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正略一品”系列视频访谈,是由正略钧策创始人赵民在2007年8月发起的,与著名企业家、学者等各界名人的对话专栏,以播客和博客的形式,每周推出一期。“正略一品”以“管理人生”为主题,探究成功人士如何成功管理创业、如何成功管理公司、如何成功管理事业、如何成功管理自己的人生,其中不乏凝结人生智慧的经典语录,以及各界名人对热点事件的精彩点评。“管理人生,成功人生!”,“正略一品”希望能够带给那些正在奋进中的年轻人一些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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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民:谢谢您今天下午有时间来跟我聊聊创业和管理。我知道你办了很多媒体和杂志,办杂志是很不赚钱的事情,属于是公益的事情,也很辛苦,你有什么样的感想和体会?
王波明:我们办杂志,其实不是我们当初的想法,因为当时回国以后,做体改工作,就是中国资本市场怎么建,因为我们机构一直在体改委底下,杂志是怎么做出来的呢?当初我们做证券市场的信息披露非常不全面,因为在91年的时候,每天股民交易完了以后,价格在哪都不知道,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知道,不像今天信息这么多,我说那得办一本杂志,让人知道一些最基本的信息。你想象一下90年代初期的时候,证券市场刚开始的时候,什么信息都没有。公司到底干什么的,也没有人知道,就是闭着眼睛买股票。
赵民:老八股。
王波明:对!老八股。
赵民:上海那几个。
王波明:对!上海那几个。我们就做了这么一本,完全是适应市场,证券市场最重要的就是信息。其实不赚钱,也不见得对,当时我们在想,咱们不想中国的事儿,咱们想想美国,其实资讯也非常发达,资讯非常赚钱。当初干这个事儿的时候,市场有没有争论了半天,我就说也别争论了,因为那个时候市场上也没杂志,你去做一些市场调研,也得不出太有效的结果来。就看看美国,这个行业必须得有资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想法,没想到第一年,人们觉得第一年能发一千本,实际上第一年没几个月,七个月时间到年底已经一万本了。一开始发行就赚钱了,很快就出来了。《证券市场周刊》我们到了97年,有一次证券市场发生了井喷,井喷就是忽然间市场就开了,交易量也非常大,股票也是一年翻一倍往上走。我们的发行量在那个时候已经到了100万册了。100万册是什么概念呢?就是全世界在财经类的杂志里面,我们已经排在第四位了,当时我记得《商业周刊》,全球发行才120万,后来又人跟我们说,实际上没有120万,都是号称的。我们是实实在在的100万,而且是周刊,所以当时也变成全中国最大的周刊了,从阅读率来讲,没有说周刊能发100万的,非常厉害。
赵民:天文数字。
王波明:真是天文数字。我们整个媒体杂志集团觉得确实是一个行业,所以慢慢出了《财经》杂志,慢慢又出了《新地产》,其实我们定位到杂志是在03年左右,作为一个很大的产业来做的,所以就扩充,有很大的想法说到底怎么做,到03年我们杂志量翻了一倍。
赵民:有20本杂志。
王波明:现在从本数上来讲,在全中国是最大的。当然还得有REVENU,REVENU我们觉得还不是最大的,再加上发展期,现在还都是在投入期,但是趋势我们看的已经非常清楚。做成中国最大的杂志集团,现在一点悬念也没有了。
赵民:像《财经》杂志,是非常高端的。当初怎么会定位成这样的想法?按照现在的角度来看,很有创新。
王波明:当时为什么出《财经》杂志,其实我们想法非常简单,因为《证券市场周刊》它跟股市连接太多,股价一上去它的发行量就上去,股价一下来,它的发行量就下来。它对于经营来讲,很不好,没法有预见性。我们干脆就搞跟证券市场和股票市场没关系的,就是跟中国整个经济的GDP走,GDP大家也都看清楚了,在97年的时候,往后走是越走越明朗,发展越来越快。当时市场上面一本也没有,所以我们就作一本这个。当时看确实是早了一点,97年也没广告,但是后来发现,高端人群还很认这个东西,为什么能走到独立、独家、独到“三独”,其实最重要的一点,我现在觉得国内好多杂志都做不到这一点,就是在于真正的做到独立。也就是说,你不受任何干扰,随便举两个例子。