与其人数,若师、旅、卒、两之属。张预曰:统众既多,必先分偏裨之任,定行伍之数,使不相乱,然后可用。故治兵之法:一人曰独,二人曰比。三人曰参,比参为伍,五人为列,二列为火,五火为队,二队为官,二宫为曲,二曲为部,二部为校,二校为裨,二裨为军;递相统属,各加训练,虽治百万之众,如治寡也。 (斗众如斗寡,形名是也。) 曹操曰:旌旗曰形,金鼓曰名。杜牧曰:旌旗钟鼓,敌亦有之,我安得独为形名,斗众如斗寡也?夫形者,阵形也;名者,旌旗也。战法曰:“阵间容阵,足曳白刃。”故大阵之中,复有小阵,各占地分,皆有阵形。旗者,各依方色,或认以鸟兽,某将某阵,自有名号。形名已定,志专势孤,人自为战,败则自败,胜则自胜,战百万之兵,如战一一夫。此之是也。陈皞曰:夫军士既众,分布必广,临陈对敌,递不相知,故设旌旗之形,使各认之。进退迟速,又不相闻,故设金鼓以节之。所以令之曰:“闻鼓则进,闻金则止。”曹说是也。梅尧臣曰:形以旌旗,名以采章,指麾应速,无有后先。王皙曰:曹公曰:“族旗曰形,金鼓曰名。”皙谓形者,施旗金鼓之制度;名者,各有其名号也。张预曰:军政曰:“言不相闻,故为鼓锋;视不相见,故为旌旗。”今用兵既众,相去必远,耳目之力,所不闻见;故令士卒望旌旗之形而前却,听金鼓之号而行止,则勇者不得独进,怯者不得独退。故曰:此用众之法也。 (三军之众,可使必受敌而无败者,奇正是也。) 曹操曰:先出合战为正,后出为奇。李筌曰:当敌为正,旁出为奇。将三军无奇兵,未可与人争利。汉吴王濞拥兵入大梁,吴将田伯禄说吴王曰:“兵屯聚而西,无他奇道,难以立功。臣愿得五万人,别循江淮而上,收淮南长沙,入武关,与大王会。此亦一奇也。”不从。遂为周亚夫所败。此则有正无奇。杜牧曰:解在下文。贾林曰:当敌以正阵取胜,以奇兵前后左右俱能相应,则常胜而不败也。 梅尧臣曰:动为奇,静为正;静以待之,动以胜之。王皙曰:必当作毕,字误也。奇正还相生,故毕受敌而无败也。 何氏曰:兵体万变,纷纭混饨,无不是正,无不是奇。若兵以义举者,正也;临敌合变者,奇也。我之正,使敌视之为奇;我之奇,使敌视之为正。正亦为奇,奇亦为正;大抵用兵皆有奇正;无奇正而胜者,幸胜也,浪战也。如韩信背水而阵,以兵循山,而拔赵帜,以破其国,则背水正也,循山奇也。信又盛兵临晋,而以木罂从夏阳袭安邑,而虏魏王豹,则临晋正也,夏阳奇也。由是观之,受敌无败者,奇正之谓也、尉缭子曰:“今以镇铘之利,犀兕之坚,三军之众,有所奇正,则天下莫当其战矣。”张预曰:三军虽众,使人人皆受敌而不败者,在乎奇正也。奇正之说,诸家不同。尉缭子则曰:“正兵贵先,奇兵贵后。”曹公则曰:“先出合战为正,后出为奇。”李卫公则曰:“兵以前向为正,后却为奇。”此皆以正为正,以奇为奇,曾不说相变循环之义。唯唐太宗曰:“以奇为正,使敌视以为正,则吾以奇击之;以正为奇,使敌视以为奇,则吾以正击之。”混为一法,使敌莫测,兹最详矣。 (兵之所加,如以碫投卵者,虚实是也。) 曹操曰:以至实击至虚。李筌曰:碫实卵虚,以实击虚,其势易也。盂氏曰:碫,石也。兵若训练至整,部领分明,更能审料敌情,委知虚实,后以兵而加之,实同以碫石投卵也。梅尧臣曰:碫,石也,音遇。以实击虚,犹以坚破脆也。王皙曰:锻,治铁也。 何氏曰:用兵识虚实之势,则无不胜。张预曰:下篇曰: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此虚实彼我之法也。引致敌来,则彼势常虚;不往赴彼,则我势常实。以实击虚,如举石投卵,其破之必矣。夫合军聚众,先定分数;分数明,然后习形名;形名正,然后分奇正;奇正审,然后虚实可见矣。四事所以次序也。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 曹操曰:正者当敌,奇兵从傍击不备也。李筌曰:战无其诈,难以胜敌。杜佑曰:正者当敌,奇者从傍击不备;以正道合战,以奇变取胜也。梅尧臣曰:用正合战,用奇胜敌,何氏曰:如战国廉颇为赵将,秦使间曰:“秦独畏赵括耳。廉颇易与,且降矣。”会颇军多亡失,数败,坚壁不战;又闻秦反间之言,使括代颇。至,则出军击秦,秦军佯败而走,张二奇兵以劫之。赵军逐胜,追造秦壁,壁坚拒不得而秦奇兵二万五千绝赵军后,又五千骑绝赵壁间,赵兵分为二,粮(被)道绝,括卒败。又隋(唐)突厥犯塞,汤帝令唐高祖与马邑(也)太守王仁恭率众备边。会虏寇马邑,仁恭以众寡不敌,有惧色。高祖曰:“今主上遇远,孤城绝援,若不死战,难以图全。”于是亲选精骑四千,出为游军,居处饮食,随逐水草,一同于突厥。见虏候骑,但驰骋猎耳,若轻之。及与虏相遇,则掎角置阵,选善射者为别队,持满以待之。虏莫能测,不敢决战。因纵奇兵击走之,获其特勒所乘骏马,斩首千余级。又太宗选精锐千余骑为奇兵,皆黑衣玄甲,分为左右队,建大旗,令骑将秦叔宝、程咬金等分统之。每临寇,太宗躬被玄甲先锋,率之候机而进,所向摧诊,常以少击众,贼徒气慑。又五代汉高祖在晋阳,郭进往依之,汉祖壮其材。会北虏屠安阳城,因遣进攻拔之,戎人遁去,授坊州刺史。虏主道毙,高祖出奇兵井陉,进以间道先人洺北,因定河北。此皆以奇胜之迹也。张预曰:两军相监,先以正兵与之合战;徐发奇兵,或捣其旁,或击其后以胜之。若郑伯御燕师,以三军军其前,以潜军军其后是也。 (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 李筌曰:动静也。(不竭如江河。) 李筌曰:通流不绝。杜佑曰:言应变出奇无穷竭。张预曰:言应变出奇,无有穷竭。 (终而复始,日月是也。死而复生,四时是也。) 李筌曰:奇变如日月四时,亏盈寒暑不停。杜佑曰:日月运行,入而复出;四时更互(王),兴而复废。言奇正变化,若或日月之进退,四时之盛衰也。张预曰:日月运行,入而复出;四时更互(王),盛而复衰。喻奇正相变,纷缓浑饨,终始无穷也。 (声不过五,) 李筌曰:宫、商、角、徵、羽也。 (五声之变,不可胜听也。) 李筌曰:变入八音,奏乐之曲,不可尽听。 (色不过五,) 李筌曰:青、黄、赤、白、黑也。 (五色之变,不可胜观也。味不过五,) 李筌曰:酸、辛、咸、甘、苦也。 (五味之变,不可胜尝也。) 曹操曰:自无穷如天地已下,皆以喻奇正之无穷也。李筌曰:五味之变,庖宰鼎饪也。杜牧曰:自无穷如天地已下,皆喻八阵奇正也。张预曰:引五声五色五味之变,以喻奇正相生之无穷。 (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 李筌曰:邀截掩袭,万途之势,不可穷尽也。梅尧臣曰:奇正之变,犹五声五色五味之变,无尽也。王皙曰:奇正者,用兵之钤键,制胜之枢机也。临敌运变,循环不穷,穷则败也。”孟氏曰:《六韬》云:“奇正发于无穷之源。”张预曰:战阵之势,止于奇正一事而已;及其变而用之,则万途千辙,乌可穷尽? (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孰能穷之?) 李筌曰:奇正相依而生,如环团圆,不可穷端倪也。梅尧臣曰:变动周旋之不极。王皙曰:敌不能穷我也。何氏曰:奇正生而转相为变,如循历其环,求首尾之莫穷也。张预曰:奇亦为正,正亦为奇,变化相生,若循环之无本末,谁能穷诘?” (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 盂氏曰:势峻,则巨石虽重不能止。杜佑曰:言水性柔弱,石性刚重,至于漂转大石,投之* 下,皆由急疾之流,激得其势。 张预曰:水性柔弱,险径要路,激之疾流,则其势可以转巨石也。 (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 曹操曰:发起击敌。李筌曰:柔势可以转刚,况于兵者乎?弹射之所以中飞鸟者,善于疾而有节制。杜牧曰:势者,自高注下,得险疾之势,故能漂石也。节者,节量远近则搏之,故能毁折物也。杜佑曰:发起讨敌,如鹰鸇之攫搏(撮)也,必能挫折禽兽者,皆由伺候之明,邀得屈折之节也。王子曰:“鹰隼一击,百鸟无以争其势;猛虎一奋,万兽无以争其威。”梅尧臣曰:水虽柔,势迅则漂石;蛰虽微,节劲则折物。王皙曰:鸯鸟之疾,亦势也,由势然后有搏击之节。下要云险,故先取漂石以喻也。何氏曰:水能动石,高下之势也,鸳能博物,能节其远近也。张预曰:鹰鸇之擒鸟雀,必节量远近,伺候审而后击,故能折物。尉缭子曰:“便吾器用,养吾武勇,发之如鸟击。”李靖曰:“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皆言待之而后发也。 (是故善战者,其势险,) 曹操李筌曰:险,犹疾也。杜牧曰:险者,言战争之势,发则杀人,故下文喻如* 弩。王皙曰:险者,折以致其疾也;如水得险隘而成势。 (其节短。) 曹操、李筌曰:短,近也。杜牧曰:言以近节也。如鸳鸟之发,近则搏之,力全志专,则必获也。杜佑臼:短,近也,节,断也。短近言能因危取胜,以卒击近也。梅尧臣曰:险则迅,短则劲;故战之势,当险疾而短近也。王皙曰:鸷之能搏者,发必中,来势远而所搏之节至短也。兵之乘机,当如是耳。曹公白:“短者,近也。”孟氏同杜牧注。张预曰:险,疾;短,近也。言善战者先度地之远近,形之广狭,然后立阵,使部伍行列相去不远;其进击则以五十步为节,不可过远,故势迅则难御,节近则易胜。 (势如* 弩 ,节如发机。) 曹操曰:在度不远,发则中也。李筌曰:弩不疾则不远,矢不近则不中。势尚疾,节务速。杜牧曰:* ,张也。如弩已张,发则杀人,故上文云其势险也。机者,固须以近节量之,然后必能中,故上文云其节短,短乃近也。 此言战阵不可远逐敌人,恐有队伍离散断绝,反为敌所乘也,故《牧野誓》曰:“六步七步,四伐五伐。”是以近也。陈皞曰:弩之发机,近则易中;战之遇敌,疾则易捷。若趋驰不速,奋击不近,则不能克敌而全胜。贾林曰:战之势,如弩之张;兵之势,如机之发。梅尧臣曰:* ,音霍,了,张也。如弩之张,势不逡巡;如机之发,节近易中也。王皙曰:战势如弩之张者,所以有待也;待其有可乘之势,如发其机。何氏曰:险,疾也;短,近也。此言击战得形,便如张弩发机,势宜疾速,仍利于便近,不得追击过差也。故大公曰:“击如发机者,所以破精微也。”张预曰:如弩之张,势不可缓;如机之发,节不可远。言趋利尚疾,奋击贵近也。故大公曰:“击如发机者,所以破精微也。” (纷纷纭纭,斗乱而不可乱也;浑浑沌沌,形圆而不可败也。) 曹操曰:旌旗乱也;示敌若乱,以金鼓齐之。卒骑转而形圆者,出入有道齐整也。 李筌曰:“纷纭而斗,示如可乱;建旌有部,呜金有节,是以不可乱也,浑饨,合杂也;形圆,无向背也:示敌可败而不可败者,号令齐整也。杜牧曰:此言阵法也。《风后握奇文》曰:“四为正,四为奇,余奇为握。奇音机,或总称之,先出游军定两端。”此之是也。奇者,零也。阵数有九,中心有零者,大将握之不动,以制四面八阵,而取准则焉。其人之列,面面相向,背背相承也。《周礼》茧苗* 狩,车骤徒趋,及表乃止,进退疾徐,疏密之节,一如战阵。表乃旗也。旗者,盖与民期于下也。《握奇文》曰:“先出游军定两端。”盖游军执本方旗,先定地界,然后军士赴之,兵于旗下,乃出奇正,变为阵也。《周礼》* 苗弥狩,车骤徒趋,及表乃止,此则八 阵遗制,《握奇》之文,止此而已,其余之词,乃后之作者增,”之,以重难其事耳。夫五兵之利,无如弧矢之利,以威天下,五兵同致,天独看弧矢星,圣人独言弧矢能威天下,不言他兵,何也?盖战法利于弧矢者,非得阵不见其利。故黄帝胜于蚩尤,以中夏车徒,制夷虏骑士,此乃弧矢之利也。在于近代,可以验之者:晋武时,羌陷凉州,司马督马隆请募勇士三千平之。募腰引弯三十六钧,弓四钧,立标简试军。西渡温水,虏树机能,以众万计遏隆。隆依八阵法,且战且前,弓矢所(及),人皆应弦而倒,诛杀万计,凉州遂平。隋时,突厥入寇,杨素击之。先是诸将与虏战,每虞胡骑奔突,皆戎车徒步相参,异鹿角为方阵,骑在其内。素至,悉除旧法,令诸军各为步骑。突厥闻之,以手加额,仰天(大)曰:“天赐我也!”大率精骑十余万而至,素一战大破之。此乃以徒步制骑士,若非有阵法,知开阖首尾乏道,安能致胜也?《曲礼》曰:“行前朱雀,而后玄武,左青龙而右白虎,招摇在上,急缮其怒。”郑司农云:“以四兽为军阵,象天也。”孔疏曰:“此言军行象天文而作阵法,但不知作之何如耳。”何彻云:“画此四兽于旌旗上,以标前后左右之阵也。急缮其怒,言其卒之劲利威怒,如天之怒也。招摇,北斗构第七星也,举此则六星可知也。阵象天文,即北斗也。”复曰:“进退有度。”郑司农注曰:“度,谓伐与步数也。”孔疏曰:“如《牧野誓》云,六步七步、四伐五伐是也。”复曰:“左右有局。”郑司农注曰:“局是步分。”孔疏曰:“言军之左右,备有部分,进则就敌,退则就列,不相差滥也。”下文复曰:“父之仇,弗与共戴天;兄弟之仇,不返兵;交游之仇,不同国。四郊多垒,此卿大夫之辱也。”此言仇辱至于战争,期在必胜,固不可不知阵法也。其文故相次而言,乃圣贤之深旨矣。《军志》曰:“阵间容阵,足曳白刃;队间容队,可与敌对。前御其前,后当其后,左防其左,右防其右。行必鱼贯,立必雁行,长以参短,短以参长。回军转阵,以前为后,以后为前,进无奔进,退无违走。四头八尾,触处为首,敌冲其中,两头俱救。”此亦与《曲礼》之说同。数起于五,而终于八。今夔州州前诸葛武侯以石纵横八行,布为方阵,奇正之出,皆生于此。奇亦为正之正,正亦为奇之奇,彼此相用,循环无穷也。诸葛出斜谷,以兵少,但能正用六数,今盩屋司竹园乃有旧垒。司马懿以十万步骑,不敢决战,盖知其能也。杜佑曰:旌旗乱也:,示敌若乱,以金鼓齐之。纷纷施旗,像纭纭士卒貌。言旌旗翻转,一合一离,士卒进退,或往或来,视之若散,扰之若乱。然其法令素定,度职分明,各有分数,扰而不乱者也。车骑齐转,形圆者,出入有道,齐整也。浑浑,车轮转行;沌沌,步骤奔驰。视其行阵纵横,圆而不方,然而指趋,各有所应。故王子曰:“将欲内明而外暗,内治而外混,所以示敌之轻己者也。”梅尧臣曰:分数已定,形名已立,离合散聚,似乱而不能乱。形无首尾,应无前后,阳旋阴转,欲败而不能败。王皙曰:曹公曰:“施旗乱也;示敌若舌,以金鼓齐之矣。“皙谓纷坛斗乱之貌也。不可乱者,节制严明耳。又曹公曰:“车骑转而形圆者,出入有道齐整也。”哲谓浑沌形圆,不测之貌也;不可败者,无所隙缺,又不测故也。何氏曰:此言斗势也。善将兵者,进退纷纷似乱,然士马素习,旌旗有节,非乱也。浑饨形势,乍离乍合,人以为败,而号令素明,离合有势,非可败也。形圆,无行列也。张预曰:此八阵法也。昔黄帝始立丘井之法,因以制兵。
虚实篇
曹操曰:能虚实彼己也。李筌曰:善用兵者,以虚为实;善破敌者,以实为虚。故次其篇。杜牧曰:夫兵者,避实击虚,先须识彼我卒虚实也。王皙曰:凡自守以实,攻敌以虚也。张预曰:《形篇》言攻守,《势篇》说奇正。善用兵者,先知攻守两齐之法,然后知奇正;先知奇正相变之术,然后知虚实。盖奇正自攻守而用,虚实由奇正而见。故《次势》。
(孙子曰: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服佚,)
曹操李筌并曰:力有余也。贾林曰:先处形胜之地以待敌者,则有备豫,士马闲逸。杜佑同贾林注。王皙同曹操注。张预曰:形势之地,我先据之,以待敌人之来,则士马闲逸,而力有余。
(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
李筌曰:力不足也。《太一遁甲》云:“彼来攻我,则我为主,彼为客。主易客难也。”是以《太一遁甲》言其定计之义。故知劳佚事不同,先后势异。杜收曰:后周遣将帅突厥之众逼齐,齐将段韶御之。时大雪之后,周人以步卒为前锋,从西而下,去城二里:诸将欲逆击之。韶曰:“步人气力势自有限,今积雪既厚,逆战非便,不如阵以待之;彼劳我佚,破之必矣。”既而交战,大破之,前锋尽殖,自余遁矣。贾林曰:敌处便利,我则不往,引兵别据,示不敌其军;敌谓我无谋,必来攻袭。如此,则反令敌倦,而我不劳。孟氏曰:若敌己处便势之地,己方赴利,士马劳倦,则不利矣。梅尧臣曰:先至待敌则力完,后至趋战则力屈。何氏曰:战国秦师伐韩,围阏与。赵遣将赵奢救之。军士许历曰:“秦人不意赵师至此,其来气盛,将军必厚集其阵以待之;不然必败。”又曰:一先据北山者胜,后至者败。”赵奢即发万人趋之。秦兵后至,争山不得上。赵奢纵兵击之,太破秦军,遂解阏与之围。后汉初,诸将征隗嚣,为嚣所败。光武令悉军构邑。未及至,隗嚣乘胜,使其将王元、行巡将二万余人下陇,因分遣巡取栒邑,汉将冯异即驰马欲先据之。诸将皆曰:“虏兵盛而新乘胜,不可与争;宜止军便地,徐恩方略。”异曰:“虏兵方盛临境,狃* 小利,遂欲深入;若得栒邑,三辅动摇,是吾忧也。夫攻者不足,守者有余,今先据城,以佚待劳,非所以争锋也。”遂潜往,闭城僵旗鼓。行巡不知,驰赴之。异乘其不意,卒击鼓建旗而出,巡军惊乱奔走,追而大破之。东魏将齐神武伐西魏,军过蒲津,涉洛至许原。西魏将周文帝军至沙苑。齐神武闻周文至,引军来会。洁朝候骑告齐神武军且至。周文步将李弼曰:“彼众我寡,不可平地置阵。此东十里有渭曲,可先据以待之。”遂军至渭曲,背水东西为阵;合战,大破之。张预曰:便利之地,彼已据之,我方趋彼以战,则士马劳倦,而力不足。或谓所战之地,我宜先到,立阵以待彼,则己佚矣;彼先结阵,我后至,则我劳矣。若宋人已成列、楚师未既济之类。
(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李筌曰:故能致人之劳,不致人之佚也。杜牧曰:致令敌来就我,我当蓄力待之,不就敌人,恐我劳也。后汉张步将费邑分遣其递敢守巨里。耿弇进兵,先胁巨里,使多伐树木,扬言以填坑堑。数日有降者,言邑闻弇欲攻巨里,谋来救之。弇乃严令军中趋修攻具,宣勒诸部,后三日当悉力攻巨里城。阴缓生口,令得亡归。归者以弇期告邑。至日,果自将精兵三万余人来救之。弇喜谓诸将曰:“吾修攻具者,欲诱致邑耳;今来,适其所求也。”即分三千人守巨里,自引精兵上冈坂,乘高大破之,遂临阵斩费邑。杜佑曰:言两军相远,强弱俱敌,彼可使历险而来,我不可历险而往。必能引致敌人,己不往从也。梅尧臣曰:能令敌来,则敌劳;我不往就,则我佚。王皙曰:致人者,以怯乘其劳;致于人者,以劳乘其佚。何氏曰:令敌自来。张预曰:“致敌来战,则彼势常虚;不往赴战,则我势常实。此乃虚实彼我之术也。耿弇先逼巨旱以诱致费邑近之。
