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楼的生物形态(转)
以写字楼一族为代表的中产阶层,将会越来越成为这个社会的主导力量。虽然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他们也不过是一群可笑与可怜之人。在非洲坦噶尼喀湖岸边的浅水塘里,生活着一种小鱼。其中普通雄鱼的颜色是和雌鱼一样的褐灰色,性特征也尚未发育完全。然而,生物学家的观察发现,一旦某条雄鱼通过“个人奋斗”,征服了它的同类而成为这一群鱼的统领,奇特的变化便发生了:这条雄鱼的身体在一瞬间变成了鲜黄色或蓝色,并且迅速发育出类似睾丸的器官。在它脊背的尖端还添加了引人注目的鲜红色,就像正装出席豪华晚宴的男人的双排扣西服上衣口袋里露出的彩色丝帕。
这是一本名为《大狗》的书中透露出的一个细节。这本书还有个副题,叫“富人的物种起源”。作者理查德·康妮夫是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和DISCOVERY频道的撰稿人。这位常年出没在巴布亚新几内亚深山或者亚马逊热带雨林里观察生物习性的仁兄,这次却试图为顶级富人阶层的生活习性提供一套他自己的解释。他的武器是以他的老本行——动物研究作为类比和参照,虽然这对富人颇有点不敬,但也提供了一个不失独特的观察角度。
比如,非洲小鱼的个案,便用来支撑作者的这样一个观点:寻求在同类中的统御地位,是即便低级如小鱼者的生物本性,更何况是富人,那些高级生物中的极少部分占有巨大资源的成功者。而且,统御地位还能给生物的生活状态带来本能性的巨大改变,极端者诸如身体的颜色,再诸如性能力。
其实这也并非什么新观点。就拿性能力而言,不是早就有一句话,“权力是男人的春药”吗。当然,就这个个案而言,其变化之鲜明,之剧烈,实证感之强,还是令人有点心惊。
回到现实中来,人类社会竖起了越来越多的摩天大楼,尤其是对正在快速实现现代化的中国而言,这一趋势更加明显。而在学者眼里,摩天大楼实际上是男人阳具的象征。从某种程度上讲,阳具崇拜也是一种对强者、对统御权的崇拜。
不过,摩天大楼更多地还是被冠以一个颇为文明的词,名曰写字楼。相比充满污渍和汗水的工厂、车间,写字楼是更文明、更优雅的经济时代的表征。虽然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工厂与车间也基本上不可能绝迹,但是,至少在写字楼里是看不见了。而看不见,也就等同于不存在。
于是,势必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在写字楼里生活,因为大部分人都愿意活得更文明、更优雅。更愿意坐在光鲜堂皇的写字楼里,获得跟那些在田野里劳作、工厂里流汗、在大街上奔波的人相比较而产生的心理优势,而不是相反。
然而,经济发展的趋势肯定是使写字楼变得越来越多。于是,新的心理优势,便建立在写字楼之间的相互比较上来。当一个人说,他在北京的国贸中心、嘉里中心、在上海的中信泰富广场、在广州的中信广场上班时,你应该可以感受到其语调里所隐含的一丝优越感。
这让我想到《大狗》中着重描写的富人的另一个生物习性,即炫耀心理。在理查德看来,富人所积累的那些令人瞠目结舌的财富,基本上都是用于炫耀。当然,炫耀的形式有很多,既有面对公众的炫耀行为,也有只有在富人圈里才展露出来的隐性炫耀;既有直截了当的一掷千金,相互攀比豪宅、游艇、私人飞机,也有另辟蹊径的炫耀,比如CNN创始人泰德·特纳在与默多克竞争时,在1997年一举捐出当时所有财产的1/3——10亿美元给联合国的慈善事业;而最奇特的炫耀,莫过于执意要乘热汽球环游世界、结果在高空遇上雷暴,坠落在大洋上的百万富翁史蒂夫·弗塞特,以及那位执意要爬遍世界七大最高峰的女富婆。这些有钱人为何要做这些危险的蠢事?理查德说,无他,他们都在卖弄,方法不同而已。
如果登上珠峰的王石看到这一观点,肯定会颇有点不悦。但回归到生物的角度观察,卖弄或炫耀,或许的确是人的无需讳言的本性之一。用不那么直接、刻薄的话来表述,便是,人总是要在一堆人群中间,寻找到归属感和较高的相对地位,以找到自我的成就感。
因此,在正在快速发展和变化的中国,写字楼一族是容易滋生一定心理优势的一个群体。社会赋予他白领、高级白领、或者中产的光鲜称谓。而在顶级写字楼出没的那个群体,自然相对而言更有心理优势。他们成为世人艳羡的目标,成为大学毕业生的向往,也成为择偶者的理想选择。
然而,写字楼一族维持心理优势的成本也不可小视。LV的箱包、Mont Blanc的钢笔、BURBERRY的衬衫、PRADA的皮鞋、Hermes的丝巾……这些顶级名牌,是在高档写字楼出没和生存的男男女女的必备行头。虽然这些商品的确做得精妙绝伦,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提高生活品质,但不可否认的是,在中国,购买它们的决定性因素,还是因为它对身份的彰显和表征。
故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写字楼在提供相对舒适的环境的同时,也构成了一个对人甚至有一定压迫感的“场”,在你为那些名牌或主动或被动地一掷千金时,“场”的作用便隐约体现出来了。据说在华尔街,前几年为了将员工从成天着正装的约束中解放出来,有很多公司倡导员工在星期五着便装。这一倡导的结果是,正装虽然改成了便装,但70%的便装品牌都有着同一个名字,它叫Ralph Lauren。
外表光鲜的写字楼一族内心的压迫,其实更体现在写字楼内部的生态上。虽然所有的公司都在叫嚷着要“以人为本”,但是很多写字楼一族的共同抱怨却是,在相互之间彼此的和蔼微笑背后,等级和阶层意识其实无处不在。你在办公室里处于什么样的位置、谁是老板的红人、如何能够更快地升职,如何在其他人的觑觎中保住好不容易得来的高层职位……对办公室政治的琢磨,耗费了写字楼一族相当多的精力。
产生阶层意识的更现实的诱因,是阶层待遇的差别。在上海的一些写字楼里,朝南、有阳光的那排办公室,基本上是老板和高管人员的专利;在北京,写字楼开发商近年来特意为高级行政人员建造了带有卫生间的行政套间,以体现其尊贵感。这些差别,用文革话语讲,是阶级差别和阶级斗争无处不在,用《大狗》的理论来讲,是生物体寻求并体现在同类中的统御地位的本能。虽然在寻求并维持这种统御地位的过程中,伴随的是巨大的压力和焦虑感。它成为很多高级白领的通病。
寻求统御地位,以及炫耀心理和行为,是对富人、也是对那些渴望成为富人的写字楼人群的一种形而下的解读方式。它或许会令人不太喜欢,但是,其对应的形而上的一套话语实际上是:渴望成功,并且希望能够享受成功。经过这样的话语转换,相信没有人再会表示反感。事实上,它只不过是一件事情的两个方面而已。
其实,早就有人论述过,人类的这两个本性,实际上是社会进步的推动力。比如,远在黑格尔那里即说过,获得认可的欲望,从一开始就会驱使两个原始时代的战士进行殊死的血腥战斗,它在后来甚至成为人类历史的发动机。而少数人对奢侈品的追逐,从皮鞋到汽车再到抽水马桶,事实证明也为更多数人的富足与享乐提供了可能。
这就对应了另外一个判断:以写字楼一族为代表的中产阶层,将会越来越成为这个社会的主导力量。虽然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他们也不过是一群可笑与可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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