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抽屉里还藏有老式的英雄牌金笔,或是它的前身华孚牌金笔。这些曾经风靡一时的商品,蒙着尘埃,成为了记忆的载体。看到它们,人们依稀能够看到父辈的身影。而它们的制造者周荆庭却静静地消逝在历史的风烟中了。周荆庭一名周井亭,学名宏郊,浙江奉化人,生于1900年,曾就读于文聚小学,毕业后在碗店当学徒,1916年进入聚成纸店当店员。1920年,周荆庭到上海邬文记文具店工作,并协助泰生洋行推销糖精。1924年,周荆庭与人合作在武汉开设文记纸号,后来又独自开办合兴文具社,从中赚了一些钱。
当时西学东渐,用钢笔代替毛笔写字者日益增多,尤其是学生,而钢笔(自来水笔)几乎由西方企业垄断。周荆庭感到国内没有自己的自来水笔厂,利权外溢,对国家经济来说,是一大漏洞,便有心创设自来水笔厂。为掌握制造技术与购置器材设备,周荆庭先赴日本考察,学得要领回国,于1927年在上海与沈百年、竺芝珊(蒋介石妹夫)等创办合群自来水笔公司,担任经理。1931年8月,周荆庭与人合股创办华孚金笔厂,任厂长兼经理。企业生产合群、新民牌金笔,资本1.5万元,职工近20人,雇有两个日本技师。华孚金笔厂拥有开槽车、抛光车、轧片车、开缝车等设备,是当时中国第一家较具规模的自来水笔厂。和那些早期实业家一样,周荆庭一开始就非常重视制造技术和产品质量,并在组织内寻求学习之道。当时的中国企业大多从一创立起,就不得不与已经占领一定市场,且技术上占优势的外国品牌展开激烈竞争。那时的民族工业并没有一个像20世纪八九十年代,国内市场由于长期物质匮乏所带来的轻松成长期。在恶劣的企业外部环境下,实业先驱们往往能获得不俗的业绩,大概是民族自强自立的使命感使然。周荆庭亦不例外,在他的努力下,“华孚”、“新民”两个品牌通行全国。
1935年,华孚扩大规模,工人增至150人左右,并出品“新民”,“华孚”牌红蓝墨水。在1933年、1935年提倡国货抵制洋货运动中,华孚的金笔被列为最优等,获特等产品奖。1936年,华孚金笔厂的全部资产及股票均归周荆庭所有,成为独资企业。1937年抗战前夕, 华孚职工增到200余人,日产量达到70打。该年, 周荆庭将华孚金笔厂组建为股份有限公司,资金增至20万元。
当时制笔材料硬橡皮胶木多从国外进口,为了突破这个瓶颈,达到全部自制,周荆庭再次前往日本美国两处考察,留美半年后采购机器设备而归。1945年,周荆庭回国后立即设立科学橡胶厂,并与职工合力研究,在技术上精益求精,达到了金笔全部自制。20世纪40年代末,华孚金笔厂已成为上海制笔首家大厂,华孚金笔成为上海四大名笔之一(其余三大名笔为金星、博士、关勒铭)。而华孚金笔厂生产的新民牌金笔,由于价格低于其余三大名笔,而且书写流畅,形式美观轻巧,更是深受学生喜爱。当时的周荆庭,在市场细分上已经颇有心得,“华孚”、“新民”两个品牌正是针对不同人群而定位的。
周荆庭深感国内技术落后,便投资设立上海科学仪器馆,任总经理,该馆先后设分支机构于汉口、昆明等地。周荆庭又投资上海建华银行,任董事长。
周荆庭自奉甚俭而为人慷慨,华孚笔厂的工人薪资比其他企业要高出不少,职工因此多能安心作业。他对公益慈善事业一直非常热心,屡捐巨款,1951年,首倡公私合营,放弃股息每月数万元,并以一半的工资,资助贫寒子弟学费。1950年,周荆庭捐巨款支援抗美援朝。1952年1月,华孚厂公私合营,周荆庭任技术副厂长,淡出管理层。1966年8月25日, 周荆庭在上海逝世,享年66岁,同年10月, 华孚金笔厂易名为英雄金笔厂。1958年,笔厂员工提出了“‘英雄’赶‘派克’、为国争光”的口号,上海的一家电影制片厂为此还拍了一部妇孺皆知的电影《英雄赶派克》。英雄集团总经理方华曾透露,近年来,“英雄”早已同国际一流制笔厂商美国高仕、法国PF公司合作,每年贴牌生产、以国际“大腕”名义出口到欧洲、美国的金笔有几千万元,这说明“英雄”与世界的距离已经主要不是技术。