(能使敌人自至者,利之也;)
曹操曰:“诱之以利也。李筌曰:以利诱之,敌则自远而至也。赵将李牧诱匈奴,则其义也。杜牧曰:李牧大纵畜牧人众满野,匈奴小入,佯北不胜,以数千人委之。单于大喜,率众来入,牧大破之,杀匈奴十万骑,单于奔走,岁余不敢犯边也。梅尧臣曰:何能自来?示之以利。何氏曰:以利诱之而来,我佚敌劳。张预甲:所以能致敌之来者,诱之以利耳。李牧佯北以致匈奴,杨素毁车以诱突厥是也。
(能使敌人不得至者,害之也。)
曹操曰:出其所必趋,攻其所必救。李筌曰:害其所急,彼必释我而自固也。魏人寇赵邯郸,乞师于齐。齐将田忌欲救赵,孙膑曰:“夫阀纷者不控*, 救斗者不搏* 批亢捣虚,形串势禁,则自解尔。今二国相待,轻锐竭于外,疲老殆于内,我袭其虚,彼必解围而奔命,所谓一举存赵而弊魏也。”后魏果释赵而奔大梁,遭齐人于马陵,魏师败绩。杜牧曰:曹公攻河北,师次顿丘,黑山贼于毒等攻武阳。曹公乃引兵西入山,攻毒本屯,毒闻麦,弃武阳还。曹公要击于内,大破之也。陈皞曰:子胥疲楚师,孙膑走魏将之类也。杜佑曰:致其所必走,攻其所必救,能守其险害之要路,敌不得自至。故王子曰:“一猫当穴,万鼠不敢出;一虎当溪,万鹿不敢过。”梅尧臣曰:敌不得来,当制之以害。王皙曰:以害形之,敌患之而不至。张预曰:所以能令敌人必不得至者,害其所顾爱耳。孙膑直走大梁,而解邯郸之围是也。
(故敌佚能劳之,)
曹操曰:以事烦之。李筌曰:攻其不意,使敌疲于奔命。杜牧曰:高颎言平陈之策于隋祖曰:“江北寒田收差晚,江南土热,水田早熟。量彼收获之际,征兵上马,声言掩袭,彼必屯兵御守,足得废其农时。彼既聚兵,我便解甲。”于是陈人始病。梅尧臣曰:挠之使不得休息。王皙曰:巧致之也。何氏曰:春秋时,吴王阖闾问于伍员曰:“伐楚何如?”对曰:“楚执政众,莫适任患,若为三师以肄焉:一师至,彼必皆出;彼出则归,彼归则出,彼必道弊。亟肄以疲之,多方以误之;既罢,而后以三军继之,必大克之。”阖闾从之 ,楚于是乎始病。吴遂入郢。张预曰:为多方以误之之术,使其不得休息。或曰:彼若先处战地以待我,则是彼佚也,我不可趋而与之战。我既不往,彼必自来,:即是变佚为劳也。
(饱能饥之,)
曹操曰:绝粮道以饥之。李筌曰:焚其积聚,蔓其禾苗,绝其粮道。杜牧曰:我为主,敌为客,则可以绝粮道而饥之。如我为客,敌为主,则如之何?答曰:饥敌之术,非止绝粮道。但能饥之则是,隋高顽平陈之策曰:“江南土薄,舍多茅竹,有畜积,皆非地窖。密遣人因风纵火,待敌修立,更复烧之,不出数年,自可财力俱尽。”遂行其策,由是陈人益困。三国时,诸葛诞、文钦据寿春,及招吴请援,司马景王讨之,谓诸将曰:“彼当突围,决一朝之命;或谓大军不能久,省食减口,冀有他变。料贼之情,不出此二者,当多方以乱之。”因命合围,遣赢疾帝谷淮北凛,军士豆人三升。诞、钦闻之,果喜。景王愈羸形以示之,诞等益宽恣食。俄而城中粮尽,攻而拔之,隋末,字文化及率兵攻李密于黎阳。密知化及粮少,因伪和之,以弊其众。化及大喜,恣其兵食,冀密馈之。其后食尽,其将王智略、张童仁等率所部兵归于密,前后相继,化及以此遂败。陈皞曰:饥敌之术,在临事应机。梅尧臣曰:要其粮,使不得馈。王皙曰:谓敌人足食,我能使之饥乏耳。曹公曰:“绝其粮道。”皙谓火积亦是也。何氏曰:如吴楚反,周亚夫曰:“楚丘剽轻,难与争锋,愿以梁委之,绝其食道,乃可制也。”亚夫会兵荣阳,吴攻梁,梁急请救。亚夫引兵东北走昌邑,深壁而守,使轻骑弓高侯等绝吴楚兵后食道。兵乏粮,饥欲退,数挑战,终不出,乃引兵去。精兵追击,大破之。王莽未,天下乱,光武兄伯升起兵讨莽,为莽将甄阜、梁丘赐所败。复收会兵众,还保于棘阳。阜、赐乘胜留辎重于蓝乡,引精兵十余万人南渡,横临讹水,阻两山间为营,绝后桥,示元还心。伯升于是大飨军士,设盟约,休卒三日,为六部潜师,夜起,袭取蓝乡,尽获其辎重。明晨,自南攻甄阜,下江兵自东南攻梁丘赐,乏食阵溃,遂斩阜、赐。唐辅公拓遣其伪将冯惠亮、陈当世领水军屯于博望山,陈正通、(河间王孝恭)徐绍宗率步骑军于青州山。河间王孝恭至,坚壁不与斗,使奇兵断其粮道。贼渐馁,夜薄我营;孝恭安卧不动。明日,纵羸兵以攻贼垒,使卢祖尚率精骑列阵以待之。俄而攻垒者败走,出追,奔数里,遇祖尚军与战,大败之。正通弃营而走。张预曰:我先举兵,则我为客,彼为主;为客则食不足,为主则饱有余。若夺其畜积,掠其田野,因粮于彼,馆谷于敌,则我反饱,彼反饥矣,则到是变客为主也。不必焚其积聚,废其农时,然后能饥敌矣。或彼为客,则绝其粮道,广武君欲请奇兵以遮绝韩信军后是也。
(安能动之。)
曹操曰:攻其所必爱,出其所必趋,则使敌不得不相救也。李筌曰:出其所必趋,击其所不意,攻其所必(不)爱,使不得不救也。杜牧曰:司马宣王攻公孙文懿于辽东,阻辽水以拒魏军。宣王曰:“贼坚营高垒,以老我师,攻之正入其计。古人云:敌虽高垒,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我今直指襄平,则人怀内惧,惧而求战,破之必矣。”遂整阵而过。贼见兵出其后,果来邀之;乃纵击,大破之,竟平辽东。陈皞曰:《左传》楚伐宋,宋告急于晋。晋先鞍曰:“我执曹君,而分曹卫之田以赐宋人,楚爱曹卫,必不许也。喜赂怒顽,能无战乎?”遂破楚师。盂氏注同曹操。梅尧臣曰:趋其所顾,使不得止。王皙同李筌注,何氏曰:攻其所爱,岂能安视而不动哉?张预曰:彼方安守,以为自固之术,不欲速战,则当攻其所必救,使不得已而须出。臾骈坚壁,秦伯挑其裨将,遂皆出战是也。
(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
曹操曰:使敌不得相往而救之也。何氏曰:令敌人须应我。
(行千里而不劳者,行于无人之地也。)曹操曰:出空击虚,避其所守,击其不意。李筌曰:出敌无备,从孤击虚,何人之有!杜牧曰:梁元帝时,西蜀称帝,率兵东之至。宜以精甲锐骑,星夜奔袭之。平路则倍道兼行,险途则缓兵渐进。出其不意,冲其腹心,必向风不守。”竟以平蜀。言不劳者,空虚之地,无敌人之虞,行止在我,故不劳也。陈皞曰:夫言空虚者,非止为敌人不备也。但备之不严,守之不固,将弱兵乱,粮少势孤,我整军临之,彼必望风自溃。是我不劳苦,如行无人之地。梅尧臣曰:出所不意。何氏曰:曹公北征乌桓,谋臣郭嘉曰:“兵贵(遗)神速,今千里袭人,辎重多,难以趋利。且彼闻之,得以为备。不如留辎重,轻兵兼道以出,掩其不意。”公乃密出卢龙塞,直指单于庭。虏卒闻公至,惶怖合战,大破之,斩蹋顿及名王已下。又唐吐谷浑寇边,以李靖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轻途二千里,行空虚之地,平吐谷浑而还。故太宗曰:“且李靖三千轻骑,深入虏庭,克复定襄,古今未有也。”张预曰,掩其空虚,攻其无备,虽千里之征,人不疲劳。若邓艾伐蜀,由阴平之径,行无人之地七百余里是也。
(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
李筌曰:无虞易取。杜牧曰:警其东,击其西,诱其前,袭其后。后汉张步都剧使弟蓝守西安,又令别将守临淄,去临淄四十里,耿弇引军营其间。弇视西安城小而坚,蓝兵又精;临淄名虽大,其实易攻。尊令军吏治攻具,后五日攻西安,纵生口令归。蓝闻之,晨夜守城。至期,夜半,弇勒诸将蓐食,及明,至临淄城下。护军荀梁等争之,以为宜速攻西安。弇曰:“西安闻吾欲攻,日夜为备。临淄出其不意,至必惊扰,吾攻之,一日必拔。拔临淄,即西安势孤,所谓击一得两。”尽如其策。后汉未,朱* 击黄中贼帅韩忠于宛,* 作长围,起上山,以临其城内。因鸣鼓攻其西南,贼悉众赴之;* 自将精兵五千,掩其东北,乘城而入。忠乃退保小城,惶惧乞降。陈皞日:国家征上党,王宰知刘稹恃天井之险,不为固守之计。宰悉力攻夺而后守,稹失其险,终陷其巢穴也。梅尧臣曰:言击其南,实攻其北。王皙曰:攻其虚也。谓将不能,兵不精,垒不坚,备不严,救不及,食不足,心不一尔。张预曰:善攻者动于九大之上,使敌人莫之能备;莫之能备,则吾之所攻者,乃敌之所不守也。耿弇之克临淄,朱* 之讨黄中,但其一端耳。
(守而必固者,守其所不攻也。)
杜牧曰:不攻尚守,何况其所攻乎!汉太尉周亚夫击七国于昌邑也,贼奔壁东南陬,亚夫使备其西北。俄而贼精卒攻西北,不得入,因遁走,追破之。陈皞曰:无虑敌不攻,虑我不守。无所不攻,无所不守,乃用兵之计备也。梅尧臣曰:贼击我西,亦备乎东。王皙曰:守以实也。谓将能、兵精、垒坚、备严、救及、食足、心一尔。张预曰: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使敌人莫之能测;莫之能测,则吾之所守者,乃敌之所不攻也。周亚夫击东南而备西北,亦是其一端也。
雄乃引诸军半夜皆食,先鸡鸣时,击鼓吹角,潜师傍洹水,径赴魏州。令曰:“闻贼至,则止为阵。”又令百骑吹鼓角,皆留于后,仍抱薪持火,待军毕发,止鼓角,匿其旁,伺悦军毕渡,焚其桥。军行十数里,乃率淄、青、究州步骑四万余人,逾桥掩其后,乘风纵火,鼓噪而进。隧乃坐甲令无动,命前除草斩荆棘,广百步以为阵。募勇力得五千余人,分为前列,以俟贼至。比悦军至,则火止气乏,力少衰,乃纵兵击之,悦军大败。悦走桥、桥已焚矣,悦军乱赴水,斩首二万,淄青军殆尽。张预曰:我为客,波为主,我兵强而食少,彼势弱而粮多,则利在必战。敌人虽有金城汤池之固,不得守其险,而必来与我战者,在攻其所顾爱,使之相救援也。若楚人围宋,晋将救之。狐偃曰:“楚始得曹,而新婚于卫;若伐曹卫,楚必救之,则宋免矣。”从之而解。又晋宣帝讨公孙文懿,忽弃贼而走襄平,讨其巢穴。贼果出邀之,遂逆击,三战皆捷,亦其义也。
(我不欲战,画地而守之,)
曹操曰:军不欲烦也。李筌曰:拒境自守也。若入敌境,则用《天一遁甲》真人闭六戊之法,以刀画地为营也。盂氏曰:以物画地而守,喻其易也。盖我能戾敌人之心,不敢至也。
(敌不得与我战者,乖其所之也。)
曹操曰:乖,戾也。戾其道,示以利害,使敌疑也。李筌曰:乖,异也。设奇异而疑之,是以敌不可得与我战。汉上谷太守李广纵马卸鞍(安),疑也。杜牧曰:言敌来攻我,我不与战,设权变以疑之,使敌人疑惑不决,与初来之心乖戾,不敢与我战也。曹公争汉中地,蜀先主拒之。时将赵云守别屯,将数十骑轻出,卒遇大军。云且斗且却。公军追至,围云。入营,使(史)大开门,偃旗息鼓。曹公军疑有伏,引去。诸葛武侯屯于阳平,使魏延诸将并兵东下,武侯惟留万人守城。候白司马宣王曰:“亮在城中,兵少力弱。”将士失色,亮时意气自若,敕军中悉卧旗息鼓,不得辄出,开四门扫地却洒。宣王疑有伏,于是引去,趋北山。亮谓参佐曰:“司马懿谓吾有没伏,循山走矣。”宣王后知,颇以为恨。曹公与吕布相持,公军出收麦,布领众卒至。公营止有于人出阵,半隐于堤下,吕布迟疑不敢进,曰:“曹操多诈,勿入伏中。”遂引兵去,陈皞曰:《左传》楚令尹子元伐郑,入自纯门,至于逵市,悬门不发。子元曰:“郑有人焉。”乃还。贾林曰:置疑兵于敌恶之所,屯营于形胜之地,虽未修垒堑,敌人不敢来攻我也。梅尧臣曰:画地,喻易也。乖其道而示以利,使其疑而不敢进也。王皙曰:画地言易且明,制之必有道也。张预曰:我为主,彼为客,我粮多而卒寡,彼食少而兵众,则利在不战;虽不为营垒之固,敌必不敢来与我战者,示以疑形,乖其所往也。若楚人伐郑,郑悬门不发。效楚言而出,楚师不敢进而遁。又司马懿欲攻诸葛亮,亮偃旗卧鼓,开门却洒,懿疑有伏兵,遂引而去。亦其义也。
(故形人而我无形,则我专而敌分。)
杜佑曰:我专一而敌分散。梅尧臣曰:他人有形,我形不见,故敌分兵以备我。张预曰:吾之正,使敌视以为奇,吾之奇,使敌视以为正,形人者也。以奇为正,以正为奇,变化纷纭,使敌莫测,无形者也。敌形既见,我乃合众以临之;我形不彰,彼必分势以防备。
(我专为一,敌分为十,是以十攻其一也,)
杜佑曰:我料见敌形,审其虚实,故所备者少,专为一屯。以我之专,击彼之散卒,为十共击一也。梅尧臣曰:离一为十,我常以十分击一分。
(则我众而敌寡;)
杜佑曰:我专为一,故众;敌分为十,故寡。张预曰:见敌虚实,不劳多备,故专为一屯。彼则不然,不见我形,故分为十处。是以我之十分,击敌之一分也。故我不得不众,敌不得不寡。
(能以众击寡者,则吾之所与战者,约矣。)
杜牧曰:约犹少也。我深堑高垒,灭迹韬声,出入无形,攻取莫测。或以轻兵健马,冲其空虚;或以强弩长弓,夺其要害。触左履右,突后惊前。昼日误之以旌旗,暮夜惑之以火鼓。故敌人畏慑,分兵防虞。譬如登山瞰城,垂帘视外,敌人分张之势,我则尽知,我之攻守之方,敌则不测。故我能专一,敌则分离。专一者力全,分离者力寡。以全击寡,故能必胜也。杜佑曰:言约少而易胜。梅尧臣曰:以专击分,则我所敌少也。王皙曰:多为之形,使敌备己,其实攻者则无形也,故我专敌分矣。专则众,分则寡;十攻一者,大约言耳。何氏同杜牧注。张预曰:夫势聚则强,兵散则弱。以众强之势,击寡弱之兵,则众力少而成功多矣。
(吾所与战之地不可知,)
杜佑曰:言举动微密,情不可见,使彼知所出而不知吾所举,知所举而不知吾所集。张预曰:无形势故也。
(不可知,则敌所备者多;)
梅尧臣曰:敌不知,则处处为备。
(敌所备者多,则吾所与战者,寡矣。)
曹操曰:形藏敌疑,则分离其众备我也。言少而易击也。王皙曰:与敌必战之地,不可使敌知之;知则并力得拒于我。曹公曰:“形藏则敌疑。”张预曰:不能测吾车果何出,骑果何来,徒果何从,故分离其众,所在辄为备,遂致众散而弱,势分而衰;是以吾所与接战之处,以大众临孤军也。
(故备前则后寡,备后则前寡,备左则右寡,备右则左寡,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
杜佑曰:言敌之所备者多,则士卒无不分散而少。梅尧臣曰;所备皆寡也。
(寡者,备人者也;众者,使人备己者也。)
曹操曰:上所谓形藏敌疑,则分离其众以备我也。李筌曰:陈兵之地,不可令敌人知之;彼疑,则谓众离而备我也。杜牧自:所战之地,不可令敌人知之。我形不泄,则左右、前后、远近、险易,敌人不知,亦不知我何处来攻,何地会战,故分兵彻卫,处处防备,形藏者众,分多者寡;故众者必胜也,寡者必败也。盂氏日:备人则我散,备我则彼分。杜佑曰:敌分散而少者,皆先备人也;敌所以备己多者,由我专而众故也。梅尧臣曰:使敌愈备,则愈寡也。王皙曰:左右前后俱备,则俱寡。何氏同诸注。”张预曰:左右前后,无处不为备,则无处不兵寡也。所以寡者,为兵分而广备于人也;所以众者,为势专而使人备己也。
(故知战之地,知战之日,则可千里而会战。)
曹操曰:以度量知空虚会战之日。李筌曰:知战之地,则舟车步骑之所便也。魏武以北土未安,舍鞍马,仗舟揖,与吴越争强,是以有黄盖之败。吴王濞驱吴楚之众,奔驰于梁郑之间,此不知战地日者。故《太一遁甲》曰:“计法三门五将,主客成败则可知也。于是千里会战而胜。”杜牧曰:宋武帝使朱龄石伐樵纵于蜀,宋武曰:“往年刘敬宣出内水向黄武,无功而退。贼谓我今应从外水来,而料我当出其不意,犹从内水来也,如此必以重兵守涪城,以备内道,若向黄武,正堕其计。今以大众自外取成都,疑兵向内水,此则制敌之奇也。”而虑此声先驰、贼知虚实,别有函书全封付龄石。函边书曰:“至白帝乃开。”诸军未知处分所由。至白帝,发书曰:“众军悉从外水取成都,臧熹、朱林于中水取广汉,使羸弱乘高舰十余,由内水向黄武。”谯纵果以重兵备内水,龄石灭之。陈皞曰:杜注止言知战之地,未叙知战之日。我若伐敌,至期不得与我战,敌来侵我,我必预备以应之。项羽谓曹咎曰:“我十五日必定梁地,复与将军会。”苟不知必战之日,安能为约?盂氏曰:以度量知空虚,先知战地之形,又审必战之日,则可千里期会,先往以待之。若敌己先至,可不往以劳之。杜佑曰:夫善战者,必知战之日,知战之地。度道设期,分军杂卒,远者先进,近者后发,千里之会,同时而合,若会都市。其会地之日,无令敌知,知之则所备处少,不知则所备处多。备寡则专,备多则分;分则力散,专则力全。梅尧臣曰:若能度必战之地,必战之日,虽千里之远,可克期而与战。王皙曰:必先知地利敌情,然后以兵法之度量,计其远近,知其空虚,审敌趣应之所及战期也。如是,则虽千里可会战而破敌矣。故曹公曰,“以度量知空虚会战之日”者是也。张预曰:凡举兵伐敌,所战之地,必先知之;师至之日,能使敌人如期而来,以与我战。知战地日,则所备者专,所守者固,虽千里之远,可以赴战。若赛叔知晋人御师必于崤,是知战地也;陈汤料鸟孙围兵五日必解,晕知战日也。又若孙膑(要)庞涓于马陵,度日暮必至是也。
(不知战地,不知战日,则左不能救右,右不能救左,前不能救后,后不能救前,而况远者数十里,近者数里乎?)
杜牧曰:管子曰:“计未定而出兵,则战而自毁也。”杜佑曰:敌已先据形势之地,己方趣利欲战,则左右前后,疑惑进退,不能相救,况十数里之间也。梅尧臣曰:不能救者,寡也。左右前后,尚不能救,况远乎?张预日:不知敌人何地会兵,何日接战,则所备者不专,所守者不固;忽遇敕敌,则仓速而与之战,左右前后犹不能相援,又况首尾相去之辽乎?
(以吾度之,越人之兵虽多,亦奚益于胜败哉?)
曹操曰:越人相聚,纷然无知也。或曰:吴越,仇国也。李签曰:越,过也。不知战地及战日,兵虽过人,安能知其胜败乎?陈皞曰:孙子为吴王阖闾论兵,吴与越仇,故言越。谓过人之兵,非义也。贾林曰:不知战地,不知战日,士众虽多,不能制胜败之政,亦何益也。梅尧臣曰:吴越,敌国也。言越人虽多,亦当为我分之而寡也。王皙曰:此武相时料敌也。言越兵虽多,苟不善相救,亦无益于胜败之数。张预曰:吾字作吴,字之误也。吴越邻国,数相侵伐,故下文云:吴人与越人相恶也。言越国之兵,虽曰众多,但不知战地战日,当分其势而弱也。
(故曰:胜可为也。)
杜牧曰:为胜在我,故言可为也。盂氏曰:若使敌不知战地期日,我之必胜,可常有也。梅尧臣同杜牧注。王哲、何氏同孟氏注。张预曰:为胜在我故也。《形篇》云:胜可知而不可为。今言胜可为者何也?盖《形篇》论攻守之势,言敌若有备,则不可必为也。今则主以越兵而言,度越人必不能知所战之地、日,故云可为也。
(敌虽众,可使无斗。)
杜牧曰:以下四事度量之,敌兵虽众,使其不能与我斗胜也。孟氏曰:敌虽多兵,我能多设变诈,分其形势,使不能并力也。贾林曰:敌虽众多,不知己之兵情,常使急自备,不暇谋斗。梅尧臣曰:苟能寡,何有斗?王皙曰:多益不救,奚所恃而斗?张预曰:分散其势,不得齐力同进,则焉能与我争?
