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市在灾后的几日里夜不闭户,“小家”的概念被打 破,人们搬到广场上居住,各式帐篷五颜六色,一些沿着 河沿大桥排开的尼龙布敞篷、凉席地铺则显得具有四川独 特的市井气息。 志愿者大量涌入绵阳,在街头,那些三三两两穿着企业自 制“抗震救灾”T恤的人随处可见。一些人在人行道上集合 ,另一些人在加紧装车,将物资运往北川、安县等地。在 通往重灾区的路上,志愿队的红旗在路边飘扬。他们大都 来自外省,灾时的绵阳像一个革命的圣地,吸引着无数热 血青年和热切人士的到来。 只能用战争和战场这样的字眼来形容绵阳的局势,呼啸而 过的救护车在夜晚的声音更加清晰,军方继续派遣着他们 的力量,卡车副座上的士兵,其眼神与坐在他怀里的灾区 孩子一样稚嫩。 80年代生人成为这场救灾运动中的主角,他们从“宅男宅 女”的形象中摆脱出来,变身为志愿者的主力军。他们极 大的刷新了自我的形象,按代际划分的80后不仅是消费主 义的一代人,在国家最需要的时候,他们可以很快进入状 态。这也充分说明,将切格瓦拉作为消费符号只是他们的 次优选择,一旦需要,他们很快会显露出革命的浪漫主义 。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恢复到改革开放30年前的状况。出租车 拉着记者满大街采访,最后分文不收。更多的私人车主和 出租车司机,一趟趟地捎人去灾区,或从灾区捎人回来。 只要你招招手,那些在乡村公路上奔跑的车辆就会停下来 ,即便载满了人,也会客气的知会一声再离开。一辆现代 越野车上能搭载8个去秀水镇的志愿者,而一辆运鸭蛋的中 巴货车也能发挥其载人的运力。警察对摩托车主说:“小 兄弟,我去一下就过来。”车主就很爽快地由他征用。在 虹苑剧场,1000多名灾后的男女中学生睡满了整个大厅, 他们不用上学、做功课,在等着学校和家人来认领的同时 ,“地震时期的爱情”也在萌芽。 货币在这里并非万能的,汽油等抗灾战略物资优先公用, 私人车主每次只能加100元的油。现金缺少消费之处,茶馆 、娱乐场所大都关闭,只有资本主义的企业麦当劳、肯德 基、屈臣氏等仍在百货公司附近营业。 共产主义提前来到了这里吗?一部分崇尚自由主义的知识分 子在中心城市里,盯着电视里的绵阳进行思维的转轨,共 产党所凝聚的力量是有目共睹的,“集中力量办大事”的 优越性在救灾中得到体现。“你们是人民养的,你们看着 办吧。”总理温家宝对官僚集团所说的这句话,被媒体放 大了许多倍,成为一句沟通民众的经典语录。自由主义仍 是个时髦的词,但它无法去一步到位地解决中国的问题。 多灾多难才是中国的“悠久传统”,厚德载物的四川盆地 有好些年里没有大规模的战争、瘟疫和灾难,正如单之蔷 在《新天府评选》中所说:“成都人之所以闲,是因为成 都平原是中国各种自然灾害的一块飞地。”令人遗憾地是 ,他说:“看一下我国的地震灾害分布图,四川盆地的北 部、西部、南部都是地震带,它的周围不知发生了多少次 大地摇动、天崩地裂的惨剧,但是这里却安然无恙。” 假如单之蔷的观点是正确的,那么这场汶川发生出来的大 地震将会改变这块盆地的群体性格。命运改变性格。 绵阳并没有外界想像得那么恐怖,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以及 来这里的志愿者拥有一种重建家园的豪迈和热情,他们中 许多人,目光中闪烁的不是劫后余生的幸庆,反而是一种 劫后余生的勇敢和自信。在这里,志愿者的身份也变得模 糊,没人在乎你的职位或成就,无差别的身份使得生命个 体之间更显平等,富人与穷人搭的帐篷都是一样的,身份 炫耀在这里毫无意义。只要是从重灾区北川县回来,就连 下馆子,也会受到老板娘的礼遇,仿佛是英雄凯旋。“抗 震救灾”就是“芝麻开门”的口头粮票,能在碰到衣食住 行的一切困难时,由民众和政府包办。大部分灾民们目前 不用工作,他们按点吃饭,按需分配。 灾时的人们重温到了一种乌托邦的国家理想,南河体育中 心的大门上方,几个大字“灾区人民感谢共产党!”硕大 而夺目,无家可归的4万灾民在这样一些政府指定的公共空 间过起了临时生活。 “政府管你们生活,管你们学习”。温总理另外一句话温 暖人心,在人心所向的政府面前,自由主义的言论变得孱 弱,自由主义者开始不说话或不反驳了。 绵阳上一次感觉地震的威力,还是在1933年,同样地处汶 山地带的迭溪(今茂文县)发生过7.5级地震。历史总是重 复的,以制度先进、科技发达而骄傲的人类并没有逃脱大 自然的惩戒。人们用“抗震”这样的词语说话,依然是人 定胜天的思想,灾是救过不少,我们何时能抗得过震呢? 大地仍在轻轻地颤抖、摇晃,余震不断。那些渐渐习惯的 人们在灾后第3日就陆续搬进室内生活,绵阳城内、城外依 然是火热的场景。那些不非法的集会、友善的警察、在志 愿者之间产生的友谊,以及人与人之间彼此信任、彼此分 担的良好感受将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与绵阳一起,成为 人们记忆和怀念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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