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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solarxia - 

[读书评论] [分享]《匆匆那年》——80后情感实录(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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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2 11:49:44 | 只看该作者
方茴讲到这里的时候还像小女孩一样有点不好意思。我半取笑半心酸的说,你们这可以算上是世纪之吻了,很牛逼啊。她却淡淡地说,因为是初吻,所以才记得住,而且只是她一个人记得住罢了。
   但是我想陈寻肯定不会忘了在1999年的这个亲吻,方茴毕竟是他曾经珍惜的人,这段感情也的确美好过。而不像我和方茴之间的那个吻,最终也只有我会怀念而已。
  
   那天陈寻和方茴回去之后都有点不自然,林嘉茉说方茴明显心不在焉,跟她说话总弄得一惊一乍的,方茴也顾不上反驳,只是心里暗暗反复着刚才的吻。女孩子总有些特别在意的事情,尤其是初吻,能送给自己心里最喜欢的男孩,她觉得很幸福。
   晚上十点钟的时候,标着国字号的大公共拉着一车一车的学生沿着规定路线驶向世纪坛。一班和五班一辆车,男生都站着,所有座位都尽量让给了女生。车上很挤,陈寻小心地护着方茴的座位,两人的眼睛里全是温柔,享受着心照不宣的甜美秘密。旁边的五班女生都看出了异常,直问王曼曼他们是什么关系。王曼曼也没明说,只说看着像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这话又被门玲草和几个一班女生听见,她们也都怀疑起来。
   好在这些猜测在到了目的地之后都被暂且放在了一边。厚重的衣服掩盖不了孩子们兴奋的心情,跳舞的时候又是一片欢歌笑语。与之格格不入的大概只有赵烨和林嘉茉,因为陈寻老往方茴那边跑,所以他们面对面成了舞伴,十一时还温柔邀舞的赵烨已经不再,两人举起的手掌间隔了一层零下十几度的冷空气,心底里谁都不太舒服。
   快倒计时的时候有报社的记者过来拍摄,侯老师把学生都招呼了过来,方茴和陈寻也没能一起数着数字进入2000年。他们虽然都对着镜头露出了笑容,却多少有点遗憾。而这种遗憾没办法弥补,因为他们再也等不到下一个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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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茴说等真正到了2000年他们才发现,所谓的千禧年和以往也没有什么差别。幸福的照样幸福,不幸的也照样不幸。该考的试一门也没拉下,该放的假也没因此多休几天。由此可见那些意义重大的日子都是人自己琢磨出来的,说到底1999年12月31日就是地球很普通的一次自转,要是记错了,糊糊涂涂不也就过去了么?比如陈寻,肯定早就忘了这天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我早就发现方茴总是在下意识的强调陈寻的漠然和淡忘,但我知道她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其实她害怕陈寻忘记,害怕到了这段感情的最后,只有她一个人去感怀凭吊。而我觉得陈寻并不会如此寡情,总共二十几年的人生他们一同走过了大半,如果没能留下一点,恐怕也对不起已然一去不返的青春岁月。人这一辈子要是没点故事可讲,没点故人可怀念,那活着又有什么劲呢?
   反正我不想就这么被方茴忘了,哪怕只是个模糊的脸庞也好,我也要让她记住,曾经在很遥远的地方,有一个人真心陪伴过她。
  坐在我正对面的方茴尚没发现我的心思,她稍停了停,又用她柔和平婉的声音,继续讲起了那年的事。
  
   放寒假了以后,方茴和陈寻互相去了对方家里几次。白天家长都去上班,他们就在家一块写作业、看电视。他们都不会做饭,就去旁边的超市买点零食,或者从家里冰箱翻出点什么凑和吃。有一回两人煮馄饨,瞎搁了点作料,愣是作成了片儿汤。还有一次炸鸡块,有的糊了,有的没熟,色香味一样也没占上。可就这样他们还吃的倍儿香,一点没剩下。
   陈寻家新买了电脑,偶尔他们也上网玩会儿。那时候没现在这么多丰富多彩的网络生活,拨号也挺费劲的,充其量去聊天室逗逗贫。陈寻最爱和自称是帅哥的网友聊天,他说自己是“漂亮温柔”却“很寂寞”的女孩,总能引得这帮“帅哥”疯狂的和他说话,最牛的时候开了二十多个对话框。有的还给他邮箱里发了照片,哥么,确实是,帅那可真真不沾边。方茴说他简直无聊透顶,而陈寻却说这是在揭露这帮人的丑恶面目,给方茴打预防针,防止她自己上网时被他们骗了。
   方茴是压根没这个兴趣,而陈寻自己却见了次网友。他们也上网上聊天认识的,两人越说越近,竟然只隔了两条街,于是约着下午见了一面。那女孩说自己是普通女生,但有个沉鱼落雁、国色天香的朋友,可以带过来让陈寻开眼,当然也不能白看,晚上得请吃麦当劳。
   陈寻准时到了,远远的就看见和约定一致服装的两个女孩。据他后来跟方茴讲,当时他感觉就一红烧狮子头和一牙签并排向他走了过来。那红烧狮子头基本上可以忽略五官不计了,而那牙签也没看出美来,瘦是真瘦,说一会话的功夫,抽了三根烟,弄得陈寻一直和她保持5米以上距离。最后陈寻也没和她们吃饭,红烧狮子头对陈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死活拉着他不让他走,直到陈寻说得接女朋友才恋恋不舍的含怨道别。红烧狮子头非得让陈寻留家里电话,逼得他没辙就把孙涛家电话留给她了。为此事后还被孙涛臭骂了一顿,说他为求自保居然把个0.1吨的肉弹扔给了自己,害他差点被杨晴误会了,晚节不保。总之从此之后陈寻对网上聊天彻底没了想法,见网友这种事,更是想都不想了。
  这件事陈寻如实告诉了方茴,方茴虽然觉得不好也没太往心里去。她真正在意的是有一天吴婷婷给陈寻打来的一个电话。
   那天陈寻接的时候就遮遮掩掩的,嘴里一直是“行”、“成”、“你定时间”、“见面说”,这样的话。方茴觉得奇怪,问他是谁,他才支支吾吾的说是吴婷婷。其实陈寻也不是故意要瞒她什么,他上次已经说好了不再和发小们过多联系,但他根本就做不到。他怕方茴不乐意,又想起以前的事心里头过不去,这才没告诉她。
   而方茴却不这么想,陈寻和吴婷婷之间的这种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让她有些慌张。她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态度面对他们,数学中最牢固的三角形状,在感情上恰恰是最脆弱的关系。于是方茴干脆自欺欺人的躲开,假装糊涂,不闻不问,可是偏偏他们又总毫无防备的出现在她面前,仿佛在一次次明示他们之间牢不可破的牵绊,逼着她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让她无处躲藏。
   “她是说后天一起去白锋爷爷家看看,我们每年都去一两次的。”陈寻看出方茴有心事,忙解释说。
   “哦。”方茴点点头,随手拿了一本寒假作业翻看起来。
   “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去看看,以前还碰见过警察呢!”陈寻凑过去,故意逗趣的说。
   “哦。”方茴依旧没说话,仔细的看着作业。
   “怎么了你?”陈寻憋不住了,他把本从方茴手中抽出来,皱着眉说,“说话啊!”
   “说什么啊?我也不认识白锋,你们去看你们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方茴扭过脸说。
   “是和你没关系,我不是得告诉你一声么,要不赶明儿你知道了,肯定又瞎想。”
   “我有什么可瞎想的。”
   “还说没有,你脸上就差写个‘想’字了!”陈寻扳过她的脑袋说。
   “讨厌!”方茴摇了摇头,把他的手扒拉下去说,“我回家了,再晚点我爸回来了看我不在,又得说我。”
   “不行,再待会儿。”陈寻拉住她说,“现在走你还不得琢磨一路?”
   “你们去看白锋他爷爷我有什么可想的,瞧你这不放心的,难不成真有点什么,怕我去跟踪你?”方茴一边收拾包一边说,她心里也真没这么想,但是总有股怨气发不出去,随口就说了不中听的话。
   陈寻一下子急了,他抢过方茴的包扔在一边说:“我还怕你跟踪?还不是看你心事重重的那样儿才跟你说的。我和吴婷婷真没怎么着,要是有那种想法也没你了。唉!早知道还不如不告诉你,你们女生就是小心眼儿!”
   “你们爱怎么着怎么着,不用跟我汇报,我也不至于像你说的那么没起子!”方茴气得眼圈都红了,陈寻说话没轻没重,恰恰就拿吴婷婷戳了她心窝子。
   方茴憋着眼泪,一把拿起包就往门口走。陈寻这下真着了急,从身后不管不顾的一搂,把她抱在了怀里,贴着她耳朵说:“你干吗啊?好歹把事说完了再走啊!好吧好吧,就算我错了还不行么?你别吓唬我!”
   “本来就是……”方茴抹了抹脸,口气也软了下来。
   “是是是是是!”陈寻笑着说,“下次我可长记性了,我也不说那么清楚,反正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你冤枉我我也认了。”
  方茴叹了口气,她知道陈寻还是没明白她是怎么想的,她也不想再说了,她比陈寻更害怕吵架。
   那时候他们都太小,不是不爱,而是爱得太用力,因此弄伤了别人,也弄累了自己。
   眼看时间来不及,方茴急着回家,就打了一辆车。临打车之前,陈寻揪着方茴亲了一口。方茴吓了一跳,慌张的四处看了看,生怕被大街上来往的行人和刚停下的出租车司机看到。陈寻到是很志得意满,一直等车开了,还比画着打电话的姿势。
   方茴上了车,做贼心虚的跟司机打岔说:“那是……是我表哥。”
  出租车司机会意一笑:“嗨!没事儿!我又不是你家长,怕什么?现在这种事多普遍啊,别说你们,就我们十五六岁的时候,也都偷偷的喜欢个谁了。那是你小男朋友吧?小伙儿长得挺精神啊!岁数小就是好啊,嘿嘿!”
   “嗯。”方茴脸红的看着窗外。
   “不过啊,照我说你们这些小孩儿也都是瞎掰,什么情啊爱啊的,你们能懂多少?我现在想想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嘿!离真正过日子还远着呢!那《同桌的你》不是唱么,‘转眼就各奔东西’。我都不多说,过个三两年的你再看看!肯定不一样喽!”司机自顾自的说,“呵呵,我这人就是说爱实话,不招人待见,你该玩玩你的,别往心里去啊!”
   方茴没说话,她愣愣的看着前面,反光镜中陈寻的影子越来越远,她嘴唇上的温度也慢慢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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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2 11:50:11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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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节过后方茴他们一起去了趟庙会。
   北京城里从古至今最热闹的庙会其实也就数得过来的那几个地儿,不外乎地坛、厂甸、白云观、龙潭湖。逛庙会也是老北京的风俗传统,每年不去个庙会吃点小吃,买点玩艺,这年似乎就过的不太带劲。地坛已经成了方茴和陈寻的禁地,没有特别的事两人基本上是不会去了,龙潭湖有点远,最终他们在去白云观摸石猴和去厂甸敲大鼓之间,选择了去不要门票的厂甸。
   赵烨和林嘉茉也没太较劲,跟着大家一起去了,只不过他们之间还仿佛处在美苏冷战中最冷的阶段,两人分别是第一、第二个到的,却愣是一句话没说,白白辜负了乔燃他们特意创造出来的迟到假象,一直等人都到齐了,气氛才稍稍缓和了一点。说起来也还是孩子,他们从头吃起,灌肠、爆肚、炒肝、茶汤、羊杂、奶油炸糕、山东煎饼、温州鱼圆汤、油炸羊肉串,一样都没拉下,横扫了整个厂甸。
   方茴和林嘉茉一人举着糖葫芦,一人举着风车在前面走,陈寻、乔燃和赵烨捧着大盘小碗在后面跟着。有人多热闹的地,他们就钻过去看,晃晃悠悠一直走过了琉璃厂才往回返。
   赵烨比前两个月多少好些,不那么阴郁了,他搭着陈寻的肩膀说:“就你们,非嚷嚷着要来,也没什么好玩的,光就着北风吃了,还齁老贵的!”
   “吐出来!吐出来!”陈寻拍打他说,“吃的时候没见少了你丫挺的,吃完了在这闲嘎达牙。”
   “不过现在这庙会确实没以前有意思了。”乔燃在一旁接过话说,“我记得我小时候在庙会就能看见拿大顶的,顶藩的,有一回还看见光着膀子吞火球吞剑的呢!还有什么拉洋片,吹糖人,捏面人的。现在这些玩艺估计都快失传了。”
   “我小时候也看见过!在隆福寺看的拉洋片,好像是西游记,可有意思了!”林嘉茉听了凑过去说,“可惜现在看不着了,你们都知道隆福寺大火吧?原来隆福寺多热闹啊!我小时候哪儿的夜市一点也不比东华门次,但那把火烧了之后,老人们都说是伤了龙脉,从此那边就不景气了。”
   “快别说了!我都让你说冷了!”方茴缩了缩肩膀说,“上那边看看去,好像是套圈的。”
   几个人围了过去,果然是个套圈的游戏项目,近处摆着廉价的小塑料玩具,远处的好些,还有个挺漂亮玩具小狗。方茴挺喜欢那个小狗的,就停下来说:“你们男生胳膊长,套套试试,好像也不太难,万一能中一个呢?”
   “是啊!那狗多可爱啊!陈寻,看你的了!”林嘉茉把他推到前面。
   “行!那咱就来一次!别光我啊!赵烨,乔燃,快一起上!”陈寻接过老板递来的套圈,分给了他们说。
   三个男生一字排开,分别瞄准了那小狗,只可惜他们低估了精明的商家,这种游戏看着容易,其实里面却不少猫腻。套圈直径小不说,还没多少分两,稍一使劲就飞出很远,套近处的玩具勉强可以,远处的就很难命中了。三人乱扔一起下来,结果只套中了个塑料杯子,上面一层浮土,又旧又难看,谁也不愿意拿。
   “你们可真丢人……”林嘉茉耷拉着脸说:“好歹中个中间那个小存钱罐啊!”
   “你自己试试去!真特难弄!咱们看看哪里有卖那种狗的,要在这儿套,我估计套一百次也够呛。”陈寻辩解说。
   “不用了,我就是看着好玩,也不知道这么费劲,往前走吧,好像有投篮的游戏!”
   “哪儿呢?哪儿呢?那可是我强项!走!看看去!”赵烨一听见篮球就来了精神,招呼着他们走了过去。
   前头的确有一个投篮的游戏,规则是五个篮球一次,投进去两个以上给个小纪念品,如果五个都投进了,就送个公牛队标志的篮球。那里围了不少人,也有人上去试了试,但最多也就进一个俩的。
   赵烨把吃的往方茴手里一塞说:“看着啊!那篮球就是专门为我准备的!”
   “这个比刚才那套圈靠铺多了,咱们一人一球!乔燃!哎?乔燃哪儿去了?”陈寻四处看了看说。
   “刚还在呢,扔垃圾去了吧?”林嘉茉说。
   “算了算了!你们都别上了,老老实实旁边看着吧,省得拖我后腿!”赵烨交了钱,搓搓手说。
   “瞧你丫那操行!还知道自个姓什么吗?得不着篮球别说你认识我们啊!”陈寻笑着说。
   赵烨运了运球,耍了几个小花样,人群骚动了起来,有好事的还使劲喊了两嗓子。赵烨往后站好,瞄准蓝框,轻呼了口气,一个漂亮的跳投,篮球应声入网。他的动作干净利索,旁边的人们不禁都鼓起了掌,林嘉茉满脸欣喜,内心里也暗暗叫了声好。
   最终赵烨五球全中,老板把那个带公牛队标志的篮球拿给了他,不情不愿的说:“哥们儿,你是专业的吧?多来几个你这样的,我这生意就没法做了!”
   陈寻在一旁笑了笑说:“您放心,像他这种技术水平,估计您这几天里能遇见的超不过三个,踏踏实实挣钱吧您呐!”
   赵烨拿着球走过林嘉茉身边时,低声说了一句话:“我今年一定要把耐克杯冠军赢回来。”林嘉茉心里一颤,她看着赵烨高大挺拔充满自信的背影,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们围着那个篮球又说笑了会,乔燃才从远处跑过来。陈寻迎上去说:“你上哪去了?没赶上看刚才赵烨露脸,丫特牛逼……”
   陈寻说着说着突然没了声音,因为他看见乔燃手中赫然拿着那个刚才方茴说喜欢的小狗玩具,林嘉茉走过来,惊讶的说:“哎哟!你去套这个了?还真得着啦?”
   “也没有,其实我刚才就差一点套中了,我看你们都挺喜欢的,就又回去试了试。”乔燃憨憨的笑了笑,把玩具递给了林嘉茉。
   “你真行!有套圈的钱,都够买两个了!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主要是方茴看着好,喏,给你吧!”林嘉茉又把玩具塞到了方茴怀里。
   “谢……谢谢。”方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她很明白的乔燃心意,只愁无以回报。
   “客气什么啊!”乔燃见方茴收下,开心的说。
   而陈寻在一旁看着他们,心里别扭了起来。他一把拉住方茴的手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方茴还不太习惯当着乔燃他们的面和陈寻过于亲热,她总觉得大家都这么熟,反而更显得他俩格格不入。方茴微微挣了挣,陈寻攥得却更紧了,无奈之下,她只好任他拉着,红着脸说:“那我们先走了。”
   “好,你们路上慢点。”乔燃虽然也有些不再在,但他所求不多,因此也就比陈寻坦然了些。
   他们和大家道了别就向车站走去,没走两步,方茴就松开手说:“你刚才怎么啦?当着他们的面就……多不好意思啊!”
   “有什么的?反正他们也都知道了。”陈寻闷声说。
   “你不怕赵烨乱开玩笑啊!”
   “你看自从他和嘉茉那事之后,他还爱开玩笑么?”陈寻轻哼了一声说,“你不是怕赵烨开玩笑,是怕让乔燃看见吧?”
   “你……你胡说什么呢!”方茴又羞又怒,停下来说。
   “我胡说?他对你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陈寻生气的说,“说是你和嘉茉都喜欢那狗,哼,嘉茉心眼直说实话,明明是你一个人喜欢,所以他才去的!其实刚才我也想了,你不是喜欢那个玩具么?等散了时,咱俩再回去看看,就算套不中,也问问能不能把它卖给咱们。结果,他欠灯似的到抢先一步了!”
   方茴见他像小孩子一样争功好强,忍不住笑起来说:“你还说我心眼小,我看你的心眼儿,也没比我大多少。平时和人家好哥们好兄弟地叫着,背地里却说他这么多坏话!暴露本性了吧?”
   “就是因为是哥们儿,我才更生气!听过一句话没有:朋友妻不可欺!他这么做就是不对!”
   “你又胡说八道了!谁……谁是你妻了!再说,人家乔燃也没怎么着呀!”方茴红着脸说。
   “嘿!你这会为了回护他就不承认了!昨天晚上打电话,我小声叫你什么来着?你不是也默认了么?”
   陈寻一着急,声音不自觉的就大了起来,方茴忙去捂他的嘴,咬了咬牙说:“你小声点!大街上瞎喊什么呢!”
   陈寻看着她慌张焦急的样子,心里有点小小的得意,重又拉住她的手,咧开嘴笑着说:“反正你以后和他保持点距离,我最害怕别人挖我墙角,要不然……要不然我真不知道再怎么跟他做朋友了。”
   “知道了。”方茴点点头说。
   “那不许以后一跟我吵架,就和他聊天去啊!”
   “嗯!”
   “也不许背着我互相送东西啊!不对,当着我也不行!”
   “哦。”
   “不许……”
   “行了行了,车都来了!”方茴笑着说。
   车上人多,他们被挤得东倒西歪的,陈寻个子高,他靠在栏杆上围了个圈,把方茴护到自己身边。两人把手藏在羽绒服袖管里,偷偷拉着,就这样一路都没有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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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2 11:51:20 | 只看该作者
  (12)
  