(故策之而知得失之计,)
李筌曰:用兵者取胜之兵法可制。《太一遁甲》五将之计,以定关格掩迫之数,得失可知也。孟氏曰:策度敌情,观其施为,则计数可知。贾林曰:樽俎帷幄之间,以策筹之,我得彼失之计,皆先知也。杜佑曰:策度敌情,观其所施,计数可知。梅尧臣曰:彼得失之计,我以算策而知。王皙曰:策其敌情,以见得失之数。张预曰:筹策敌情,知其计之得失,若薛公料黥布之三计是也。
(作之而知动静之理,)
李筌曰:候望云气、风鸟、人情,则动静可知也。王莽时,王寻征昆阳,有云气如坏山,当营而坠,去地数丈,而光武知其必败。梁王僧辩营上有如堤之气,侯景知其必胜。风鸟,贪豺(* )之类也。此筌以作字为候字者也。杜牧曰:作,激作也,言激作敌人,使其应我,然后观其动静理乱之形也。魏武侯曰:“两军相当,不知其将如何?”吴起曰:“令*勇者将锐而击,交合而非,北而勿罚,观敌进退,一坐一起,其政以理,奔北不追,见利不取,此将有谋。若其悉众追北,旗幡杂乱,行止纵横,贪利务得,若此之类,将令不行,击而勿疑。”陈皞曰:作,为也。为之利害,使敌赴之,则知进退之理也。贾林曰:善觇候者,必知其动静之理。杜佑曰:喜怒动作,察其举止,则情理可得。故知动静权变,为其胜负也。梅尧臣曰:彼动静之理,因我所发而见。王皙同:候其理当动以否。张预曰:发作久之,观其喜怒,则动静之理,可得而知也。若晋文公拘宛春,以怒楚将子玉,于玉遂乘晋军,是其躁动也。诸葛亮遗中帼妇人之饰,以怒司马宣王,宣王终不出战,此是其安静也。
(形之而知死生之地,)
李筌曰:夫破阵设奇,或偃旗鼓,形之以弱;或虚列灶火幡帜,形之以强。投之以死,致之以生,是以死生因地而成也。韩信下井陉,刘裕过大砚,则其义也。杜牧曰:死生之地:盖战地也。投之死地必生,置之生地必死。言我多方误挠敌人,以观其应我之形,然后随而制之,则死生之地可知也。陈* 曰:敌人既有动静,则我得见其形。有谋者所处之地必生,无谋者所投之地必死也。盂氏曰:形相敌情,观其所据,则地形势生死,可得而知。贾林曰:见所理兵形,则可知其死所。梅尧臣曰:彼生死之地,我因形见而识。何氏同社牧注。张预曰:形之以弱,则彼必进;形之以强,则彼必退。因其进退之际,则知彼所据之地死与生也。上文云,“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晕也。死地,谓倾覆之地;生地,谓便利之地。
军争篇
曹操曰:两军争胜。李筌曰:争者,趋利也。虚实定,乃可与人争利, 王皙曰:争者,争利;得利则胜。宜先审轻重,计迂直,不可使敌乘我劳也。张预曰:以军争为名者,谓两军相对而争利也。先知彼我之虚实,然后能与人争胜,故次《虚实》。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
李筌曰:受君命也。遵庙胜之算,恭行天罚。张预曰:受君命伐叛逆。
(合军聚众,)
曹操曰:聚国人,结行伍,选部曲,起营为军阵。梅尧臣曰:聚国之众,合以为军。王皙曰:大国三军,总三万七千五百人;若番悉其赋,则总七万五千人。此所谓合军聚众。张预曰:合国人以为军,聚兵众以为阵。
(交和而舍,)
曹操曰:军门为和门,左右门为旗门,以车为营曰辕门,以人为营曰人门,两军相对为交和。李筌曰:交间和杂也。合军之后,强弱勇怯,长短向背,间杂而许之,力相兼,后合诸营垒与敌争之。杜牧日:《周礼》以雄为左右和门。郑司农曰:“军门曰和,今谓之垒门,立两旌旗表之,以叙和出入明次第也。”交者,言与敌人对垒而舍,和门相交对也。贾林曰:舍,止也。士众交杂和合,而止于军中,趋利而动。梅尧臣曰:军门为和门,两军交对面舍也。何氏曰:和门相望,将合战争利,兵家难事也。张预曰:军门为和门,言与敌对垒而舍,其门相交对也。或曰:与上下交相和睦,然后可以出兵为营舍。故吴子曰:“不和于国,不可以出军;不和于军,不可以出阵。”
(莫难于军争。)曹操曰:从始受命,至于交和,军争难也。杜牧曰:于争利害难也。梅尧臣曰:自受命至此为最难。张预曰:与人相对面争利,天下之至难也。(军争之难者,以迂为直,以患为利。)曹操曰:示以远,速其道里,先敌至也。杜牧曰:言欲争夺,先以迂远为近,以患为利,诳绐敌人,使其慢易,然后急趋也。陈皞曰:言合军聚众,交和而舍,皆有旧制,惟军争最难也。苟不知以迂为直,以患为利者,即不能与敌争也。贾林曰:全军而行争于便利之地,而先据之,若不得其地,则输敌之胜,最其难也。杜佑曰:敌途本迂,患在道远,则先处形势之地。故曰,以患为利。梅尧臣曰:能变迂为近,转患为利,难也。王皙曰:曹公曰:“示以远,速其道里,先敌至。”皙谓示以远者,使其不虞而行,或奇兵从间道出也。何氏曰:谓所征之国,路由山险,迂曲而远。将欲争利,则当分兵出奇,随逐乡导,由直路乘其不备,急击之,虽有陷险之患,得利亦速也。如钟会伐蜀,而邓艾出奇,先至蜀,蜀无备而降。故下云不得乡导,不能得地利是也。张预曰:变迂曲为近直,转患害为便利,此军争之难也。
(故迂其途,而诱之以利,后人发,先人至,此知迂直之计者也。)
曹操曰:迂其途者,示之远也。后人发,先人至者,明于度数,先知远近之计也。李筌曰:故迂其途,示不速进,后人发,先人至也,用兵若此,以患为利者。杜牧曰:上解曰,以迂为直,是示敌人以迂远,敌意已怠;复诱敌以利,使敌心不专。然后倍道兼行,出其不意,故能后发先至,而得所争之要害也。秦伐韩军于阏与,赵玉令赵奢往救之。去邯郸三十里,而令军中曰:“有以军事谏者死。”秦军武安西,秦军鼓噪勒兵,武安屋瓦皆震。军中候有一人言急救武安,奢立斩之。坚壁留二十八日不行,复益增垒。秦间来,奢善食而遣之。间以报秦,秦将大喜曰:“夫去国三十里而军不行,乃增垒,瘀与非赵地也。”奢既遣秦间,乃卷甲而趋,二日一夜至。令善射者去阏与五十里而军。秦人闻之,悉甲而至。有一卒曰:“先据北山者胜。”奢使万人据之,秦人来争不得。奢因纵击,大破之,阏与遂得解。贾林曰:敌途本近,我能迂之者,或以赢兵,或以小利,于他道诱之,使不得以军争赴也。梅尧臣曰:远其途,诱以利,款之也。后其发,先其至,争之也。能知此者,变迂转害之谋也。何氏曰:迂途者,当行之途也。以分兵出奇,则当行之途,示以迂险,设势以诱敌,令得小利縻之,则出奇之兵,虽后发亦先至也。言争利须料迂直之势出奇,故下云分合为变,其疾如风是也。张预曰:形势之地,争得则胜。凡欲近争便地,先引兵远去,复以小利啖敌,使彼不意我进,又贪我利,故我得以后发而先至。此所谓以迂为直,以患为利也。赵奢据北山而败秦军,郭淮屯北原而走诸葛是也。能后发先至者,明于度数,知以迂为直之谋者也。
(故军争为利,军争为危。)
曹操曰:善者则以利,不善者则以危。李筌曰:夫军者,将善则利,不善则危。杜牧曰:善者,计度审也。贾林曰:我军先至,得其便利之地,则为利。彼敌先据其地,我三军之众,驰往争之,则敌佚我劳,危之道也。梅尧臣曰:军争之事,有利也,有危也。又一本作军争为利,众争为危。何氏曰:此又言出军行师,驱三军之众,与敌人相角逐,以争一日之胜,得之则为利,失之则为危,不可轻举。张预曰:智者争之则为利,庸人争之则为危;明者知迂直,愚者昧之故也。
(举军而争利,则不及;)
曹操曰:迟不及也。李筌曰:辎重行迟。贾林曰:行军用师,必趋其利。远近之势,直以举军往争其利,难以速至;可以潜设奇计,迂敌途程,敌不识我谋,则我先而敌后也。杜佑曰:迟不及也。举军悉行,争赴其利,则道路悉不相逮。梅尧臣曰:举军中所有而行,则迟缓。王皙曰:以辎重故。张预曰:竭军而前,则行缓,而不能及利。
(委军而争利,则辎重捐。)
曹操曰:置辎重,则恐捐弃也。李筌曰:委弃辎重,则军资阙也。杜牧曰:举一军之物行,则重滞迟缓,不及于利;委弃辎重,轻兵前追,则恐辎重因此弃捐也。贾林曰:恐敌知而绝我后粮也。杜佑曰:委置库藏,轻师而行,若敌乘虚而来,抄绝其后,则己辎重皆悉弃捐,梅尧臣曰:委军中所有而行,则辎重弃。王皙同曹操注。何氏同杜佑注。张预曰:委置重滞,轻兵独进,则恐辎重为敌所掠,故弃捐也。
(是故卷甲丽趋,日夜不处,)
曹操曰:不得休息,罢也。
(倍道兼行,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
杜佑曰:若不虑上二事,欲从速疾,卷甲柬仗,潜军夜行;若敌知其情,邀而击之,则三军之将,为敌所擒也。若秦伯袭郑,三帅皆获是也。
(劲者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
曹操曰:百里而争利,非也;三将军皆以为擒。李筌曰:一日行一百二十里,则为倍道兼行;行若如此,则劲健者先到,疲者后至。军幢者少,疲者多,且十人可一人先到,余悉在后,以此遇敌,何三将军不擒雄?魏武逐刘备,一日一夜行三百里,诸葛亮以为强弩之未不能穿鲁缟,言无力也。是以有赤壁之败。庞涓追孙膑,死于马陵,亦其义也。杜牧曰:此说未尽也。凡军一日行三十里为一舍,倍道兼行者再舍;昼夜不息,乃得百里(为一舍倍道)。若如此争利,众疲倦,则三将军皆须为敌所擒。其法什一而至者:不得已必须争利,凡十人中择一人:最劲者先往,其余者则令继后而往。万人中先择千(十)人,平旦先至,其余继至;有已午时至者,有申未时至者,各得不竭其力,相续而至,与先往者足得声响相接。凡争利必是争夺要害,虽千人守之,亦足以拒抗敌人,以待继至者。太宗以三千五百骑先据武牢,窦建德十八万众而不能前,此可知也。陈* 曰:杜说别是用兵一途,非什一而至之义也。盖言百里争利”劲者先,疲者后,十中得一而至,九皆疲困,一则劲者也。贾林曰:路远人疲,奔驰力尽,如此则我劳敌铁,被击何疑。百里争利,慎勿为也。杜佑曰:百里争利,非也;三将军皆为擒也。强弱不复(伏)相待,卒(率)十有一人至军也。罢音疲。梅尧臣曰:军日行三十里而舍。今乃昼夜不休行百里,故三将军为其擒也。何则?涉途既远,劲者少,罢者多,十中得一至耳。三将军者,三军之帅也。王皙曰:罢,赢也。此言争利之道,宜近不宜远耳。夫冲风之衰,不能起毛羽;强弩之未,不能穿鲁缟。苟日夜兼行,百里趋利,纵使一分劲者能至,固已困乏矣。即敌人以佚击我之劳,自当不战而败。故司马宣王曰:“吾倍道兼行,此晓兵者之所忌也。”或曰:赵奢亦卷甲而趋,二日一夜卒胜秦者,何也?曰:奢久并气积力,增垒遣间,示怯以骄之;使秦不意其至,兵又坚。奢又去阅与五十里而军,比秦闻之,及发兵至,非二三日不能也。能来,是彼有五十里趋敌之劳,而我固已二三日休息,士卒不胜其佚。且又投之险难,先据高阳,奇正相因,易为不胜哉?何氏曰:言三将出奇求利,委军众辎重,卷甲务速;若昼夜百里不息,则劲者能十至其一。我劳敌怯,敌众我寡,击之未必胜也;败则三将俱擒。以此见武之深戒也。张预曰:卷甲,犹悉甲也。悉甲而进,谓轻重俱行也。凡军日行三十里则止,过六十里已上为倍道,昼夜不息为兼行。言百里之远,与人争利,轻兵在前,辎重在后,人罢马倦,渴者不得饮,饥者不得食;忽遇敌,则以劳对扶,以饥敌饱,又复首尾不相及,故三军之帅,必皆为敌所擒。若晋人获秦三帅是也。轻兵之中,十人得一人劲捷者先至,下九人悉疲困而在后,况重兵乎!何以知轻重俱行?下文云:五十里而争利则半至。若止是轻兵,则一日行五十里,不为远也,焉有半至之理?是必重兵偕行也。
(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其法半至;)
曹操曰:蹶,犹挫也。李筌曰:百里则十人一人至,五十里十人五人至,挫军之威,不至擒也。言道近不至疲。杜牧曰:半至者,凡十人中择五人劲者先往也。贾林曰:上犹先也。杜佑曰:蹶,犹挫也。前军之将,已为敌所蹶败。梅尧臣曰:十中得五,犹远不能胜。玉皙曰:罢劳之患,减于太半,止挫败而已。张预曰:路不甚远,十中五至,犹挫军威,况百里乎!蹶上将,谓前军先行也。或间曰:唐太宗征宋金刚,一日一夜行二百余里,亦能克胜者,何也?答曰:此形同而势异也。且金刚既败,众心已沮,迫而灭之,则河东立平;若其缓之,贼必生计。此太宗所以不计疲顿而力逐也。孙子所陈争利之法。盖与此异矣。
(三十里而争利,则三分之二至。)
曹操曰:道近至者多,故无死败也。李筌白:近不疲也,故无死亡。杜牧曰:三十里内,凡十人中可以六七人先往也。不言其法者,举上文可知也。社佑曰:道近则至者多,故不言死败,胜负未可知也。古者用师,日行三十里,步骑相须;今徒而趋利,三分之二至。梅尧臣曰:道近至多,庶或有胜;玉皙曰:计彼我之势,宜须争者,或亦当然。虽三分二至,盖其精锐者之力,未至劳乏,不可决以为败,故不云其法也。张预曰:路近不疲,至者太半,不失行列之政,不绝人马之力,庶几可以争胜。上三事,皆谓举军而争利也。
(是故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曹操曰:无此三者,亡之道也。李筌曰:无辎重者,阙所供也。袁绍有十万之众,魏武用荀攸计,焚烧绍辎重,而败绍于官渡。无粮食者,虽有金城,不重于食也。夫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故汉赤眉百万众无食,而君臣面缚宜阳。是以善用兵者,先耕而后战。无委积者,财乏阙也。汉高祖无关中,光武无河内,魏武无究州,军北身遁,岂能复振也?杜牧曰:辎重者,器械及军士衣装;委积者,财货也。陈皞曰:此说委军争利之难也。梅尧臣曰:三者不可无,是不可委军而争利也。王皙曰:委积,谓薪刍蔬材之属;军侍此三者以济,不可轻离也。张预曰:无辎重则器用不供,无粮食则军饷不足,无委积则财货不充,皆亡覆之道。此三者谓委军而争利也。
(故不知诸侯之谋者,不能豫交;)
曹操曰:不知敌情谋者,不能结交也。李筌曰:豫,备也。知敌之情,必备其交矣。杜牧曰:非也。豫,先也;交,交兵也。言诸侯之谋,先须知之,然后可交兵合战;若不知其谋,固不可与交兵也。陈皞曰:曹说以为不先知敌人之作谋,即不能预结外援。二说并通。梅尧臣曰:不知敌国之谋,则不能预交邻国以为援助也。张预曰:先知诸侯之实请,然后可与结交;不知其谋,则恐翻覆为患。其邻国为援,亦军争之事,故下文云,先至而得天下之众者为衢地是也。
(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者,不能行军;)
曹操曰:高而崇者为山,众树所聚者为林,坑堑者为险,一高一下者为阻,水草渐洳者为沮,众水所归而不流者为泽。不先知军之所据及山川之形者,则不能行师也。梅尧臣曰:山林险阻之形,沮泽泞淖之所,必先审知。张预曰:高而崇者为山,众木聚者为林,坑坎者为险,一高一下者为阻,水草渐洳者为沮,众水所归而不流者为泽,凡此地形悉能知之,然后可与人争利而行军。
(不用乡导者,不能得地利。)
李签曰:入敌境,恐山川隘狭,地土泥泞,井泉不利,使人导之以得地利。《易》曰:“即鹿无虞。”则其义也。杜牧曰:管子曰:“凡兵主者,必先审知地图。轘辕之险,滥车之水,名山通谷,经川陵陆丘阜之所在,直草林木蒲苇之所茂,道里之远近,城郭之大小,名邑废邑园殖之地,必尽知之,地形出入之相错者尽藏之,然后不失地利。”卫公李靖曰:“凡是贼徒,好相掩袭。须择勇敢之夫,选明察之士,兼使乡导,潜历山林,密其声,晦其迹。或刻为兽足,而却履于中途;或上冠微禽,而幽伏于丛薄。然后倾耳以远听,辣目而深视,专智以度事机,注心而视气色。睹水痕则知敌济之早晚,观树动则可辨来寇之驱驰。故烽火莫若谨而审,旌旗莫若齐而一。赏罚必重而不欺,刑戮必严而不舍。敌之动静,而我有备也;敌之机谋,而我先知也。”陈皞曰:凡此地利,非用乡人为导引,则不能知地利也。杜佑曰:不任彼乡人而导军者,则不能得道路之便利也。 梅尧臣曰:凡丘陵原衍之向背,城邑道路之迂直,非人引导,不能得也。何氏曰:《乡导略》曰:从禽者若无山虞之官,度其形势之可否,则徒入于林中,终不能获鹿矣。出征者,若无彼乡之人,导其道路之迂直,则虽至于境外,终不能获寇矣。夫以奉辞致讨,趋(趁)未历之地,声教未通,音驿所绝,深入其阻,不亦艰哉!我孤军以往,彼密严而待,客主之势已相远矣;况其专任诡诱,多方以误我。苟不计而直进,冒危而长驱,脐险则有壅决之害,昼行则有暴来之斗,夜止则有虚惊之忧。仓卒无备,落其彀中,是乃拥熊虎之师,自投于死地,又安能摩逆垒,荡狡穴乎?故敌国之山川、陵陆、丘阜之可以设险者,林木、蒲苇、茂草之可以隐藏者,道里之远近,城郭之小大,邑落之宽狭,田壤之肥瘠,沟渠之深浅,蓄积之丰约,卒乘之众寡,器械之坚脆,必能尽知之;则虏在目中,不足擒也。
(故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
李筌曰:气者,军之气勇。杜牧曰:阳气生于子,成于寅,衰于午,伏于申。凡晨朝阳气初盛:其来必锐,故须避之;候其衰,伏击之,必胜。武德中,太宗与窦建德战于记水东。建德列阵,弥亘数里(理)。太宗将数骑登高观之,谓诸将曰:“贼度险而嚣,是军无政令;逼城而阵,有轻我心。按兵不出,待敌气衰,阵久卒饥,必将自退,退而击之,何往不克!”建德列阵自卯至午,兵士饥倦,悉列坐右,又争饮水。太宗曰:“可击矣。”遂战,生擒建德。陈够曰:有辰已列阵,至午未未胜者、午未列阵至申西未胜者,不必事须晨旦而为阳气,申午而为衰气也。太宗之攻建德也,登高而望之,谓诸将曰:“贼尽锐来攻,我当少避之,退则可以骑留之。”以明不须晨旦也。凡彼有锐,则如此避之;不然则否。杜佑曰:避其精锐之气,击其懈惰欲归,此理气者也。曹刿之说是也。梅尧臣曰:气盛勿击,衰懈易败。何氏曰:夫人情莫不乐安而恶危,好生而惧死,无故驱之就卧尸之地,乐趋于兵战之场,其心之所畜,非有忿怒欲斗之气,一旦乘而激之,冒难而不顾,犯危而不畏,则未尝不悔而怯矣。今夫天下懦夫心有所激,则率尔争斗,不啻诸、刿。至于燥刃而求斗者,气之所乘也;气衰则息。恻然而悔矣。故三军之视强寇如视处女者,乘其忿怒,而有所激也。是以即墨之围,五千人击却燕师者,乘燕剿降掘家之怒也。秦之斗士倍我者,因三施无报之怒,所以我怠而秦奋也。二者,治气有道,而所用乘其机也。张预曰:朝喻始,昼喻中,暮喻未,非以早晚为辞也,凡人之气,初来新至则勇锐,阵久人倦则衰。故善用兵者,当其锐盛,则坚守以避之,待其情归,则出兵以击之。此所谓善治己之气,以夺人之气者也。前赵将游子远之败伊余羌,唐武德中太宗之破窦建德,皆用此术。
(以治待乱,以静待哗,此治心者也。)
李筌曰:伺敌之变,因而乘之。杜牧曰:《司马法》曰:“本心固。”言料敌制胜,本心已定,但当调治之,使安静坚固,不为事挠,不为利惑,候敌之乱,伺敌之哗,则出兵攻之矣。陈皞曰:政令不一,赏罚不明,谓之乱。旌旗错杂,行伍轻嚣,谓之哗。审敌如是,则出攻之。贾林曰:以我之整,治待敌之挠乱,以我之清净,待敌之喧哗,此治心者也。故大公曰,“事莫大于必克,用莫大于玄默”也。梅尧臣曰:镇静待敌,众心则宁。王皙同陈皞注。何氏曰:夫将以一身之寡,一心之微,连百万之众,对虎狼之敌,利害之相杂,胜负之纷揉,权智万变,而措置于胸臆之中,非其中廓然,方寸不乱,岂能应变而不穷,处事而不迷,卒然遇大难而不惊,案然接万物而不惑?吾之治足以待乱,吾之静足以待哗,前有百万之敌,而吾视之,则如遇小寇。亚夫之御寇也,坚卧而不起;奕箴之临敌也,好以整又好以暇。夫审此二人者,蕴以何术哉?盖其心治之有素,养之有余也。张预曰:治以待乱,静以待哗,安以待躁,忍以待忿,严以待懈,此所谓善治己之心,以夺人之心者也。
(以近侍远,以怯待劳,以饱待饥,此治力者也。)
李筌曰:客主之势。杜牧曰:上文云致人而不致于人是也。杜佑曰:以我之近,待彼之远;以我之闲佚,待彼之疲劳;以我之充饱,待彼之饥虚。此理人力者也。梅尧臣曰:无困竭人力以自弊。王皙曰:以余制不足,善治力也。张预曰:近以待远,怯以待劳,饱以待饥,诱以待来,重以待轻,此所谓善治己之力,以困人之力者也。
(无邀正正之旗,勿击堂堂之阵,此治变者也。)曹操曰:正正,齐也;堂堂,大也。李筌曰:正正者,齐整也;堂堂者,部分也。杜牧曰:堂堂者,无惧也。兵者,随敌而变;敌有如此,则勿击之,是能治变也。后汉曹公围邺,袁尚来救。公曰:“尚若从大道来,当避之;若循西山来,此成擒耳。”尚果循西山来,逆击大破之也。梅尧臣曰:正正而来,堂堂而阵,示无惧也,必有奇变。王皙曰:本可要击,以视整齐盛大,故变。何氏曰:所谓强则避之。张预曰:正正,谓形名齐整也;堂堂,谓行阵广大也。敌人如此,岂可轻战?《军政》曰:“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又曰:“强而避之。”言须识变通。此所谓善治变化之道,以应敌人者也。
(故用兵之法,高陵勿向,背丘勿逆,)李筌曰:地势也。杜牧曰:向着,仰也。背者,倚也。逆者,迎也。言敌在高处,不可仰攻;敌倚丘山下来求战,不可逆之。此言自下趋高者力乏,自高趋下者势顺也,故不可向迎。盂氏曰:敌背丘陵为阵,无有后患,则当引军平地,勿迎击之。杜佑曰:敌若依据丘陵险阻,陈兵待敌,勿轻攻趋(趁)也。既驰势不便,及有殒石之冲也。梅尧臣曰:高陵勿向者,敌处其高,不可仰击。背丘勿逆者,敌自高而来,不可逆战。势不便也。王皙曰:如此不便,则当严阵以待变也,何氏曰:秦伐韩,赵王令赵奢救之。秦人闻之,悉甲而至。军士许历请以军事谏,曰:“秦人不意赵师至此,其来气盛,将军必厚集其阵以待之;不然必败。今先据北山上者胜,后至者败。”奢从之,即发万人趋之。秦兵后至,争山不得上;奢纵兵击之,大破秦军。后周遣将伐高齐,围洛阳。“齐将段韶御之,登邱坂聊欲观周军形势。至太和谷,便值周军,即遣驰告诸营,与诸将结阵以待之。周军以步人在前,上山逆战。韶以彼步我骑,且却且引,得其力弊,乃遣下马击之、短兵始交,周人大溃,并即奔遁。张预曰:敌处高为阵,不可仰攻,人马之驰逐,弧矢之施发,皆不便也。故诸葛亮曰:“山陵之战,不仰其高;敌从高而来,不可迎之。势不顺也。引至平地,然后合战。”
