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ng1931 发表于 2013-5-19 09:25:30

一个人的一座城

本帖最后由 bang1931 于 2013-5-19 09:25 编辑

“我应该相信还有别的,其实都不可信。只有你实实在在。你是我的不幸,和我的大幸,纯真而无穷无尽。”
                                                                                                                                                       ——博尔赫斯《恋人》

深圳一早瓢泼大雨,几番狼狈好不容易上了飞机,坐下来才感觉一身水汽,浑身不自在;一直憋到禄口机场,没想南京天气却大好,地面温度不过二十度出头,万里晴空,一走出机舱,惠风和畅,清爽至极。

但仅此而已。办完事就匆匆找旅馆住下,加上傍晚时分天色又开始阴沉,本想出去散散步的,踱出门口又懒散地折返回了房间。

到底是六朝金粉之地,即便玄武湖、明故宫深锁斑驳,中山陵、雨花台硝烟尽散,到底还有浸染千年脂粉的十里秦淮。一如三年前初到金陵,和老三听完苏曲喝完大酒后,鼓血而行,冒着寒风细雨,从步行到打车,再到小跑,徜徉着如梦烟花。年轻满揣着哪来什么自信勇气,多得是侥幸与刺激罢了。

只是,一座城市来往了两三次后,温情尚未培育,激情却早已消尽。好比你到了欢场,每次遇到的都是同一位小姐,到后面的感觉估计已形同绞尽脑汁去花钱睡老婆了——请原谅我的粗鄙,中国的城市拆迁换貌实在太快,谈情未免过分奢侈和矫情。

从生理需求角度对比老婆与小姐,不过是批发与零售的差异,论及人与人,城市与城市,就更大有不同了。

1948年,毛泽东在包围北平后,专门派人找到著名建筑学家梁思成,叫他在军事地图上标明,北平有哪些著名建筑和文物古迹需要保护,以便在攻城时避开,令梁思成夫妇喜出望外,感动不已。这本应引为历史佳话,却不料北平和平解放后不到十年,在旧城改造的呼声下,曾经的古门楼古城墙拆废一空,只留下知识分子梁思成无力的痛哭和毛泽东义正词严的斥责。当年还要假一下红卫兵之手,后来的改革开放,在共同富裕奔共产的名义下,政府干脆直接亲自上马操刀,把韩国的整容技术成功运用到城市积木的拆装,在无限纯循环的拆-建游戏中,中国城市无论建筑外貌还是精神文化,都实现了惊人地统一——尽管这就是昆德拉认为的“媚俗”,但到底免除了城市间新人笑后人哭的尴尬,只剩一脸争先恐后的灿烂。所以,即便秦淮再一袭旗袍,半卷湘帘,凭栏蹙颦,也不过引来东莞一声冷笑:关我bird事!

杜拉斯在她的小说《情人》里第一段如此描写: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这话曾惹得无数小文青折腰追捧,除了其中泡妞的装逼技巧,究实一想,其实男人心底的怨怼快喷薄而出了:你TMD即便脸蛋再打几张褶子,胸部再干瘪一圈,老子也有兴趣扑上去,补上当年未竟的一炮!所谓爱情游戏,个中追逐,无非两种,一是猴子上山,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耄耋之时抱残守缺,悔不知珍惜;二是一路苦追,却不及项背,自此伊人,成镜中月、水中花,心中永驻二十韶华。怀有老伴膝有儿孙,却始终抱憾无由。英国大作家王尔德一句话道尽沧桑:人生只有两种悲剧,一种是得不到自己想要得,另一种即得到。

在逻辑的世界里,王某人的这话纯粹是胡扯蛋。郁达夫在《北京的茶食》里有补充:“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以外,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我们看夕阳,看秋河,看花,听雨,闻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饱的点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虽然是无用的装点,而且是愈精炼愈好。可怜现在的中国生活,却是极端地干燥粗鄙,别的不说,我在北京彷惶了十年,终未曾吃到好点心。”

好吧,睡前我该想想,明天要不要重回秦淮河,吃一碗正宗的鸭血粉丝汤?                                                                                                                                                            2013.5.18于旧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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