两个茶庄的商战
正兴德茶始建于清乾隆三年(1738年),原名正兴号,由天津八大家之一的穆家(文英)创办,是天津著名的百年老店。清咸丰七年(1857年)更名为正兴德,其创始人穆文英系回族,信奉伊斯兰教,正兴德因此为清真茶庄。旧址在天津县城北门外竹竿巷,最初经销一些来自湖南、湖北的绿茶及安徽大叶茶,同时兼售鼻烟,后来研制出有自己特色的花茶,在天津一炮打响。到了穆家第三代穆时荣期间,在茶叶外包装首次使用“绿竹”作为商标,图案中有绿竹、行云、流水,素雅大方,光绪二十三年(1898年),北京正兴德茶庄在临近回民聚集区牛街的菜市口开业,颇受回族群众欢迎。
1936年,天津正兴德茶庄的总账刘少波、广告主任、采办、推销员等与老板产生矛盾而集体辞职。他们集资三万元,由刘少波挑头,在正兴德竹竿巷总店的对面,开办了成兴茶庄。之所以叫“成兴茶庄”,取其信条“成大事业唯信用,兴立基础在精神”之首二字。这大概是中国最早的企业文化口号之一了。注册商标为“城星”,即星辰照耀万里长城,亦与“成兴”谐音。
成兴茶庄从正兴德倒戈而出,竞争中往往能够知彼知己,扬其所长为己用,避其所短为己戒。企业团队精神自不用说,同时重质量,守信誉,当然最值得称道的是成兴茶庄在营销上的创新。当时小梨园演出用的桌围(亦称桌帏,围在桌子边的装饰物,多以布或绸缎做成)全由成兴茶庄提供,绣花锦缎,异常醒目,上绣演员之名,下缀“成兴敬赠”。换一次角儿,桌围也跟着变换,与场内的横幅相衬。见京剧名家马连良到天津演出,他们便与中国戏院合作,每售出一票,赠观众“成兴”袋茶一袋。同时,电影院在放映电影前,经常播放成兴袋茶的广告。那时为卫生起见,电话机的话筒时兴包裹红绸,成兴茶庄就免费分发,红绸上印着“电话购茶,随时送到,成兴茶庄敬赠”。人们只要拿起话筒,“成兴”二字便扑面而来。成兴茶庄每年用于广告宣传的开支约一万元。
一时间,成兴家喻户晓,广告宣传,无孔不入,报刊、电台自不用说,连浴室的窗帘、百姓家中的年历上都有成兴的广告。旅店、浴池、茶摊、胡同里的杂货铺,无处不见钉有“代销成兴茶”的木牌。此时,正兴德由于人才流失,大伤元气,虽然有上百万元的巨额资本,却在经营上无法打开局面,被成兴压得喘不过气来,次年,正兴德更是做了一项严重错误的决策。1937年,日寇全面侵华,百业凋敝,正兴德想借助日籍台湾人林某“正泰春记洋行”的洋招牌重振雄风,便把自己的福州茶厂易帜。数日之后,抗日统一战线形成,日籍洋行被视为敌资,悉数充公,当然正兴德旗下的福州茶场亦不例外。这不仅让正兴德损失了一个茶场,同时伤及了它的供应链。
此时的成兴却大举借债南下进货,加强储备,然后乘虚而入,迅速占领的不少北方地区市场。这场茶叶商战,历时20年(至1956年公私合营为止),成兴资本发展到四十八万余元,是创业初的十六倍,而正兴德的百万巨资只剩下三十八万余元,缩水近三分之二。如今的成兴茶庄的全名是天津市正兴德茶叶有限公司成兴茶庄。
华蘅芳、徐寿与中国第一艘蒸汽轮船的诞生