(佯北勿从,)李筌杜牧曰:恐有伏兵也。贾林曰:敌未衰忽然奔北,必有奇伏,要击我兵,谨勒将士,勿令逐追。杜佑曰:北,奔走也。敌方战,气势未衰,便奔走而陈兵者,必有奇伏,勿深入从之。故太公曰:“夫出甲陈兵,纵卒乱行者,欲以为变也。”梅尧臣同杜牧注。王皙曰:势不至北,必有诈也,则勿逐。何氏曰:如战国素师伐赵,赵奢之子括代廉颇将,拒秦于长平。秦阴使白起为上将军。赵出兵击秦,秦军佯败而走,张二奇兵以劫之。赵军逐胜,追造秦壁,壁坚不得入。而秦奇兵二万五千人,绝赵军后;又一军五千骑,绝赵壁间。赵军分而为二,粮道绝。而秦出轻兵击之,赵战不利,因筑壁坚守,以待救至。秦闻赵食道绝,王自之河内,发卒遮绝赵救及粮食。赵卒不得食四十六日,阴相杀食。括中射而死。蜀刘表遣刘备北侵至邺,曹公遣夏侯敦、李典拒之。一朝备烧屯去,敦遣诸将追击之。典曰:“贼无故退,疑必有伏。南道窄狭,草木深,不可追也。”不听。敦等果入贼伏里,典往救,备见救至,乃退。西魏未,遣将史宁与突厥同伐吐谷浑,遂至树敦,即吐谷浑之旧都,多诸珍藏。而其主先已奔贺真城,留其征南王及数干人固守。宁攻之,伪退。吐谷浑人果开门逐之。因回兵夺门,门未及合,宁兵遂得入,生获其征南王,俘获男女财宝,尽归诸突厥。北齐高澄立,侯景叛归梁,而围彭城。澄遣慕容绍宗讨之。将战,绍宗以梁人剽悍,恐其众之挠也,召将帅而语之曰:“我当佯退,诱梁人使前,汝可击其背。”申明诫之。景又命梁人曰:“逐北勿过二里。”会战,绍宗走,粱人不用景言,乘败深入。魏人以绍宗之言为信,争掩击,遂大败之。唐安禄山反,郭子仪围卫州,伪郑王庆绪率兵来援,分为三军。子仪阵以待之,预选射者三千人,伏于壁内,诫之曰:“俟吾小却,贼必争进,则登城鼓噪,弓弩齐发以逼之。”既战,子仪伪退,而贼果乘之。乃开垒门,速闻鼓噪,矢往如雨,贼徒震骇。整众追之,遂虏庆绪。张预曰:敌人奔北,必审真伪。若旗鼓齐应,号令如一,纷纷纭纭,虽退走,非败也,必有奇也,不可从之。若旗靡辙乱,人嚣马骇,此真败却也。
(锐卒勿攻,)
李筌曰:避强气也。杜牧曰:避实也。楚子伐隋,隋臣季良曰:“楚人尚左,君必左,无与王遇。且攻其右,右无良焉,必败。偏败,众乃携矣。”隋少师曰:“不当王,非敌也。”不从,隋师败绩。陈皞曰:此说是避敌所长,非锐卒勿攻之旨也。盖言士卒轻锐,且勿攻之;待其懈情,然后击之。所谓千里远斗,其锋莫当,盖近之尔。梅尧臣曰:伺其气挫。何氏曰:蜀先主率大众东伐吴,吴将陆逊拒之。蜀主从建平连围至夷陵界,立数十屯,以金帛爵赏诱动诸夷。先遣将吴班以数千人,于平地立营,欲以挑战。诸将皆欲击之。逊曰:“备举军东至,锐气始盛,且乘高守险,难可卒攻。攻之纵下,犹难尽克;若有不利,损我必大。今但且奖励将十,广施方略,以观其变。”备知其计不行,乃引伏兵八干人,从谷中出。逊曰:“所以不听诸军击班者,揣之必有巧故也。”诸将并曰:“攻备当在初,今乃令人五六百里相衔持,经七八月,其诸要害,贼已固守,击之必无利矣。”逊曰:“备是猾虏,其军始集,思虑精专,未可于也。今住己久,不得我便,兵疲意沮,计不复生。椅角此寇,正在今日!”乃先攻一营,不利。逊曰:“吾己晓破之之术。”乃令各持一把茅,以火攻,拔之。备因夜遁。魏未,吴将诸葛格围新城,司马景王使母丘俭、文钦等拒之。俭、钦请战,景王曰:“烙卷甲深入,投兵死地,其锋未易当。且新城小而固,攻之未可拔。”遂令诸将高垒以弊之。相持数日,恪攻城力屈,死伤太半。景王乃令钦督锐卒趣合榆,断其归路,格惧而遁。前赵刘耀遣将讨羌,大酋权渠率众保险阻,曜将游子远频败之。权渠欲降,其子伊余大言于众中曰:“往年刘曜自来,犹无若我何。”晨,压子远垒门。
左右劝出战,子远曰:“吾闻伊余有专诸之勇,庆忌之捷,其父新败,怒气甚盛。且西戎劲悍,其锋不可拟也,不如缓之,使气竭而击之。”乃坚壁不战。伊余有骄色。子远候其无备,夜分誓众,袜马蓐食,先晨具甲扫垒而出,迟明设覆而战,生擒伊余于阵。唐武德中,太宗率师往河东讨刘武周,江夏王道宗从军。太宗登玉壁城睹贼,顾谓道宗曰:“贼恃其众,来邀我战,汝谓如何?”对曰:“群贼锋不可当,易以计屈,难与力争。令众深壁高垒,以挫其锋。乌合之徒,莫能持久,粮运致竭,自当离散,可不战而擒。”太宗曰:“汝意见暗与我合。”后贼食尽夜遁,一战败之。又太宗征薛仁果于折权城,贼十有余万,兵锋甚锐,数来挑战。诸将请战,太宗曰:“我卒新经挫觑,锐气犹少;贼骤胜,必轻进好斗。我且闭壁以折之,待其气衰而后击,可一战而破。此万全计也。”因令军中曰:“敢言战者斩。”相持久之,贼粮尽,军中颇携贰,其将相继来降。大宗知仁果心(必)腹内离,谓诸将曰:“可以战矣。”令总管梁实营于浅水原以诱之。贼大将宗罗眠自恃骄悍,求战不得,气愤者久之;及是尽锐攻梁实,冀逞其志,梁实固险不出,以挫其锋。罗* 攻之愈急。太宗度贼已疲,复谓诸将曰:“彼气将衰,吾当取之必矣。”申令诸将迟明合战。令将军庞玉陈于浅水原南,出贼之右,先饵之。罗* 并军共战,玉军几败。太宗亲御大军,奄自原北,出其不意。罗瞧回师相拒,我师表里齐奋,呼声动天。罗* 气夺,于是大溃。又李靖从河间王孝恭讨萧铣,兵至夷陵,铣将文士弘率精卒数万屯清江。孝恭欲击之,靖曰:“士弘,铣之健将,士卒骁勇。今新出荆门,尽兵出战,此是救败之师,恐不可当也。宜且泊南岸,勿与争锋,待其气衰,然后奋击,破之必矣。”孝恭不从,留靖守营,与贼战。孝恭果败,奔于南岸。张预曰:敌若乘锐而来,其锋不可当,宜少避之,以伺疲挫。晋楚相持,楚晨压晋军而阵,军吏患之。栾书曰:“楚师轻窕,固垒以待之,三日必退。退而击之,必获胜焉。”又唐太宗征薛仁果,贼兵锋甚锐,数来挑战。诸将咸请战,太宗曰:“当且闭垒以折之;待其气衰,可一战而破也。”果然。
(饵兵勿食,)
李筌曰:秦人毒径上流。杜牧曰:敌忽弃饮食而去,先须尝试,不可便食,虑毒也。后魏文帝时,库莫奚侵扰,诏济阴王新成率众讨之。王乃多为毒酒;贼既渐逼,使弃营而去。贼至,喜,竞饮。酒酣毒作。王简轻骑纵击,俘获万计。陈皞曰:此之获胜,盖亦(非)偶然,固非为将之道,垂后世法也。孙子岂以他人不能致毒于人腹中哉?此言喻鱼若见饵,不可食也;敌若悬利,不可贪也。曹公与袁绍将文丑等战,诸将以为敌骑多,不如还营。荀攸曰:“此所以饵敌也,安可去之?”即知饵兵非止谓置毒也。食字疑或为贪字也。梅尧臣曰:鱼贪饵而亡,兵贪饵而败。敌以兵来钓我,我不可从。王皙曰:饵我以利,必有奇伏。何氏曰:如春秋时,楚伐绞,军其南门。莫敖屈瑕曰:“绞小而轻,轻则寡谋。请无汗采樵者以诱之。”从之。绞人获三十人。明日,绞人争出,驱楚役徒于山中。楚人坐其北门而覆诸山下,大败之,为城下之盟而还。又如赤眉佯败,弃辎重走,车载土,以豆覆其上。邓弘取之,为赤眉所败。曹公未得济而放牛马,马超取之,而公得渡。又如曹公弃辎重,文丑、刘备分取之,而为公所破。又如后魏广阳王元深以乜列河诱拔陵,竟来抄掠,拔陵为于谨伏兵所破。此皆饵之之术也。张预曰:《三略》曰:“香饵之下,必有悬鱼。”言鱼贪饵则为钓者所得,兵贪利则为敌人所败。夫饵兵非止谓置毒于饮食,但以利留敌,皆为饵也。若曹公以畜产饵马超,以辎重饵袁绍,李矩以牛马饵石勒之类,皆是也。
(归师勿遏,)
李筌曰:士卒思归,志不可遏也。杜牧曰:曹公自征张绣于穰,刘表遣兵救绣,以绝军后。公将引还,绣兵来追,公军不得进。表与绣复合兵守险,公军前后受敌。公乃夜凿险为地道,悉过辎重,设奇兵,(会明,贼谓公为遁也,悉军来追,纵奇兵,)步骑夹攻,大破之。公谓荀文若曰:“虏遏吾归师,而与吾死地,吾是以知胜矣。”孟氏曰:人怀归心,必能死战,则不可止而击也。杜佑曰:人人有室家乡国之住,不可遏截之,徐观其变而制之。梅尧臣曰:“必死战。”王皙曰:人自为战也,勿遏塞之。若犹有他虑,则可要而击。曹公攻邱,袁尚来救。诸将以为归师,不如避之。公曰:“尚从大道来,则避之;若循西山来者,此成擒耳。”盖大道来则归意全,循山来则顾负险,且有惧心也。何氏曰:如魏初曹操围张绣于穰,刘表遣兵救绣,以绝军后。公将引还,绣兵来追,公军不得进,连营稍前到安众。绣与表合兵守险,公军前后受敌。公乃夜凿险为地道,悉过辎重,设奇兵。会明,贼谓公为遁也,悉军来追。乃纵奇兵,步骑夹攻,大破之。公谓荀或曰:“虏遏吾归师,与吾死地,是以知胜。”齐建武二年,魏围钟离,张欣泰为军主,随崔慧景救援。及魏军退,而邵阳洲上余兵万人,求输马五百匹假道。慧景欲断路攻之,欣泰说慧景曰:“归师勿遏,古人畏之。兵在死地,不可轻也。”慧景乃听过也。前秦符坚征晋,至寿春,兵败还。长安慕容泓起兵于华泽,坚将符睿、窦冲、姚苌讨之。符睿勇果轻敌,不恤士众。
泓闻其至也,惧,率众将奔关东。睿驰兵邀之。姚妄谏曰:“鲜卑有思归之心,宜驱令出关,不可遏也。”睿弗从。战于华泽,睿败绩被杀。后凉吕弘攻段业于张掖,不胜,将东走。业议欲击之。其将沮渠蒙逊谏曰:“归师勿遏,穷寇勿追,此兵家之戒。不如纵之以为后图。”业曰:“一日纵敌,梅将无及。”遂率众追之,为狮败。张预曰:兵之在外,人人思归,当路邀之,必致死战。韩信曰:“从思东归之士,何所不克?”曹公既破刘表,谓荀彧曰:“虏遏吾归师,吾是以知胜。”*吕弘攻段业,不胜,将东走,业欲击之,或谏曰:“归师勿遏,兵家之戒。不如纵之以为后图。”业不从,率众追之,为弘所败。古人似此者多,不可悉陈。
(围师必阙,)
曹操曰:《司马法》曰:“围其三面,阙其一面,所以示生路也。”李筌曰:夫围敌必空其一面,示不固也。若四面围之,敌必坚守不拔也。项羽坑外黄,魏武围壶关,即其义也。杜牧曰:示以生路,令无必死之心,因而击之。后汉妖巫维记弟子单臣、傅镇等相聚,入原武城劫掠吏人,自称将军。光武遣臧宫将北军数千人围之。贼食多,数攻不下,士卒死伤。帝召公卿诸侯王问方略。明帝时为东海王,对曰:“妖巫相劫,势无久立,其中必有悔者;但外围急,不得走耳。小挺缓令得逃亡,则一。亭长足以擒矣。”帝即敕令开围缓守,贼众分散,遂斩臣、镇等。大唐天宝未,李光弼领朔方军,与史思明战于土门,贼众退散,四面围合。光弼令开东南角以纵之。贼见开围,弃甲急走,因追击之,尽歼其众。是开一面也。杜佑曰:若围敌平陆之地,必空一面以示其虚,欲使战守不固,而有去留之心。若敌临危据险,强救在表,当坚固守之,未必阙也。此用兵之法。梅尧臣同曹操注。何氏曰:如后汉初,张步据齐地,汉将耿弃总兵讨之。步使其大将费邑军历下,又分守祝阿、钟城。弇先击祝阿,自晨攻城,未日中而拔。故开围一角,令其众得奔归钟城。钟城人闻祝阿已溃,大恐惧,遂空壁亡去。又朱* 与徐璆共讨黄中余贼,韩忠据宛乞降,不许。因急攻之,连城不克。* 登山睹之,顾谓张超曰:“吾知之矣!贼今外围周固,内营急逼,乞降不受,欲出不得,所以死战也。万人一心,犹不可当,况十万乎?其害甚矣。今不如彻围,并兵入城,忠见围解,则势必自出。出则意散,易破之道也。”既而解围,忠果出战,* 因破之。又魏太祖围壶关,下令曰:“城拔皆坑之。”连月不下。曹仁曰:“围城必示之活门,所以开其生路也。今公告之必死,将人自力守。且城固而粮多,攻之则士卒伤,守之则日久。今顿兵坚城之下,攻必死之虏,非良计也。”太祖从之,开城遂降。又后魏未,齐神武起义兵于河北。尔朱兆、天光、度律、仲远等四将同会邺南,士马精强,号二十万,围神武于南陵山。是时神武马二千,步卒不满三万人。兆等设围不合,神武连系牛驴,自塞归道,于旱将士死战,四面奋击,大破兆等。张预曰:围其三面,开其一隼,示以生路,使不坚占。后汉朱* 讨贼帅韩忠于宛,急攻不克。因谓军吏曰:“贼今外围周固,所以死战。若我解围,势必自出。出则意散,易破之道也。”果如其言。又曹公围壹关,谓之曰:“城破皆坑之。”连攻不下。曹仁谓公曰:“夫围城必示之活门,所以开其生路也。今公许之必死,令人自守,非计也。”公从之,遂拔其城是也。
(穷寇勿迫。)
杜牧曰:春秋时,吴伐楚,楚师败走,及清发,阖闾复将击之。夫概王曰:“困兽犹斗,况人乎?若知不免而致死,必败我。若使半济,而后可击也。”从之,又败之。汉宣帝时,赵充国讨先零羌。羌睹大军,弃辎重,欲渡惶水;道厄狭,充国徐行驱之。或曰:“逐利行迟。”充国日:“穷寇也,不可迫。缓之则走不顾,急之则还致死,”诸将曰:“善。”虏果赴水,溺死者数万,于是大破之也。陈皞曰:鸟穷则搏,兽穷则噬也。梅尧臣曰:困兽犹斗,物理然也。何氏曰:前燕吕护据野王,阴通晋。事觉,燕将慕容格等率众讨之。将军傅颜言之格曰:“护穷寇假合,王师既临,则上下丧气。殿下前以广固天险,守易攻难,故为长久之策;今贼形不与往同,宜急攻之,以省千金之费。”恪曰:“护老贼,经变多矣;观其为备之道,则未易卒图也。今围之于穷城,樵采路绝,内无蓄积,外无强援,不过于十旬,弊之必矣。何必残士卒之命,而趋一时之利哉?此谓兵不血刃,而坐以制胜也。”遂列长围守之。凡经六月,而野王溃,护南奔于晋,悉降其众。五代晋将符彦卿、杜重威经略(恪)北鄙,遇虏于阳城。戎人十万,围晋师于中野,乏水,军人凿井,取泥衣绞而吮之,人马渴死甚众。彦卿日:“与其束手就擒,易若以身徇国?我今穷蹩!”乃率劲骑出击之。会大风扬尘,乘势决战,戎人大溃。此彦卿为虏十万所围,乃穷蹙之寇,遂致死力以求生,戎人不悟之,致败也。张预曰:敌若焚舟破釜,来决一战,则不可逼迫,盖兽穷则搏也。晋师败齐于鞍,齐侯请盟,晋人不许。齐侯曰:“请收合余烬,背城借一。”晋人俱而与之盟。吴夫概王谓困兽犹斗,汉赵充国言缓之则走不顾,急之则还致死,盖亦近之。
(此用兵之法也。)
九变篇
曹操曰:变其正,得其所用九也。王皙曰:皙谓九者数之极;用兵之法,当极其变耳。《逸诗》云:“九变复贯。”不知曹公谓何为九。或曰:九地之变也。张预曰:变者,不拘常法,临事适变,从宜而行之之谓也。凡与人争利,必知九地之变,故次《军争》。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
张预曰:已解上文。
(圮地无舍,)
曹操曰:无所依也。水毁曰记。李筌曰:地下曰记,行必水淹也。陈皞曰:圮,低下也。孔明谓之地狱。狱者,中下四面高也。孟氏曰:太下则为敌所囚。杜佑曰:择地顿兵,当趋利而避害也。梅尧臣曰:山林、险阻、沮泽之地,不可舍止,无所依也。何氏曰:下篇言圮则吾将进其涂,谓少固之地,宜速去之也。张预曰:山林、险阻、沮泽,凡难行之道为记地。以其无所依,故不可舍止。
(衙地交合,)
曹操曰:结诸侯也。李筌曰:四通曰衢,结诸侯之交地也。贾林曰:结诸侯以为援。梅尧臣曰:夫四通之地,与旁国相通,当结其交也。何氏曰:下篇云衢地吾将固其结,育交结诸侯使牢固也。张预曰:四通之地,旁有邻国,先往结之,以为交援。
(绝地无留,)
曹操曰:无久止也。李筌曰:地无泉井畜牧采(来)樵之处为绝地,不可留也。贾林曰:溪谷坎险,前无通路曰绝,当速去元留。梅尧臣曰:始去国,始出境,犹不居轻地,是不可久留也。张预曰:去国越境而师者,绝地也。危绝之地,过于重地,故不可淹留久止也。
(围地则谋,)曹澡曰:发奇谋也。李筌曰:因地能通。贾林曰:居四险之中曰围地。敌可往来,我难出入,居此地者,可预设奇谋,使敌本为我患,乃可济也。梅尧臣曰:往返险迂,当出奇谋。何氏曰:下篇亦云周地则谋,言在艰险之地,与敌相持,须用奇险诡橘之谋,不至于舍也。张预曰:居前隘后固之地,当发奇谋。若汉高为匈奴所围,用陈平奇计得出,兹近之。
(死地则战。)
曹操曰,殊死战也。李筌曰:置兵于必死之地,人自为私斗,韩信破赵,此是也。梅尧臣曰:前后有碍,决在死战。此而上举九地之大约也。王皙注上之五地并同曹公。何氏日:下篇亦云死地则战者,此地速为死战则生;若缓而不战,气衰粮绝,不死何待也!张预曰:走无所往,当殊死战,淮阴背水阵是也。从圯地无舍至此为九变,止陈五事者,举其大略也。《九地篇》中说九地之变,唯言六事,亦陈其大略也,凡地有势有变,《九地篇》上所陈者是其势也,下所叙者是其变也。何以知九变为九地之变?下文云:将不通九变,虽知地形,不能得地利。又《九地篇》云:九地之变,屈伸之利,不可不察。以此观之,义可见也。下既说九地,此复言九变者,孙子欲叙五利,故先陈九变。盖九变五剩,相须而用,故兼言之。
(涂有所不由,)
曹操曰:隘难之地,所不当从;不得已从之,故为变。李筌曰:道有险狭,惧其邀伏,不可由也。杜牧曰:后汉光武遣将军马援、耿舒讨武陵五溪蛮,军次下隽,今辰州也。有两道可入,从壶头则路近而水险,从充道则路夷而运远。帝初以为疑。及军至,耿舒欲从充道,援以为弃日费粮,不如进壶头,搤其咽喉,则贼自破。以事上之帝,从援策,乃进营壶头。贼乘高守隘,水疾,船不得上。会暑湿,士卒多疫死,援亦中病卒。耿舒与兄好畸侯书曰:“舒前上言,当先击充道(粮),虽难运而兵马得用;军人数万,争欲先奋。今壶头竟不得进,大众佛郁行死,诚可痛惜!”贾林曰:由,从也。途且不利,虽近不从。杜佑曰:厄难之地,所不当从也。不得已从之,故为变也。梅尧臣曰:避其险厄也。王皙曰:途虽可从,而有所不从,虑奇伏也。若赵涉说周亚夫,避骰邑厄陋之间,虑置伏兵;请走蓝田,出武关,抵洛阳,间不过差一二日是也。张预曰:险厄之地,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故不可由也。不得已而行之,必为权变。韩信知陈余不用李左车计,乃敢入井烃口是也。
(军有所不击,)
曹操曰:军虽可击,以地险难久,留之失前利,若得之则利薄,困穷之兵,必死战也。杜牧曰:盖以锐卒勿攻,归师勿遏,穷寇勿迫,死地不可攻。或我强敌弱,敌前军先至,亦不可击,恐惊之退走也。言有如此之军,皆不可击。斯统言为将须知有此不可击之军,即须不击,益为知变也。故列于《九变篇》中。陈皞曰:见小利不能倾敌,则勿击之,恐重劳人也。贾林曰:军可威怀,势将降伏,则不击。寇穷据险,击则死战,可自固守,待其心情取之。杜佑曰:军虽可击,以地险难久,留之失前利,若得之利薄也。穷困之卒,隘陷之军,不可攻,为死战也;当固守之,以待隙也。梅尧臣曰:往无利也。王皙曰:曹公曰:“军虽可击,以地险难久,留之失前利,若得之则利薄。”皙谓饵兵锐卒,正正之旗,堂堂之阵,亦是也。张预曰:纵之而无所损,克之而无所利,则不须击也。又若我弱彼强,我曲彼直,亦不可击。如晋楚相持,士会曰:“楚人德刑政事典礼不易,不可敌也。不为是征。”义相近也。
(城有所不攻,)
曹操曰:城小而固,粮饶,不可攻也。操所以置华费而深入徐州,得十四县也。杜牧曰:操舍华费不攻,故能兵力完全,深入徐州,得十四县也。盖言敌于要害之地,深峻城隍,多积粮食,欲留我师;若攻拔之,未足为利,不拔则挫我兵势,故不可攻也。宋顺帝时,荆州守沈攸之反。素蓄士马,资用丰积,战士十万呷马二千。军至郢诚,功曹臧寅以为:攻守异势,非旬日所拔;若不时举,挫锐损威。今顺流长驱,计日可捷,既倾根本,则郢城岂能自固?故兵法曰:城有所不攻是也。攸之不从。郢郡守柳世隆拒攸之。攸之尽锐攻之,不克。众溃走。入林自缢。后周武帝欲出兵于河阳以伐齐,吏部字文弼进曰:“今用兵须择地。河阳要冲,精兵所聚,尽力攻之,恐难得志。如臣所见,彼汾之曲,戍小山平,攻之易拔;用武之地,莫过于此。”帝不纳。师竟无功。复大举伐齐,卒用弼计以灭齐。国家自元和三年至于今三十年间,凡四攻寇。魏薄攻寇之南宫县,上党攻寇之临城县,太原攻寇之河星镇。是寇三城池浚壁坚,* 粟米石金炭麻膏,凡城守之资,常为不可胜之计以备。官军击虏,攻既不拔,兵顿力疲,寇以劲兵来救,故百战百败。故三十年间,困天下之功力,攻数万之寇,四围其境,通计十岁,竟无尺寸之功者,盖常坠寇计中,不能知变也。贾林曰:臣忠义重禀命坚守者,亦不可攻也。梅尧臣曰:有所害也。王皙曰:城非控要,虽可攻,然惧于钝兵挫锐;或非坚实,而得士死力;又克虽有期,而救兵至,吾虽得之,利不胜其所害也。张预曰:拔之而不能守,委之而不为患,则不须攻也。又若深沟高垒,卒不能下,亦不可攻。如士句请伐逼阳,苟* 曰:“城小而固,胜之不武,弗服为笑”是也。
(地有所不争,)
曹操曰:小利之地,方争得而失之,则不争也。杜牧曰:言得之难守,失之无害。伍子肯谏夫差曰:“今我伐齐,获其地,犹石田也。”东晋陶侃镇武昌,议者以武昌北岸有邾城,宜分兵镇之,侃每不答,而言者不已。侃乃渡水猎,引诸将佐语之曰:“我所以设险而御寇,正以长江耳。邾城隔在江北,内无所倚,外接群夷;夷中利深,晋人贪利,夷不堪命,必引寇虏。乃致祸之由,非御寇也。且今纵有兵守之,亦无益于江南;若羯虏有可乘之会,此又非所资也。”后质亮戍之,果大败也。梅尧臣曰:得之无益者。,王皙曰:谓地虽要害,敌已据之;或得之无所用,若难守者。张预曰:得之不便于战,失之无害于己,则不须争也。又若辽远之地,虽得之,终非己有,亦不可争,如吴子伐齐,伍员谏曰:“得地于齐,犹获石田也;不如早从事于越。”不听,为越所灭是也。
(君命有所不受。)
曹操曰:苟便于事,不拘于君命也。李筌曰:苟便于事,不拘君命。穰苴斩庄贾,魏绛戮杨干是也。杜牧曰:尉缭子曰:“兵者,凶器也。争者,逆德也。将者,死官也。无天于上,无地于下,无敌于前,无主于后。”贾林曰:决必胜之机,不可推于君命;苟利社稷,专之可也。孟氏曰:无敌于前,无君于后,闽外之事,将军制之。梅尧臣曰:从宜而行也。此而上五利也。张预曰:苟便于事,不从君命。夫概王曰,“见义而行不待命”是也。自涂有所不由至此为五利。或曰:自圮地无舍至地有所不争为九变。谓此九事,皆不从中覆,但临时制宜,故统之以君命有所不受。
(故将通于九变之地利者,知用兵矣;)
李筌曰:谓上之九事也。杜佑曰:九事之变,皆临时制宜,不由常道,故言变也。贾林曰:九变,上九事将帅之任机权,遇势则变,因利则制,不拘常道,然后得其通变之利。变之则九,数之则十,故君命不在常变例也。梅尧臣曰:达九地之势,变而为利也。王皙曰:非贤智不能尽事理之变也。何氏曰:孙子以《九变》名篇,解者十有余家,皆不条其九变之目者,何也?盖自记地无舍而下,至君命有所不受,其数十矣,使人不得不惑。愚熟观文意上下,止述其地之利害尔;且十事之中,君命有所不受且非地事,昭然不类矣。盖孙子之意,言凡受命之将,合聚军众,如经此九地,有害而无利,则当变之,虽君命使之舍留攻争,亦不受也。况下文言将不通于九变之利者,虽知地形,不能得地之利矣。其君命岂得与地形而同算也?况下之《地形篇》云:“战道必胜,主曰无战,必战可也。战道不胜,主曰必战,无战可也。”厥旨尽在此矣。张预曰:更变常道,而得其利者,知用兵之道矣。
(将不通于九变之利者,虽知地形,不能得地之利矣。
贾林曰:虽知地形,心无通变,岂惟不得其利,亦恐反受害也。将贵适变也。梅尧臣曰:知地不知变,安得地之利?张预曰:凡地有形有变,知形而不晓变,岂能得地之利?
