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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台旁边的歌手正弹着吉他，唱着一首很老的王杰的流行歌，早期王杰那沧桑失意的劲头被这歌手学得很到位，正适合张栩此刻的心情。
“再给我拿一瓶。”他向侍者举了一下手中已经快全空的酒瓶，侍者答应着去了。这地方在学校附近，本来就是个面对学生的小酒吧，像他这样跑出来喝闷酒的大学生也不算很希奇，所以尽管他已经在角落桌旁独自坐了很久，也没有人会特别在意。
从小学时代到现在，张栩一直觉得自己还算是个爽快的人，但几天前的那个早上发生的事情实在令他始终无法释怀，那不仅是因为红旗的不谅解，就连毛赤宇的态度也让他难受，毛赤宇虽然出手阻止了红旗向自己发出的整肃攻击，但那也只是基于“终究还不想伤害张栩”这一底线而已，他的态度分明也认定了自己尽管目前还没受到腐蚀，却也不可能在今后的斗争起到积极作用，而且更重要的是，因此他们之间恐怕今后再也不会有以过去的好哥们关系相处的那种日子了；此外，听到自己竟然险些无意中令沈凉受到伤害，也让张栩的心里很不好受。
现在他觉得在毛赤宇等人正在进行的伟大战斗中，自己真的就只是个废人，不仅帮不上忙还只会连累他们，而且以自身的觉悟和素质来看，自己这种立场在今后估计也不会有任何机会能够得到改变。这个结论令张栩极为沮丧。沉浸在这种沮丧中的张栩伏在桌上，并没有注意到一个纤丽的身影向他走过来。
“怎么了？有心事？”柔和的声音令张栩抬起头，却意外地看到曲佳音站在面前，一身休闲的轻便打扮，虽然没有那天的艳丽，但在张栩的眼中却更加有美感。
“啊……你怎么会到这儿来？”张栩问，确实以曲佳音的习惯，平时要消闲也会去很高级的场所，是肯定不会到这种太普通的小酒吧来的。
“就是来找你的啊，”曲佳音说，“我听说你这几天一直心情不太好，我……有点不放心。”她一边回答，一边想该怎样顺利地完成辛帝雷拉委托的事情，“不打算请我坐下吗？”
“哦，对对，快请坐，”张栩连忙站起来摆好桌旁另一把椅子，曲佳音微笑了一下坐了下来，向侍者要了一小瓶科罗纳酒，看到送上来的酒瓶时她微微皱了皱眉，小声说：“柠檬片切得太厚了……算了无所谓，”随即又对张栩露出笑容，“你好象喝了不少了，没晕吧？我想和你聊聊天呢。”
“啊，我没事儿”张栩不好意思地笑笑，“就是这地方档次不够，要你在这里和我聊天喝酒真是委屈了……对于你这么有品位的女生……”
“讲究品位多数时候只是一种习惯，”曲佳音刚饮了一口酒，吐出一口气回答，“有几个人会真的对每一件饮食都那么在意？只不过在现在很多人中间，如果你表现得不够讲究，他们就会觉得你是穷人、你没教养，就会看不起你……他们永远觉得没有钱的人什么事都做不成。”她的语气很轻松，但眼神在一瞬间黯淡了一下。张栩并没有注意这个细节，不过曲佳音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立刻故意用俏皮的语气问：“喂，你不会觉得我没品，看不起我吧？”
“怎么可能？当然不会！当然不会！”张栩急不迭地连声说，“本身我就更没品啊，再说，你是男生们心中至高的偶像啊，我怎么可能会看不起你呢？”
“啊，谢谢谢谢，我发现你挺会说话的嘛，是不是喝了酒，说恭维话的本领就发挥的更好了？”曲佳音对张栩嫣然一笑，可心里却又是一沉。算了吧，现在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如果张栩知道自己和辛帝雷拉的交易，天知道他会怎么想。作为女生，在知道一个男生钦慕自己的情况下，只要对方不是死缠烂打或者太让自己讨厌的类型，就算自己并不喜欢对方，但也总还是希望自己在对方的心目中越完美越好。想到这里，她却想起了一个确实令自己有兴趣知道的问题。
“说起来，张栩同学啊，那天到底是怎么了？辛帝雷拉哪儿招你不高兴了呀？”对于那外国女学生，曲佳音确实有种高深莫测的感觉，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用意，但曲佳音觉得如果她要做什么事情，一定是会有备而发，并且不该有失手的道理。但那天辛帝雷拉想引诱张栩分明是失败了，这件事一直令曲佳音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听到曲佳音提起那天的事，令张栩十分窘迫，不禁一下子面红过耳，一时结巴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那、那天……那个，不是……那天她……”
曲佳音对张栩的反应感到有些好笑：“放松点嘛，这什么时代了，男欢女爱又不是什么不能说出口的事情。我只是不太明白，我觉得辛帝雷拉不是会让你讨厌的类型啊，她看来也挺喜欢你的，那天我以为你们肯定会在房间里亲热的，可是后来看上去分明就没有亲热，这是为什么呢？”
尽管曲佳音相对委婉地用了“亲热”这个词，还是让张栩颇为尴尬，他喝了口酒，又用了好一会才能把语言组织起来：“那个……对，她是说过她喜欢我，我一开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不过，我很偶然地看见她的一个眼神……她一定以为我没看见……”