因为我们经营跟编辑部那块打架打的特别厉害,那个时候有一个香港上市公司,叫格林戈尔,格林戈尔把科龙给买掉了,当时我记得下了一百万的单子,就是广告单子,对于我们来讲,那个很大了。但是它自己也存在很多问题,当时我们独立到什么地步呢?这边登着科龙的广告,那边文章里就在骂格林戈尔,说有些地方做的不好。当时科龙就讲,你怎么可以,我这边做广告,那边就做广告骂我。当时它就要撤一百万的广告单子,我们经营部门当时很气愤,怎么你们能这么干呢!当时我记得有很大的争论。这个事儿我心里感觉,你可能损失一点短期的利益,如果一个杂志没有公正性,最终人家是不会看你的,人家觉得你的文章能用钱给买断的话,你失去了公众性的话,长期的利益不会有,可能短期会有一些利益,所以当时最后做的决定,就是完全把经营和编辑分开了,因为很多杂志,广告编辑部和经营是在一块的。《财经》杂志我们选了这么一个模式,真的把它分开了,就是经营就管经营的,编辑部就是编辑部的,两边非常独立,谁也不能干涉谁。所以这样的话,几年下来,其他的不多说了,成天的电话,不仅是企业,甚至是政府部门,我记得乌镇那个时候市长专门带队来,有一篇文章关于乌镇避税天堂那个,就是胡搞,政府也得罪,包括奇瑞车的事儿,也是市长带队来的。所以出现了很多大事,我们还是能够独立独到的,还有很多牵扯到国家政策的时候,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但是如果完全是企业间的事儿,我们的主编叫胡立,有很多朋友打电话过来,我说这个事儿我不管,他就打到其他地方。所以长期以来坚持独到,形成了制度性的安排。这种东西也不是非常刻意的,完全就是摸索来的一个情况。到最后谁说也都不管用。一旦企业有了什么事情,跟我们探讨,我说那你去找编辑部去,编辑部那边胡立又是非常的厉害,你马上说好话,你要有什么问题了,让他抓住就非常麻烦。
赵民:你杂志里面还有一个《新地产》,《新地产》这个杂志在很多城市的茶馆和酒店非常的普遍,非常的受欢迎,这个也是很少见的。
王波明:《新地产》的创立这是我们第三本杂志,第一个是《证券市场周刊》、第二个是《财经》,然后是《新地产》。它就是采取了快速品牌化的过程,这个我们也是试一下。正常的杂志生命周期,如果你的内容好,再慢慢的品牌化,发行量越来越大,这个时候广告就上来了,大概是这么一个过程,这个过程时间来讲,一般都得三四年的时间,就是让人们认可你这种模式。《新地产》采取了先品牌化后去搞内容,所以一开始就是广告,没出杂志的时候,广告已经出来了,很多样刊也出来了,当时的广告主要是地产商,就是先跟他们去谈,我们当时担保一期就是十万份,当时十万份在北京来讲,摆放在各个重点区域那都是非常到位的。这样的话,你也用不着等了,我担保你的发行量,你广告的价值马上就能体现出来。我们是倒着走的,就是先品牌化后去做杂志这样一个概念。这是我们一个奇迹,第一期就赚钱,一般来讲都得亏个三四年时间,然后慢慢广告上来,发行好了,是这么一个过程。但是《新地产》搞了一个倒着来的过程,第一期就盈利,现在已经都五六年了,每期都盈利。我觉得这是一个创新。我们现在最新一本杂志也是这么搞的,叫《体育画报》,就是跟美国时代华纳合作的,我们也是先品牌化,也做的不错。街上的广告很多,推销力度和费用也都非常大。这样的话回的广告收入也是很快的,马上就收回来了。反正做法就是叫“守正出奇”,就是慢慢来,正着走你知道了之后,就可以试一下倒着走。
赵民:换句话说,就是一定先要有正着走的根基,才能试一下倒着走。
王波明:也并不是每一本杂志都敢倒着走,但是现在我看国外有一些杂志,也都是倒着走,你像有的杂志中文版第一期上来,它跟广告商担保30万的发行量,一开始的推销力度也非常大,一本杂志前期投入就花了四五千万人民币,这也不是每本杂志能付的起的。但是它有一些东西和要素在那,因为它在国际上的品牌非常大,广告商都知道它,再加上先期的调研,它的调研费我听说就花了200万美金。它就是说我要赢的,我就是赢了,但是我输了,我得知道我输在哪了。所以它这种大杂志的运作,可以这样走,但是有些东西,也并不是说每本杂志都可以这么来,它得有一些基础,你像《体育画报》今年是奥运会,一年让它迅速品牌化以后,等于是在迎接奥运会,因为奥运会的时候,各大机构、各大公司,都有专门的部门来负责奥运,它有专门的预算和投入,投入量都非常大,所以它有契机在那,一旦站住脚了,利用奥运会一下子上一个台阶,奥运会以后就能变成家喻户晓的杂志。
赵民:我跟您聊了这么长时间,我理解你成了一个媒体的出版人,或者是杂志的出版人。我知道你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是读经济学的。你当时在学校的时候,在读中学或者是读大学的时候,你想过要做出版人吗?