(治兵不知九变之术,虽知五利,不能得人之用矣。)
曹操曰:谓下五事也。九变,一云五变。贾林曰:五利五变,亦在九变之中。遇势能变,则利不变,则害在人,故无常体,能尽此理,乃得人之用也。五变谓:途虽近,知有险阻、奇伏之变而不由;军虽可击,知有穷蹙、死斗之变而不击;城虽势孤可攻,知有粮充、兵锐、将智、臣忠不测之变而不攻;地虽可争,知得之难守、得之无利、有反夺伤人之变而不争;君命虽宜从之,知有内御不利之害而不受。此五变者,临时制宜,不可预定。贪五利者,途近则由,军势孤则击,城势危则攻,地可取则争,军可用则受命。贪此五利,不知其变,岂惟不得人用,抑亦败军伤士也。梅尧臣曰:知利不知变,安得人而用?王皙曰:虽知五地之利,不通其变,如胶柱鼓瑟耳。张预曰:凡兵有利有变,知利而不识变,岂能得人之用?曹公言下五事为五利者,谓九变之下五事也地,非谓杂于利害已下五事也。
(是故智者之虑,必杂于利害。)
曹操曰:在利思害,在害思利,当难行权也。李筌曰:害彼利此之虑。贾林曰:杂一为亲,一为难。言利害相参杂,智者能虑之慎之,乃得其利也。梅尧臣同曹操注。王皙曰:将通九变,则利害尽矣。张预曰:智者虑事,虽处利也,必思所以害;虽处害地,必思所以利。此亦通变之谓也。
(杂于利,而务可信也;)
曹操曰:计敌不能依五地为我害,所务可信也。杜牧曰:信,申也。言我欲取利于敌人,不可但见取敌人之利,先须以敌人害我之事,参杂而计量之,然后我所务之利,乃可申行也。贾林曰:在利之时,则思害以自慎,一云:以害杂利行之,威令以临之,刑法以戮之,己不二三,则众务皆信,人不敢欺也。梅尧臣曰:以害参利,则事可行。王皙曰:曲尽其利,则可胜矣。张预曰:以所害而参所利,可以伸己之事。郑师克蔡,国人皆喜。惟子产惧曰:“小国无文德而有武功,祸莫大焉。”后楚果伐郑。此是在利思害也。
(杂于害,而患可解也。)
曹操曰:既参于利,则亦计于害,虽有患可解也。李筌曰:智者为利害之事,必合于道,不至于极。杜牧曰:我欲解敌人之患,不可但见敌能害我之事,亦须先以我能取敌人之利,参杂而计量之,然后有患乃可解释也。故上文云,智者之虑必杂于利害也。譬如敌人围我,我若但知突围而去,志必懈怠,即必为追击;未若励士奋击,因战胜之利,以解围也。举一可知也。贾林曰:在害之时,则思利而免害,故措之死地则生,投之亡地则存,是其患解也。梅尧臣曰:以利参害,则祸可脱。王哲曰:周知其害,则不败矣。何氏曰:利害相生,明者常虑。张预曰:以所利而参所害,可以解己之难。张方入洛阳,连战皆败,或劝方宵遁,方曰:“兵之利钝,是常贵因败以为成耳。”夜潜进逼敌,遂致克捷。此是在害思利也。
(是故屈诸侯者以害,)
曹操曰:害其所恶也。李筌曰:害其政也。杜牧曰:恶,音一路反。言敌人苟有其所恶之事,我能乘而害之,不失其机,则能屈敌也。贾林曰:为害之计,理非一途。或诱其贤智,令彼无臣;或遗以好人,破其政令;或为巧诈,间其君臣;或遗工巧,使其人疲财耗;惑馈淫乐,变其风俗;或与美人,惑乱其心。此数事若能潜运阴谋,密行不泄,皆能害人使之屈折也。梅尧臣曰:制之以害则屈也,王哲曰:穷屈于必害之地,勿使可解也。张预曰:致之于受害之地,则自屈服。或曰:间之使君臣相疑,劳之使民失业,所以害之也。若韦孝宽间斛律光,高颎平陈之策是也。
(役诸侯者以业,)
曹操曰:业,事也,使其烦劳,若彼入我出,彼出我入也。李筌曰:烦其农也。杜牧曰:言劳役敌人,使不得休,我须先有事业,乃可为也。事业者,兵众,国富、人和、令行也。杜佑曰:能以事劳役诸侯之人,令不得安佚。韩人令秦凿渠之类是也。或以奇技艺业,淫巧功能,令其耽之,心目内役,诸侯若此而劳。梅尧臣曰:挠之以事则劳。王皙曰:常若为攻袭之业,以弊敌也。田常曰:“吾兵业已加鲁矣。”张预曰:以事劳之,使不得休。或曰:压之以富强之业,则可役使。若晋楚国强,郑人以牺牲玉帛奔走以事之是也。
(趋诸侯者以利。)
曹操曰:令自来也。李筌曰:诱之以利。杜牧曰:言以利诱之,使自来至我也,堕吾画中。孟氏曰:趋,速也。善示以利,令忘变而速至,我作变以制之,亦谓得人之用也。梅尧臣同杜牧注。王皙曰:趋敌之间,当周旋我利也。张预曰:动之以小利,使之必趋。
(故用兵之法,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 梅尧臣曰:所恃者,不懈也。
(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
曹操曰:安不忘危,常设备也。李筌曰:预备不可阙也。杜佑曰:安则思危,存则思亡,常有备。梅尧臣曰:所赖者有备也。 王皙曰:备者实也。何氏曰:《吴略》曰:“君子当安平之世,刀剑不离身。”古诸侯相见,兵卫不彻警,盖虽有文事,必有武备;况守边固围,交刃之际欤?凡兵所以胜者,谓击其空虚,袭其懈怠,苟严整终事,则敌人不至。《传》曰:“不备不虞,不可以师。”昔晋人御秦,深垒固军以待之,秦师不能久。楚为阵,而吴人至,见有备而返。程不识将,屯正部曲行伍,营阵击刁斗,吏治军簿,虏不得犯。朱然为军师,虽世无事,每朝夕严鼓兵,在营者咸行装就队,使敌不知所备,故出辄有功。是谓能外御其侮者乎!常能居安思危,在治思乱,戒之于无形,防之于未然,斯善之善者也。其次莫如险其走集,明其伍候,慎固其封守,缮完其沟隍,或多调军食,或益修战械。故曰:物不素具,不可以应卒。又曰:惟事事乃其有备,有备无患。常使彼劳我佚,彼老我壮,亦可谓先人有夺人之心,不战而屈人之师也。若夫宫以恃陋而溃,齐以呷敌而歼,貌以易晋而亡,鲁以果邪而败,莫敖小罗而无次,吴子入巢而自轻,斯皆可以作鉴也。故吾有以待、吾有所不可攻者,能预备之之谓也。 张预曰:言须思患而预防之。《传》曰:“不备不虞,不可以师。”
(故将有五危:)
李筌张预曰:下五事也。
(必死,可杀也;)曹操曰:勇而无虑,必欲死斗,不可曲挠,可以奇伏中之。李筌曰:勇而无谋也。杜牧曰:将愚而勇者,患也。黄石公曰:“勇者好行其志,愚者不顾其死。”吴子曰:“凡人之论将,常观于勇;勇之于将,乃数分之一耳。夫勇者必轻合,轻合而不知利,未可将也。”梅尧臣同李筌注。何氏曰:《司马法》曰:“上死不胜。”言贵其谋胜也。张预曰:勇而无谋,必欲死斗,不可与力争,当以奇伏诱致而杀之。故《司马法》曰:“上死不胜。”言将无策略,止能以死先土卒,则不胜也。
(必生,可虏也;)
曹操曰:见利畏怯(法)不进也。李筌曰:疑怯可虏也。杜牧曰:晋将刘裕溯江追桓玄,战于峥嵘洲。于时义军数千,玄兵甚盛;而玄惧有败衄,常漾轻舸于舫侧,故其众莫有斗心。义军乘风纵火,尽锐争先,玄众是以大败也。孟氏曰:将之怯弱,志必生返,意不亲战,士卒不精,上下犹豫,可急击而取之。《新训》曰:“为将怯懦,见利而不能进。”太公曰:“失利后时,反受其殃。”梅尧臣曰:怯而不果。王皙曰:无斗志。曹公日:“见利怯不进也。”皙谓见害亦轻走矣。何氏曰:《司马法》曰:“上生多疑。”疑为大患也。张预曰:临阵畏怯,必欲生返,当鼓噪乘之,可以虏也;晋楚相攻,晋将赵婴齐令其徒先具舟于河,欲败而先济是也。
(忿速,可侮也;)
曹操曰:疾急之人,可忿怒侮而致之也。李筌曰:急疾之人,性刚而可侮致也。太宗杀宋老生而平霍邑。杜牧曰:忿者,刚怒也;速者,褊急也,性不厚重也。若敌人如此,可以陵侮,使之轻进而败之也。十六国姚襄攻黄落,前秦苻生遣符黄肩、邓羌讨之。襄深沟高垒,固守不战。邓羌说黄眉曰:“襄性刚很,易以刚动。若长驱鼓行,直压其垒,必忿而出师,可一战而擒也。”黄眉从之。襄怒,出战,黄眉等斩之。杜佑曰:急疾之人,可忿怒而致死。忿速易怒者,狷戆疾急,不计其难,可动作欺侮。梅尧臣曰:狷急易动。王哲曰:将性贵持重,忿猖则易挠。张预曰:刚愎褊急之人,可凌侮而致之。楚于玉刚忿,晋人执其使以怒之,果从晋师,遂为所败是也。
(廉洁,可辱也;)
曹操曰:廉洁之人,可污辱致之也。李签曰:矜疾之人可辱也。杜牧曰:此言敌人若高壁固垒,欲老我师,我势不可留,利在速战。揣知其将多忿急,则轻侮而致之;性本廉洁,则污辱之。如诸葛孔明遗司马仲达以中帼,欲使怒而出战;仲达忿怒欲济师,魏帝遣辛毗仗节以止之。仲达之才,犹不胜其忿,况常才之人乎!梅尧臣曰:询名不顾。王皙同曹操注。张预曰:清洁爱民之士,可垢辱以挠之,必可致也。
(爱民,可烦也。)
曹操曰:出其所必趋,爱民者,则必倍道兼行以救之;救之则烦劳也。李筌曰:攻其所爱,必卷甲而救;爱其人,乃可以计疲。杜牧曰:言仁人爱人者,惟恐杀伤,不能舍短从长,弃彼取此,不度远近,不量事力,凡为我次,则必来救。如此,可以烦之,令其劳顿,而后取之也。陈* 曰:兵有须救不必救者,项羽救赵,此须救也;亚夫(父)委梁,不必救也。贾林曰:廉洁之人,不好侵掠,爱人之仁,不好斗战,辱而烦之,其动必败。梅尧臣曰:力疲则困。王皙曰:以奇兵若将攻城邑者,彼爱民必数救,则烦劳也。张预曰:民虽可爱,当审利害。若无微不救,无远不援,则出其所必趋,使烦而闲也。
(凡此五者,将之过也,用兵之灾也。)
陈皞曰:良将则不然。不必死,不必生,随事而用;不忿速,不耻辱,见可如虎,否则闭户;动静以计,不可喜怒也。梅尧臣曰:皆将之失,为兵之凶。何氏曰:将材古今难之,其性往往失于一偏尔。故孙子首篇言将者,智、信、仁、勇、严,贵其全也,张预曰:庸常之将,守一而不知变,故取则于己,为凶于兵。智者则不然,虽勇而不必死,虽怯而不必生,虽刚而不可侮,虽廉而不可鹰,虽仁而不可烦也。
(覆军杀将,必以五危,不可不察也。)
贾林曰:此五种之人,不可任为大将,用兵必败也。梅尧臣曰:当慎重焉,张预曰:言须识权变,不可执一“道也。
行军篇
曹操曰:择便利而行也。王皙曰:行军当据地,便察敌情也。 张预曰:知九地之变,然后可以择利而行军,故次九变。(孙子曰:凡处军、相敌:)王皙曰:处军凡有四,相敌凡三十有一。张预曰:自绝山依谷,至伏好之所处,则处军之事也。自敌近而静,至必谨察之,则相敌之事也。相,犹察也,料也。
(绝山依谷;)
曹操曰:近水草利便也。李筌曰:军,我;敌,彼也。相其依止,则胜败之数,彼我之势可知也。绝山,守险也;谷近水草。夫列营垒,必先分卒守隘,纵畜牧,收樵采而后宁,杜牧曰:绝,过也;依,近也。言行军经过山险,须近谷而有水草之利也。吴子曰:“无当天灶大谷之口。”言不可当谷,但近谷而处可也。贾林曰:两军相当敌,宜择利而动。绝山,跨山;依谷,傍谷也。跨山无后患,依谷有水草也。梅尧臣曰:前为山所隔,则依谷以为固。王皙曰:绝,度也;依,谓附近耳。曹公曰:近水草利便也。张预曰:绝,犹越也。凡行军越过山险,必依附溪谷而居,一则利水草,一则负险固。后汉武都羌为寇,马援讨之。羌在山上,援据便地,夺其水草。不与战。羌穷困悉降。羌不知依谷之利也。
(视生处高;)
曹操曰:生者,阳也。李筌曰:向阳同生,在山曰高。生高之地可居也。杜牧曰:言须处高而面南也。陈皞曰:若地有东西,其法何如?答曰:然则面东也。贾林曰:居阳曰生,视生为无蔽冒;物色处军当在高。杜佑曰:高,阳也。视谓目前生地。处军当在高。梅尧臣曰:若在陵之上,必向阳而居;处高,乘便也。张预曰:视生,谓面阳也;处军当在高阜。
(战隆无登;)
曹操曰:无迎高也。李筌曰:敌自高而下,我无登而取之。杜牧曰:隆,高也。言敌人在高,我不可自下往高,迎敌人而接战也。一作战降无登。降,下也。贾林同:战宜乘下,不可迎高也。杜佑曰:无迎高也。谓山下也。战于山下,敌引之上山,无登逐也。梅尧臣曰:敌处地之高,不可登而战。张预曰:敌处隆高之地,不可登迎与战。一本作战降无登迎。谓敌下山来战,引我上山,则不可登迎。
(此处山之军也。)
梅尧臣曰:处山当知此三者。张预曰:凡高而崇者,皆谓之山。处山拒敌,以上三事为法。
(绝水必远水;)
曹操李筌曰:引敌使渡。杜牧曰:魏将郭淮在汉中,蜀主刘备欲渡汉水来攻,诸将议众寡不敌,欲依水为阵以拒之。淮曰:“此示弱而不足挫敌,不如远水为阵,引而致之;半济而后击,备可破也。”既列阵,备疑,不敢渡。梅尧臣曰:前为水所隔,则远水以引敌。王皙曰:我绝水也。曹说是也。张预曰:凡行军过水,欲舍止者,必去水稍远,一则引敌使渡,一则进退无碍。郭淮远水为阵,刘备悟之而不渡是也。
(客绝水而来,勿迎之于水内,令半济而击之,利;)
李筌曰:韩信杀龙且于潍水,夫概败楚子于清发是也,杜牧曰:楚汉相持,项羽自击彭越,令其大司马曹咎守成皋。汉军挑战,咎涉汜水战。汉军候半涉,击,大破之。水内乃油也,误为内耳。梅尧臣曰:敌之方来,迎于水滨则不渡。王皙曰:内当作 汭。迎于水 汭,则敌不敢济;远则趋利不及,当得其宜也。何厌曰:如春秋时,宋公及楚人战于泓。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济。司马曰:“彼众我寡,及其未既济也,请击之。”公曰:不可。”既济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阵而后击之,宋师败绩,公伤股,门官歼焉,宋公违之故败也。吴伐楚,楚师败;及清发,将击之。夫概王曰:困兽犹斗,况人、乎?若知不免而致死,必败我;若使先济者知免,后者慕之,蔑有斗心矣。半济,而后可击也。”从之,又败之。魏将郭淮在汉中,蜀主刘备欲渡汉水来攻。时诸将等议曰:“众寡不敌。”欲依水为阵以拒之。淮曰:“此则示弱,而不足以挫敌,非算也。不如远水为阵,引而致之,半济而后击,备可破也。”既阵,备疑,不敢渡,唐武德中,薛万均与罗艺守幽燕,窦建德率众十万寇范阳,万均谓艺曰:“众寡不敌,今若出斗:百战百败,当以计取之。可令羸兵弱马,阻水背城为阵以诱之。贼若渡水交兵,请公精骑百人,伏于城侧,待其半渡而击之。”从之,建德渡水,万均击破之。张预曰:敌若引兵渡水来战,不可迎之于水边,俟其半济,行列未定,首尾不接,击之必胜。公孙瓒败黄巾贼于东光,薛万均破窦建德于范阳,皆用此术也。
(欲战者,无附于水而迎客;)
曹操曰:附,近也。李筌曰:附水迎客,敌必不得渡而与我战。杜牧曰:言我欲用战,不可近水迎敌,恐敌人疑我不渡也。义与上同,但客主词异耳。杜佑曰:附,近也。近水待敌,不得渡也。梅尧臣曰:必欲战,亦莫若远水。王皙曰:我利在战,则当差远,使敌必渡而与之战也。张预曰:我欲必战,勿近水迎敌,恐其不得渡;我不欲战,则阻水拒之,使不能济。晋将阳处父与楚将子上夹泜水而军。阳子退舍,欲使楚人渡;子上亦退舍,欲令晋师渡。遂皆不战而归。
(视生处高,)
曹操曰:水上亦当处其高也;前向水,后当依高而处之。梅尧臣曰:水上亦据高而向阳。王皙曰:曹公曰:“水上亦当处其高。”皙谓非谓近水之地;下曹注云:“恐溉我也。”疑当在此下。何氏曰:视生向阳,远视也。军处高,远见敌势,则敌人不得潜来出我不意也。张预曰:或岸边为阵,或水上泊舟,皆须面阳而居高。“
(无迎水流,)
曹操曰:恐溉我也。李筌曰:恐溉我也。智伯灌赵襄子,光武溃王寻,迎水处高乃败之。杜牧曰:水流就下,不可于卑下处军也。恐敌人开决,灌浸我也。上文云,视生处高也。诸葛武侯曰:“水上之阵,不逆其流。”此言我军舟船,亦不可泊于下流,言敌人得以乘流而薄我也。贾林曰:水流之地,可以溉吾军,可以流毒药。迎,逆也。一云:逆流而营军,兵家所忌。梅尧臣曰:无军下流,防其决灌。舳舻之战,逆亦非便。王皙曰:当乘上流。魏曹仁征吴,欲攻儒须洲中。蒋济曰:“贼据西岸,列船上流,而兵入洲中,是谓自内地狱,危亡之道也。”仁不从而败。何氏曰:顺流而战,则易为力。张预曰:卑地勿居,恐决水溉我。舟战亦不可处下流,以彼沿我溯战不便也。兼虑敌人投毒于上流。楚令尹拒吴,卜战不吉。司马子鱼曰:“我得上流,何故不吉?”遂决战,果胜。是军须居上流也。
(此处水上之军也。)
梅尧臣曰:处水上当知此五者。张预曰:凡近水为阵,皆谓水上之军。水上拒敌,以上五事为法。
(绝斥泽,淮亟去无留;)
陈皞曰:斥咸卤之地,水草恶,渐洳不可处军。《新训》曰:“地固斥泽,不生五谷”者是也。贾林曰:咸卤之地,多无水草,不可久留。梅尧臣曰:斥,远也。旷荡难守,故不可留。王皙曰:斥,卤也。地广且下,而无所依。张预曰:《刑法志》云:“山川沈斥。”颜师古注曰:“沈,深水之下;斥,咸卤之地。”然则斥泽谓瘠卤渐洳之所也。以其地气湿润,水草薄恶,故宜急过。
(若交军于斥泽之中,必依水草而背众树;)
曹操曰:不得已与敌会于斥泽中。李筌曰:急过不得,战必依水背树。夫有水树,其地无陷溺也。杜牧曰:斥卤之地,草木不生,谓之飞锋。言于此忽遇敌,即须择有水草林木而止之。杜佑曰:一本作背众木。言不得己与敌战,而会斥泽之中,当背稠树以为固守,盖地利,兵之助也。梅尧臣曰:不得己而会敌,则依近水草,背倚众木。王皙曰:猝与敌遇于此,亦必就利而背固也。张预曰:不得己而会兵于此地,必依近水草,以便樵汲,背倚林木,以为险阻。
(此处斥泽之军也。)
梅尧臣曰:处斥泽,当知此二者。张预曰:处斥泽之地,以上二事为法。
(平陆处易,)
曹操曰:车骑之利也。杜牧曰:言于平陆,必择就其中但易j平稳之处以处军,使我车骑得以驰逐。王皙同曹操注。何氏同杜牧注。张预曰:平原广野,车骑之地,必择其坦易无坎陷之处以居军,所以利于驰突也。
(而右背高,前死后生,)
曹操曰:战便也。李筌曰:夫人利用,皆便于右,是以背之。前死,致敌之地;后生,我自处。杜牧曰:太公曰:“军必左川泽而右丘陵。”死者,下也;生者,高也。下不可以御高,故战便于军马也。贾林曰:岗阜曰生,战地曰死。后岗阜,处军稳;前临地,用兵便;高在右,回转顺也。梅尧臣曰:择其坦易,车骑便利;右背丘陵,势则有凭;前低后隆,战者所便。王皙曰:凡兵皆宜向阳,即后背山,即前生后死。疑文误也。张预曰:虽是平陆,须有高阜,必右背之,所以恃为形势者也。前低后高,所以便乎奔击也。
(此处平陆之军也。)
梅尧臣曰:处平陆当知此二者。张预曰:居平陆之地,以上二事为法。
(凡此四军之利,)
李筌曰:四者,山、水、斥泽、平陆也。张预曰:山、水、斥泽。平陆之四军也。诸葛亮曰:“山陆之战,不升其高;水上之战,不逆其流;草上之战,不涉其深;平地之战,不逆其虚。此兵之利也。”
(黄帝之所以胜四帝也。)
曹操曰:黄帝始立,四方诸侯无不称帝,以此四地胜之也。李筌曰:黄帝始受兵法于风后,而灭四方,故曰胜四帝也。梅尧臣曰:四帝当为四军字之误欤?言黄帝得四者之利,处山则胜山,处水上则胜水上,处斥泽则胜斥泽,处平陆则胜平陆也。王皙曰:四帝或曰当作四军。曹公曰:“黄帝始立,四方诸侯无不称帝,以此四地胜之也。”一本无作亦。何氏曰:梅氏之说得之。张预曰:黄帝始立,四方诸侯亦称帝,以此四地胜之。按《史记·黄帝纪》云:“与炎帝战于阪泉,与蚩尤战于涿鹿,北逐荤粥。”又太公《六韬》言黄帝七十战而定天下。此即是有四方诸侯战也。兵家之法,皆始于黄帝,故云然也。
(凡军好高而恶下,)
梅尧臣曰:高则爽垲,所以安和,亦以便势;下则卑湿,所以生疾,亦以难战。王皙曰:有降无登,且远水患也。张预曰:居高则便于觇望,利于驰逐;处下则难以为固,易以生疾。
(贵阳而*阴,)
梅尧臣曰:处阳则明顺,处阴则晦逆。王皙曰:久处阴湿之地,则生忧疾,且弊军器也。张预曰:东南为阳,西北为阴。
(养生而处实;)
曹操曰:恃满实也。养生向水草,可放牧养畜乘。实,犹高也。梅尧臣曰:养生便水草,处实利粮道。王皙曰:养生谓水草粮糒之属,处实者倚固之谓。张预曰:养生谓就善水草放牧也。处实谓倚隆高之地以居也。
(军无百疾,是谓必胜。)
李筌曰:夫人处卑下必疠疾,惟高阳之地可居也。杜牧曰:生者阳也;实者高也。言养之于高,则无卑湿阴翳,故百疾不生,然后必可胜也。梅尧臣曰:能知上三者,则势胜可必,疾气不生。张预曰:居高面阳,养生处厚,可以必胜;地气乾熯,故疾病不作。
(丘陵堤防,必处其阳,而右背之。)
杜牧曰:凡遇丘陵堤防之地,常居其东南也。梅尧臣曰:虽非至高,亦当前向明而右依实。王皙曰:处阳则人舒以和,器健似利也。 张预曰:面阳所以贵明显,背高所以为险固。
(此兵之利,地之助也。)
梅尧臣曰:兵所利者,得形势以为助。张预曰:用兵之利,得地之助。
(上雨,水沫至,欲涉者,待其定也。)
曹操曰:恐半涉而水遽涨也。李筌曰:恐水暴涨。杜牧曰:言过溪涧,见上流有沫,此乃上源有雨,待其沫尽水定,乃可涉;不尔,半涉,恐有瀑水卒至也。杜佑曰:恐半渡水而遂涨。上雨,水当清而反浊沫至,此敌人权遏水之占也,欲以中绝军。凡地有水欲涨,沫先至,皆为绝军,当待其定也。梅尧臣曰:流沫未定,恐有暴涨。王皙曰:水涨则沫;涉,步济也。曹说是也。张预曰:渡未及毕济,而大水忽至也。沫谓水上泡沤。
(凡地有绝涧、)
前后险峻,水横其中。
(天井、)
四面峻坂,涧壑所归。
(天牢、)
三面环绝,易入难出。
(天罗、)
草木蒙密,锋镝莫施。
(天陷、)
卑下污泞,车骑不通。
(天隙,)
两山相向,洞道狭恶。六害皆梅尧臣注。
(必亟去之,勿近也。)
