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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西藏的话题热到现在这种程度,这本书恐怕不可能在主要的网站上连载,产生这么大的影响。沈从文给这位“湘西王”作者(陈渠珍)当过秘书并不能让人对他
产生兴趣。最大的问题是它是用文言写作的,读起来相当费劲,再加上作者随意使用典故,往往中断人的思路。民国年间的版本是在《康藏导刊》上连载,然后再汇
集出版的,也可能是自费出版的。但是,市场上实在是太缺这样的书了。10年来,西藏人民出过一版,广电出过一版,这次是西藏人民最新的版本,也是最成功的
版本。加了插图(质量很高)和任乃强的注释(同样高质量),价格不菲,但物超所值。 这本书的大意是时任管带(相当于营长)的陈渠珍在清末带领学生为主体的川军入藏镇压藏族的反抗。当时另一支在藏区作战的部队是赵尔丰率领的川军,称边军。
边军更强悍,学生军作战不行,所以往往承担较容易的任务。作者在驻地结识亲汉的藏族上层人士,在观看赛马拔桩的游戏中看中了成绩最优的藏族女孩,后来迎娶
了这个名叫西原(名字估计是作者起的)的姑娘。中间经过一系列的战事,直到辛亥革命。部队长官被哥老会杀害,作者认为西藏地区必有大祸,决定带领湘西人为
主的亲兵取道青海回内地。中间由于向导不利,误入荒原,备极艰难,与野兽争食,历经千难万苦才抵达格尔木。
书的写作可以看得出来是连载式的,所以几段经历着墨比较平均。作者无意像最新这个版本这样强调藏女西原。事实上,他很可能认为是在为公出版的材料中增加了
私人情感而有些不安,所以交代很少。不过也应当承认,这个版本的策划人的确很高明,这个藏女主题的提炼为阅读整本提供了导引的线索。从前面的入藏、交战、
人事纠纷中,你不可能想像到后面还会见到这样惊天动地的剧烈的情感起伏。
书中的高潮部分是作者决定带领115名子弟兵返回内地,准备了2个月的路程实际走了7个月。途中多次遭遇困馁,从作者到兵丁,多少人性的丑恶暴露无遗。吃
人肉、杀恩人,柏扬所说汉人当受诅咒的所有坏事都干尽了。最后抵达兰州时只活下来11人。藏女西原却是整篇叙述中唯一的亮点,表露出人类所有的珍贵品质。
她是优秀的骑手和战士。15
岁嫁与作者,其后无论作战、识路、备食、疗伤,不离不弃,我们看到的都是她的奉献。在荒原上开路、觅食、迷途相伴,作者持刀,西原佩连发枪。
西原跟随作者作战,辞别家人随作者返回内地,这一切在我们看来似乎都是理所当然。她唯一的纪念物是母亲所授一尊珊瑚山,历经路途艰险都没有放弃,也许在与
野兽的搏斗中珊瑚塔碎断。到了西安,生活陷入困境时,珊瑚山卖了25两银子,做了生活费。当她忍受无人可忍之苦楚,献出所有天赋之精华,万里跋涉陪伴作者回到汉地,展
望新生活的时候。却不幸在西安染上天花,似乎再次提示我们藏域之纯洁。庸医误诊,生命之花瞬间凋谢,惟有忍泣。这中间象征的和命运的意味实在是太强烈了,对读
者绝对是一种精神上的冲击! 作者以西原之死、悲痛不能复言而告结束,从文学上说这样的结尾是非常成功的。整部书中西原的话也许不过百言,但回头看去,处处可见西原。这是中国文献史上最精彩、最打动人心的形象。百分之百符合汉族男性读书人对“如玉”的想像。
下面转一个作者的简介。
民国“湘西王”陈渠珍传
曲梵
陈渠珍,号玉鍪,生于清光绪八年(1882)九月,其先祖由江西迁湖南浏阳,再迁麻阳龙家铺,最后定居凤凰。
陈渠珍16岁入沅水校经堂读书。1906年毕业于湖南武备学堂,分配在新军第四十九标任队官(相当于排长)。这支新军是当时任湖南巡抚的清廷重臣端方所
创,将校多出身行伍,唯独陈带的士兵是刚从家乡募来的青年学子。其时革命思潮已萌芽于内地,湖南民气尤为激昂,兵士大半加入同盟会。陈鉴于清廷的腐败,正