   赵烨的耐克杯冠军梦在比赛开始前的一个星期提前破灭。
   起因是篮球队特地为比赛展开的针对性训练,那天是一对一的攻防练习,赵烨拼得过于凶猛,惹得本队后卫也对他用上了真功夫。其实不管是他运球突破还是后卫抬手揽他都是打球的人很正常的反应,只不过这个很正常的反应由于两人都很用力而产生了不太正常的结果。
   一瞬之间两个人都飞了出去,又过了一瞬,站起来的只有一个。那个后卫焦急的冲苏凯挥手,他一边扶着后腰一边指着躺在地上的赵烨喊:“叫校医!他不太对劲!好像是骨折了!我都听见声了!”苏凯骂了句“他妈的”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他跑去,其他人也渐渐围了上去。
   赵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睁大眼睛静静的平躺在地上,胳膊弯成了一个很诡异的角度。那颗有公牛队标志的篮球滚落在他旁边,阳光之下,他突然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赵烨的右臂确诊为骨折,这也间接宣判了他彻底失去了耐克杯的入场券。苏凯担心他转不过弯,就在周末代表整个篮球队拎了一塑料袋水果去赵烨家看望了他。
   赵烨的精神比他想象的好,他笑着说:“队长,我发现咱俩绝对是命运共同体,看来我要想拿冠军也得等高三了。哦,也不对,我估计你高三是拿不着冠军了,没我你还怎么得冠军啊!”
   苏凯笑骂说:“孙子,你怎么不下巴骨折啊!也能老实闭会嘴!再等等吧,过两天我就拿着奖杯来看你了!”
   他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苹果向赵烨扔过去,赵烨本能的想用右手去接,但剧烈的疼痛阻止了他,那颗苹果尴尬的砸在了他的身上。两个人一下子都沉默了下来。
   “对不起……”苏凯看着低着头的赵烨,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队长。”赵烨没有抬头,他努力压抑着的声音还是有些颤抖,“你说的没错,我的左手是得再练练,传接球不太灵啊!”
   “赵烨……”苏凯挨着他坐下来说,“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没事儿,咱又不是打不了了!篮球队里数你的潜质最好,明年冠军肯定是你的!”
   “谁难受了?谁他妈的难受了!”赵烨再也忍不住,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他一边推桑苏凯一边哽咽着说,“你起开点,我最不想在你面前哭,你知不知道?我想拿冠军不是为了我自己,你知不知道?你……你知不知道啊!”
   看着平时活蹦乱跳的赵烨像孩子一样痛哭,苏凯的心紧紧揪了起来。他知道在满怀希望的时候绝望是一种很极端且很无奈的痛苦。这种痛苦没有人能帮忙承担,所有开导都显得特别苍白。所以他只能拍着赵烨的后背,轻轻说着“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而苏凯其实并不知道,他了解的,仅仅是赵烨痛苦的一半。另一半,就是林嘉茉,那多少和他也有点关系。
   情感这种东西也许会凭空而来,却不会凭空消失。如果不找到出路,也许就会困死在心底里,永世不得平静。赵烨原本已经在他和林嘉茉之间找到了出口。那天在庙会的五个连中,重新给了他信心。周围的叫好声和林嘉茉的欣喜眼神,都让他觉得自己还可以成为一个强大的男人,可以抬起头,骄傲的面对一切。因此他迫切希望在耐克杯的赛场上证明自己,这个冠军对他来说意味着太多。对于苏凯的崇敬和报答,对于林嘉茉的喜欢和成全,对于他自己的坚持和肯定,每一方面都很重要,每一方面他也都很需要。
   可是现在他却一个也做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而无能为力。这种打击不是简简单单的失落可以解释的,也不是言辞恳切的话语可以安慰的。心冻上了,即使阳光明媚,也会依然觉得寒冷。
 比赛刚开始的时候,F中发挥得并不好。毕竟赛前损失掉主力前锋是很难短时间内弥补的。在F中主场的那场比赛,也是在苏凯的几乎拼了命的情况下,才仅仅以2分优势拿下来。
   那天放学后几乎半个学校的人都挤到篮球场去看比赛了,赵烨没有下楼,偷偷躲在二层男厕所看完了全场。看着在场上奋力奔跑的队友们,看着不停大喊的苏凯,看着场边一脸焦急的林嘉茉,他更加觉得站在角落里的自己很没用。
   比赛结束后赵烨背着书包疲惫的走出厕所,虽然他没有参加比赛,可他还是很累,心累。在楼梯口他意外地遇见了疾跑上来的林嘉茉,两个人愣愣地互相看着,谁也没说出话来。林嘉茉手里还拿着一瓶矿泉水,赵烨知道那是苏凯刚才喝的水,他亲眼看见林嘉茉及时的在场边递来递去,两人之间非常默契。
   沉重的书包没能长时间坚持挂在赵烨并不习惯的左肩膀上,它坠下来时,两个人的表情都变了,赵烨疼的皱了皱眉,林嘉茉也在眼睛里闪过了同样疼痛悲伤。最终他们也没开口,赵烨拖着书包,就着一个奇怪的姿势,狼狈地跑下了楼。林嘉茉很想帮他把书包扶上去,可是赵烨跑得太快了,她甚至没来得及伸出手。
   后来陈寻也回来了,他上来的时候,只剩下林嘉茉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教室里望向窗外。
   陈寻看了看她,小心地问:“看见赵烨了么?”
   林嘉茉点点头,随手指向门口说:“走了。”
   “已经走了?”陈寻叹了口气说,“我怕他瞎琢磨,还说上来跟他聊会天呢!”
   “我也是……”林嘉茉捂住了脸,闷声说,“可是我看见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鼓励他?安慰他?那种话连我自己都觉得假,他怎么能爱听呢!况且……我现在有什么立场去跟他说这些?”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们俩没必要这样。你应该知道他现在这么难受不光光是因为打不了球,赢不了冠军。他颓成这样,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因为你吧?当然我不是埋怨你,但是也绝对不支持你们一直这么下去。难道真老死不相往来了?不至于吧?我觉得,你只要能跟他说句话,甭管说点什么,都会比现在好。”陈寻坐在她对面说。
   “你太小看赵烨了,我主动去找他,他没准觉得我是在同情他。他会接受这样的怜悯么?”林嘉茉摇了摇头说,“我想,如果能把奖杯拿到他面前,告诉他我们都在为他努力,我们也从不曾忘记他的努力,他兴许能接受。可是……现在太难做到了……”
   “今天校队确实发挥得不好……”陈寻用手指戳着额头说,“也真够苏凯糟心的了……你刚才没看见吧,他最后都累得没力气庆祝了。裁判一吹哨,他直接就躺地上了。”
   “我急着跑上来,上哪儿看去?可是我跑上来也还是一点用也没有。陈寻,我觉得自己怒失败,既想让苏凯拿冠军,又想让赵烨心里舒服点,你说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林嘉茉趴在桌子上,红着眼睛说。
   “别乱想啊!”陈寻拍了拍她说,“说实在的,他们俩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别这么想不开!”
   “你没赶上过这种事,明白不了我的心情。要是有一天你和方茴真分了,你可能才能感觉到。陌生人,你懂么?不管以前多好,都只能成为陌生人。”
   林嘉茉侧着脸看着窗外的蓝天,眼泪从一只眼睛里流下,又流到了另一只眼睛里,她眼前的世界渐渐模糊了起来,只剩下泪水的苦涩感觉。
   陈寻猛地站起来,他走到班门口扭过头说,“我和方茴永远都不会变成陌生人!我也决不让你和赵烨成为陌生人!”
   “陈寻!你干吗去?”林嘉茉坐起来,抹了抹脸说。
   “赵烨打不了,我打的了!我去帮他把他和苏凯应该得的奖杯拿回来!”陈寻坚定地说。
   林嘉茉望着他的背影,原本失神的眼睛,突然有了希望的光。她的眼泪比刚才流得更多了,但却不再悲伤。
   “陈寻……谢谢你……谢谢你……”林嘉茉一边揉眼睛,一边哽咽的说。
   “谢什么啊!从你刚来咱们几个就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上学一起念书,下学一起出去玩,天天在一块儿,都快比跟自己爸妈在一起的时间还长了。我能不管你们的事么?”陈寻笑笑说,“你别哭了啊,其实我以前就想跟你说,但一直没好意思。你知道么?你一哭就满脸通红,再加上能给你这个发型,跟超级玛利里头那个红蘑菇似的,特傻!”
   “讨厌!你才像蘑菇呢!不对!你像乌龟!壳比什么都硬!”林嘉茉破涕而笑,她打心眼里感谢陈寻,也终于放下了心。她相信陈寻,只要他想做的事儿,就一定能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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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2 11:52:50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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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当初一入学的时候,陈寻也在篮球队混过两天。但他天生随遇而安,最终因为受不了天天规规矩矩的早晚训练,单调无味的长跑运球,而退出了校队。F中的篮球队也确实比一般球队严格,尤其是在他们教练和队长苏凯的带领下,没有对篮球的极大热情,很难坚持下去。陈寻的技术算不错的,他当年退出的时候,苏凯还觉得很可惜。赵烨受伤后,苏凯也不是没考虑过让陈寻顶上来,但毕竟学生以学为重,高三的人都面临高考,陈寻他们本学期末既要会考又要进行分文理的大考,他就没好意思让陈寻来接这个烂摊子。
   所以这次陈寻自己主动来找他,简直就是雪中送炭,苏凯高兴的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的拍陈寻的肩膀,反复念叨:“好样的!好样的!”
   方茴对于陈寻的决定,也是完全支持的。那段时间她几乎每天放学都和林嘉茉一起,陪着校队训练,帮他们买买水,打打杂。她默默无闻的付出让整个篮球队都给出了极高的评价,苏凯经常凑到陈寻身边说:“你上哪儿找的这么好的姑娘啊?真是没挑了,你丫可千万别乱花丛中眯了眼,对不起人家!”陈寻则总是很骄傲的说:“不能够!不能够!”
   而林嘉茉在那段日子中,则几乎付出了自己青春中所有的热情。比起最初仅仅为了苏凯,她现在有了更多的感情酝酿其中。在得到与失去之间,林嘉茉渐渐的成熟起来,她要的不多,每天傍晚,能看着苏凯在球场上认真的样子,能陪着他走过从校门到路口的短短一百米,她已经很开心了。
   在那一百米的距离里,偶而苏凯也会谈起郑雪,林嘉茉因此慢慢知道了郑雪最终选择出国的决定,和一系列点点滴滴的手续。这个过程就是郑雪与苏凯渐行渐远的过程,每每说到这里,她总能在苏凯眼睛里看到一丝淡淡的伤感。在那个阳光灿烂的春天,她比方茴他们先体会到了离别的滋味。
   郑雪很少来看苏凯打球,到她最后要走的那段日子,就再也没来过。林嘉茉比谁都清楚,在苏凯那运着球的坚强身影后面,蕴含着怎样的沉重情感。这种情感累积成了强大的力量,带着F中篮球队,在耐克杯的征途上不断前进。所以,在每一次的胜利欢呼中,她都特别的心疼苏凯,特别心疼。
  