“哎？什么样的眼神呢？”
“那眼神吧……那眼神、那表情，至少不是正常情况下在那种时候会出现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当时是带着笑，但是那种笑让我觉得可怕……虽然我也不好说到底是怎么一种可怕法，不过真的让我觉得很可怕……”
“这样啊……”曲佳音沉吟着，“会不会她是有变态心理？”
“还真难说……不过我后来想想，觉得多半是，”张栩现在的态度已经自然多了，“当时是没有细想，只是感到太不自然了，而且有种很危险的感觉。”
“原来如此，”曲佳音笑着说，“别说，平时还真看不出来辛帝雷拉原来会有变态的爱好，那就难怪了。不过，我想她应该还不至于喜欢做电影《本能》里那种事情吧。”
“这倒也是，……”
“不过就算不至于做那种事，换了我是你，可能那种时候也会想跑掉呢。”曲佳音点点头表示理解张栩的想法，“你心情不好就是因为这个吧？”张栩心想这却怎么解释，毛赤宇和红旗他们的事情毕竟是秘密，不能告诉她，幸好曲佳音又接着说：“我也觉得挺可惜的，辛帝雷拉长得也不错，只可惜有变态的倾向。”
“啊，哦，对，不过也不是觉得可惜啦，”张栩暗自松了口气，“要说实在话，她确实很漂亮，对我也不错，不过并不算是我喜欢的类型，而且主要是刚认识也没几天……”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不过还算让对方能大致听明白他要说的意思。
“那，你喜欢的类型是什么样的呢？”曲佳音一对妙目凝视着张栩的脸，沉默了两秒钟之后，她把心一横，不等张栩回答，声音低了下来接着问：“会喜欢上我吗？”
这句话说出来的下一个瞬间，不光是张栩在惊喜中怀疑自己听错了话，曲佳音的心中也并不平静，她刚才这句虽然是问话，但这种时候用这种语气来说，已经无疑等于一种告白。曲佳音听过不少平时一起玩的男生和校外的富家少爷向她告白，但由她主动来向男生说出来，这却是第一次。曲佳音也第一次明白，向别人告白时居然会有这么忐忑不安的感觉，就算不断提醒自己这只是和演员一样收了钱在演戏，就算也知道这句话一定能起到期待中的决定性的效果，但还是忍不住心里扑扑乱跳。不过，她立刻就听到了张栩一连串的回答：“当然了，当然了，当然了，当然了……”这个喜从天降的男生似乎已经不会说别的话了。对张栩来说，辛帝雷拉固然可爱，但确实曲佳音才是他真正一直憧憬的人。张栩突然想起《唐伯虎点秋香》里周星驰的一句台词“人生的大喜大悲实在是太突然了！”当然，他现在虽然有点混乱，却也知道这时候要是突然说周星驰，就太不适合现在的气氛了。
曲佳音看张栩这个样子觉得实在好笑，但却也有些感动。平时追求她的人当中，风度翩翩的男孩子不算少数，但她能很清醒地看到，那些人虽然并非完全的虚情假意，却也总难免带着些言不由衷，毕竟那种寻花问柳的公子哥儿，可以对任何稍微看着顺眼的女生便表现得情意绵绵。而如眼前的张栩这般显得如此稚拙，但却是一片真心实意的男生，她的确是第一次遇到。曲佳音暗自提醒自己做戏归做戏，可别真的昏了头，她对张栩说：“这儿还是有点吵……结了帐出去走走？”
满天的星光和街道的灯火交相辉映，虽然时间已经有点晚了，但这无数的光芒仍把城市装点得十分热闹。不过，在一个光线不是很亮的街角，张栩正和曲佳音紧紧地吻在一起。他们从酒吧出来后，手挽手没走多久就忍不住拥吻起来。比起辛帝雷拉，曲佳音接吻时表现得要含蓄得多，但却另有一种引人怜惜的风情。
良久的拥吻中，张栩的手终于忍不住和多数男生在这种情况下一样，伸向了对方的胸前，接触到的一刻曲佳音从鼻子里轻轻的“嗯”了一声，身体扭动了两下，却也没有把他的手推开，张栩得到默许，抚摸的动作开始逐渐变得大胆，他能感到曲佳音的喘息随着抚摸微微开始变得急促，也能听到仍是轻轻的“嗯嗯”的声音，这种反应确实是给人与辛帝雷拉完全不同的感受。
“喂。”曲佳音突然小声说。张栩以为她在示意他停下，却听到她说：“去我的宿舍吧？我的同屋这几天不在。……好吗？”
“我怎么会说不好？不过你们那边楼好进吗？”
“有小门，我出去玩到比较晚的时候，都是从那儿偷偷溜回去的。”
曲佳音果然没说错，女生楼和男生楼一样有着舍监所不知道的道路，而她的宿舍里也果然空无一人，两人一进屋关好了门，就又立刻拥吻在一起。
“真象在做梦一样……”张栩心中浮起一个念头，“人生的大起大落真是……有了这样的幸福，我还用的着在乎什么别的事情？革命斗争也好被朋友误会也好都一边去吧！我从此要过的就是努力挣钱上进，让曲佳音跟着我能过幸福舒服的日子。”
“我在干什么？”曲佳音心里在想，“我干吗这么做？这感觉简直就跟真的在交男朋友一样……这不是交男朋友啊，曲佳音，你是在演戏，你真的是在演戏，你只不过是在挣钱！别忘了只有钱是最重要的，要是那时候家里有足够的钱，也不至于……”
两人各自的念头很快就被互相的亲抚带来的激情给冲散了。
那天一整夜里，从曲佳音宿舍窗口的窗帘缝隙好几次短暂地透出床头小灯的微弱灯光，亮起，熄灭，漫长的间隙后又亮起，然后不久又熄灭，直到将近天亮。
没有人知道，在对面的楼顶上，有一双美丽但锐利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这个不起眼的窗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