曹操曰:山深水大者为绝涧,四(中)方高、中央下为天井,深山所过若蒙笼者为天牢,可以罗绝人者为天罗,地形陷者为天陷,山涧道迫狭、地形深数尺长数丈者为天隙。杜牧曰:《军谶》曰:“地形坳下,大水所及,谓之天井。山涧迫狭,可以绝人,谓之天牢。涧水澄阔,不测浅深,道路泥泞,人马不通,谓之天陷。地多沟坑坎陷木石,谓之天隙。林木隐蔽,蒹葭深远,谓之天罗。”贾林曰:两岸深阔断人行为绝涧;下中之下为天井;四边涧险,水草相兼,中央倾侧,出入皆难为天牢;道路崎岖,或宽或狭细涩难行为天罗;地多沮洳为天陷;两边险绝,形狭长而数里,中间难通人行,可以绝塞出入为天隙。此六害之地,不可近背也。梅尧臣曰:六害尚不可近,况可留乎?王皙曰:皙谓绝涧当作绝天涧,脱天字耳。此六者皆自然之形也。牢谓如狱牢,罗谓如网罗也,陷谓沟坑淤泞之属,隙谓木石若隙罅之地,军行过此勿近,不然,则脱有不虞,智力无所施也。张预曰:溪谷深峻,莫可过者为绝涧;外高中下,众水所归者为天井;山险环绕,所入者隘为天牢;林木纵横,葭苇隐蔽肴为天罗;陂地泥泞,渐车凝骑者为天陷;道路迫狭,地多坑坎者为天隙。凡遇此地,宜远过不可近之。
(吾远之,敌近之;吾迎之,敌背之。)
曹操曰:用兵常远六害,令(今)敌近背之,则我利敌凶。李筌曰:善用兵者,致敌之受害之地也。杜牧曰:迎,向也;背,倚也。言遇此六害之地,吾远之向之,则进止自由;敌人近之倚之,则举动有阻。故我利而敌凶也。梅尧臣曰:言六害当使我远而敌附,我向而敌倚,则我利敌凶。张预曰:六害之地,我既远之向之,敌自近之倚之;我则行止有利,彼则进退多凶也。
(军行有险阻、演井、葭苇、山林、* 荟者,必谨覆索之,此伏*之所处也。)
曹操曰:险者,一高一下之地;阻者,多水也。潢者,池也;井者,下也。葭苇者,众草所聚;山林者,众木所居也。* 荟者,可屏蔽之处也。此以上论地形也。以下相敌情也。李筌曰:以下恐敌之奇伏诱诈也。梅尧臣曰:险阻,隘也,山林之所产;潢井:下也,葭苇之所生。皆* 荟足以蒙蔽。当掩搜,恐有伏兵。张预曰:险阻,丘阜之地,多生山林;潢井,卑下之处,多产葭苇。皆* 荟可以蒙蔽。必降索之,恐兵伏其中。又虑*细潜隐,觇我虚实,听我号令,伏*当为两事。
(敌近而静者,恃其险也;)
梅尧臣曰:近而不动,倚险故也。王皙曰:恃险故不恐也。
(远而挑战者,欲人之进也;)
杜牧曰:若近以挑我,则有相薄之势,恐我不进,故远也。陈皞曰:敌人相近而不挑战,恃其守险也。若远而挑战者,欲诱我使进,然后乘利而奋击也。梅尧臣同陈皞注。王皙曰:欲致人也。挑谓擿骁敌求战,张预曰:两军相近而终不动者,倚恃险固也;两军相远而数挑战者,欲诱我之进也。尉缭子曰:“分险名大战心。”言敌人先分得险地,则我勿与之战也。又曰:“挑战考无三气。”言相去远则挑战;而延诱我进,即不可以全气击之,与此法同也。
(其所居易者,利也。)
曹操曰:所居利也。李筌曰:居易(勿)之地,致人之利。杜牧曰:言敌不居险阻,而居平易,必有以便利于事也。一本云:士争其所居者,易利也。陈* 曰:言敌人得其地利,则将士争以居之也。贾林曰:敌之所居地多便利,故挑我,使前就己之便,战则易获其利,慎勿从之也。梅尧臣曰:所居易利,故来挑战王皙同曹操注。张预曰:敌人舍险而居易者,必有利也。*曰:敌欲人之进,故处于平易,以示利而诱我也。
(众树动者,来也;)
曹操曰:斩伐树木,除道进来,故动。梅尧臣同曹操注。张预曰:凡军必遣善视者登高觇敌,若见林木动摇者,是斩木除道而来也。或曰:不止除道,亦将为兵器也。若晋人伐木益兵是也。
(众草多障者,疑也。)
曹操曰:结草为障,欲使我疑也。杜牧曰:言敌人或营垒未成,或拔军潜去,恐我来追,或为掩袭,故结草使往往相聚,如有人伏藏之状,使我疑而不敢进也。贾林曰:结草多为障蔽者,欲使我疑之,于中兵必不实,欲别为攻袭,宜审备之。杜佑曰;结草多障,欲使我度稠草中。多障蔽者,敌必避去,恐追及,多作障蔽,使人疑有伏焉。张预曰:或敌欲追我,多为障蔽,设留形而遁,以避其追。或欲袭我,丛聚草木以为人屯,使我备东而击西。皆所以为疑也。
(鸟起者,伏也;)
曹操曰:鸟起其上,下有伏兵。李筌曰:藏兵曰伏,杜佑曰:下有伏兵往藏,触鸟而惊起也。张预曰:鸟适平飞,至彼忽高起者,下有伏兵也。
(兽骇者,覆也。)
曹操曰:敌广阵张翼。来覆我也。李筌曰:不意而至曰覆。杜牧曰:凡故欲覆我,必由他道险阻林木之中,故驱起伏兽骇逸也。覆者,来袭我也,陈皞曰:覆者,谓隐于林木之内,潜来掩我。候两军战酣,或出其左右,或出其前后,若惊骇伏兽也。梅尧臣曰:兽惊而奔,旁有覆。张预曰:凡欲掩覆人者,必由险阻草木中来,故惊起伏兽奔骇也。
(尘高而锐者,车来也;)
杜牧曰:车马行疾,仍须单贯,故尘高而尖。杜佑曰:车马行疾,尘相冲,故高也。梅尧臣曰:蹄轮势重,尘必高锐。张预曰:车马行疾而势重,又辙迹相次而进,故尘埃高起而锐直也。尽军行须有探候之人在前,若见敌尘,必驰报主将。如潘党望晋尘,使骋而告是也。'
地形篇
曹操曰:欲战,审地形以立胜也。李筌曰:军出之后,必有地形变动。王皙曰:地利当周知险、隘、支、挂之形也。张预曰:凡军有所行,先五十里内山川形势,使军士伺其伏兵,将乃自行视地之势,因而图之,知其险易。故行师越境,审地形而立胜。故次行军。
(孙子曰:地形有通者,)
梅尧臣曰:道路交达。
(有挂者,)
梅尧臣曰:网罗之地,往必挂缀。
(有支者,)梅尧臣曰:相持之地。
(有险者,)
梅尧臣曰:两山通谷之间。
(有险者,)
梅尧臣曰:山川丘陵也。
(有远者。)
曹操曰:此六者,地之形也。梅尧臣曰:平陆也。杜佑曰:此六地之名,教民居之得便利则胜也。张预曰:地形有此六者之别也。
(我可以往,彼可以来,曰通;)
杜佑曰:谓俱在平陆,往来通利也。张预曰:俱在平陆,往来通达。
(通形者,先居高阳,利粮道,以战则利。)
曹操曰:宁致人,无致于人。李筌曰:先之以待敌。杜牧曰:通者,四战之地,须先据高阳之处,勿使敌人先得,而我后至也。利粮道者,每于津厄,或敌人要冲,则筑垒或作甬道以护之。贾林曰:通形(利)者,无有岗权,亦无要害,故两通往来。处高易于望候,向阳视生,通粮道便易转运,于此利于战也。杜佑曰:宁致人,无致于人。己先据高地,分为屯守于归来之路,无使敌绝己粮道也。梅尧臣曰:先据高阳,利粮道,厄敌人来至,我战则利。王皙注同曹操。何氏同杜佑注。张预曰:先处战地以待敌,则致人而不致于人。我虽居高面阳,坐以致敌,亦虑敌人不来赴战,故须使粮响不绝,然后为利。
(可以往,难以返,曰挂;)
杜佑曰:挂者,牵挂也。
(挂形者,敌无备,出而胜之;敌若有备,出而不胜,难以返,不利。)
李筌曰:往不宜返曰挂。杜牧曰:挂者,险阻之地,与敌共有,犬牙相错,动有挂碍也。往攻敌,敌若无备,攻之必胜,则虽与险阻相错,敌人已败,不得复邀我归路氨若往攻敌人,敌人有备,不能胜之,则为敌人守险阻,邀我归路,难以返也。陈皞曰:不得已陷在此,则须为持久之计,掠取敌人之粮,以伺利便而击之。杜佑曰:敌无备,出攻之,胜可也;有备,不得胜之,则难还返也。梅尧臣曰:出其不意,往则获利;若其有备,往必受制。张预曰:察知敌情果为无备,一举而胜之,则可矣。若其有备,出而弗克,欲战则不可留,欲归则不得返,非所利也。
(我出而不利,彼出而不利,曰支;)
杜佑曰:支,久也,俱不便久相持也。张预曰:各守险固,以相支持。
(支形者,敌虽利我,我无出也;引而去之,令敌半出而击之,利。)
李筌曰:支者,两俱不利,如挂之形,故各分其势。杜牧曰:支者,我与敌人各守高险,对垒而军,中有平地,狭而且长,出军则不能成阵,遇敌则自下御上,彼我之势,俱不利便。如此,则堂堂引去,伏卒待之;敌若蹑我,候其半出,发兵击之则利。若敌人先去以诱我,我不可出也。陈皞曰:此说理繁而语倒。但彼此出军,地形不便,敌若设利诱我而去,我慎勿追之。我若引去,敌止则已;若来袭我,候其半出,则急击之。贾林曰:支者,隔险隘可以相要截,足得相支持,故不利先出也。杜佑曰:利,利我也。佯背我去,我无出逐,待其引而击之,可败也。梅尧臣曰:各居所险,先出必败。利而诱我,我不可爱,伪去引敌,半出而击。王皙曰:敌不肯至,则设奇伏而退;且诡之,令必出。张预曰:利我,谓佯背我去也,不可出攻,我舍险则反为所乘,当自引去。敌若来追,伺其半出,行列未定,锐卒攻之,必获利焉。李靖兵法曰:“彼此不利之地,引而佯去,待其半出而邀击之。”
(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敌;)
杜佑曰:盈,满也。以兵陈满隘形,欲使敌不得进退也。
(若敌先居之,盈而勿从,不盈而从之。)
曹操曰:隘形者,两山间通谷也,敌势不得挠我也。我先居之,必前齐隘口,陈而守之,以出奇也。敌若先居此地,齐口陈,勿从也。即半隘陈者从之,而与敌共此利也。李筌曰:盈,平也。敌先守隘,我去之。赵不守井隆之口,韩信下之;陈豨不守漳水,高祖下之是也。杜牧曰:盈者,满也。言遇两山之间,中有通谷,则须当山口为营,与两山口齐,如水之在器而盈满也。杜佑曰:谓齐口,亦满也。如水之满器,与口齐也。若我居之,平易险阻,皆制在我,然后出奇以制敌。若敌人据隘之半,不知齐口满盈之道,我则入隘以从之;盖敌亦在隘,我亦在隘,俱得地形,胜败在我,不在地形也。夫齐口盈满之术,非惟隘形独解有口,譬如平坡迥泽,车马不通,舟楫不胜,中有一迳,亦须据其路口,使敌不得进也。诸可知矣。陈皞曰:隘口言阵是也,言营非也。贾林曰:从,逐也;盈,实也。敌若实而满之,则不可逐讨;若虚而无备,则入而讨之。梅尧臣同杜牧注。王皙同曹操注。张预曰:左右高山,中有平谷,我先至之,必齐满山口以为阵,使敌不得进也。我可以出奇兵,彼不能以挠我。敌若先居此地,盈塞隘口而阵者,不可从也。若虽守隘口,俱不齐满者,入而从之,与敌共此险阻之利。吴起曰:“无当天灶。”天灶者,大谷之口,言不可迎隘口而居之也。
(险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阳以待敌;)
杜佑曰:居高阳之地,以待敌人;敌人从其下阴而来,击之则胜。
(若敌先居之,引而去之,勿从也。)
曹操曰:地形险隘,尤不可致于人。李筌曰:若险阻之地,不可后于人。杜牧曰:险者,山峻谷深,非人力所能作为,必居高阳以待敌。若敌人先据之,必不可以争,则当引去。阳者,南面之地,恐敌人持久,我居阴而生疾也。今若于崤渑遇敌,则先据北山,此乃是面阴而背阳也;高、阳二者,止可舍阳而就高,不可舍高而就阳。孙子乃统而言之也。杜佑曰:地险先据,则不致于人也。梅尧臣曰:先得险固,居高就阳,待敌则强。敌苟先之,就战则殆,引去勿疑。王皙曰:此亦争地,若唐太宗先据武牢,以待窦建德是也。张预曰:平陆之地,尚宜先据,况险厄之所,岂可以致于人?故先处高阳,以佚待劳,则胜矣。若敌已据此地,宜速引退,不可与战。裴行俭讨突厥,尝际晚下营,堑垒方周,忽令移就崇冈。将士不悦,以谓不可劳众。行俭不从,速令徒之。是夜,风雨暴至,前设营所,水深丈余,将吏惊服。以此观之,居高阳不惟战便,亦无水涝之患也。
(远形者,势均,难以挑战,战而不利。)
曹操曰:挑战者,延敌也。李筌曰:力敌而挑,则利未可知也。杜牧曰:譬如我与敌垒相去三十里,若我来就敌垒,而延敌欲战者,是我困敌锐,故战者不利。若敌来就我垒,延我欲战者,是我佚敌劳,敌亦不利。故言势均。然则如何?曰:欲必战者,则移相近也。 陈皞曰:夫与敌营垒相远,兵力又均,难以挑战,战则不利。故下文云,势均以一击十曰走是也。夫挑战先须料我兵众强弱,可以加敌,则为之;不然,则不可轻进,自取败也。孟氏曰:兵势既均,我远入挑,则不利也。杜佑曰:挑,迎敌也。远形,夫国远也。地势均等,无独便利,先挑之战,不利也。梅尧臣曰:势既均一,挑战则劳,致敌则佚。王皙曰:以远致我,劳也。张预曰:营垒相远,势力又均,止可坐以致敌,不宜挑人而求战也。
(凡此六者,地之道也;将之至任,不可不察也。)
李筌曰:此地形之势也。将不知者以败。贾林曰:天生地形,可以目察。梅尧臣曰:夫地形者,助兵立胜之本,岂得不度也?张预曰:六地之形,将不可不知。
(故兵有走者,有弛者,有陷者,有崩者,有乱者,有北者。凡此六者,非天之灾,将之过也。)
贾林曰:走、弛、陷、崩、乱、北,皆败坏大小变易之名也。张预曰:凡此六败,咎在人事。
(夫势均,以一击十,曰走;)
曹操曰:不料力。李筌曰:不量力也。若得形便之地,用奇伏之计,则可矣。杜牧曰:夫以一击十之道,先须敌人与我将之智谋、兵之勇怯、天时地利、饥饱劳佚,十倍相悬,然后可以奋一击十。若势均力敌,不能自料以我之一击敌之十,则须奔走,不能返舍复为驻止矣。梅尧臣曰:势虽均而兵甚寡,以寡击众,必走之道也。王皙曰:不待斗而走也。张预曰:势均谓将之智勇、兵之利钝,一切相敌也。夫体敌势等,自不可轻战;况奋寡以击众,能无走乎?
(卒强吏弱,曰弛;)
曹操曰:吏不能统,故弛坏。杜牧曰:言卒伍豪强,将帅懦弱,不能驱率,故弛坼坏散也。国家长庆初,命田布帅魏以伐王延凑。布长在魏,魏入轻易之,数万人皆乘驴行营,布不能禁。居数月,欲合战,兵士溃散。布自刭身死。贾林曰:令(今)之不从,威之不服,见敌则乱,不坏何为?梅尧臣曰:吏无统率者,则军政弛坏。王皙同曹操注。何氏曰:言卒伍豪强,将帅懦弱,不能驱领,故弛坼坏散也。 张预曰:士卒豪悍,将吏懦弱,不能统辖约束,故军政弛坏也。吴楚相攻,吴公子光曰:“楚军多宠,政令不一,帅*而不能整,无大威命,楚可败。”果大败楚师也。
(吏强卒弱,曰陷;)
曹操曰:吏强欲进,卒弱辄陷,败也。李筌曰:陷,败也。卒弱不一,则难以为战,是以强陷也。杜牧曰:言欲为攻取,士卒怯弱,不量其力强进之,则陷没于死地也。陈皞曰:夫人皆有血气,谁无斗敌之心?若将乏刑德,士乏训练,则人皆懦怯,不可用也。贾林曰:士卒皆羸,鼓之不进;吏强独战,徒陷其身也。梅尧臣曰:吏虽强进,不能激之以勇,故陷于死。王皙曰:为下所陷。张预曰:将吏刚勇欲战,而士卒素乏训练,不能齐勇同奋,苟用之,必陷于亡败。
(大吏怒而不服,遇敌怼而自战,将不知其能,曰崩;)
曹操曰:大吏,小将也。大将怒之而不压服,忿而赴敌,不量轻重,则必(心)崩坏。李筌曰:将为敌所怒,不料强弱,驱士卒如命者,必崩坏。杜牧曰:春秋时,楚子伐郑,晋师救之。伍参言于楚子曰:“晋之从政者新,未能行令;其佐先* 刚愎不仁,未肯用命;其三帅者专行不获听而无上,众无适从。此行也,晋师必败。”晋魏椅求公族未得而怒,欲败晋师,请致师,不许;请使,许之。遂往请战而还。赵旃求卿未得,请挑战,不许;召盟,许之。与魏錡皆命而往。郤克曰:“二憾往矣,弗备必败。”随会曰:“若二子怒楚,楚人乘我,丧师无日矣!不如备之。”先* 曰:“不可。”随会使巩朔、韩穿师七覆于敖前,故上军不败,而中军下军果败。七覆,七处伏兵也;敖,山名也。陈皞曰:此大将无理而怒小将,使之心内怀不服,因缘怨怒,遇敌便战,不顾能否,所以大败也。贸林曰:自上堕下曰崩。大吏小将不相压伏,崩坏之道;将又不量己之能否,不知卒之勇怯,强与敌斗,自取贼害,岂非自上而崩乎? 梅尧臣曰:小将心怒而不服,遇敌怨怼而不顾,自取崩败者,盖将不知其能也。王皙曰:谓将怒不以理,且不知裨佐之才,激致其凶怼,如山之崩坏也。何氏曰:三军同力,上下一心,则胜也。张预曰:大凡百将一心,三军同力,则能胜敌。今小将恚怒而不服于大将之令,意欲俱败,逢敌便战,不量能否,故必崩覆。晋伐秦,苟僵行令是也。曰:“鸡鸣而驾,唯余马首是瞻。”栾书怒曰:“晋国之命,未是有也!”遂弃之归。又赵穿恶臾骈而逐秦,魏錡怒晋师而乘楚。
(将弱不严,教道不明,吏卒无常,阵兵纵横,曰乱;)
曹操曰:为将若此,乱之道也。李筌曰:将或有一于此,乱之道也。杜牧曰:言吏卒皆不拘常度,故引兵出阵,或纵或横,皆自乱之也。贾林曰:威令既不严明,士卒则无常禀,如此军幕不乱何为?谓将无严令,赏罚不行之故。梅尧臣曰:懦而不严,则士无常检;教而不明,则出阵纵横不整。乱之道也。王皙曰:乱者不胜其败。张预曰:将弱不严,谓将帅无威德也。教道不明,谓教阅无古法也。吏卒无常,谓将臣无久任也。陈兵纵横,谓士卒无节制也。为将若此,自乱之道。
(将不能料敌,以少合众,以弱击强,兵无选锋,曰北。)
曹操曰:其势若此,必走之兵也。李筌曰:军败曰北,不料敌也。杜牧曰:卫公李靖兵法有战锋队,言拣择敢勇之士,每战皆为先锋。《司马法》曰:“选良次兵,益人之强。”注曰:“勇猛劲捷,战不得功,后战必选于前,当以激致其锐气也。”东晋大将军谢玄北镇广陵时,苻坚强盛,玄多募勇劲。刘牢之、何谦、诸葛侃、高衡、刘轨、田洛、孙无终等以骁猛应募,玄以牢之领精锐为前锋,百战百胜,号为北府兵。敌人畏之,所向必克也。贾林曰:兵锋不选利钝,士卒不知勇怯,如此用兵,自取背道也。梅尧臣曰:不能量敌情,以少当众,不能选精锐,以弱击强,皆奔北之理也。何氏曰:夫士卒疲勇,不可混同为一,一则勇士不劝疲兵,因有所容,出而不战,自败也。故《兵法》曰:“兵无选锋曰北。”昔齐以技击强,魏以武卒奋,秦以锐士胜,汉有三河侠士剑客奇材,吴谓之解烦,齐谓之决命,唐谓之跳汤,是皆选锋之别名也。兵之胜术,无先于此。凡军众既具,则大将勒诸营,各选精锐之士,须矫健出众、武艺轶格者,部为别队,大约十人选一人,万人选千人。所选务寡,要在必当,择腹心幢将统率,自大将亲兵前锋奇伏之类,皆品量配之也。张预曰:设若奋寡以击众,驱弱以敌强,又不选骁勇之士,使为先锋,兵必败北也。凡战必用精锐为前锋者,一则壮吾志,一则挫敌威也。故尉缭子曰;“武士不选,则众不强。”曹公以张辽为先锋而败鲜卑,谢玄以刘牢之领精锐而拒苻坚是也。
(凡此六者,败之道也;)
陈皞曰:一曰不量寡众;二曰本乏刑德,三曰失于训练,四曰非理兴怒,王曰法令不行,六曰不择骁果,此名六败也。
九地篇
曹操曰:欲战之地有九。李筌曰:胜敌之地有九,故次《地形》之下。王皙曰:用兵之地,利害有九也。张预曰:用兵之地,其势有九。此论地势,故次《地形》。
(孙子曰:用兵之法,有散地,有轻地,有争地,有交地,有衢地,有重地,有圮地,有围地,有死地。)
曹操曰:此九地之名也。张预曰:此九地之名。
(诸侯自战其地,为散地。)
曹操曰:士卒恋土,道近易散。李筌曰:卒恃土,怀妻子,急则散,是为散地也,杜枚曰:士卒近家,进无必死之心,退有归投之处。杜佑曰:战其境内之地,士卒意不专,有溃散之心,故曰散地。梅尧臣同杜牧注。王皙同曹操注。何氏曰:散地,士卒恃土(之),怀恋妻子,急则散走,是为散地。一曰地无关键,士卒易散走,居此地者,不可数战。又曰地远四平,更无要害,志意不坚而易离,故曰散地。吴王问孙武曰:“散地,士卒顾家,不可与战,则必固守不出。若敌攻我小城,掠吾田野,禁吾樵采,塞吾要道,待吾空虚而急来攻,则如之何?”武曰:“敌人深入吾都,多背城邑,士卒以军为家,专志轻斗;吾兵在国,安土怀生,以阵则不坚;以斗则不胜。当集人合众,聚谷蓄帛,保城备险,遣轻兵绝其粮道;彼挑战不得,转输不至;野无所掠,三军困馁,因而诱之,可以有功。若欲野战,则必因势依险设伏,无险则隐于天气阴晦昏雾,出其不意,袭其懈怠,可以有功。”张预曰:战于境内,士卒顾家,是易散之地也。郧人将伐楚师,楚斗廉曰:“郧人军其郊,必不诫;恃近其城,莫有斗志。”果为楚所败(则)是也。
(入人之地而不深者,为轻地。)
曹操曰:士卒皆轻返也。杜牧曰:师出越境,必焚舟梁,示民无返顾之心。李筌曰:轻于退也。梅尧臣曰:入敌未远,道近轻返。王哲曰:初涉敌境势轻,士未有斗志也。何氏曰:轻地者,轻于退也。入敌境未深,往返轻易,不可止息,将不得数动劳人。吴王问孙武曰:“吾至轻地,始入敌境,士卒思还,难进易退;未背险阻,三军恐惧;大将欲进,士卒欲退,上下异心。敌守其城垒,整其车骑,或当吾前,或击吾后,则如之何?”武曰:“军至轻地,士卒未专以入为务,无以战为。故无近其名城,无由其通路,设疑佯惑,示若将去;选骁骑,衔枚先入,掠其牛马六畜。三军见得进,乃不惧。分吾良卒,密有所伏,敌人若来,击之勿疑;若其不至,舍之而去。”又曰:“军人敌境,敌人固垒不战,士卒思归,欲退且难,谓之轻地。当选骁兵伏要路,我退敌追来,则击之也。”张预曰:始入敌境,士卒思还,是轻返之地也。尉缭子曰:“征役分军而归、或临战自北,则逃伤甚焉。”言民兵四集,分屯占地,使北来者当北道,则多逃以其开之耳。
(我得则利,彼得亦利者,为争地。)
曹操曰:可以少胜众,弱击强。李筌曰:此厄喉守险地,先居者胜,是为争地也。杜牧曰:必争之地,乃险要也。前秦苻坚先遣大将吕光讨西域,坚败绩。后光自西域还,师至宜禾,坚凉州刺史梁熙谋拒之。高昌太守杨翰曰:“吕光新定西国,兵强气锐,其锋不可当,若出流沙,其势难测。高梧谷口险要,宜先守之,而夺其水;彼既困渴,人自然投戈。如以为远不可守,伊吾之关,亦可拒之。若废此二要,难为计矣。地有所必争,真此机也。”熙不从,竟为光所灭也。陈皞曰:彼我若先得其地者,则可以少胜众,弱胜强也。杜佑曰:谓山水厄口,有险固之利,两敌所争。梅尧臣曰:无我无彼,先得则利。王皙同陈皞注。何氏曰:争地,便利之地,先居者胜,是以争之。吴王问孙武曰:“敌若先至,据要保利,简兵练卒,或出或守,以备我奇,则如之何?”武曰:“争地之法,先据为利;敌得其处,慎勿攻之。引而佯走,建旗鸣鼓,趣其所爱,曳柴扬尘,惑其耳目;分吾良卒,密有所伏,敌必出救,人欲我与,人弃我取,此争先之道也。若我先至而敌用此术,则选吾锐卒,固守其所,轻兵追之,分伏险阻,敌人还斗,伏兵旁起,此全胜之道。”张预曰:险固之利,彼我得之,皆可以少胜众,弱胜强者,是必争之地也。唐太宗以五千人守成皋之险,坐困窦建德十万之众是也。