   F中一路过关斩将打到了半决赛,那场比赛也是在F中打的。篮球场边上能站人的地方就全都站满了人。赵烨也去看了,自从陈寻替他出场之后,他心里就缓过来了点。他知道陈寻他们是为了自己,都盼着自己能赶快好起来。看着这么多朋友如此用心的份上,他一大男生也不好意思太别扭了。外着说,他还是舍不得林嘉茉,还是想能跟她并肩站在一起,哪怕不是男女朋友也行。
   比赛过程很激烈,两队比分咬得死死的,都拼的很凶。在场下看得观众都被这种胶着的气氛弄得很紧张,不断的替本队加油助威,大声喊着“防守!防守!防守!”。
   而方茴站在场边,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上。那天陈寻有点发低烧,上午上课的时候一直趴着,直到现在也没好,得着空儿就弯腰歇会,方茴怕他扛不住,病厉害起来。果然不出她所料,第二节下场之后,陈寻在场边就吐了。方茴忙挤过去看他,带着鼻音问:“怎么样了?没事吧?”
   “没事儿……”陈寻摆摆手,接过水漱了漱口说。
   “他这是怎么着了?”苏凯走过来焦急的说,“怎么突然吐了?”
   “他今天发烧……”方茴低着头说。
   陈寻在旁边拉了她一把,打断她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小毛病,不碍事。”
   “真是烧着呢!”苏凯摸了摸他的脑门说,“你别瞎逞能!撑的住吗?不行咱们就换人!”
   “就是!你这样行吗?别硬扛啊!”赵烨皱着眉说。
   “真没事!没问题!你丫怎么婆婆妈妈的啊!”陈寻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说,“我可不能给你留下话把儿,给你机会让你以后挤兑我!我不亲自上场把冠军拿回来,你丫能服么?”
   “行!我等着你给我拿冠军!”赵烨抿了抿嘴,眼睛里泛起了光。
   “陈寻,你小子真牛逼!走!这次把丫们彻底灭了!”苏凯搂过陈寻的肩膀说。
   陈寻笑着站起来,和赵烨击了下掌,向场内走去。方茴在陈寻身后偷偷抓住了他的衣服,陈寻回过头,冲她灿烂的笑了笑说:“放心!等着看我给你进三分啊!”
  
  
 第三节开始,比赛更加白热化了,对方也看见陈寻刚才吐了,因此对他的逼抢更加凶狠,陈寻病着,脚底下多少有些软,好几次都被他们生生挤出了边线。方茴在场外看着他虚弱的样子,都快掉下了眼泪。苏凯也急了,为了陈寻差点和对方后卫争执起来。就这么一直熬到第四节,F中还是以两分劣势略低于对手。时间所剩不多,陈寻也快到了极限,他也不去争球了,只在中线附近站好位置,等着中锋刘博抢下来篮板,传给他打反击。
   这个战术简单实用,刘博抓住机会,把球传到了陈寻手里。陈寻接到球就向对方篮下跑去,对手防守很快,后卫马上就追了上来。陈寻估计他的速度很难跑到篮下,便在三分线附近站住,准备跳投三分,而紧随其后的后卫也跳了起来,打算把这个球盖了。篮球越过了两人的指尖,最终应声入网,而那个后卫收势不及,手招呼在了陈寻身上,陈寻就像片叶子一样,落在了地上。
   方茴觉得脚下的场地颤了颤,她的心也紧跟着颤了颤。耳边传来了赵烨“操你大爷的!下手太黑了!”的怒骂声,场内苏凯和对方球员互相推桑了起来,场边的观众一片惊呼。这些对方茴来说就像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事,她的眼里只有场中间那个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的人,她急匆匆的推开身边的人,不管不顾的向场中间跑去。
   陈寻仰躺在地上,他本来试着翻身起来,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干脆就踏实的躺着了。他眯起眼睛,心满意足的看着方茴含着泪的脸庞出现在他的视线内,笑着说:“球进了吗?”
   “进了。”方茴蹲在他身边,吸了吸鼻子说。
   “怎么样?没骗你吧?这三分够名留青史了吧?”陈寻松了口气说。
   “嗯……”
   “哭什么啊,又不是没进!”
   “没哭……”
   “眼泪都掉我身上了……”
   “疼么?”
   “不疼……有点……”
   “到底疼不疼啊?”方茴眼睛还红着,却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刚才不疼,看见你就开始疼了……”
   “讨厌!那我走了!”
   “别别别!不闹了……我说……拉我一把……我好像真没劲起来了。”陈寻向方茴伸出手说。
   方茴握住了他的手,和旁边的队员一块把陈寻从地上拉了起来,一路将他扶下场。
   “这回可让大家都看见了。”陈寻望了望四周,低声说。
   “是啊……”方茴红着脸,叹了口气。
   “可是看见你跑过来我特高兴。”陈寻笑着说,“真的,我躺地上的时候第一个想的是球,第二个想的就是你。”
  方茴低下头笑了,偷偷攥了一下他的手。
  
   陈寻最终没能坚持完整场比赛而提前下了场,但是F中却一直把这一分的优势守到了最后,昂首挺进了耐克杯高中男子篮球联赛的总决赛。哨响的那一刻,全场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和掌声。学生们整齐划一的逐个呼喊着自己球队队员的名字,从“苏凯”到“陈寻”,包括没能上场的“赵烨”。赵烨几乎激动的哭了出来,苏凯紧紧搂住他,骄傲的笑了。
   那天所有篮球队员都起哄似的争着在赵烨右胳膊的石膏上签名,林嘉茉也被方茴鼓动着在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后来赵烨无数次的偷偷摸索着那个名字,他用左手,歪歪扭扭的在上面记下了日期,并特别注明“耐克杯入决赛纪念”。
  
   方茴说,多年之后那个石膏被赵烨摔得粉碎,破裂的白色粉末让每一个人的心都断了一个缺口。直到那时,他们才明白,那场比赛是标识他们青春的纪念,证明他们之间的友谊和爱情曾经全心全意的交付,而这一切终究在时光里一去不返。
  
55
 楼主| 发表于 2007-9-12 11:54:13 | 只看该作者
 (14)
  
