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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1月29日 新都桥-理塘 晴
下午3点半到的理塘,放下行李就去泡温泉,整整泡了一个半小时,在这海拔四千多米的地方,全身心地浸在温水中,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感受着血液在体内奔腾。
碰到一位理塘寺的喇嘛赶泡完出来,正在整理袍子,四十开外,身材魁梧,国字脸,耳垂下坠,很有佛相,是自己开着一辆北京吉普来的。聊了一会,听说我们准备去拉萨,他说路不一定通,叮嘱我们多带干粮以防被困受饿,“康师傅!”喇嘛声音低沉平稳地向我们强调:“要多带康师傅!”还有最好坐藏族司机的车,说汉族司机跑柏油路的可以但跑西藏的路不行;还有通麦那段路很险,要下车步行几公里的。
晚上在据说是理塘最好的饭店—汉源饭店FB,点了一只八宝清炖鸡。在等上菜的时候,月明看着空空的桌子说,现在要是有一碟炒牛河就好了,就此掀开了我们对广州和家的思念。
吃完饭在城里瞎转了两转,想起喇嘛跟我们说要带康师傅,便在路边的小店买了两包,还有几罐健力宝——这是我们在阿里之行中一致认同的最佳高原饮品。算了钱,小店的老板指着我们的背囊说:东西用你们自己的包包装吧,我们这里规定是不能用塑料袋的。心里一阵激动,觉得这地方政府的环保意识真是落到实处了。身体感觉很乏,高山反应似乎有加重的迹象,很早便回酒店休息了。
2002年1月30日 理塘-巴塘-芒康 晴
因为缺氧,昨夜彻夜难眠,怎么都睡不着,狭小的睡袋更让我有一种作茧自缚的感觉。又感觉自己就像上了岸的鱼,大口大口地吞噬空气中稀薄的氧气。脑壳在发痛,脑海里杂乱无章地不断地变换着各种画面。炒河粉大排挡皮蛋瘦肉粥滨江细叶榕昏黄的路灯。。。。。
心里开始问自己大老远跑来这里受什么罪?还要是冬天来到这本来就缺氧的地方,到底是为了什么?进而又想起了很多事情,关于旅行,关于过去的一年。。。
大口大口的呼吸好像吸了个空什么都没有吸到,还耗费着体内的能量。不敢发出声音,怕惊动了月明。
睡不着,还是睡不着,脑壳的阵阵痛楚混合着过去的人和过去的事在扰乱着我的心。想起一年前的这个时候,也是在一个黑暗的房子里,在繁华广州城石屎森林里的某一间房子,自己也陷入了似乎无边无际的无助和绝望之中,那些感觉现在又在噬咬着我的脑壳和心房。但去年我还是自己走出来了,于是现在也不断地尝试着让内心平伏下来,把注意力一点点地收敛然后去感受身体的状态,发现除了脑壳痛并没有其他比较大的高山反应症状,只要躺着不动不会感到乏力。告诉自己这只是轻度的反应,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高山反应只要熬过今夜,明天就会好的。
5:30am终于到了,闹钟的铃声如仙乐一般,即使是通宵没有入睡,但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挺过来了。两人爬起床,原来昨夜月明也是通宵不能入睡,也是不敢惊动我。
月明在收拾东西,我下楼去看有没有出租车,这里离长途车站虽然不过一公里的路,但以我们现在的状态背着大背囊在稀薄的空气中行走很困难。外面很冷,皓月当空,依稀照亮了这个高原之城,今天也许是农历十五。街道上冷冷清清,没有一辆出租车,意料之中,决定执行B计划。和月明把行李都背了下来,放在宾馆门口,我背着摄影包走去汽车站,再请司机开车来把月明和行李一起接上。
走了一半有一辆班车驶来,是去成都的,想说服司机帮忙把我们和行李运去车站,汉族司机不愿意,说要在这里等客人。无奈只好继续前行,黑暗中又驶来一辆北京吉普,试着拦下问可不可以帮忙,藏族司机很爽快的答应了,虽然车里还有三个乘客和很多行李,没多少空间了。车上的另一个小伙子很主动地帮我们把大背囊塞进车里,我们俩也硬生生地挤了上车,艰难的把车门关上后,我们很幸庆能成为这沙丁鱼罐头里的一部分。运气真好!一聊之下,发现他们是新都桥的,来理塘走亲戚,我们连忙说刚刚从新都桥过来,就住在瓦泽乡的梅朵家,可是他们不认识。想来也好笑,我在外地跟别人说是广州的,人家也会打听某某广州朋友我是否认识。
车站很快就到了,他们又帮忙把行李搬下来,告别时我掏出一包烟塞给司机,他连推让了三次,我反复说这是我的一点谢意,他才收下了。吉普掉了个头在黑暗中渐渐远去,原来他们本来不顺路,是特意绕路送我们过来的。
车站里只有一辆班车,大家忙乱地往车上挤,只有我们两个是旅行者,把行李和自己安顿好后,车厢里依然是一片忙乱。
7:30汽车终于启动了,在黑暗中缓缓驶出车站,我抱着摄影包陷入半梦半醒之中。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月明把我从昏睡中拍醒,抬头便看见一座雪山沐浴在金色的朝阳中,天已微亮,淡蓝色的天空一轮满月在那雪山之巅,美得让我几乎无法呼吸,这是在哪里?我还是在梦中吗?车窗外,白茫茫的高原一望无际,天地是如此辽阔。四周渐渐明亮起来,朝阳撒满了高原,整个世界都是金色的阳光。往前望去,公路上尽是积雪和薄冰,我们的车就在这天堂般的冬日高原之晨向西滑行。刹那间十分的感动,不经历昨夜不眠之苦现在又如何能置身于这壮丽的天地间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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