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海 发表于 2003-5-8 04:23:00

母爱无边

八五年我如愿地考取了自己心驰以往的一所高校。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还是仲夏,入校时已是柳絮飘飞初秋时节。
    这是我第一次独自离家外出。临行那天,母亲早早地就起了床。上学用的什物和行李几天前就准备好了。她把两百元钱缝到我的短裤里面。煮了三十个茶叶蛋的同时,又用香油拌了满满一罐我喜欢吃的芥菜缨子咸菜,放进我的行李袋子。做这一切的同时,母亲的嘴也一直没有闲着,絮絮叨叨地叮嘱着我,什么听老师的话啦,什么多吃饭啦,天冷多穿衣服啦,有病一定去医院啦,等等,等等,许多话都是车轱辘话,反反复复说来说去的就是那几个意思。
    即将开始的新生活激荡着我,我踌躇满志地憧憬大学时代的开始。母亲的絮叨我基本上是这个耳朵听那个耳朵冒了。
    临出家门时,母亲突然地把姥姥的一张放大的照片摆到桌子上,喊我过来,让我给老人磕头。我有些纳闷,搞不清楚上大学和姥姥有什么联系,再说姥姥在西北老家活的好好的呀。可是也没有太在意,心想既然是母亲的要求,总应该有她的道理吧,也就照着母亲的要求作了。

    母亲一直把我送上了火车,安顿好车上的一切后,开车的汽笛也响起来了。母亲下了车厢,又走到我所在的车窗旁。
    火车徐徐开动的时候,我看见母亲一只手向我挥动,另一只手不住地擦拭着泪水。我的眼睛虽然也有些湿热,但是我理解母亲的举止不过是“儿行千里母担忧”般的母子情感,也没有太往心里去。

    入校两周后,我接到在另一个城市读书的哥哥的来信。哥哥的信写的很平静,但是对我来说却不蒂是一声惊雷。
    哥哥在信里说:母亲送走我的第二天就回西北老家了。去给姥姥上坟烧纸了。姥姥一个月前就已经仙逝了。姥姥病重时,舅舅一连发来三封“母病危速归”的电报催母亲回去。但是那时正是我高考冲刺的时候,母亲强忍着悲痛没有走,留下来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怕我分心影响高考,也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一直瞒到现在。
    我终于明白了离家的时候母亲让我给姥姥磕头的缘由。我想起来母亲有很长一段时间眼睛一直红肿着。那时我曾经问过母亲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母亲说自己不慎染上了眼病,不碍事的,过一段日子就好了。我却独独没有想到那是经常夜里母亲手捧着姥姥的相片哭红的双眼啊!

    母亲是姥爷庶生的女儿。姥爷解放前是酒泉城里有名的财主,解放后被政府镇压了。姥爷的三房媳妇也各奔了东西。姥姥是姥爷的二房,生有三个子女,母亲和两个舅舅。姥姥 一直没有再婚,独自把三个孩子拉扯成人。
    60年代初期,二十二岁的母亲随父亲会战来到这个曾经是风催吹草低见牛羊的荒原上。一呆就是二十五年。这二十五年风风雨雨,母亲历经生活的艰辛。尤其是文革期间,父亲被打成右派,进了大狱,母亲一个人支撑着这个风雨中飘摇的家,白天去地里劳动,晚上做手套补贴家用。上面赡养着我们的六十多岁的小脚奶奶,下面拉扯着我们几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还要挤出时间去监狱探望我们的父亲。我不知道母亲有什么样的苦没有吃过,又什么样的罪没有遭过。她那一身的病疾就是岁月艰辛残留的印证。
    我们兄弟姐妹渐渐长大后,母亲一直唠叨着要回西北老家看看年迈的姥姥,可总是无法成行,不是这个孩子考学,就是那个孩子结婚。回老家几乎成了母亲的一个无法实现的梦想了。
    据我所知,从60年到85年,这二十五年里母亲只回过一次西北老家,见过姥姥一次,可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看完哥哥来信的那天,我借了一辆自行车,旷一个下午的课,一个人疯了似的朝着西北方向奔去。我不知道自己骑了多远的路程,一直骑到自己筋疲力尽,摔倒在路上。我爬起来,面朝西北的方向跪下,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
    这三个响头我送给我那没有见过面却已经仙逝的姥姥,更送给我那终于回到故乡怀抱的母亲。
    我那慈爱无边的母亲呦!

redmoon 发表于 2003-5-9 12:51:00

很好的文章,感动!
献花一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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