   耐克杯决赛是在正规的体育场馆举行的,标准比赛地板、选手席、观众席一应俱全,气氛非常的好。啦啦队到了那里都仿佛感染了专业气息,一个个跳的很卖力,一边挥舞着塑料彩球,一边喊“给我一个F,给我一个中,给F中一个冠军”。
   场边的观众也不示弱,林嘉茉学着《灌篮高手》里面的样子,事先拿了好几个空的可乐瓶,往里面装上一毛钱的钢镚儿,晃起来“哗啦啦”的响,声效超好。栏杆上也被他们挂上了旗子,什么“F中必胜”、“勇者无敌”、“冠军只属于我们”,两方的旗语几乎连成了一片,混起来也分不清楚这旗子上写的冠军到底是哪边的了。不过大家都知道,真正的冠军只有一个,即将在今天、在这里产生。
   比赛之前教练先叮嘱了一边战术,队员们多少都有点紧张,教练说话那不大会儿的功夫,中锋刘博竟然上了三次厕所,等他第三次回来,苏凯皱着眉头说:“怎么了你?漏啦?要不咱们暂时先塞上会儿?”
   大家哄笑起来,紧张的情绪也稍稍缓和了一点。
   “该说的,该嘱咐的,也都说了,我作为队长就说两句题外话吧。”苏凯呼了口气说,“我呢,是高一下学期当上的校队队长,当时教练找我谈话的时候我特激动,一冲动就说‘我一定给咱们学校赢个奖杯回来,摆在您办公桌上’,但是特不好意思,到现在我这句话也没能实现,直接影响了咱们教练涨工资发奖金,在此,我要郑重的跟教练说句对不起啊!”
   教练笑了笑,一巴掌呼在了他肩膀上,苏凯“哎呦”一声,揉着膀子笑着说:“您别沉不住气啊,下狠手也得等没人的时候,要不他们谁敢接我的班啊?呵呵,反正都今天了,我这队长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日子也算到头了,您就让我说完吧!说实在的,我真没想到咱们能在今天站在这块场地上。赵烨受伤的时候,我特绝望,我琢磨着别在咱们主场输,就算对得起观众了。但是我那天去看赵烨,他的那几句话真是一下子把我给镇了,我觉得就冲了这孩子,我都得拼尽全力,宁可躺在场上输了,也不能放弃。后来咱们也确实打得很辛苦,高三的队员因为高考,一个个的退出了。这也不能怪他们,我作为一个考生很能理解。而就在这会儿,陈寻站出来了。他根本不是篮球队的人,他也要会考,也要分班考,其实这比赛就和他没什么关系。可是他还是来了,还是自己一个人在放学以后偷偷练投篮,即使生着病都没吭声,可以说没有他咱们可能早就打道回府了。所以,我今天必须谢谢他,不只是他,还要谢谢站在这儿的所有人,能跟你们一起并肩作战,是我这辈子的荣幸!你们可能都认为我太看重这个冠军了,太想在毕业之前拿一个冠军了,但是我要告诉你们,今儿个不管能不能得到冠军,我都没有遗憾!我以后都会骄傲的跟别人说,我曾经在一个最牛逼的篮球队待过,和一帮最牛逼的队员一起打过最牛逼的篮球!”
   苏凯说这些的时候眼睛炯炯有神,闪动着不可一世的光芒。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被他的强大气势震撼了,队员们一个个的站起来,包括还吊着胳膊的赵烨,大家像往常一样搭着肩膀围成了一个圆圈。
  苏凯笑了笑,他看着圆圈中心大声的喊:“F中!”
   “赢!”
   所有队员一起大喊,雄厚嘹亮的声音,直冲云霄。
那天的比赛很激烈,在苏凯他们的同心协力,奋力拼搏之下,F中最终捧得了2000年耐克杯的冠军。终场的那一霎那,苏凯流下了眼泪。他像孩子一样叫喊着跑到场边,紧紧抱住了赵烨,嘴里不停的说:“冠军!我们是冠军!”赵烨的胳膊被苏凯坠的生疼,可他根本顾不上这些,也跟着一起蹦着喊:“冠军!冠军!”
   观众席上林嘉茉抱着方茴的肩膀,哇哇大哭。方茴和她抱在一起,一边安慰林嘉谟一边歪着头往向场下寻找陈寻的身影,却听见栏杆下有人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她低下头,看见陈寻笑着向她挥手,他高高的举起了食指,比着一字的手势。
   方茴说,在那一刻她觉得陈寻就像是凯旋的英雄,身上散出了金色的光,而这个万事瞩目的英雄只把笑容送给了她,因此让她陶醉其中无比幸福。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她开始奢求陈寻的唯一,只注视着她,只向她伸出手,只对她笑。
   我想方茴的这种想法是一种可爱而幼稚的小女孩心思,她忘了英雄之所以是英雄,就是因为他被很多人推崇认可,如果只是对她一个人,那么他就根本不可能被称做英雄。方茴的愿望必然会成为陈寻的束缚,而往往最后,只能困住她自己。
  
   晚上全体篮球队和“家属”一起吃了庆功宴,教练带他们去了眉州东坡,说随便吃随便点,他来买单。对于吃惯了雨花餐厅宫保鸡丁的队员们,这简直就是国家队待遇了,一个个嘴甜的不得了,纷纷说,得冠军就是好啊就是好,教练涨工资,他们吃东坡,把教练弄得哭笑不得。
   席间苏凯格外的兴奋,轮着敬队员们酒,敞开了喝了个够。别人都觉着他是太高兴了,林嘉茉却看着不对劲,再怎么高兴都用不着喝这么猛,就跟自己灌自己似的。
   过了一会,在大家都高兴的聊着吹着显摆着的时候,苏凯一个人走了出去。林嘉茉看得仔细,等过了十分钟,见他还没回来,就趁着没人注意也出去了。她走到门口,看见苏凯坐在台阶下面,默默的望着大街。林嘉茉从后面拍了他一下,挨着他坐下来说:“怎么偷偷跑出来了?吐拉?”
   “没有!我在你眼里就那么怂啊?我是出来坐会儿。”苏凯笑了笑说,“你呢,怎么出来了?”
   “我……我也出来坐会儿。”林嘉茉红着脸,低下头小声说。
   “话说回来,要真的醉了吐了也就好了。”苏凯叹了口气说。
   “为什么啊?”林嘉茉疑惑的说。
   “没事,我就是觉得今天过的特他妈不真实。”苏凯望着天说。
   “有什么不真实的!要不我把奖杯再拿来让你看看?”
   “死丫头!笑话你哥哥呢?”苏凯斜着眼看她说。
   “没有……我不是……”
   “知道啦,逗你呢!今儿怎么了?你也不灵分了?”
   林嘉茉看着他的侧脸默默地叹了口气,她在苏凯面前又何尝灵分过,如果真的机灵点,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了。
   “嘉茉,你坐过飞机么?”苏凯突然问。
   “没有,你坐过?”
   “我也没有,你说坐飞机能看得见下面什么样么?”
   “能吧,但肯定特小。”
   “那我要是放个花,在飞机上能看见么?”
   “不知道,也许能看见?”
   “那你知道这边哪儿有买烟花爆竹的么?”
   “这儿哪儿有啊!全北京都没有,要买肯定得去外地。”
   “哦对了,禁放了哈。”
   “你喝多了吧?现在要那玩艺干吗啊?”
   “呵呵,可能真有点多。”苏凯捂住脸,闷声说。
   “你到底怎么了?”林嘉茉侧过身,直直的看着他问。
   “今天……郑雪走了。”苏凯拿下了手看着林嘉茉无奈地说,那一瞬间,林嘉茉在他眼里隐约看见了泪光。
   “真的?”林嘉茉觉得自己心里揪了一下,她慢慢的感觉到了苏凯的疼痛,那种好像连呼吸都很费力的疼痛。
   “嗯,也许现在就在咱俩上边呢。”苏凯指了指天空说。
   “所以你想放花?”
   “啊……够傻缺的吧?”苏凯苦涩的笑着低下头,“你说她在中国明明能考上不错的大学,干吗非上国外啊?新西兰就那么好吗?不就一放羊的地方么?咱们中国什么没有啊!至少有我陪着她啊!呵呵,可能她不稀罕我陪着吧。”
   苏凯的每一句话都敲打在了林嘉茉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抿着嘴听他讲他对另外一个女孩子的不舍、忠贞和愚蠢的幻想。这些话冲击着林嘉茉的耳膜,让她从头到脚都冰冷异常,她感觉自己最珍惜的东西仿佛被别人弃如敝履,她一直小心攥着的珍珠,不过是颗水珠,马上就要从指缝中滑落,然后蒸发消失不见。虚无的恐惧感让她终于坚持不住,紧紧抱住了苏凯。
   “我稀罕!我要!让我来陪着你!苏凯,我喜欢你!我特喜欢你!我就是高依依,高依依就是我,水是我买的,BP机也是我呼的,小说和磁带都是因为想和你说话才故意不给你的……从我认识你起,我就喜欢你了,一直很喜欢……”
   林嘉茉突然扑过去的力量让苏凯的身体禁不住磕在了台阶上,疼痛感让他逐渐清醒,他望着自己怀里的女孩,还是慢慢推开了她。
   “嘉茉,我真没想到是你,谢谢你,谢谢你对我那么好。但是我答应了要等郑雪回来,不管以后会怎么样我都想等等看。也许你会觉得我很傻,可能我就是很傻。可是我还是想等她,人要不趁着年轻的时候做点傻事,以后还什么时候做啊!我宁愿以后因为等了她而后悔,也不愿意因为没等她而后悔。嘉茉,你是个好女孩,是我见过的最可爱,最善良,最好的女孩。我一直把你当亲妹妹看待,以前是以后也是,妹妹,你也等等吧,会有比我更好的男孩陪着你的,我,不行。”
   林嘉茉怔怔的看着他,她美丽的眼睛里慢慢流出了泪水,继而她又扑到他怀里号啕大哭,而这次,苏凯没有推开她。
   他抱着林嘉茉抬起头望向天空,墨色的夜空中闪过了一点飞机飞行的红色,也许那闪烁的红过于突兀刺眼,因而他也流下了眼泪。
  
  
(15)
  
  
  
   关于耐克杯的所有悲欢都像一只美丽的泡沫一样,升腾到最高点然后消失不见。它散发出的透明的七彩光芒,在每个人心里都留下了难以忘记的影子。
  
   林嘉茉用很平静的语调向方茴叙述了那个别致的夜晚,每一句话,每一个停顿,每一滴眼泪她都牢牢地记住了,精确得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没掺杂一点自己的感情在里面。方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好,而林嘉茉也没想得到她的安慰。那时候的方茴还不知道什么叫刻骨,什么是锥心,她的眼睛清澈见底没有一丝涟漪,所以她根本安慰不了林嘉茉。换句话说不幸的人不会愿意在幸福的人面前哀悼,那只会让人感觉更加不幸。有些痛苦不经历过永远无法体会,所有的开导的话都会变成不疼不痒的风凉话。赵烨和苏凯两个人接连折磨了林嘉茉的身心,这些意味着什么只有她自己才能明白。
  
   讲完这些林嘉茉轻盈的从学校的槐树围栏上跳了下来,落地时脚不慎崴了一下,她皱着眉骂了声“他奶奶的”,随后高声唱起“在我心中,你是一根大葱,撅吧撅吧揉吧揉吧扔进垃圾桶中”,她一边笑一边回过头看方茴,毫无意外的,她在方茴眼中看见了不可思议无法理解的眼神。
  
   那是方茴第一次听到林嘉茉骂人,而她却仅仅以为只是心里不痛快罢了,轻易忽略掉了其中默默隐藏的悲伤和坚强。
  
  
  
   在那年春天的最后,F中照例举行了运动会。由于赵烨还没好利索,所以陈寻和乔燃报了很多项目,什么男子四乘一百、四百、八百、一千、一千五、跳高跳远。但凡能上的,两人几乎都参加了。侯老师特别高兴,充分表扬了他们的责任心和集体荣誉感,就差在黑板上写“向陈寻和乔燃同学学习”了。
  
   运动会当天挺热的,方茴抱着一大袋子水陪在陈寻和乔燃旁边,一直照应着。陈寻跑完四百米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向方茴伸出手说:“水水!不要矿泉水,给我一个红牛!”
  
   方茴翻了翻袋子说:“红牛只剩一个了,呆会乔燃还要跑一千,给他留着吧,你先喝矿泉水。”
  
   “我就喝一口!我还要跑一千五呢!这他妈破天,热死了!”陈寻揪着方茴的裤腿说。
  
   “瞧你丫这德行!快快快!赶紧让他喝了吧!”乔燃笑着说。
  
   “那……好吗?”方茴看着乔燃说。
  
   “没事!丫太怂!我用不着!”
  