(我可以往,彼可以来者,为交地。)
曹操曰:道正相交错也。杜牧曰:川广地平,可来可往,足以交战对垒。陈皞曰:交错是也,言其道路交横,彼我可以来往。如此之地,则须兵士首尾不绝,切宣备之。故下文云:交地吾。将谨其守。其义可见也。杜佑曰:交地有数道往来,交相无可绝。梅尧臣同陈皞注。何氏曰:交地,平原交通也。一曰:可以交结,不可杜绝之,绝之致隙。又曰:交通四远,不可遏绝。吴王问孙武曰:“交地,吾将绝敌,使不得来。必令吾边城修其守备,深绝通路,固其隘塞。若不先图之,敌人已备,彼可得而来,吾不得而往,众寡又均,则如之何?”武曰:既我不可以往,彼可以来,吾分卒匿之,守而易怠,示其不能。敌人且至,设伏隐庐,出其不意,可以有功也。”张预曰:地有数道,往来通达,而不可阻绝者,是交错之地也。
(诸侯之地三属,)
曹操曰:我与敌相当,而旁有他国也。盂氏曰:若郑界于齐、楚、晋是也。
(先至而得天下之众者,为衢地。)
曹操曰:先至得其国助也,李筌曰:对敌之旁,有一国为之属,先往而通之,得其众也。杜牧曰:衢地者,三属之地,我须先至其冲,据其形势,结其旁国也。天下,犹言诸侯也,梅尧臣曰:彼我相当,有旁国三面之会,先至则得诸侯之助也。王皙曰:曹公云:“先至得其国助。”皙谓先至者,结交先至也。言天下者,谓能广助,则天下可从。何氏曰:衢地者,地要冲,控带数道,先据此地,众必从之,故得之则安,失之则危也。吴王间孙武曰:“衢地必先。若吾道远发后,虽驰车骤马,至不能先,则如之何?”武曰:“诸侯参属,其道四通,我与敌相当,而旁有他国。所谓先者,必先重市轻使,约和旁国,交亲结恩,兵虽后至,众已属矣。我有众助,彼失其党,诸国椅角,震鼓齐攻,敌人惊恐,莫知所当。”张预曰:衢者,四通之地,我所敌者,当其一面,而旁有邻国,三面相连属,当往结之,以为己援。先至者,谓先遣使以重市约和旁国也。兵虽后至,已得其国助矣。
(入人之地深,背城邑多者,为重地。)
曹操曰:难返之地。李筌曰:坚志也。白起攻楚,乐毅伐齐,皆为重地,杜牧曰:入人之境已深,过人之城已多,津梁皆为所恃,要冲皆为所据,还师返筛,不可得也。杜佑曰:难返还也。背,去也;背与倍同。多,道里(多)也。远去己城郭,深入敌地,心专意一,谓之重地也。梅尧臣曰:乘虚而入,涉地愈深,过城已多,津要绝塞,故曰重难之地。王皙曰:兵至此者,事势重也。何氏曰:重地者,入敌已深,国粮难应资给。将士不掠何取?吴王问孙武曰:“吾引兵深入重地,多所逾越,粮道绝塞,设欲归还,势不可过,欲食于敌,持兵不失,则如之何?”武曰:“凡居重地,士卒轻勇,转输不通,则掠以继食,下得粟帛,皆贡于上,多者有赏,士卒无归意。若欲还出,即为戒备,深沟高垒,示敌且久。敌疑通途,私除要害之道,乃令轻车衔枚而行,以牛马为饵。敌人若出,鸣鼓随之,阴伏吾士,与之中期,内外相应,其败可知也。”张预曰:深涉敌境,多过敌城,士卒心专,无有归志,是难退之地也。司马景王谓诸葛格卷甲深入,其锋不可当是也。
(行山林、险阻、沮泽,凡难行之道者,为圮地。)
曹操曰:少固也。贾林曰:经水所毁曰圮。沮洳圮地,不得久留,宜速去也。梅尧臣曰:水所毁圮,行则犹难,况战守乎?何氏曰:圮地者,少固之地也,不可为城垒沟隍,宜速去之。吴王间孙武曰:“吾入圮地,山川险阻,难从之道,行久卒劳,敌在吾前,而伏吾后,营在吾左,而守吾右;良车骁骑,要吾隘道,则如之何?”武曰:“先进轻车,去军十里,与敌相候,接期险阻;或分而左,或分而右,大将四观,择空而取,皆会中道,倦而乃止。”张预曰:险阻,渐洳之地,进退艰难,而无所依。
(所由人者隘,所从归者迂,彼寡可以击吾之众者,为围地。)
李筌曰:举动难也。杜牧曰:出入艰难,易设奇伏覆胜也。杜佑曰:所从入厄险、归道远也,持久则粮乏。故敌可以少击吾众者,为围地也。梅尧臣曰:山川围绕,入则隘,归则迂也。何氏曰:围地入则隘险,归则迂回,进退无从,虽众何用?能为奇变,此地可由。吴王问孙武曰:“吾入围地,前有强敌,后有险难,敌绝我粮道,利我走势,敌鼓噪不进,以观吾能,则如之何?”武曰:“围地之宜,必塞其阙,示无所往,则以军为家,万人同心,三军齐力,并炊数日,无见火烟,故为毁乱寡弱之形,敌人见我,备之必轻,则告励士卒,令其奋怒,陈伏良卒,左右险阻,击鼓而出。敌人若当,疾击务突,我则前斗后拓,左右椅角也。”又曰:“敌在吾围,伏而深谋,示我以利,索我以旗,纷纭若乱,不知所之,奈何?”武曰:“千人操旌,分塞要道,轻兵进挑,阵而勿搏,交而勿去,此败谋之法。”张预曰:前挟后险之地,一人守之,千人莫向,则以奇伏胜。
(疾战则存,不疾战则亡者,为死地。)
曹操曰:前有高山,后有大水,进则不得,退则有碍。李筌曰:阻山背水食尽,利速不利缓也。杜牧曰:卫公李靖曰:“或有进军行师,不因向导,陷于危败,为敌所制。左谷右山,束马悬车之迳;前穷后绝,雁行鱼贯之岩。兵阵未整,而强敌忽临,进无所凭,退无所固,求战不得,自守莫安。驻则日月稽留,动则首尾受敌。野无水草,军乏资粮,马困人疲,智穷力极。一人守隘,万夫莫向。如彼要害,敌先据之,如此之利,我己失守,纵有骁兵利器,亦何以施其用乎?若此死地,疾战则存,不疾战则亡。当须上下同心,并气一力,抽肠溅血,一死于前,因败为功,转祸为福。”此乃是也。陈皞曰:人在死地,如坐漏船,伏烧屋。贾林曰:左右高山,前后绝涧,外来则易,内出则难,误居此地,速为死战则生。若待士卒气挫,粮储又无而持久,不死何待!梅尧臣曰:前不得进,后不得退,旁不得走,不得不速战也。何氏曰:死地力战亦生,守隅则死,吴王问孙武曰:“吾师出境,军于敌人之地。敌人大至,围我数重,欲突以出,四塞不通。欲励士激众,使之投命溃围,则如之何?”武曰,“深沟高垒,示为守备;安静勿动,以隐吾能;告令三军,示不得已;杀牛燔车,以飨吾士。烧尽粮食,填夷井灶,割发捐冠,绝去生虑,将无余谋,士有死志。于是砥甲砺刃,并气一力,或攻两旁,震鼓疾噪,敌人亦惧,莫知所当。锐卒分行,疾攻其后,此是失道而求生。故曰:困而不谋者穷,穷而不战者亡。”吴王曰:“若吾围敌,则如之何?”武曰:“山峻谷险,难以逾越,谓之穷寇。击之之法,伏卒隐庐,开其去道,示其走路,求生透出,必无斗意,因而击之,虽众必破。”《兵法》又曰:“若敌人在死地,士卒勇气,欲击之法,顺而勿抗,阴守其利,必开去道,以精骑分塞要路,轻兵进而诱之,阵而勿战,败谋之法也。”张预曰:山川险隘,进退不能,粮绝于中,敌临于外,当此之际,励士决战,而不可缓也。
(是故散地则无战,)
李筌曰:恐走散也。杜牧曰:已具其上。贾林曰:地无关闼,卒易散走,居此地者,不可数战。地形之说,一家之理,若号令严明,士卒受服,死且不顾,何散之有!梅尧臣曰:我兵在国,安上怀生,阵则不坚,斗则不胜,是不可以战也。王皙曰:决于战则俱散。张预曰:士卒怀生,不可轻战。吴王问孙武曰:“散地不可战,则必固守不出。若敌攻我小城,掠吾田野,禁吾樵采,塞吾要道,待吾空虚而来急攻,则如之何?”武曰:“敌人深入,专志轻斗,吾兵安土,阵则不坚,战则不胜;当集人聚谷,保城备险,轻兵绝其粮道。彼挑战不得,转输不至,野无所掠,三军困馁,因而诱之,可以有功。若欲野战,则必因势依险设伏,无险则隐于阴晦,出其不意,袭其懈怠。”
(轻地则无止,)
李筌曰:恐逃。杜牧曰:兵法之所谓轻地者,出军行师,始入敌境,未背险要,士卒思还,难进易退,以人为难,故曰轻地也(北)。当必选精骑,密有所伏,敌人卒至,击之勿疑,若是不至,逾之速去。杜佑曰:志未坚,不可遇敌。梅尧臣曰:始入敌境,未背险阻,士心不专,无以战为。勿近名城,勿由通路,以速进为利,王皙曰:无故不当止也。张预曰:士卒轻返,不可辄留。吴王曰:“士卒思还,难进易退,未背险阻,三军恐惧,则如之何?”武曰:“军在轻地,士卒未专以人为务,无以战为。故无近其名城,无由其通路,设疑佯惑,示若将去。乃选精骑,衔枚先人,掠其六畜,三军见得进,乃不惧。分吾良卒,密有所伏,敌人若来,击之勿疑,若其不至,舍之而去。”
(争地则无攻,)
曹操曰:不当攻,当先至为利也。李筌曰:敌先居地险,不可攻。杜牧曰:无攻者,言敌人若已先得其地,则不可攻也。梅尧臣曰:形胜之地,先据乎利;敌若已得其处,则不可攻。张预曰:不当攻而争之,当后发先至也。吴王曰:“敌若先至,据要保利,简兵练卒,或出或守,以备我奇,则如之何?”武曰:“争地之法,让之者得,求之者失。敌得其处,慎勿攻之,引而佯走,建旗鸣鼓,趣其所爱,曳柴扬尘,惑其耳目;分吾良卒,密有所伏,敌必出救。人欲我与,人弃我取,此争先之道也。若我先至,而敌用此术,则选吾锐卒,固守其所,轻兵追之,分伏险阻,敌人还斗,伏兵旁起,此全胜之道也。”
(交地则无绝,)
曹操曰:相及属也。李筌曰:不可绝间也。杜牧曰:川广地平,四面交战,须车骑部伍,首尾联属,不可使之断绝,恐敌人因而乘我。贾林曰:可以交结,不可杜绝,绝之致隙。杜佑曰:相及属也。俱可进退,不可以兵绝之。梅尧臣曰:道既错通,恐其邀截,当令部伍相及,不可断也。王皙曰:利粮道也。交相往来之地,亦谓之通地。居高阳以待敌宜,无绝粮道。张预曰:往来交通,不可以兵阻绝其路,当以奇伏胜也。吴王曰:“交地吾将绝敌,使不得来。必令吾边城修其守备,深绝通道,固其隘塞。若不先图之,敌人已备,彼可得而来,吾不得而往,众寡又均,则如之何?”武曰:“既我不可以往,彼可以来,则分卒匿之,守而易怠,示其不能,敌人且至,设伏隐庐,出其不意。”
(衢地则合交,)
曹操曰:结诸侯也。李筌曰:结行也。杜牧曰:诸侯,即上文云旁国也。盂氏曰:得交则安,失交则危也。梅尧臣曰:地虽四通,何以得天下之助,当以重市合。王皙曰:四通之境,非交援不强,张预曰“四通之地,先交结旁国也。吴王曰:“衢地贵先。若吾道远而发后,虽驰车骤马,至不得先,则如之何?”武曰:“诸侯参属,其道四通,我与敌相当,而旁有他国。所谓先者,必重币轻使,约和旁国,交亲结恩,兵虽后至,众己属矣。简兵练卒,阻利而处,我有众助,彼失其党,诸国掎角,敌人莫当。”
(重地则掠,)
曹操曰:畜积粮食也。李筌曰:深入敌境,不可非义失人心也。汉高祖入秦,无犯妇女,无取宝货,得人心如此。筌以掠字为无掠字。杜牧曰:言居于重地,进未有利,退复不得,则须运粮为持久之计,以伺敌也。盂氏曰:因粮于敌也。梅尧臣曰:去国既远,多背城邑,粮道必绝,则掠畜积以继食。王皙曰:深入敌境,则掠其饶野以丰储也。难地食少则危。张预曰:深入敌境,馈饷不继,当励士掠食,以备其乏也。吴王曰:“重地多逾城邑,粮道绝塞,设欲归还,势不可过,则如之何?”武曰:“凡居重地,士卒轻勇,转输不通,则掠以继食,下得粟帛,皆贡于上,多者有赏。若欲还出,深沟高垒,示敌且久,敌疑通途,私除要害,乃令轻车衔枚而行,扬其尘埃,饵以牛马。敌人若出,鸣鼓随之,阴伏吾士,与之中期,内外相应,其败可知。”
(圮地则行,)
曹操曰:无稽留也。李筌曰:不可为沟隍,宜急去之。梅尧臣曰:既毁记不可依止,则当速行,勿稽留也。王皙曰:合聚军众,记无舍止。张预曰:难行之地,,不可槽留也。吴王曰:“山川险阻,难从之道,行久卒劳。敌在吾前,而伏吾后;营在吾左,而守吾右;良车骁骑,要吾隘道,则如之何?”武曰:“先进轻车,去军十里,与敌相候,接期险阻,或分而左,或分而右,大将四观,择空而取,皆会中道,倦而乃止。”
(围地则谋,)
曹操曰:发奇谋也。李筌曰:智者不困。杜牧曰:难阻之地,与敌相持,须用奇险诡橘之计。杜佑曰:居此当权谋诈橘,可以免难。梅尧臣曰:前有隘,后有险,归道又迂,则发谋虑以取胜。张预曰:难以力胜,易以谋取也。吴王曰:“前有强敌,后有险难,敌绝我粮道,利我走势,彼鼓噪不进,以观吾能,则如之何?”武曰:“围地必塞其阙,示无所往,则以军为家,万人同心,三军齐力,并炊数日,无见火烟,故为毁乱寡弱之形。敌人见我,备之必轻,则告励士卒,令其奋怒,陈伏良卒,左右险阻,击鼓而出。敌人若当,疾击务突,(我)则前斗后拓,左右掎角。”
(死地则战。)
曹操曰:殊死战也。李筌曰:殊死战,不求生矣。陈皞曰:陷在死地,则军中人人自战。故曰“置之死地而后生”也。贾林曰:力战或生,守隅则死。梅尧臣曰:前后左右无所之,示必死,人人自战也。预曰:陷在死地,则人自力战。吴王曰:“敌人大至,围我数重,欲突以出,四塞不通;欲励士激众,使之投命,则如之何?”武曰:“深沟高垒,安静勿动;告令三军,示不得已;杀牛燔车,以飨吾士;烧尽粮食,填夷井灶;割发捐冠,绝去生虑;砥甲砺刃,并气一力。或攻两旁,震鼓疾噪,敌人亦惧,莫知所当。锐卒分行,疾攻其后,此是失道而求生。故曰:困而不谋者穷,穷而不战者亡。”
(所谓古之善用兵者,能使敌人前后不相及,) 梅尧臣曰:设奇冲掩。
(众寡不相恃,)
梅尧臣曰:惊挠之也。
(贵*不相救,)
梅尧臣曰:散乱也。
(上下不相收,)
梅尧臣曰:仓惶也。
(卒离而不集,兵合而不齐。)
李筌曰:设变以疑之。救左则击其右,惶乱不暇计。杜牧曰:多设变诈以乱敌人。或冲前掩后,或惊东击西,或立伪形,或张奇势,我则无形以合战,敌则必备而众分。使其意(章)慑离散,上下惊扰,不能和合,不得齐集,此善用兵也。孟氏曰:多设疑事,出东见西,攻南引北,使彼狂惑散扰,而集聚不得也。梅尧臣曰:或已离而不能集,或虽合而不能齐。王皙曰:将有优劣则然;要在于奇正相生,手足相应也。张预曰:出其不意,掩其无备;骁兵锐卒,猝然突击。彼救前则后虚,应左则右隙;使仓惶散乱,不知所御,将吏士卒,不能相赴;其卒已散而不复聚,其兵虽合而不能一。
(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
曹操曰:暴之使离,乱之使不齐,动兵而战,李筌曰:挠之令见利乃动,不利则止。梅尧臣曰:然能使敌若此,当须有利则动,无利则止。张预曰:彼虽惊扰,亦当有利则动,无利则止。
(敢问:敌众整而将来,待之若何?)
曹操曰:或问也。梅尧臣曰:此设疑以自问。言敌人甚众,将又严整,我何以待之那?张预曰:前所陈者,须兵众相敌,然后可为。故或人问武曰:“彼兵众于我,而又整肃,则以何术待之也?”
(曰:先夺其所爱,则听矣。)
曹操曰:夺其所恃之利。若先据利地,则我所欲必得也。李筌曰:孙子故立此同者,以此为秘要也。所爱,谓敌所便爱也,或财帛子女,吾先困辱之,则敌进退皆听也。杜牧曰:据我便地,略我田野,利其粮道,斯三者,敌人之所爱惜倚恃者也。若能俱夺之,则敌人虽强,进退胜败,皆须听我也。陈皞曰:爱者不止所恃利,但敌人所顾之事,皆可夺也。梅尧臣曰:当先夺其所顾爱,,则我志得行,然后使其惊挠散乱,无所不至也。王皙曰:先据利地,以奇兵绝其粮道,则如我之谋也。张预曰:武曰:“敌所爱者,便地与粮食耳;我先夺之,则无不从我之计。”
火攻篇
曹操曰:以火攻人,当择时日也。王皙曰:助兵取胜,戒虚发也。张预曰:以火攻敌,当使*细潜行,地里之远近,途径之险易,先熟知之,乃可往。故次《九地》。
(孙子曰:凡火攻有五:一曰火人,)
李筌曰:焚其营,杀其土卒也。杜牧曰:焚其营栅,因烧兵士。吴起曰:讥军居荒泽,草木幽秽,可焚而灭。”蜀先主伐吴,吴将陆逊拒之于夷陵,先攻一营不利。诸将曰:“空杀兵耳。”逊曰:“吾已晓破敌之术矣。”乃敕各持一把茅,以火攻拔之一尔,势成,通率诸军,同时俱攻。斩张南、冯习及胡王沙摩柯等,破四十余营,死者万数。备因夜遁,军资器械略尽,遂。区(欧)血而殂。梅尧臣曰:焚营栅荒秽,以助攻战也。何氏曰:鲁桓公世,焚邾娄之咸丘,始以火攻也。后世兵家者流,故有五火之攻,以佐取胜之道也。如后汉班超使西域,到鄯善。初夜,将吏士奔虏营。会天大风,超令十人持鼓藏虏舍后,约曰:“见火燃,皆当鸣鼓大呼。”余人悉持兵弩夹门而伏。超顺颀风纵火,前后鼓噪,虏众惊乱。超手格杀三人,余众悉烧死。又皇甫嵩率兵讨黄中贼张角。嵩保长社,贼来围城,嵩兵少,军中皆恐。召军吏谓曰:“兵有奇变,不在众寡。今贼依草结营,易为风火;若因夜纵火,必大惊乱,吾出兵击之,其功可成。”其夕遂大风,嵩乃约勒军士,皆束苣乘城,使锐士出围外纵火,大呼,城上举燎应之。嵩因鼓而奔其阵,贼惊乱奔走,大破之。又五代梁太祖乾宁中,亲领大军,由郸州东路”次于鱼山。朱宣(谨)觇知,即以兵径至,且图速战。帝整军出砦。时宣瑾已阵于前。须臾,东南风大起,帝军旌旗失次,甚有惧色。帝即令骑士扬鞭呼啸,俄而西北风骤发。时两军皆在草莽中,帝因令纵火。既而烟焰亘天,乘势以攻贼阵,宣瑾大破,余众拥入清河。因筑京观于鱼山之下。又后唐伐蜀,工部任圆以大军至汉州,康延孝来逆战。圜命董漳以东川懦卒当其锋,伏精兵于其后。延孝击退东川之军,急追之,遇伏兵。延孝败驰入汉州,闭壁不出。西川孟知祥以兵二万,与圜合势攻之。汉州四面树竹木为栅。三月,圜阵于金雁桥,即率诸军鼓噪而进,四面纵火,风焰亘空。延孝危急,引骑出阵于金雁桥,又大败之。张预曰:焚彼营舍,以杀其士,火攻之先也。班超烧匈奴使者是也。
(二日火积,)
李筌曰:焚积聚也。杜牧曰:积者,积蓄也,粮食薪刍是也。高祖与项羽相持成皋,为羽所败,北渡河,得张耳、韩信军。军修武,深沟高垒。使刘贾将二万人骑数百,渡白马津,入楚地,烧其积聚,以破其业。楚军乏食。隋文帝时,高颎献取陈之策,曰:“江南土薄,舍多茅竹,所有储积,皆非地窖。可密遣行人,因风纵火,待彼修葺,复更烧之。不出数年,自可财力惧尽。”帝行其策,由是陈人益弊。梅尧臣曰:焚其委积,以困刍粮。张预曰:焚其积聚,使刍粮不足。故曰:军无委积则亡。刘贾烧楚积聚是也。
(三曰火辎,四曰火库,)
李筌曰:烧其辎重,焚其库室。杜牧曰:器械财货及军士衣装,在车中上道未止曰辎,在城营垒已有止舍曰库,其所藏二者皆同。后汉未,袁绍相许攸降曹公,曰:“今袁氏辎重有万余辆车,屯军不严;今以轻兵袭之,不意而至,焚其积聚,不过三日,袁氏自败。”公大喜,选精骑五千,皆用袁氏旗帜,衔枚缚马口,从间道出入,抱束薪。所历道有问者,语之曰:“袁公恐曹操抄略后军,遣兵以益备。”闻者信以为然,皆自若,既至围屯,大放火,营中惊乱,因大破之,辎重悉焚之矣。陈皞曰:夫敌有爱惜之物,亦可以攻之。彼若出救,是我以火分其势也。更遇其心神挠惑,自可破军杀将也。梅尧臣曰:焚其辎重,以窘货财;焚其库室,以空蓄聚。何氏曰:如前秦苻坚遣将王猛伐前燕幕容* ,师至潞川,燕将慕容评率兵四十万御之,以持久制之。猛遣将郭庆率步骑五千,夜从间道,起火于晋山,烧评辎重,火见邺中。因而灭之。张预曰:焚其辎重,使器用不供。故曰:军无辎重则亡。曹操烧袁绍辎重是也。焚其府库,使财货不充。故曰:军无财,则士不来。
(五曰火队。)
李筌曰:焚其队仗兵器。杜牧曰:焚其行伍,因乱而击之。梅尧臣曰:焚其队仗,以夺兵具。队一作隧。贾林曰:隧,道也。烧绝粮道及转运也。何氏同贾林注。张预曰:焚其队仗,使兵无战具。故曰:器械不利,则难以应敌也。
(行火必有因,)
曹操曰:因*人。李筌曰:因好人而内应也。陈皞曰:须得其便,不独好人。贾林曰:因风燥而焚之。张预曰:凡火攻皆因天时燥旱,营舍茅竹,积刍聚粮,居近草莽,因风而焚之。
(烟火必素具。)
曹操曰:烟火,烧具也。李签曰:干刍、蒿艾、粮粪之属。杜牧曰:艾蒿、荻苇、薪刍、膏油之属,先须修事以备用。兵法有火箭、火帘、火杏、火兵、火兽、火禽、火盗、火督,凡此者皆可用也。梅尧臣曰:潜好伺隙,必有便也;秉秆持隧,必先备也。《传》曰:“惟事事有备,乃无患也。”张预曰:贮火之器,燃火之物、常须预备,伺便而发。
(发火有时,起火有日。)
梅尧臣曰:不妄发也。张预曰:不可偶然,当伺时日。
(时者,天之燥也;)
曹操曰:燥者,旱也。梅尧臣曰:旱熯易燎。张预曰:天时旱燥,则火易燃。
(日者,月在箕、壁、翼、轸也;凡此四宿者,风起之日也。)
李筌曰:天文志月宿此者多风。《玉经》云:“常以月加日,从营室顺数十五至翼,月在宿于此也。”杜牧曰:宿者,月之所宿也。四宿者,风之使也。梅尧臣曰:箕,龙尾也;壁,东壁也;翼、轸,鹑尾也。宿在者,谓月之所次也。四宿好风,月离必起。张预曰:四星好风,月宿则起。当推步躔次,知所宿之日,则行火。一说:春丙丁,夏戊己,秋壬癸,冬甲乙,此日有疾风猛雨。又占风法;取鸡羽重八两,挂于五丈竿上,以候风所从来。四宿,即箕、壁、翼、鞍也。
(凡火攻,必因五火之变而应之。)
梅尧臣曰:因火为变,以兵应之。张预曰:因其火变,以兵应之。五火即人、积、辎、库、队也。
(火发于内,则早应之于外。)
曹操曰:以兵应敌人也。李筌曰:乘火势而应之也。杜“牧曰:凡火,乃使敌人惊乱,因而击之,非谓空以火败之也。闻火初作即攻之;若火阑众定而攻之,当无益,故曰早也。杜佑曰:使间人纵火于敌营内,当速进以攻其外也。梅尧臣曰:内若惊乱,外以兵击。张预曰:火才发于内,则兵急击于外;表里齐攻,敌易惊乱。
(火发兵静者,待而勿攻;)
杜牧曰:火作不惊,敌素有备,不可速攻,须待其变者也。梅尧臣曰:不惊挠者,必有备也。王皙曰:以不变也。何氏曰:火作而敌不惊呼者,有备也;我往攻,则反(返)或受害。张预曰:火虽发而兵不乱者,敌有备也;复防其变,故不可攻。
(极其火力,可从而从之,不可从而止。)