醉心于政治革命,并无意武装起义,但又无法控制士气,于是解职归里。
1907年陈与林修梅(林伯渠的堂兄)投奔川边大臣赵尔丰,任新军六十五标队官。其时,西藏土著叛乱,英军入侵西藏,陈渠珍上《西征计划》
书,得到上司钟颖的赏识,被任命为督队官,参加工布、波密等战役,其间被调升为管带(营长)。驻藏期间他同当地藏族同胞、官员和喇嘛来往密切,还与藏族姑
娘西原结婚。
1911年10月,武昌起义的消息传到西藏,进藏川军中的哥老会组织积极响应,并杀死协统罗长裿。陈渠珍出于个人安全考虑,于年底策动
150多名湘黔籍士兵,携所娶藏女西原,取道青海,渡哈喇乌苏河,入酱通沙漠,过通天河,经柴达木盆淖地,历经七月到达兰州时,仅余七人。后陈渠珍遣散部
从,与藏女西原抵西安,其时家书未达,穷困不堪,仰赖救济度日。不久,西原患天花病去。他返湘时,已是民国元年(1912年)冬。二十四年后陈把这段历史
写成《艽野尘梦》一书。
民国二年(1913),陈渠珍回到凤凰,任湘西镇守使署中校参谋,因无实权,常被同僚所讥笑。有次中营游击滕某宴请军政要员,在席间戏谑陈
说:参谋参谋,就是参事参议谋衣谋食。陈一怒之下当场揪住这位上司,饱以耳光,事后不得不弃家而逃,跑到四川去投奔江湖上的朋友。 1918年护法运动兴起,湘西镇守使田应诏组织护法军第一路军,命陈为参谋长兼第一梯团长。后因田应诏不理军务,被调任长沙,湘西护国联军第一军军长改由陈渠珍担任。1920年陈渠珍任湘西巡防统领。
陈渠珍主持湘西军政后,打着“保靖息民”旗号,锐意整军经武,开办学校、工厂,刺激商业,使湘西一度出现辛亥以后最好的局面。孙中山在广东谋
划第一次北伐前,曾派代表与陈渠珍联系,委以“第一师长”职务。陈渠珍请一次客,送代表两千元路费,委任状却压在被褥底下毫无作用。这时,国内联省自治口
号喊得极响,陈渠珍便仿阎锡山在山西做土皇帝办法,以“湘西王”自居。 陈渠珍中等个子,长得一表人材。不留胡子,脸面常年光洁清爽,黄黄的眼珠,很有威严;穿长袍,不戴帽子,留分头,后面拖个尾巴。俗话
说,“黄眼珠不认人”,陈渠珍治事严厉,又生性猜忌多疑,却自律甚严,每天天不亮即起床,深夜还不睡觉,年近40也不讨姨太太。平时爱读古书,以曾国藩、
王守仁自许,看书与治事时间几乎各占一半。因此,在他的军部会议室里,放置了五个大楠木橱柜,柜里藏有百来幅自宋及明清绘画,几十件铜器古瓷,十来箱书
籍,一大批碑帖,和一套《四部丛刊》。后来成为著名作家的沈从文当时正在陈渠珍身边当书记,得以饱览书籍,见识文物,为日后的创作和研究打下了极好的底
子。
陈渠珍颇有雄才大略,只是缺少更长远的眼光。毕竟偏安非万全之策。1935年,蒋介石的力量伸进了湘西,时任“剿匪”军第一路司令的何键趁
红二、六军团配合中央红军长征之机,逼迫陈部接受改编,其部队改由顾家齐、包移率领开出湘西,陈渠珍以“湖南省政府委员”的空衔移住长沙,即被请出去当了
个闲差事。
陈渠珍与“两把菜刀闹革命”的贺龙曾多次交手。1921年,贺龙在湘西巡防军剿匪第二支队任支队长(也称支队司令),所部由巡防军统领陈渠
珍节制。后贺龙加入共产党,于1927年底在桑植建立革命根据地,陈渠珍指派永顺保安团长向子云率部2000余人进犯,被红军击溃。1928年,湖南成立
清乡督办署,设11区,陈渠珍为第四区司令,亲手拟制湘西各县“清共”计划,部署搜捕、屠杀共产党员和农民运动领导人。1932年末,贺龙率红军攻打桑
植,陈渠珍率部阻击屡败。后来红军长征路过湘西,他闪开了自己的部队,还提供物资送红军出湘。
1937年 9月,在国民党中央军事委员会贺耀祖的支持下,陈渠珍利用凤凰苗胞抗租反屯的炽热情绪,于幕后策动屯务军指挥龙云飞等乘机攻入乾城,震动湘西,加上国民党上层互相倾轧,何键被调离湖南。