   “你跑一圈试试就知道了!”陈寻接过水,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说,“我得上去歇会……”
  
   陈寻往前走,方茴跟着他,忽又停下来,转身对乔燃说:“谢谢啊,他就是这样,呆会我去在给你买一罐。”
  
   “真不用。”乔燃摆摆手说,“你多帮我喊两声加油就行了。”
  
   对面的阳光有些刺眼,方茴眯着眼睛,微微点了点头。乔燃看着她,开心的比起了V字。
  
  
  
 可惜最终方茴也没能去替乔燃加油,在乔燃起跑的时候,方茴正陪着陈寻检录一千五百米长跑。陈寻一边压腿,一边哼哼着歌,方茴帮他重新别好号牌说:“现在有精神了?”
  
   “嗯!喝完红牛好多了!”陈寻捅捅她说,“哎!你听我唱的这歌了么?好听么?”
  
   “没怎么听清楚,还行吧。”
  
   “还行?多好听啊!这歌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地下乐队写的,叫《河》,特别棒!”
  
   “是吗?”方茴随口说道,她知道陈寻很迷摇滚,但她却不怎么懂。
  
   “嗯!现在玩吉他的都知道,痉挛乐队,非常牛逼!孙涛还认识他们的主唱呢!赶明我带你去听一次,你就知道了!”
  
   “哦,快去吧,就要开始了。”每次听到他那些发小的名字,方茴总是淡淡的回应。她知道陈寻并没有遵守诺言,不再和他们常联系,而她自己也始终没能想通,不去介怀从前。这两者之间有点别别扭扭的,陈寻和方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只是选择了回避而已。
  
  
  
   “加油啊!要是不舒服就跟老师说下来!我在旁边等着你!”方茴叮嘱了两句。
  
   “下来?不能够!那多丢人啊!你擎好吧!”陈寻骄傲的说。
  
  方茴笑了笑,站在了跑道边。比赛过程中她一直盯着陈寻,不知不觉地竟然围着跑道走了一圈,陈寻跑了一千五米,她走了八百米。虽然没能拿到名次,但是陈寻还是坚持了下来,直到看着他到达终点,方茴才走上了观众台。
  
   林嘉茉见她走来,忙把手里的纸笔塞过去,一脸不满地说:“唉哟,你可算回来了!快点写两篇通讯稿吧!我是彻底没词了,什么英姿飒爽、朝气蓬勃、勇猛拼搏、体育万岁我都写了,差点没写上龙马精神!你说说,咱俩到底谁是宣传委员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陪陈寻跑一千五去了。”方茴忙道歉说。
  
   “看见啦!”林嘉茉白了她一眼,“不是我说,我觉得你喜欢人的方式真的很蠢!他跑他的步,你围着操场转圈干吗啊?”
  
   “我……我就是看看……”方茴不好意思的埋下头,在纸上胡乱写了起来。
  
   “你悠着点,别把高二一班通讯稿写成陈寻同学专稿!”林嘉茉继续挤兑她。
  
   “你讨厌!”方茴挥起手拍过去,林嘉茉笑着躲开,不小心撞着了身后的赵烨。
  
  此时赵烨胳膊上的石膏已经拆掉了,但还用夹板甲着,白色绷带挂在脖子上,样子终究有些狼狈。两人对视了一下又慌忙躲开,仿佛碰到了什么污秽的东西,很默契的一左一右各自走远,躲闪竟然已经成习惯。
  
   林嘉茉绕到方茴身后坐了下来,她单手支着下巴,遥遥望向赛场,轻叹了口气说:“其实……就像你这样傻了吧叽的也挺好的。”
  
   “什么?”方茴回过头,眼神依然清澈。
  
   “没什么,快写吧!”林嘉茉扶着她的脑袋,把她扭了过去。
  
   远处的广播中响起了广播员的声音,曼妙的声音念道:“高二一班来稿:运动场上的欢喜和悲伤都是如此真切,没有什么是我们克服不了的!珍惜每一秒,享受每一天。拼搏、拼搏、拼搏!加油、加油、加油!我们的未来不是梦!”
  
运动会结束以后,陈寻非拉着方茴去听那什么痉挛乐队的演唱,方茴可以说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但她不愿意扫陈寻的兴,便勉强跟着他去了。
  
   陈寻换了一辆新车,他原来那辆在饭馆门口被人偷了。那时候北京偷车特别猖獗,基本上骑车的人就没有没丢过车的。好车丢,破车也丢;弹簧锁丢,U型锁还丢。自行车市场在偷车与倒买二手车之间,形成了独特的产业链。陈寻的这辆“新车”就是在二手市场掏回来的,之前他已经丢过一次车了,他妈刚给他掏了一千多块买了辆,他还没骑热乎就又弄丢了,这次他怎么也不敢再向家里要钱,无奈之下只好去四惠那边的一个“二手车交易市场”买了辆一模一样的“新车”。那会的四惠根本连CBD商圈的影都没有,无数小平房跟乡下似的。在一个民宅里,陈寻被一群村民围住,以视死如归的决心,讨价还价买下了这辆车。在捷安特专卖店买一千多的车,在这里一百多就成交了,弄得陈寻非常郁闷,乔燃开玩笑说没准这就是他丢的那辆,循环一圈物归原主了。
  
   这辆车没有后坐,后轱辘上只有个挡泥板,方茴只能坐在大梁上。由于大梁是斜的,所以坐上去非常不舒服。但是方茴还是津津有味,她坐在上面可以很亲近的感觉到陈寻的气息,还可以听他嘴里哼哼唧唧的歌。
  
   陈寻带方茴去的是东四那边一间叫“忙蜂”的酒吧,陈寻对她说这里经常会有没出名的地下乐队来这里表演,据说花儿就是从这出来的,没有孙涛的关系他们根本进不来。方茴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她诧异陈寻知道这么多而自己竟然一点也不知道。两个人穿着校服混迹在人群中,陈寻不时停下来和旁边的人打招呼,方茴一直跟在他身后,却觉得始终跟不上他的脚步。
  
   最终陈寻挤到了前面,方茴落在了后面。痉挛乐队出场时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让她直犯恶心。主唱酷酷的向下面挥手致意,又引起了一片尖叫。那天他们表演的第一首歌就是《河》,而方茴也终于听清楚了让陈寻沉醉其中的歌词。
  
  “小时候我故乡有一条河,
  
  她就住在河那旁,
  
  是个梳着辫子的可爱姑娘。
  
  
  
  傍晚我总是拉着她的手,
  
  河水映着她的娇艳脸庞,
  
  她说以后我们要顺着河一起流浪。
  
  
  
  我以为我们真的会去流浪,
  
  可是她却陪伴在别人身旁。
  
  她走的那天河很蓝,
  
  她说不舍得和我再见,
  
  
  
  我说我找不到你怎么办,
  
  她指着河说这就是我的方向,
  
  那里的名字叫他乡。
  
  
  
  后来我有了自己的姑娘,
  
  那个人却让她受了伤,
  
  我顺着河走接她回家,
  
  她却说傻瓜,他才是我的家。
  
  
  
  她等着他,我等着她。
  
  我们都不害怕,
  
  总有一天我们死后会变成河,
  
  流到一起,
  
  不再牵挂。
  
  
  
  她等着他,我等着她。
  
  我们都不害怕,
  
  总有一天我们死后会变成河,
  
  流到一起,
  
  不再牵挂。”
  
  
  
   方茴听完整首曲子,立刻站起来走了出去。方茴走的时候,陈寻正打着拍子唱“流到一起,不再牵挂”。她在陈寻脸上看见了迷茫的表情,而陈寻并没有看见她。
  
   方茴本来想回家,但怎么也没能等到车,只好泄气的坐在了马路崖子上。路旁的灯火在她眼里渐渐模糊,她轻轻抹了把脸,一片湿漉漉的。
  
   方茴对我说,不知道为什么,她那天就是觉得这首歌是在唱陈寻和吴婷婷,而她,只是像个旁观者一样。
  
  
  
56
 楼主| 发表于 2007-9-12 11:55:13 | 只看该作者
  (16)
  
   陈寻从忙蜂里跑出来的时候,方茴正在抹眼泪。陈寻站在马路对面看着路灯下她那纤细的身影,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
   陈寻跑过马路,一把拉住她说:“你怎么跑出来了?这又怎么了?我刚才找你半天,都快急死了!”
   “没事……”方茴吸了吸鼻子说。
   “没事哭什么!”
   “眼睛疼。”
   “别瞎掰!”陈寻捧住她的脸说。
   “你为什么喜欢《河》?”方茴拉下他的手,定定地望着他问。
   “不……不为什么啊……”陈寻被她问的发愣。
   “歌词喜欢吗?”
   “喜欢啊……编曲也……”
   “听这首歌的时候,想过吴婷婷么?”方茴打断他,直接问了出来。
   “你又想什么呢!”陈寻松开手,看着路边说。
   “想过没有?”
   “……”
   陈寻没能回答方茴的问题,说实话他的确想过,但是他觉得自己的那种想,和方茴认为的想不太一样。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拉住她低下头吻了过去。
   方茴别过头,推开他说:“你别糊弄我。”
   “不是……”
   “你不是说不和你的那些发小多联系了么?我跟你说过我和他们就不是一路的。”
   “怎么说到这上头了,我知道,可是……”
   “那干吗还和孙涛来这种地方?你看看里面有学生么?再两个月咱们就要考试了,到时候咱俩考不到理科A班怎么办?分开了怎么办?你想过么?”
   “上不了理A上文A呗,反正你文科比较好,我本来就想陪你学文了。”
   “可能么?你连语文都学着费劲,你学文?我看你是根本没想过!”
   “你怎么知道我没想过!”陈寻有点生气了,“我有点业余爱好都不行了?”
   “谁说不行了,但是你不要和那些人在一起……”
   “哪些人啊?我从小就和他们在一起也没见我怎么着了!方茴,你别太较真啊!”
   “好吧!算我较真!”
   方茴抿抿嘴唇,悲伤的看了陈寻一眼,猛地转身打了一辆车。
   陈寻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那辆夏利的顶灯越来越远,几分钟后他才拔腿追了过去,但是那一点红还是融化在了夜色中。那一刻,陈寻感到特别无力。
  
   晚上陈寻给方茴打了电话,方建州接起来的时候很不耐烦,陈寻在电话那头隐隐约约的听见他说:“这男生是谁啊?怎么老给你打电话?说完了就快点挂!别聊天啊!”
   方茴应着接起电话,陈寻说:“你怎么说跑就跑啊!我追出了几百米呢!”
   “是吗?”方茴淡淡的说。
   “先开始我以为你会下来呢!没想到你真走了!”
   “哦。”
   “还生气呢?”
   “没。”
   “别生气了,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
   “那我以后不去了。”
   “随便。”
   “你别这样。”
   “嗯。”
   “我给你弹首歌吧!”
   “不行……”方茴压低声音,“我爸在……”
   “哦。”
   “那先这样吧。”
   “嗯,明天再说,你别瞎琢磨了啊!拜拜。”
   “拜拜。”
  
   第二天上学,陈寻一直没话找话的围在方茴身边,方茴也没怠慢他,很耐心的陪着他玩五子棋和“东南西北”等等幼稚的游戏,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放学之后,陈寻凑过来,有些不自然的说:“那个……今天……我还得去一趟忙蜂……”
   方茴收拾东西的手停顿了两秒,继而接着把书放到了书包里。
   “是这样的,昨天孙涛给我打电话,不是我联系他啊,是他打给我的!他说和那边的人说了,可以让我去唱一首歌!我想去试试,就一次,以后再也不去了!”陈寻忙解释说。
   “哦。”方茴依旧没有反应,她拉好书包拉锁,站了起来。
   “陪我一起去吧!”陈寻腆着脸蹦下桌子,挡在她面前说。
   “不去。”方茴轻轻闪过他。
   “为什么?”陈寻拉住她,“我第一次上台唱歌!”
   “我去干什么?听你唱《河》,陪你怀念初恋?”方茴挣扎开淡淡的说。
   “不是!都跟你说不是……”
   “我不想再去那种地方了。”方茴打断他,“也不想再听‘流到一起,不再牵挂’!”
   陈寻松开手,眼神复杂的看了会方茴说:“随便你吧!”
   方茴低下了头,她没敢看陈寻离去的背影,只听见了一声重重的摔门声。
   乔燃在后面一直看着他们,等陈寻走后,他才走到方茴身边说:“怎么了?他闹什么别扭啊?”
   方茴抬起头,深吸了口气说:“乔燃,你有忘不了的人么?就是那种不管怎么样,以前忘不了,现在忘不了,以后也还是忘不了的人。”
   乔燃愣了愣,随后看着她笑着说:“有啊。”
  