王波明:那是没有的。我也有时候跟他们说,其实我有一段经历,因为我在美国上学的时候,我在《华侨日报》当过记者和编辑,所以在那当过两年,对于媒体,尤其是我们最早的像公正性的这方面,我比较有感觉的,有理念的。
赵民:你当时是兼职的还是全职的?
王波明:我是全职的,我当时在《华侨日报》当记者,采访了很多人,当时咱们还有一个内参,其实他们转了很多我的东西,他不知道我是中国人,就是当时领馆里头管内参的人。
赵民:那你在学的时候,你当时的想法是做什么样的身份呢?是做官员?
王波明:其实在学校,因为家庭影响,我都是学政治、学国际关系,当时可能更大的想法是做外交官这方面的事儿。
赵民:实际上走到了另外一条人生道路。
王波明:这个很偶然,因为我毕业找实习的地方,发了一百多封信,最后忽然间发现纽约股交易所,他把我弄进去当经济师,所以我在纽约交易股里面工作了差不多两年的时间。一下子把我转到做金融这方面了。这也是一开始没想到的。
赵民:假定说我们每个人都遇到这样的选择,都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你现在回过头去看,对自己人生理想,或者自己年轻时候的想法和现实的冲突和矛盾,或者说不吻合,用什么样的心态来看?
王波明:其实大家都有点儿理想主义。当时留学回来,从来一天也没想着来美国呆着,当然回来也是因为成天在做报纸,当时80年代,87、88年,中国改革走的如火如荼,发现每天都在变,想的比较激动。那这样的话,我回来以后,差不多四五年时间,都是在体改委底下做资本市场的设计,因为当时在纽约交易股做。后来变成做媒体、做新闻,那都是因为,当时证券市场都做完了,都设计了上海交易所、深圳交易所、证监会都设计出来了。你说让我们非得进入一个我们自己设计的行业,那也不见得,所以我们当时也就选择了走民营化,就是把一个事业单位转变成一个企业。我们这个历程可能有很多地方没有可比性,我们不是做企业的,我们是做事业单位。
赵民:社会公益事业。
王波明:而且我们转成一个企业,我们差不多转了七八年的时间。从我们脑子里想到是企业,比如说我们“大锅饭”行为,很长时间,我们开一个人,我们觉得于心不忍,所以我们有一段时间,成本非常高。不能干我也得想办法给你找一个事儿做,很多时间我们这帮人都是“大锅饭”。所以我们这个历程真是有点儿阴差阳错,就是慢慢慢慢的转过来的,所以我们这些东西,不像现在的互联网公司,那些公司都很快的。我们人甚至有时候骂我,说你们这些人太慢,又“大锅饭”你们怎么能干成事儿呢?但是我们后来想,这么多年我们转弯都非常慢,但是这也给我们一个好处,对一个业务,就是一个非常长的眼光来看一个事情,就是我不见得非得急功近利,比如说有的时候该调头的时候,我们确实也没调。但是山水轮流转,有时候一个行业过了几年又回来了。比如说我们有一个网叫和讯网,和讯网是中国最早的一个网络,里面的模式也改了很多,我们95年就有和讯网了,你看现在多少上市了,又快速发展,我们一直就在慢慢腾腾的在做这个事情。人家说你们这些人根本不是做互联网的。后来我们也想互联网还是生意,不是说互联网本身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你看现在做到今天,正好财经资讯,现在慢慢忽然间又回来了,这样的话就做的非常好。今年创历史记录,从收入和利润都是创记录的。
赵民:创到什么程度?你们下一步准备和讯网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王波明:我们和讯网,我们做一个财经的门户,但是资讯这种东西,在90年代中国是不需要的,那个时候炒股,人家看你什么资讯,要小道消息等等。同时也不是一个机构很成熟的市场,但是到了2000年以后,特别是2005年以后,机构的投资人就开始了,他开始以后,市场理性化程度就提高了,所以这个时候你真的分析,不分析自己乱炒,那非得亏钱不可。所以这个时候对资讯的要求就越来越多了。而且人们也开始愿意付钱给资讯。所以现在资讯市场涨的非常快,特别是财经方面的。
赵民:可以透露一下和讯网的业绩吗?