唐代李皋曾发明一种车轮船,它的两舷装着会转动的桨轮,人力踩动车轮,推动船航行。南宋农民领袖杨么亦曾改进过车轮船,用它来抵抗官军。1690年,法国人德尼·巴班提出了用蒸汽作为动力推动船舶前进的想法,当时却没有可供实用的蒸汽机。最早建造蒸汽轮船的是法国发明家乔弗莱,他于1783年建造了世界第一艘蒸汽轮船“皮罗斯卡菲”号,用蒸汽机启动,航行30分钟后,船上蒸汽锅炉发生爆炸。后来,英国人威廉·西明顿在1802年也建成一艘蒸汽轮船“夏洛蒂·邓达斯”号,可惜遭到拖船业主们集体抗议,被扼杀在摇篮里。直到1807年9月,美国人罗伯特·富尔顿设计制造的蒸汽轮船“克莱蒙特”号试航成功,才使蒸汽轮船开始真正成为水上舞台的主角。从此,洋人的火轮船(蒸汽轮船)让中国人吃尽苦头,清末重臣胡林翼曾见之呕血。
咸丰十一年(1861年)9月,湘军在付出重大代价之后,攻克军事重镇安庆。对于太平军来说,从此长江沿岸已无险可守,败亡指日可待。虽然安庆战尘犹腥,该年底,曾国藩便迫不及待地创立了安庆军械所。在这里,两位不事科举的布衣奇才,承担了设计和试制中国第一艘火轮的任务。二人便是徐寿(字雪村)与华蘅芳(字若汀)。徐寿重实践,长于制造,华蘅芳则精通数学,专力推求动力原理,设计蒸气机。研制一年,第一艘中国自制的小火轮终于在安庆下水。
曾国藩在日记中记之甚详:“壬戌(1862)七月初四日中饭后,华蘅芳、徐寿所作火轮船之机来此试验。其法以火蒸水,气贯入筒,筒中三窍,闭前二窍,则气入前窍,其机自退,而轮行上弦;闭后二窍,则气入后窍,其机自进,而轮行下弦。火愈大则气愈盛,机之进退如飞,轮行亦如飞,约试演一时。窃喜洋人之智巧,我中国人亦能为之。”曾国藩心腹幕僚赵烈文日记也有记载:“二十八日雨,下午晴,晡时到徐雪村、华若汀处看火轮机。两君所作,用火运动,与洋制无异。”
同治三年(1864),安庆军械所迁往南京,徐寿、华蘅芳也随之前往,次年改进技术,制成举国闻名,清廷赐名的“黄鹄号”小火轮。黄鹄号长五十余尺,时速四十余华里。
1866年底,曾国藩、李鸿章在上海筹建近代军工企业—江南机器制造总局。徐寿、华蘅芳被派往上海襄办江南机器制造总局。徐寿到任后不久,根据自己的认识,提出了办好江南机器制造总局的四项建议:“一为译书,二为采煤炼铁,三为自造枪炮,四为操练轮船水师。”把译书放在首位是因为,他认为,办好这四件事,首先必须学习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译书不仅使更多的人学习到系统的科学技术知识,还能探求科学技术中的真谛即科学的方怯与科学的精神。在制造局内,徐寿对于船炮枪弹还有多项发明,例如他能自制镪水棉花药(硝化棉)和汞爆药(即雷汞),这在当时是很高明的。他还参加过一些厂矿企业的筹建规划,这些工作使他声名鹊起。李鸿章、丁宝桢、丁日昌等人都争相以高官厚禄来邀请他去主持他们自己操办的企业,但是徐寿都婉言谢绝了。徐寿、华蘅芳认为全部精力应该放在译书和传播科技知识上。
当时中国制造火药,需要大量硝镪水原料,国内不能生产,只得依赖进口。但是欧美国家乘机抬高价格。华蘅芳得知此事,表示要“自制镪水以塞漏卮”。他经过反复研究、实验,终于在龙华火药厂研制成功,所需成本只有进口的三分之一,打破了列强的垄断。
后人对华蘅芳评价是“敝衣粗食,穷极终身”,“未尝求禄仕进”。这放在徐寿身上也非常合适。科学要真正推进社会的发展离不开企业这样的舞台,而企业的发展更离不开科技创新。虽然以徐寿、华蘅芳的德行和能力来要求眼下的那些教授似乎有些苛刻,但百年之后,中国企业的创新能力仍然是中国发展的瓶颈所在,企业界和科学界都应该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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