  
 
   那天乔燃陪着方茴一起回家了,方茴并没说她和陈寻到底怎么了,乔燃也没再问,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既然有忘不了的人,那现在喜欢的人怎么办呢。”方茴踢着小碎石子说。
   “我忘不了的人就是我现在喜欢的人。”乔燃说。
   “你也糊弄我?”
   “真的。”
   “那以后喜欢的人呢?”
   “就是我以后忘不了的人。”
   “以前那个呢?”
   “一块忘不了。”
   “真贪心。”
   “呵呵,谁也不希望就这样被轻易忘记吧?再说,忘不了也不代表一直喜欢。”
   “是吗?”
   “是啊,比如我问你,你会把我忘了么?”乔燃站定,笑盈盈的看着方茴说。
   方茴摇摇头说:“不会吧。”
   “那么你喜欢我吗?”
   树上的柳絮被吹了下来,好像在他们中间下了一场雪。方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仿佛无处躲藏般的,忙又把目光投向别处。
   “不喜欢对吧?”乔燃依旧笑着,但却笑得空落落的,“所以你看,忘不了也不是多么了不得的事。”
   后来她们也没再说什么,到方茴家楼下,乔燃朝旁边的丁香花丛走了过去,他在树丛中找了半天,揪下一朵花放在了方茴手心里。
   “什么啊?”方茴看着手中小小的白色花朵疑惑的说。
   “五瓣丁香,据说会带来幸福。”乔燃解释说,“别愁眉不展的了,我希望你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方茴抬起头,感激的看着乔燃,随后她也去花丛中找了一朵五瓣的丁香,递给乔燃说:“这个给你!你也要幸福!”
   乔燃笑着接过来,小心翼翼的夹在了书本里,方茴攥着手里的五瓣丁香向他道别,乔燃挥挥手,一直目送她走进楼里,才慢慢转过身。
   那朵五瓣丁香,被他保留了很多很多年。
  
   陈寻赶到忙蜂,诧异的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吴婷婷。那天吴婷婷穿了一件紧身的黑色外套,里面衣服领子很大,露出了一片白皙的脖颈,她瑟缩着向陈寻笑着跑过来说:“腕儿,够有谱儿的啊!还没出名就学会迟到了!枉我们巴巴地跑来捧场!”
   “先把自己裹好了再跟我说话!不知道晚上凉啊?冻不死你!”陈寻皱着眉把自己的外套递过去说。
   “你就是一事妈!”吴婷婷接过衣服套在身上,往他身后瞅了瞅说,“你的小女友呢?怎么没来?”
   “她啊……”陈寻顿了顿,拿脚蹭着地面说,“有事儿。”
   “嘿!褶子了!”旁边的孙涛一拍巴掌喊起来,“怎么不早说啊!海冰今天特意没来!怕扫兴。”
   “怎么着?有什么的啊!还怕她了!操!现在就打电话!把海冰叫来!我第一次表演没他哪成!”陈寻瞪着眼睛说。
   “没瞧出来!你丫还挺有骨气的!”孙涛笑着挽过杨晴说,“去,给海冰打电话去!”
   “当然了!我是谁啊!敢在南天门前种树,敢收阎王爷压岁钱!见神杀神,见鬼拍鬼!”陈寻停好车,背着琴走进了门口。
   吴婷婷和孙涛互看了一眼,孙涛使了个眼色,吴婷婷跟上陈寻轻声说:“怎么了?你们俩吵架啦?”
   “不是……”陈寻低下头说,“就是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哎哟!还有能拿得住你的人啊?”吴婷婷笑着说。
   “你丫装什么孙子啊!”陈寻白了她一眼,“当年你不是就把我玩得滴溜乱转么!”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啊!真有成就感!”吴婷婷使劲捶了他一下,笑得花枝乱颤。
   “那可不是?没你我们还真不至于这样!”陈寻揉着肩膀说。
   “你等会,什么意思?你们俩到底怎么了?”吴婷婷拉住他,收起笑脸说。
   “待会再说吧!先让我踏踏实实把这曲子弹完了!我还得再练一遍呢。”
   陈寻坐好了,拿起别在琴弦上的拨片开始调音。他用的还是方茴新年送的那枚红色拨片,只不过上面银色的桃心贴纸已稍稍有些褪色。
  
57
 楼主| 发表于 2007-9-12 11:56:08 | 只看该作者
 (17)
  
   周末之后的忙蜂略显冷清,吴婷婷他们几个可以算是人数最多的一桌客人,这让陈寻缓解了一些紧张的情绪。他装束很简单,把校服外套脱了之后,上身是一件文字图案的白T恤,下身他也没换,穿着校服裤子就拿起他三百多块钱的吉他上场了。
   “瞧丫那屌样!”刚赶来的唐海冰笑着说。
   “嘘!小点声!”吴婷婷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
   “你那么投入干吗啊?”孙涛坏笑着说。
   “你别说,陈寻还真挺有范儿的!我都有点被他迷住了!”杨晴捧着脸蛋,满脸崇拜的看着陈寻说。
   “滚蛋!你不许看!”孙涛一把捂住她的眼睛,把她按在了自己怀里。
   陈寻望着他们,遥遥一笑,轻轻拨动了琴弦。
  “月光下的树影斑驳了多久时间,
  白裙子的女孩路过了多少次这街,
  夕阳下我多少次回望着你的眼,
  你有过多少遗憾总是苍茫了爱恋。
  
  忘川河畔盛开了多少朵红莲,
  轮回中我们擦肩了多少个百年,
  前世的你吟唱了多少梦萦魂牵,
  如今的我多少次梦回少年蹁跹。
  
  一百年一千年之后匆匆过去多少年,
  漫漫岁月中我们许过多少诺言,
  多年之后我们是否还会无悔相伴,
  只为你的一笑误我浮生的匆匆那年。”
  
   陈寻唱完了之后,唐海冰他们发疯似的鼓掌叫好起来,陈寻索性放开了胆,又弹唱了几首时下流行的歌,更显出色了。
   他一下来就被他们围住,孙涛勾住他的脖子,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热络的说:“哥们儿,刚才老板跟我打听你电话呢,他说你是可塑之才!真给劲啊!干脆你就往娱乐圈发展吧!有你在,那什么谢霆锋、陈晓东都得卷铺盖回乡下了!”
   “对对对!赶明你出名了,我就给你当经纪人,谁想要你签字都得先过我这关!哇塞!想想都爽!”杨晴满眼金光的接茬说。
   “瞧你们俩那怂样!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娱乐圈有什么好的?你搞搞我,我搞搞你,放眼望去男人都是表兄弟,女人都是表姐妹!掰着手指头数,超不过三人就能扯上不正当男女关系!我就看不惯他们那操行!我们陈寻玩这个也就图一乐!这叫丰富自己的课余生活!是吧?”唐海很不屑的说。
   “切!还‘我们陈寻’,陈寻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怎么也是人方茴的啊?你算哪根葱啊!”杨晴白了唐海冰一眼说。
   她这无心的一句话却让大家都突然没了动静,唐海冰松开了搭在陈寻肩膀上的手,陈寻扭过头一声不吭的坐了下来。孙涛狠狠掐了杨晴一把,惹得她又痛又怒,嘴里依然不老实:“本来就是!你掐我干什么!够下狠手的啊!都青了!”
   吴婷婷使劲扽了扽她,凑到陈寻身边说:“那歌是你写的?不错嘛!叫什么名字?”
   “《匆匆那年》。”陈寻闷声说。
   “啧啧,高材生就是不一样啊,起个名字都这么清雅脱俗……”
   “滚蛋啊!”陈寻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少跟我这装!”
   “夸你你还不爱听了!天生贱命呀!我告诉你,别在外头受了闲气,上我这来发无名火!”吴婷婷也有些生气了。
   “不是,我这不是心里堵着呢么!”陈寻软下口气说。
   “那歌……是给方茴写的?”吴婷婷的目光透过暗色的灯幽幽打在陈寻身上。
   “也不是……”陈寻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说,“反正是想让她来听听来着,呵,现在可好……”
   “那女孩子心里弯太多了,也不能怪她,我想她是太在意你了。你啊,既然真心喜欢她,就多担待点吧!谁叫当初我们那么劝你都不听呢!”吴婷婷叹了口气说。
   陈寻笑了笑,伸手戳她的脑门:“你这人说起道理比谁都明白,办起事又比谁都糊涂!有时候我就想,你和方茴要是能匀乎匀乎就好了!”
   “想得美!还什么都是你的了!”吴婷婷把他的手扒拉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看着碗里的瞅着锅里的,不怕撑死啊!”
   “你可别冤枉我!我就是那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你现在这话可太暧昧了,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我总算看出来了,我就是这么被你们丫一点点给算计的!”陈寻忙澄清说。
   “滚!少他妈装窦娥!说真的,要不然我去和方茴说说吧,省得你以后糟心,指不定再胡说八道点什么出来。”
   陈寻转了转眼睛,喜笑颜开的说:“也行!婷婷,我真没发现,你正经起来,那简直不是一般的靠铺啊!”
   “去去去!别烦我!我什么时候不正经了!德行!”吴婷婷挥了挥手,独自听起了歌。
   唐海冰看他们聊得挺欢也走了过来,他点上根烟说:“怎么着?待会咱们去哪方面活动啊?好久没聚这么齐了。”
   “活动?他肯定不行!”吴婷婷指着陈寻说,“他还不得乖乖回去写作业啊?”
   “谁说的!”陈寻瞪着眼说,“咱们五个都多久没一块玩了!走!‘六月’切台去!”
   “六月”是一家台球厅的名字,没认识方茴之前,陈寻总会和唐海冰他们去那玩。
   “好啊!”唐海冰一下子来了劲,“我也检查一下你的技术见长了没,上回你硬说要薄一张纸,最后愣是厚了个本,直接把黑八打进底袋了,我可还记着呢!”
   “切!那次是失误,我早今非昔比了,不知道我现在被称为‘天下第一缩杆!’啊!今儿就让你开开眼!”陈寻也难得的放松起来,挽着唐海冰一起亲亲热热的走了出去。
  
  那天陈寻和唐海冰他们玩了个痛快,方茴本来以为能在晚上等来他的电话,却迟迟不见动静,便一边遗憾一边辛酸的睡了。
   第二天陈寻精神不错,可方茴却还阴郁着。但因为那天有实习老师来做公开课,所以班委们在中午一起开了个会,安排一下谁举手谁发言什么的。在大家面前他们也不好别别扭扭的,两个人例行公事的说了几句话,那点不开心的事渐渐也就不了了之了。
   方茴他们的实习老师姓马,是教语文的刚毕业的研究生,她选的公开课是林黛玉进贾府的那篇课文,事先做了不少准备。那时候很多北京高中都像模像样的安置了闭路电视和投影仪等等在当时还算高档的设备,但这些设备在一般情况下都不会用,只有公开课或领导视察学校时,才象征性的开开,证明一下机器还是能运转的,不仅仅是个摆设。
   那天马老师就在四十分钟的时间里,把这些设备用了个遍。先在投影仪上放人物关系图,电视机放《红楼梦》电视剧的片断,后又每一小组发十二金钗的扑克牌,在黑板上摘抄红楼诗词,把教参里的那点内容背的滚瓜烂熟。课是上的确实不错,只不过不是哪堂都是这么上的。总之弄得有声有色的,就像课后整个语文教学组给的评价“准确把握教学要点,课堂气氛生动活泼。”
   送走了语文教学组的所有人,马老师总算松了口气,那天是两节连堂的课,第二节课的时候马老师如释重负的放弃了那些设备,改上作文评讲课。方茴他们平时一周写一篇周记,有时按着教学进度再安排点命题记叙文或议论文。那次他们正好学到小说单元,作文作业要求写的就是短篇小说。马老师大概讲了讲写小说的要点,就学了几篇同学写的不错的文章让他们逐个上讲台前念。
   其中有一篇乔燃的,可轮到他时,他却死活不上去。马老师那天心情好,就笑眯眯地说:“乔燃,我看了你的文章,很不错的嘛。男孩子有什么扭扭捏捏的,没准那个女同学就想欣赏你的这篇作文呢!”她这么一说更引起了大家的兴趣,男生们都起着哄让他上去,乔燃推托不过,只好红着脸走上了讲台。
   “《一朵丁香花》,高二一班,乔燃。”乔燃昏头昏脑的把班级姓名也念了出来,低下同学一片哄笑,他不好意思的停顿了会,直到马老师维持好秩序,才小声继续念完了全部。
   “每年到了春天,到了丁香盛开的季节,我都会想起一个人。她是第一个让我觉得丁香也是很美丽的花朵的女孩。
   我记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格外在意了,如果时光也可以像电影镜头似的分开成一张张的画面,那么现在在我脑子里闪现过的关于她的第一张画面就是在一丛丁香树的旁边。
   那天是个明媚的春日,她走过丁香花旁的时候,突然刮起了一阵微风,轻盈的白色四瓣花飘了下来,落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就像是特意为她下了一场花雨。我站在她身后闻见芬芳的气息,也许是那个画面太美了,恍惚中,我分不清那香气究竟是来自于花,还是来自于她。
   后来我经常路过那片花丛,因为她的缘故,我总是在那里停下一会儿。偶尔也还会遇见她,但是她却从未再看那些丁香一眼。
   那个春天,我记住了,她忘记了。
  