曹操曰:见可而进,知难而退。。李筌曰:夫火发兵不乱,不可攻。杜牧曰:俟火尽已来,若敌人扰乱则攻之;若敌终静不扰,则收兵而退也。杜佑曰:见利则进,知难则退。极,尽也。尽火力可则应,不可则止,无使敌知其所为。梅尧臣曰:极其火势,待其变则攻,不变则勿攻。王皙曰:伺其变乱则乘之;终不变乱,则自治而蓄力。何氏曰:如魏满宠征吴,敕诸将曰:“今夕风甚猛,贼必来烧我营,宜为之备。”诸军皆警。夜半,果来烧营,宠掩击破之者是也。张预曰:尽其火势,变乱则攻,安静则退。
(火可发于外,无待于内,以时发之。)
李筌曰:魏武破袁绍于官渡,用许攸计,烧辎重万余,则其义也。杜牧曰:上文云:五火变须发于内。若敌居荒泽草秽,或营栅可焚之地,即须及时发火,不必更待内发作然后应之,恐敌人自烧野草,我起火无益。汉时李陵征匈奴,战败,为单于所逐,及于大泽。匈奴于上风纵火,陵亦先放火烧断兼葭,用绝火势。陈皞曰:以时发之,所谓天之燥月(日)之宿在四星也。贾林曰:火可发于外,不必待内应;得时即应发,不可拘于常势也。梅尧臣同杜牧注。张预曰:火亦可发于外,不必须待作于内;但有便则应时而发。黄中贼张角围汉将皇甫嵩于长社。贼依草结营,嵩使锐士间出围外,纵火大呼,城上举燎应之。嵩因鼓而奔其阵,贼惊乱,遂败走。
(火发上风,无攻下风。)
曹操曰:不便也。李筌曰:隋江东贼刘元进攻王世充于延陵,令把草东方,因风纵火。俄而回风,悉烧元进营,军人多死者。杜牧曰:若是东,则焚敌之东,我亦随以攻其东。若火发东面,攻其西,则与敌人同受也。故无攻下风,则顺风也;若举东,可知其他也。梅尧臣曰:逆火势非便也,敌必死战。王皙曰:或击其左右可也,张预曰:烧之必退,退而逆击之必死战,故不便也。
(昼风久,夜风止。)
曹操曰:数当然也。李筌曰:不终始也。杜牧曰:老子曰:“飘风不终朝。”梅尧臣曰:凡昼风必夜止,夜风必昼止,数当然也。王皙同梅尧臣注。张预曰:昼则夜息,数当然也。故老子曰:“飘风不终朝。”
(凡军必知有五火之变,以数守之。)
杜牧曰:须算星躔之数,守风起日,乃可发火,不可偶然而为之。杜佑曰:既知起五火五变,当复以数消息其可否。梅尧臣曰:数星之躔,以候风起之日,然而发火,亦当自防其变。张预曰:不可止知以火攻人,亦当防人攻已。推四星之度数,知风起之日,则严备守之。
(故以火佐攻者明,)
梅尧臣曰:明白易胜。张预曰:用火助攻,灼然可以取胜。
(以水佐攻者强。)
杜佑曰:水以为冲,故强。梅尧臣曰:势之强也。张预曰:水能分敌之军;彼势分则我势强。
(水可以绝,不可以夺。)
曹操曰:火佐者,取胜者也。水佐者,但可以绝敌道,分敌军,不可以夺敌蓄积。李筌曰:军者,必守术数,而佐之水火,所以明强也。光武之败王莽,魏武之擒吕布,皆其义也。以水绝敌粮道,绝敌救援,绝敌奔逸,绝敌冲击,不可以水夺险要蓄积也。王皙曰:强者取其决注之暴。张预曰:水止能阻绝敌军,命名前后不相及,取其一时之胜;然不若火能焚夺敌之积聚,使之灭亡。若韩信决水斩楚将龙且,是一时之胜也;曹公焚袁绍辎重,绍因以败,是使之灭亡也。水不若火,故详于火而略于水。
(夫战胜攻取,而不修具功者凶,沛曰费留。)
曹操曰:若水之留,不复还也。或曰:赏不以时,但费留也,赏善不逾日也。李筌曰:赏不逾日,罚不逾时。若功立而不赏,有罪而不罚,则士卒疑惑,日有费也。杜牧曰:修者,举也。夫战胜攻取,若不藉有功举而赏之,则三军之士必不用命也;则有凶咎,徒留滞费耗,终不成事也。贾林曰:费留,惜费也。梅尧臣曰:欲战必胜、攻必取者,在因利乘便,能作为功也。作为功者,修火攻水攻之类,不可坐守其利也。坐守其利者,凶也;是谓费留矣。王皙曰:战胜攻取,而不修功赏之差,则人不劝;不劝则费财老师,凶害也已。张预曰:战攻所以能必胜必取者,水火之助也。水火所以能破军败敌者,士卒之用命也。不修举有功而赏之,凶咎之道也。财竭师老而不得归,费留之谓也。
(故曰:明主虑之,良将修之。)
杜牧曰:黄石公曰:“夫霸者制士以权,结士以信,使士以赏;信衰则士疏,赏亏则士不为用。”贾林曰:明主虑其事,良将修其功。梅尧臣曰:始则君发其虑,终则将修其功。张预曰:君当谋虑攻战之事,将当修举克捷之功。
(非利不动,)
李筌曰:明主贤将,非见利不起兵。杜牧曰:先见起兵之利,然后兵起。梅尧臣曰:凡兵,非利于民不兴也。一作非利不起也。
(非得不用,)
杜牧曰:先见敌人可得,然后用兵。贾林曰:非得其利不用也。
(非危不战。)
曹操曰,不得己而用兵。李筌曰:非至危不战。梅尧臣曰:凡用兵,非危急不战也,所以重凶器也。张预曰:兵,凶器;战,危事。须防祸败,不可轻举,不得已而后用。
(主不可以怒而兴师,)
王皙曰:不可但以怒也。若息侯伐郑。张预曰:因怒兴师,不亡者鲜。若息侯与郑伯有违言而伐郑,君子是以知息之将亡。
(将不可以温而致战,)
王皙曰:不可但以愠也,若晋赵穿。张预曰:因忿而战,罕有不败。若姚襄怒符黄眉压垒而阵,因出战,为黄眉所败是也。怒大于愠,故以主言之;愠小于怒,故以将言之。君则可以兴兵,将则止可言战。
(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
曹操曰:不得以己之喜怒而用兵也。贾林曰:愠怒内作,不顾安危,固不可也。杜佑曰:人主聚众兴军,以道理胜负之计,不可以己之私怒;将举兵则以策,不可以愠恚之故而合战也。梅尧臣曰:兵以义动,无以怒兴;战以利胜,无以愠败。张预曰:不可因己之喜怒而用兵,当顾利害所在。尉缭子曰:“兵起非可以忿也;见胜则兴,不见胜则止。”
(怒可以复喜,愠可以复悦,)
张预曰:见于色者谓之喜,得于心者谓之悦。
(亡国不可以复存,死者不可以复生。)
杜牧曰:亡国者,非能亡人之国也。言不度德,不量力,因怒兴师,因愠合战,则其兵自死,其国自亡者也。杜佑曰:凡主怒兴军伐人,无素谋明计,则破亡矣。将愠怒而斗,仓卒而合战,所伤杀必多。怒愠复可以悦(说)喜;言亡国不可复存、死者不可复生者,言当慎之。梅尧臣曰:一时之怒,可返而喜也;一时之愠,可返而悦(说)也。国亡军死,不可复已。王皙曰:喜怒无常,则威信去矣。张预曰:君因怒而兴兵,则国必亡;将因愠而轻战,则士必死。
(故明君慎之,良将警之,此安国全军之道也。)
杜牧曰:警,言戒之也。梅尧臣曰:主当慎重,将当警惧。张预曰:君常慎于用兵,则可以安国;将常戒于轻战,则可以全军。
用间篇
曹操李筌曰:战者必用间谍,以知敌之情实也。张预曰:欲素知敌情者,非间不可也。然用间之道,尤须微密,故次《火攻》也。
(孙子曰:凡兴师十万,出征千里,百姓之费,公家之奉,日费千金;内外骚动,怠于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万家。)
曹操曰:古者八家为邻,一家从军,七家奉之,言十万之师举,不事耕稼者七十万家。李筌曰:古者发一家之兵,则邻里三族共资之,是以不得耕作者七十万家,而资十万之众矣。杜牧曰:古者一夫田一顷。夫九顷之地,中心一顷,凿井树庐,八家居之,是为井田。怠,疲也。言七十万家奉十万之师,转输疲于道路也。梅尧臣曰:输粮供用,公私烦役,疲于道路,废于耒耜也。曹说是也。张预曰:井田之法,八家为邻,一家从军,七家奉之。兴兵十万,则辍耕作者七十万家也。或问曰:重地则掠,疲于道路而转输,何也?曰:非止运粮,亦供器用也。且兵贵掠敌者,谓深践敌境,则当备其乏,故须掠以继食,非专馆谷于敌也。亦有碛卤之地,无粮可因,得不饷乎?
(相守数年,以争一日之胜,而爱爵禄百金,不知敌之情者,不仁之至也,)
李筌曰:惜爵赏不与间谍,令窥敌之动静,是为不仁之至也。杜牧曰:言不能以厚利使间也。梅尧臣曰:相守数年,则七十万家所费多矣;而乃惜爵禄百金之微,不以遗间钓情取胜,是不仁之极也。王皙曰:惜财赏,不用间也,张预曰:相持且久,七十万家财力一困。不知恤此,而反靳惜爵赏之细,不以啖间求索知敌情者,不仁之甚也。
(非人之将也。)
梅尧臣曰:非将人成功者也。
(非主之佐也。)
一本作非仁之佐也。梅尧臣曰:非以仁佐国也。
(非胜之主也。)
梅尧臣曰:非致胜主利者也。张预曰:不可以将人,不可以佐主,不可以主胜。勤勤而言者,叹惜之也。
(故明君贤将,所以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
李筌曰:为间也。杜牧曰:知敌情也。梅尧臣曰:主不妄动,动必胜人;将不苟功,功必出众。所以者何也,在预知敌情也。王皙曰:先知敌情,制胜如神也。何氏曰:《周官》士师掌邦谍,盖异国间伺之谓也。故兵家之有四机二权,曰事机(几),曰智权,皆善用间谍者也。故能敌人动静,我预知矣。韦孝宽为膘骑大将军,镇玉壁。孝宽善于抚御,能得人心。所遣间谍入齐者,皆为尽力;亦有齐人得孝宽金货,遥通书疏。故齐之动静,朝廷皆先知之。时有主帅许盆,孝宽委以心膂,令守一戍;盆乃以城东入。孝宽怒,遣谍取之。俄而斩首而还。其能致物情如此。又李达为都督义州弘农等二十一防诸军事,每厚抚境外之人,使为间谍,敌中动静,必先知之。至有事泄被诛戮者,亦不以为悔。其得人心也如此。 张预曰:先知敌情,故动则胜人,功业卓然,超绝群众。
(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
张预曰:视之不见,听之不闻,不可以祷祀而取。
(不可象于事,)
曹操曰:不可以祷祀而求,亦不可以事类而求也。李筌曰:不可取于鬼神象类,唯问者能知敌之情。杜牧曰:象者,类也。言不可以他事比类而求。梅尧臣曰:不可以卜筮知也,不可以象类求也。张预曰:不可以事之相类者,拟象而求。
(不可验于度,)
曹操曰:不可以事数度也。李筌曰:度,数也。夫长短阔狭,远近小大,即可验之于度数;人之情伪,度不能知也。梅尧臣曰:不可以度数验也。言先知之难也。张预曰:不可以度数推验而知。
(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
曹操曰:因人也。李筌曰:因间人也。梅尧臣曰:鬼神之情,可以卜筮知;形气之物,可以象类求;天地之理,可以度数验。唯敌之情,必由间者而后知也。张预曰:鬼神象类度数,皆不可以求先知,必因人而后知敌情也。
(故用间有五:有因问,有内问,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
梅尧臣曰:五间之名也。张预曰:此五间之名,因间当为乡间。故下文云:乡间可得而使。
(五间俱起,莫知其道,是谓神纪,人君之宝也。)
曹操曰:同时任用五间也。李筌曰:五间者,因五人用之。杜牧曰:五间俱起者,敌人不知其情泄形露之道;乃神鬼之纲纪,人君之重宝也。梅尧臣曰:五间俱起以间敌,而莫知我用之之道,是曰神妙之纲纪,人君之所贵也。王皙曰:五间俱起,人不之测,是用兵神妙之大纪,人主之重宝也。贾林曰:纪,理也。言敌人但莫知我以何道,如通神理也。张预曰:五间循环而用,人莫能测其理,兹乃神妙之纲纪,人君之重宝也。
(因间者,因其乡人而用之。)
杜牧曰:因敌乡国之人,而厚抚之,使为间也。晋豫州刺史祖逖之镇雍丘,爱人下士,虽疏交*隶,皆恩礼而遇之。河上堡因先有任子在胡者,皆听两属;时遣游军伪抄之,明其未附。诸坞主(王)感戴,胡有异图,辄密以闻。前后克获,盖由于此。西魏韦孝宽使齐人斩许盆而来,犹其义也。贾林曰:读因间为乡间。杜佑曰:因敌乡人;知敌表里虚实之情,故就而用之,可使伺候也;梅尧臣曰:因其国人,利而使之。何氏曰:如春秋时,楚师伐宋,九月不服,将去宋。楚大夫申叔时曰:“筑室反耕者,宋必听命。”楚子从之。宋人惧,使华元夜入楚师,登子反之床,起之曰:“寡君使元以病告,曰:弊邑易子而食,析骸而爨;虽然,城下之盟,有以国毙,不能从也。去我三十里,唯命是听。”子反惧,与之盟,而告楚子,退三十里。宋及楚平。张预曰:因敌国人,知其底里,就而用之,可使伺候也。韦孝宽以金帛啖齐人,而齐人遥通书疏是也。
(内间者,因其官人而用之。)
李筌曰:因敌人失职之官,魏用许攸也。杜牧曰:敌之官人,有贤而失职者,有过而被刑者,亦有宠劈而贪财者,有屈在下位者,有不得任使者,有欲因败丧以求展己之材能者,有翻覆变诈常持两端之心者。如此之官,皆可以潜通问遗,厚贶金帛而结之。因求其国中之情,察其谋我之事,复间其君臣,使不和同也。杜佑曰:因在其官失职者,若刑戮之子孙与受罚之家也。因其有隙,就而用之。梅尧臣曰:因其官属,结而用之。何氏曰:如益州牧罗尚遣将隗伯,攻蜀贼李雄于郸城,互有胜负。雄乃募武都人朴泰,鞭之见血,使谲罗尚,欲为内应,以火为期。尚信之。悉出精兵,遣隗伯等率兵从泰击雄。雄将李骧于道设伏,泰以长梯倚城而举火。伯军见火起,而争缘梯,泰又以绳汲上尚军百余人,皆斩之。雄因放兵,内外击之,大破尚军。此用内问之势也。又隋阴寿为幽州总管,高宝宁举兵反,寿讨之。宝宁奔于碛北,寿班师,留开府叔道昂镇之。宝宁遣其子僧伽率轻骑掠城下而去,寻引契丹靺鞨之众来攻。道昂苦战,连月乃退。寿患之,于是重购宝宁,又遣人阴间其所亲任者赵世模、王威等。月余,世模率其众降。宝宁复走契丹,为其麾下赵修罗所杀,北边遂安。又唐太宗讨窦建德,入武牢,进薄其营,多所伤杀。凌敬进说曰:“宜悉兵济河,攻取怀州河阳,使重将居守;更率众鸣鼓建旗,逾太行,入上党,先声属实,传檄而定;渐趋壶口,稍骇蒲津,收河东之地。此策之上也。行必有三利:一则入无人之境,师有万全;二则拓土得兵;三则郑围自解。”建德将从之,王世充之使长孙安世阴赍金玉,啖其诸将,以乱其谋。众咸进谏曰:“凌敬书生耳。岂可与言战乎!”建德从之,退而谢敬曰:“今众心甚锐,此天赞我矣!因此决战,必然大捷,已依众议,不得从公言也。”敬固争,建德怒,扶出焉。于是悉众进逼武牢。太宗按甲挫其锐,建德中枪,窜于牛口渚,车骑将军白士让、杨武威生获之。又王翦为秦将攻赵、赵使李牧、司马尚(商)御之。李牧数破走秦军,杀秦将桓齮。翦恶之,乃多与赵王宠臣郭开等金,使为反间,曰:“李牧、司马尚欲与秦反赵,以多取封于秦。”赵王疑之,使赵葱及颜聚代将,斩李牧、废司马尚。后三月,翦因急击赵,大破,杀赵葱,虏赵王迁及其将颜聚也。张预曰:因其失意之官,或刑戮之子弟,凡有隙者,厚利使之。晋任析公、吴纳千胥皆近之。
(反问者,因其敌间而用之。)
李筌曰:敌有间来窥我得失,我厚赂之,而令反为我间也。杜牧曰、敌有间来窥我,我必先知之,或厚赂诱之,反为我用;或佯为不觉,示以伪情而纵之,则敌人之间,反为我用也。陈平初为汉王护军尉。项羽围于荥阳城,汉王患之,请割荥阳以西和,项王弗听。平曰:“顾楚有可乱者,彼项王骨鲠之臣,亚父、钟离昧、龙且、周殷之属,不过数人耳。大王能出捐数万斤金,行反间,间其君臣,以疑其心;项王为人意忌信谗,必内相诛。汉因举兵而攻之。破楚必矣。”汉王以为然,乃出黄金四万斤与平,恣所为,不同出入。平既多以金,纵反间于楚军,宣言:诸将钟离昧等为项王将,功多矣,然终不得列地而王,欲与汉为一,以灭项氏,分王其地。项王果疑之,使使至汉,汉为太牢之具,举进,见楚使,即阳惊曰:“吾以为亚父使,乃项王使也!”复持去,以恶草具进楚使。使归,具以报,项王果大疑亚父。亚父欲急击下荥阳城,项王不信,不肯听亚父。亚父闻项王疑之,乃大怒,疽发而死。卒用陈平之计灭楚也。梅尧臣曰:或以伪事绐之,或以厚利啖之。王皙曰:反间,反为我间也。或留之使言其情,又或示以诡形而遣之。何氏曰:如燕昭王以乐毅为将,破齐七十余城。及惠王立,与乐毅有隙。齐将田单乃纵反间于燕,宣言曰:“齐王已死,城之不拔者二耳。乐毅畏诛而不敢归,以伐齐为名,实欲连兵南面而王齐。齐人未附,故且缓即墨,以待其事。齐人所惧,唯恐他将之来,即墨残矣。”燕王以为然,使骑劫代乐毅。燕人士卒离心。单又纵反间曰:“吾惧燕人掘吾城外冢墓,戮辱先人。”燕军从之。即墨人激怒请战,大破燕师,所亡七十余城悉复之。又秦师围赵阏与,赵将赵奢救之,去赵国都三十里不进。秦间来,奢善食遣之,间以报秦将,以为奢师怯弱而止不行。奢随而卷甲趋秦师,击破之。又范睢为秦昭王相,使左庶长王龁攻韩,取上党。上党民走赵。赵军长平。龁因攻赵;赵使廉颇将。廉颇坚壁以待秦。秦数挑战,赵兵不出。赵王数以为让。而睢使人行千金于赵,为反间曰:“秦之所恶,独畏赵括耳。廉颇军易与,且降矣。”赵王既怒廉颇军多亡失,数败,又反坚壁不战,又闻秦反间之言,因使括代颇。秦闻括将,以自起为上将军,射杀括,及坑降卒四十万。张预曰:敌有间来,或重赂厚礼以结之,告以伪辞;或佯为不知,疏而慢之,示以虚事,使之归报,则反为我利也。赵奢善食秦间,汉军佯惊楚使是也。
(死间者,为诳事于外,令吾间知之,而传于敌间也。)
李筌曰:情诈为不足信,吾知之,令吾动此(也)间而待之。此筌以待字为非传也。杜牧曰:诳者,诈也。言吾间在敌,未知事情,我则诈立事迹,令吾间凭其诈迹,以输诚于敌,而得敌信也。若我进取,与诈迹不同,间者不能脱,则为敌所杀,故曰死间也。汉王使郦生说齐,下之。齐罢守备,韩信因而袭之。田横怒,烹郦生。此事相近。杜佑曰:作诳诈之事于外,佯漏泄之,使吾间知之。吾间至敌中,为敌所得,必以诳事输(谕)敌,敌从而备之。吾所行不然,间则死矣。又云:敌间来,闻我证事,以持归,然皆非所图也。二间皆不能知幽隐深密,故曰死间也。萧世诚曰:“所获敌人及己叛亡军士,有重罪系者,故为贷免,相敕勿泄,佯不秘密;令敌间窃闻之。吾因纵之使亡,亡必归,敌必信焉,往必死,故曰死间。 梅尧臣曰:以诳告敌,事乖必杀。王皙曰:诈吾间,使敌得之;间以吾诈告敌,事决,必杀之也。何氏曰:如战国郑武公欲伐胡,先以其子妻胡,因同群臣曰:“吾欲用兵,谁可伐者?”大夫关思期曰:“胡可。”武公怒而戮之,曰:“胡,兄弟之国;子言伐之,何也!”胡君闻之,以郑为亲己,不备,郑袭而取之。此用死间之势也。又班超发于阗诸国兵击莎车、龟兹二国,扬言兵少不敌,罢散。乃阴缓生口归,以告。龟兹王喜而不虞。超即潜勒兵,驰赴莎车,大破,降之。斯亦同死间之势。又李靖伐突厥,颉利可汗以唐俭先在突厥,结和亲,突厥不备,靖因埯击破之。张预曰:欲使敌人杀其贤能,乃令死士持虚伪以赴之;吾间至敌,为彼所得,彼以诳事为实,必俱杀之。我朝曹太尉尝贷人死,使伪为僧,吞蜡弹入西夏。至,则为其所囚。僧以弹告,即下之。开读,乃所遗彼谋臣书也。戎主怒,诛其臣,并杀间僧。此其义也;然死间之事非一,或使吾间诣敌约和,我反伐之,则间者立死。郦生烹于齐王、唐俭杀于突厥是也。
(生间者,反报也。)
李筌曰:往来之使。杜牧曰:往来相通报也。生间者,必取内明外愚,形劣心壮,矫捷劲勇,闲于鄙事,能忍饥寒垢耻者为之。贾林曰:身则公行,心乃私觇,往反报复,常无所害,故曰生间。杜佑曰:择己有贤材智谋,能自开通于敌之亲贵,察其动静,知其事计,彼所为已知其实,还以报我,故曰生间。梅尧臣曰:使智辨者往觇其情,而以归报也。何氏曰:如华元登子反之床而归。又如隋达奚武为东秦刺史时,齐神武趣沙苑,太祖遣武觇之。武从三骑,皆衣敌人衣服,至日暮,去营数百步,下马潜听,得其军号,因上马历营,若警夜者;有不如法者,往往挞之。具知敌之情状,以告太祖,太祖深嘉焉,遂破之。张预曰:选智能之士,往视敌情,归以报我。若娄敬知匈奴之强,以告高祖之类。然生间之事亦众:或己欲退,告敌以战;或己欲战,告敌以退。若秦行人夜戒晋师曰:“来日请相见。”臾骈曰:“使者目动而言肆,惧我也。”秦果夜遁。又吕延攻乞伏乾归,大败之。乾归乃遣间称东奔成纪。延信而追之。耿稚曰:“告者视高而色动,必有好计。”延不从,遂为所败是也。
(故三军之事,莫亲于问,)
杜牧曰:受辞指踪,在于卧内。杜佑曰:若不亲抚,重以禄赏,则反为敌用,泄我情实。梅尧臣曰:入幄受词,最为亲近。王皙曰:以腹心亲结之。张预曰:三军之士,然皆亲抚,独于间者以腹心相委,是最为亲密也。
(赏莫厚于间,)
杜佑曰:以重赏赏之,而赖其用,梅尧臣曰:爵禄金帛,我无爱焉。王皙曰:军功之赏,莫厚于此。张预曰:非高爵厚利,不能使间。陈平曰:“愿出黄金四十万斤,间楚君臣。”
(事莫密于间。)
杜牧曰:出口入耳也。密一作审,杜佑曰:间事不密,则为己害。梅尧臣曰:几事不密则害成。王皙曰:独将与谋。张预曰:惟将与间,得闻其事,非密与?
谢谢楼主分享
自从书籍丢了以后就没有找到此版本的书籍了,今之见到,太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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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个错别字比较多。
可以参看繁体竖排版本
《十一家注孙子校理》pdf版 (这个就是《孙子解说》这本书的底本)
http://bbs.21manager.com/dispbbs-226555-1.html
谢谢了,有时间我可以给楼主做些修整,很喜欢这个版本,看过两三遍了,还是没有搞懂,配合李零的《兵不厌诈》更好一些
谢谢楼主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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