王波明:我只能跟你说都是百分之百,今年是百分之一百多,都上亿了。这是第一次。
赵民:应该是排在同一类门户中的老大。
王波明:他们讲是这么讲法。至少在广告收入,从资讯角度来讲,财经类的网站,我们应该是最大的。
赵民:你看我们每个人读自己的书,要做自己的事业,或者说做自己的公司,到最后做成功的时间点都有很多的不一样,就您这个年龄的人来说,或者您这一代人来说,起码伴随着中国资本市场整个改革开放的过程,您自己炒股票吗?
王波明:我自己真不炒股票。因为我们联办最早的时候,从90年代初,因为我们当时等于是企业的角色,又没有市场,又没有监管机构,联办曾经有一度又是市场本身,又是监管机构。所以我们当时有一条,就是你进入联办可以,你甭管怎么样,你不能炒股票。
赵民:转成公司了呢?
王波明:转成公司了,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个习惯就养成了。别人说这说那的,我们机构有一块是做股票的,但是作为我个人来讲,我不做。
赵民:你看您的杂志,无论是《财经》,还是《证券市场周刊》,是聚焦在中国最热的股市。还有《新地产》是最热的房市,又办了《体育画报》,是奥运会的,都是赶着热点话题。你是不是在做生意,或者做创意,或者做事业的时候,对社会环境的敏感程度是你的长处?对社会的变化,观察的角度是不是你的长处?
王波明:这个东西我不想太理想化去说这个事儿,因为我们在做杂志的时候,我们也是在考虑这个问题,尤其是做《财经》,我个人来讲,我对改革这个事儿,我是因为改革回来的,同时又参与改革这么多年,特别是今年是中国经济体制改革30周年,所以我对这个情节非常重。你说其他社会上的责任,我不说,但是对改革这个事情,一直推动着我向前进,而且我很敏感对这个事情。当然做生意是做生意,我们机构团体也在说我,因为现在机构越来越大了,也小一千人了,而且这一千人,都不是工厂打工妹那种,都是高智商,媒体高学历这些人。你自己理想化,你理想化去,但是不能跟业务,业务还得按市场规律去办事,该做什么得做什么。但是不能把自己的理想化跟业务混在一块。这一千人工资要一年比一年高,房子要一年比一年大,所以还得要创造价值。
赵民:换句话说,您对改革的情节和公司经营市场化要分开的。
王波明:要开的。
赵民:如果要让您回顾从读书到创业到现在走过的路,您觉得最大的体会是什么?抓住市场机遇,还是说用理想去推动社会的进步?
王波明:我最大的想法就是你做任何一件事情,我一直跟底下人在讲,就是你做一件事情,你不能说为了做这个事情而做这个事情。
赵民:就是得富有激情。
王波明:对!富有激情。我感觉你赢,你不能说,有时候我在想,哈佛的MBA等等,它不能说把这个事儿完全按照市场规律,因为市场规律大家都知道,如果你简单按照市场规律赢的话,可能你往往赢不了,你一定是什么事儿,你比别人更加厉害,我觉得就是激情,这是第一个大东西。然后第二大感觉就是,其实很多规律我不想讲了,但是就是取舍这个问题,我觉得一定得想清楚。这是最早我回国的时候,王岐山,你看他十年前说这个话,他十年以后他还跟你说这句话,他不变,他有底气在那块,他讲的最多的一个东西就是人生,或者你做事情,我觉得还不光跟业务有关系,就是取舍问题没有想清楚,你永远也别想两边都得到,你取了一些东西的时候,你可能就丢了一些东西。你丢了一些东西的时候,你可能又取了一些东西。但是这个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是真难。一般人还是想能够都取了,还是都取了。
赵民:好!谢谢你,我非常有收获。
嘉宾简介:中国证券市场研究设计中心总干事,欧美同学会商会2005委员会副理事长。同时兼任中国国债协会理事、《财经》杂志总编、《证券市场》周刊社长、中国证券业培训中心副理事长、亚洲证券业培训学院理事。曾参与中国初期资本市场的建立,包括上海和深圳证券交易所的筹建。1992年又参与设计了中国第一个投资基金,从而开创了中国机构投资者的先河。参与管理的国泰财富基金在国内进行10亿多美金的投资,基中包括深圳三九药业有限公司、春都集团、小天鹅电器股份有限公司、玉柴机器股份有限公司等。最近参与的重组、收购和投资项目包括四通集团公司、深圳桑达电信有限公司和侨兴电讯工业有限公司等。八十年代初到美国留学,先后在美国纽约市立大学获学士学位、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获国际金融硕士学位。在美期间曾在美国纽约股票交易所任经济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