   每年都只有一个春天,我不知道我们会在多少个春天擦肩而过。有人告诉我,五片花瓣的丁香能够给人幸福,于是我找了很多朵五瓣丁香,多得我都觉得这个传说不可信了,却始终不敢送给她一朵。
   终于有一天,在丁香散发迷人香气的日子里,我又和她一起走过了那片花丛。那天她穿着白色的外套和暗红色的球鞋,其他的我记不清了,因为我一直没怎么抬头。她的样子并不开心,她问我有忘不了的人么。我说有。她说为什么既然忘不了过去那么现在喜欢的人怎么办。我说现在喜欢的人就是我忘不了的人。她问那以后喜欢的人呢。我说一起忘不了。她说我骗她。我就反问,那你会把我忘记吗?她摇摇头。我接着问,那你喜欢我吗?她没有回答,我却知道了答案。所以我对她说也对我自己说,你看,忘不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那天我从树丛中摘了一朵五瓣丁香送给她,她也回送了我一朵。如果这朵丁香花灵验,那么我宁愿把我的幸福也送给她。
   其实,上面对话我的所有回答,我都想在后面加一句话。
   忘不了的人,是你。
   现在喜欢的人,是你。
   不管以前、现在、还是以后都不想忘记的人,是你。
  
   我渐渐明白了一件事情,我喜欢丁香,白色的粉色的,盛开的枯萎的,我全部都喜欢。就像喜欢她一样,无论她是什么样子,长发短发,是我的或不是,我全部都喜欢。
   这个春天,我记住了,她会忘记吗?”
  
   乔燃念作文的时候,班里的同学渐渐不再浮躁,他们就像听故事一样,认真聆听着这个少年的独白。也许唯一不太专心的就是方茴,只有她真正听懂了这篇优美的作文,就因为太懂了,以至于差点流下了泪。
  
58
 楼主| 发表于 2007-9-12 11:57:53 | 只看该作者
  (18)
  
   乔燃念完之后很平静的走下了讲台,所有的柔情百转仿佛都融化在了那些文字中,他没看方茴一眼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座位,赵烨伸出手掌,乔燃默契的和他击打了一下。陈寻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乔燃回以了一个腼腆的微笑,眉毛揪在一起说:“真他妈的丢人!”
   “没没没!你不是丢人,是文人!”陈寻飞快的转着笔说。
  
   马老师照例要点评一下,她笑着说:“大家觉得这篇文章怎么样?挺好的吧?呵呵,的确是不错的作品,里面蕴含着的真情实意很让人感动。但是,我想这篇作文可以说是一篇好文章,但不能说是一个好小说。无论多短的小说,都还是会有清晰的脉络,事情的起因经过发展结果,还有必不可少高潮。这篇作文更像是散文,结构有些松散,故事略显单薄。乔燃你可以回去再修改一下,最好是把内容丰富些,当然,我也期待看到这篇作文能有精彩的后续发展!”
   马老师俏皮的眨了眨眼,同学们又嬉笑起来。乔燃默默低下了头,马老师的话打动了他,到不是那些评语起了醍醐灌顶的作用,只是他猛然发现,原来他和方茴之间没有起因经过发展结果,更没有高潮,连篇短篇的小说都无法构成,充其量只能是篇结构松散的散文,而且,这篇散文注定没有续集。
   我曾问过方茴,听完乔燃的作文之后是什么样的感觉。她垂下头,乌黑的长发擦过苍白的脸形成了对寂寞的最好诠释,而后她轻轻的说出了两个字,惶恐。
   那天方茴都没有再抬起眼睛看乔燃,沉默比言语有着更深刻的内涵。她不是没被打动,正是因为被打动才觉得惶恐。
   而乔燃好像一点没有意识到方茴的敏感,他和往常一样,笑笑的走向方茴,甚至让她产生那篇作文的作者并非乔燃的错觉。
   “嘿,借块橡皮!”乔燃在她面前站定。
   方茴匆忙的从笔袋里掏出橡皮递了过去,那块橡皮制作成了粗粗的铅笔形状,从外表看和它的用途严重不符。
   “靠!这么大块!”乔燃惊讶的说,“有小点的吗?”
   “没……没有。”方茴使劲摇了摇头,耳边的碎发飘了起来,让对面的人微微恍了神。
   “这个够用一辈子了吧……”乔燃看着手中的橡皮说,“那干脆送给我吧!我做个试验,看能不能一直把它用完。”
   方茴点点头没有说话,直到乔燃走开她才重新仰望世界。
   窗外的春光明媚刺眼,沉静的校园里不知道掩埋了多少单纯的真心爱慕,只可惜他们不明白那时一切尚早,辗转岁月里再多细腻情思也会最终化灰流逝,暗恋可以支撑起少年时代的所有梦想,却不能抵挡成人以后的微薄现实。
  
 陈寻对这篇作文同样耿耿于怀,体育课也没好好打球,和受伤尚未痊愈的赵烨一起坐在了场边。他远远的一会看看方茴,一会看看乔燃,心里总是禁不住有些不痛快。
   “真没看出来乔燃丫还有这本事啊!”陈寻拍着球说。
   “什么呀?”赵烨茫然的扭过头说。
   “作文啊!”陈寻把手里的球抛起来又稳稳接住,“那什么《一朵丁香花》。”
   “哦,那个啊,丫不是早就从愤青变文青了么。”
   “你说,他写的是谁?”陈寻试探着问。
   “他喜欢的人呗。”赵烨漫不经心的回答,“以前他不是跟咱们说过么,他暗恋自己的初中同学。”
   “是吗?”
   “是啊!”赵烨瞥了他一眼说,“算了,跟你说你也明白不了,饱汉不知饿汉饥,你和方茴天天卿卿我我的,哪能明白我们的痛苦啊!”
   “嗯……我说假如啊……你觉不觉得乔燃喜欢方茴?”陈寻别别扭扭的把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
   “操!敢情你绕着弯琢磨这事呐!你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我发现他们真没说错,你小子就是鬼心眼特多,我不知道乔燃是不是喜欢方茴,但我觉得不管他喜不喜欢都没什么事。他妨碍你们了么?打扰你们了么?没有吧,所以你只要自己踏踏实实的和方茴好,乔燃又能怎么着?甭管谁喜欢谁,都是仅凭自愿的事。”赵烨站起来说。
   陈寻被他说的有些没面子,讪讪的小声念叨:“切,你现在说得轻松了,当初哪个傻缺和苏凯过意不去来着?又是谁到现在还不敢和嘉茉说话!”
   “嘟囔什么呢!不服啊!”赵烨拍了他的脑袋一下说。
   “服!服!服!”陈寻揉着头说,“说真的,你和嘉茉到底要怎么着啊!”
   “不怎么着。”赵烨伸出右手,阳光穿过指缝照在他的脸上,让他微微眯起了眼,“嘿!你看,我的手就快能打球了!”
   “是吗?”陈寻毫不手软的拍了上去,随着赵烨的嚎叫,两个大男孩在操场上追跑起来,刚才的惆怅一扫而光,释然对年幼的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天放学之后,陈寻送方茴回家。陈寻的情绪很高,一会说起音乐,一会说起考试,而方茴却蔫蔫的,没怎么回话。他们在夕阳下穿过斑马线,走过过街天桥,陈寻买的炭烧咖啡冰棍渐渐化了,他一边蹭自己的校服,一边不经意的说:“方茴,我以后再也不说乔燃的事了。”
   “啊?”方茴愣住了,手脚都不自在起来。
   “嗯,之前我那么说他不对,赵烨今天跟我说了乔燃喜欢的人,是初中的同学。”陈寻皱着眉,看着自己校服的污迹说,“水瓶里还有水么?给我浇上点。”
   “哦!”方茴拧开自己带的水瓶,往陈寻的校服上倒了一点,本应垂直的水流却因她的抖动,而微微撒在了外面。
   “笨呐!”陈寻笑着接了过去,自己冲着衣服说,“我都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对哥们儿的态度有点恶劣,说真的人家也真没碍着咱们什么……反正这事挺扯的,我现在看乔燃都快抬不起头了。嘿,你听着呢吗?上哪儿神游去了?说白了也都赖你!没你我们俩根本不至于!唉,女人是祸水啊!”
   陈寻捅了方茴一下,她摇摇晃晃的险些摔倒。陈寻的这些话字字锥心,他越是坦诚相对,偏偏方茴就越觉得自己心虚惭愧。她不知道怎么回答陈寻,也不知道如果说出真相,该怎么解释乔燃和她之间的这些事。望着陈寻的笑脸她只能勉强笑笑,假装一切如他所想。
   “我说……”陈寻的语调突然沉稳下来。
   “什么?”方茴惊如寒蝉。
   “那个嘛……婷婷想找你出来聊聊天!”陈寻努力看着她的眼睛说。
   “聊什么?”松了一口气的方茴,随后又更加紧张起来。“你和她见面了?”
   “我没和你说吗?我在忙蜂唱歌那天,她也去了。”陈寻想起,《匆匆那年》那首歌她还没听到,而自己也还没来得及跟她说。
   “哦,这样。”方茴淡然的说,“唱《河》了么?”
   “没有!”听见自己最喜欢的歌曲名字,陈寻却烦躁起来。
   “有时间吧……”方茴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她不知道有什么事是非要吴婷婷来跟自己聊的,想来想去都觉得心里没底,“有时间和婷……婷婷再聊,物理课外练习还有一半没做呢,生物也没怎么看。”
   “随便吧。”陈寻背好书包,跟了过去。
   两个人都有难以言明的事情,也都不是刻意欺骗,只是不想把已经掩埋的秘密,挖出来接受拷问。年轻的时候不懂什么是信任,只是觉得心里惴惴的滋味,不太舒服。

59
 楼主| 发表于 2007-9-12 11:58:47 | 只看该作者
(19)
  
   赵烨和林嘉茉说话了。
   在他能打球后的第一天,训练后上楼的时候,赵烨碰见了刚来学校的林嘉茉。就像下过雨的天空,赵烨的眼里碧蓝如洗,他用右手托起那个庙会得来的公牛队篮球,笑着递给林嘉茉说:“帮我把球拿回班里去行吗?”
   许久没能看到的笑颜让林嘉茉感动的想哭,她完全没有迟疑地伸出了手。他们递交的刹那恍如隔世,两个人都有点忘记了,上次这么自然的说话要追溯到什么时候。
   林嘉茉抱着篮球上楼时不禁又偷偷多上了一层。为了保证高三年级能有安静的学习环境,学校把他们安排在了教学楼的最顶层上课。苏凯他们班对着楼梯口,林嘉茉总会上来从后窗户偷偷看他一眼。无论是打球还是读书,那个男孩认真的样子,都让她沉溺其中留连忘返。其实林嘉茉很明白,在那个微醺的傍晚,苏凯已经算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不会喜欢她了。可是这并不影响林嘉茉继续付出感情,说白了不管喜欢谁都是自己的事,较起真来甚至能说无关乎那个被喜欢的人。既然他苏凯可以选择等待郑雪,林嘉茉就也可以选择等待苏凯。
   林嘉茉忘神的看了会苏凯,有些失落的下了楼。赵烨的微笑只能温暖她心里的一角,剩下的则是没人可拯救的大片荒凉。做这些鬼鬼祟祟的事到最后只让她觉得自己可悲。好在她已经决定彻底放手,就像当初和方茴说的一样,在苏凯毕业那天,好好再见。扭头看看楼上醒目的高考倒计时牌,时日无多的数字同样倒计时着林嘉茉的全部爱恋。在终结之前,林嘉茉就全当放纵自己的迷梦了。
  