陈渠珍与张治中私交甚好。但陈渠珍不擅长官场应酬,在国民党政府屡受排挤。1938年,国民政府迁址武汉,并将进一步迁往重庆。当时张治中任
湖南省主席,蒋介石从张治中处得知陈渠珍在湘西颇有影响,希图利用,特电召陈渠珍到武汉一见。陈兴冲冲拿着张治中的亲笔介绍信前去谒见委员长,不料蒋介石
见到他只是三言两语,居高临下说了一套国府要迁重庆,湘西就成了西南大门,地位极为重要,你过去干得不错,今后更要好好干等等例行公事的话,不等陈渠珍有
所表示,就翩然而去。陈渠珍自尊心大受伤害,愤然取消了拜见陈果夫、张群、何应钦、陈诚等人的计划,立时回了湖南,取出那一迭不曾派得用场的介绍信还给张
治中说:“委员长待人太轻侮,我有点受不了,别的大人物我也不想见了。”张闻说吃惊道:“多少著名人物欲求蒋一面而不得,他能接见你而且勉励你,就可谓特
别了。”陈不以为然,张于是叹气说:“你毕竟带有几分山野土气呀。” 1939年,张治中见陈渠珍受继任湖南省主席薛岳排挤,特别安排他去重庆会见当时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部长陈诚,以期改善处境。没
想到陈渠珍在宴会上竟然一句奉承话都不肯说,有时还有意无意针对陈诚的狂妄露出轻慢的表情。张治中频频在桌子下边踩陈渠珍脚尖,陈还是我行我素。宴会后,
张治中埋怨陈渠珍说:“你这个人怎么一句客套话也舍不得讲?就是字字珠玑也要吐几颗嘛,不然怎么求他通容?”接着又建议陈渠珍回访陈诚,补救一下。陈渠珍
婉拒了张治中的建议,说:“我的年龄到底比他大许多,为一官半职乞求于他,太不像样子。”后来陈诚自然没帮陈渠珍,反而指责陈曾在湘西“养匪纵匪,放匪收
匪”,使蒋介石险些下令将陈渠珍扣押。 后经张治中斡旋,蒋介石准备再次召见他。陈渠珍听后不但不肯去,反而对张说:“宜为庶民,也不折腰为官。”陈渠珍事后对友人说:“蒋介石
的住房里有许多狗洞,我就是不能丧失人格去钻上一钻,求个一官半职。”
抗战期间,陈渠珍部被改编为新六军。新六军军长名为陈渠珍,实权由副军长沈元成掌握。陈渠珍拒不就职,被蒋介石令贺耀祖将其软禁于南川县,直至抗日胜利后
获释。旋隐居于凤凰,经营纺织企业。
1949年3月2日,沅陵发生兵变,湘西局势一片混乱。陈渠珍趁机成立凤凰县防剿委员会,重新掌握全县军政大权。1949年8月,程潜、陈
明仁在长沙和平起义,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向大西南挺进。陈渠珍在国共两军逼压下,先退守黄丝桥,再退守老洞,准备凭险据守。10月,解放军四十七军
代表李振机、朱寿观深入老洞,递交四十七军首长劝陈起义信。陈渠珍回了一封“珍与蒋氏风马牛不相及”的著名长信,表达和平起义的决心。随后,湖南省临时人
民政府成立,陈渠珍任委员。
1950年陈渠珍被特邀参加全国政治协商会议扩大会议,谒见了毛泽东、周恩来,并与贺龙元帅畅叙旧情,亲手将其所著《艽野尘梦》一册相赠。
那时正好解放军进藏,贺龙想此书也许有些参考价值,就转赠给了十八军首长。不久,民革中央主席李济深介绍陈加入民革,任民革中央团结委员。 1951年,毛泽东在审阅中共中央给中南局并湖南省委“关于陈渠珍一案”的电报稿时写有一段批示:
陈渠珍是湖南省人民政府委员,对他的处理应取慎重态度,不要轻率处理致使我们陷入被动。
1952年2月陈病逝于长沙,终年71岁。
陈晚年娶夫人甚多,有九或十一个。近古稀之龄(1950年)竟得一子,取名晏生。陈所著述,《艽野尘梦》外,另有《军人良心论》和《精神讲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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