   黑色七月笼罩着闷热的北京,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方茴他们站在烈日骄阳下陪着林嘉茉一起等待即将解放的苏凯。考场周围站满了密密麻麻等着考生的家长,如果说里面在考验知识,那么外面就是在考验耐力。两边都像绷紧的弦,禁不起一点风吹草动。
   一辆出租车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开了进来,不知缘故的司机按了声喇叭,四周的人群立刻炸了窝般向他涌过来。顶头的家长使劲拍了拍车前盖,愤怒的说:“嘀嘀什么嘀嘀!里面学生考试呢!”
   “别碰车!别碰车!”司机站出来说。
   “那你就赶紧走,吵着孩子,考不上大学怎么办!”家长们一个个横眉立目。
   “你们堵在这儿我能过去吗?再说了,就喇叭那么点声还能考不上学了?”司机不满的说。
   “废话!那是噪音!”
   “没看工地都要求停工了么!
   “就是!影响情绪,分散注意力!”
   家长们理直气壮的指责,把司机围在了中间。
  陈寻看着他们无奈的说:“这动静可比那喇叭声大多了!不就考一大学吗?至于这么费劲?”
   “你丫是不至于!和方茴乔燃都分到理科A班了,哪儿像我们啊,考试前一无所知,考试中伺机窥探,考试后更加懵懂,还真就发愁考不上大学呢!”赵烨撇着嘴说。
   “得了吧,我是吊车尾进去的,据说高三一月一次考试,优胜劣汰,每次都把A班后五名刷下去,把剩下其他班的前五名收进来,我啊,估计不久就能和你还有嘉茉胜利会师了!”乔燃叹了口气说。
   “快别说了,我心里都突突了!反正这气氛是够吓人的,对吧?嘉茉。”方茴按住胸口,回身问林嘉茉,可林嘉茉却根本没听见她的话,两眼直直的盯着大门,手攥紧成了拳头。
   看她这副样子,方茴他们也沉默了下来。这次林嘉茉格外的执拗,死活要让他们一起来等苏凯高考结束,说是要请客吃饭庆祝一下。赵烨心里有些不情愿,但毕竟两人刚和好,也不忍拂了她的面子。看着她如此高度紧张,赵烨也只是低下头了事。经过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种种,他和林嘉茉一起成熟了起来,而所谓成熟,不过是更加能忍耐痛苦罢了。
  
  考试结束的铃音仿佛唤回了所有人的魂,人群呼地一下向门口围去,个个翘首企盼。林嘉茉挤在最前面,瞪大了眼搜索苏凯的影子。
  不一会苏凯就走了出来,他看见站在人群中使劲向他挥手的林嘉茉,不由脚步一滞。不管怎么说,明白彼此心意以后,总归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心安理得。
   “嘉茉,你怎么还是来了?” 苏凯走到林嘉茉跟前说,“昨天电话里不是说不用了么?”
   林嘉茉的眼睛里瞬时闪过了一丝失望,她抬起头勉强笑着说:“不是早就说好了?考试完帮你庆祝一下!”
   “就是就是!”陈寻忙凑过来打圆场,“我们也就是找一由子,乐呵乐呵。你考得怎么样啊?”
   “还行吧,就那么回事,还能怎么样啊?”苏凯笑笑说,“我一猜你们就没安好心,说是为我庆祝,其实是算计蹭我饭吧!”
   “不!今天这顿我请!”林嘉茉打断了他,不容置疑的说。
  大家都有点愣,苏凯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不用不用,不就请师弟师妹吃顿饭么,还真当我请不起啊?”
   “是啊!不就是请师哥吃顿饭吗?我也不是请不起呀!这次我来,反正以后指不定什么时候再一起吃饭了。”林嘉茉错开肩膀,闪过了苏凯的手,独自走在前头。方茴忙追了上去,其他人略有些尴尬的跟在了后面。
  
   林嘉茉在簋街找了个麻辣烫的馆子,几个人围着坐好了,陈寻和赵烨上来先点了鸳鸯锅,拿起菜单就和服务员臭贫。
   陈寻说:“哎哟!人这儿买一送一呢!服务员,你们是买一羊肉送一肥牛还是买一羊肉送一羊肉啊?”
   “买羊送牛。”服务员眼都没抬。
   “你当老板是傻子啊!究竟是羊肉的市价贵还是肥牛的市价贵人家早八百年就算清楚了,这叫从南京到北京,买的没有卖的精!你还想占便宜?玩儿去!”赵烨在一旁搭腔,“我替您回答他了!是这意思吧,服务员?”
   “牛肉比羊肉贵!”服务员忍不住辩解起来。
   “听见没有!人家是诚心招待八方来客,不求利只求名!待会给咱上肉绝对不会是冰柜里放了四五天的,肯定有肥有痩!肥的多了爱腻,瘦的多了爱老,人一准给咱都想好了!对吧?服务员?”陈寻和赵烨一唱一和。
   服务员被他们俩弄得哭笑不得,林嘉茉笑着扯住方茴:“你也不管管你们家陈寻,有他们这样的吗?”
   方茴微红着脸摇了摇头,苏凯接着说:“就是!见过贫的,没见过这么贫的!你们丫快点菜!我们同学都呼我好几遍了,我晚上还一摊呢!”
   “既然都来了,就别着急了。”林嘉茉淡淡的应道。她跟服务员张罗着要了几瓶啤酒,苏凯看了她好几眼,她却犹自视而不见。
  酒一上来林嘉茉就让服务员开了瓶盖,她按着个的给在座的人倒满了,方茴使劲挡着杯子,也被她扒拉开了。
   “嘉茉,别倒了,我真不成……”方茴懊恼的看着越来越满的杯子说。
   “没事,你喝不了我替你!”坐在她身旁的陈寻说。
   “去去去!少来这套啊!今天谁也躲不过!”林嘉茉白了她一眼,竖起指头,一个个点了过去。
   苏凯看着她晃动的手指,不由低下了头,他不清楚林嘉茉想做什么,放在以前的话现在他早就站起来阻止了,大声说“小女生裹什么乱啊!”,或者干脆直接夺过酒杯。而现在,苏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在苏凯沉默的时候,赵烨站了起来,他举起酒杯说:“行了行了,女生半杯,男生一杯。怎么着,咱们不先说两句?”
   “就祝凯哥高考顺利,金榜题名吧!”乔燃接过话茬。
   “什么金榜啊?我不名落孙山就行了!”苏凯和乔燃碰杯,笑着说。
   “前程似锦!”方茴接着站起来,苏凯点头道谢同样和她碰了杯。陈寻想帮她,她摆摆手自己喝了下去。
   “嘿!我刚想说锦绣前程!你抢我台词!”赵烨也举起了杯子,“队长,我反正是没词了,我没佩服过谁,但我一直觉得你是特牛逼的男人,就祝你继续牛逼下去吧!”
   赵烨说完就一口气干了杯子里的酒,苏凯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陪着他喝了一杯。
   “我也不会说那些四字成语,我这人特务实,祝你一志愿填哪儿就去哪儿吧!”陈寻也跟着喝了一杯,他抹抹嘴拉起林嘉茉说,“最后嘉茉你来压轴!”
   “我就不说了,总之你不管到哪儿,别把我们忘了就行了。”林嘉茉说完没等苏凯反应,就一仰脖喝干了酒,起伏间仿佛能看见她美丽的眼睛泛起一层水蒙。苏凯手中的酒杯尴尬的停在了半空,圆形的饭桌还是没能让这圈酒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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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2 11:59:22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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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行了,都吃点菜吧!干喝那成啊!”陈寻招呼着说,“苏凯,你报的哪儿啊?”
   “操!连我报哪儿都不知道你刚才扯什么蛋呐!”苏凯扔过来一根筷子,陈寻笑着躲开。
   “北科。”林嘉茉替他答道。
   “不是。”苏凯淡淡的说,“我改了,最后报的是H工大。”
   林嘉茉的眼睛讶异的闪动起来,她久久的望着苏凯,但苏凯却没有看她一眼,于是她的目光又恢复了平静,甚至比刚才还要幽深。
   “啊?干吗跑那么老远啊?你开始不是说一定要留在北京么?”乔燃惊讶的问。
   苏凯自己却丝毫不以为然,夹了块羊肉,慢悠悠的说:“我水平有限,就算人家学校照顾我们特长生,我也觉得够呛能上分数线,干脆不费 那劲了,直接报外地多省心。外地学校分低好考,而且能上外面转悠转悠也挺好的。”
   林嘉茉看着苏凯筷子下的羊肉由生红变熟红,心里轻笑了一下,什么外地好、分数低都是弯弯绕——瞎掰呢!郑雪走了,他自然没有了留在北京的动力。
   “那你就更不能急着走了!以后见你多不方便啊!今天我得可劲看看,把你的光辉形象深深印在我脑海里!”陈寻又给苏凯倒满了酒。
   “看个屁!我又不是方茴看我干嘛!再说分还没出来,指不定我去哪儿呢!万一‘海跑’或‘家里蹲’了呢!就杯中酒吧,别再倒了!”苏凯抢过自己的酒杯。
   “服务员!再来六瓶燕京!”林嘉茉突然站起来说,“咱们今儿图个痛快!对瓶吹吧!”
   苏凯低下了头,赵烨别过了脸,方茴小声劝了劝也没管用,林嘉茉最后到底在每人面前摆了一瓶啤酒。她当真说到做到,自己先对嘴灌了一大口。
  
   考试后的轻快,离别前的萧索,放纵般的癫狂,爱怨离愁纠缠在一起成了难解的情丝。渐渐他们都有了点醉意,赵烨和林嘉茉比谁身上更红,方茴斜靠在陈寻身上,吃吃笑着用勺子磕打着碗边,苏凯独自一人喝起了闷酒,乔燃撑着晕乎乎的头使劲把身边的人一个个拉开。
   “差不多咱们就结账走人吧!再折腾一会都得醉了!”乔燃皱着眉头说。
   “哦。”苏凯下意识的去翻自己的钱包,却被林嘉茉一把按住了。
   “不要抢,说好了,今天我买单。”林嘉茉温和的说,她漂亮的笑颜带着一点点的神秘,让苏凯和赵烨都晃了神。
   林嘉茉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绣包,里面都是一块钱的纸币,她慢慢打开,一张张的仔细铺在桌子上说:“不知道够不够……应该差不多吧,这些年来的都在这儿呢。反正我一张也不想留下,全都花掉才好呢!”
   男孩们都不明所以的看着桌子上的钱,方茴的眼睛却随着林嘉茉抖动的手湿润了起来,她抓起一张纸币塞到苏凯手中,颤声说:“苏凯,我不管你以后要怎么着,可你一定得好好看看这个!这是嘉茉从高一开始一点点攒起来,你看看那上面的字母,那是……那是……”
   方茴终于痛哭失声,她心疼林嘉茉,为她难过叹息。而苏凯早被自己名字的首字母震撼住了,桌上的纸币不下两百,或新或旧,边角整齐,每一张上都有醒目的“SK”。他怔怔的看着,小心的磨娑,并不洁净的钱带着所谓的铜臭味,可是他一点也不在乎。和人打架没哭,遇到困难没哭,赢了比赛没哭,送走郑雪没哭,几乎忘了怎么流泪的苏凯,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湿漉漉的了。
   在别样的气氛下,陈寻扶着哭得戚戚艾艾的方茴走了出去,赵烨绷着脸喝干了瓶子中的最后一口酒,也猛地站起身走了,乔燃跟在他后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最后只剩下林嘉茉和苏凯面对狼藉残局,两人之间隔了一桌子的纸币,红绿相间的颜色铺撒开来,说不尽的哀悼。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许久之后林嘉茉才缓缓张口,她的嘴唇略有些抖,吐露着焚心的字句,“但是……今天以后就不喜欢了。我绝对不缠着你,你也不用再躲着我。咱俩都好好过自己的,谁也不讨厌谁,谁也不忘了谁,好吗?”
   “嗯,好!”苏凯坐到她身边,小心翼翼的替她擦拭着眼泪,“别哭了,听话。”
   “话都说的这份上了,苏凯,我问你,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过我啊!就一点点。”被酒精和哀愁缠绕的林嘉茉,露出了小孩子一样的委屈表情。
   “有过。”苏凯轻轻整理好她的头发。
   “那……有时候会不会觉得后悔?”林嘉茉盯着他的眼睛问。
   “现在就有点后悔。”苏凯狠狠吸了吸鼻子,眼圈又红了。
   “嘿嘿,活该……”林嘉茉破泣而笑,酒色醺红了她的脸颊,谁也无法说清她究竟放下了多少,又记住了多少才能绽放出那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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