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具体信息，皓阳只好下班后堵在百花园的正门，希望能“瞎猫碰上死耗子”。结果等到晚上9点连邹敏的影子都没看见，他也只好撤了。又是一夜失眠。
周三了，皓阳顶着两个熊猫眼来到培训中心，李娜看到他这幅熊样，便过来关心地问道：“帅哥，怎么啦？昨晚是不搞什么活动啦？”
皓阳看到李娜，一拍脑袋才想起，李娜可能知道邹敏的住处啊！皓阳像看到了救星一样，马上精神了，把这两天的郁闷跟李娜倾述了一番。
“我也不知道她具体住在哪里，”李娜说道，“不过知道也没用，她不在深圳了，公司调她去北京代表处做HR经理，这会儿她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
怪不得邹敏不亲自来宣布分配结果，而是用邮件！皓阳觉得自己真是倒霉极了，这会儿连人都走了。培训课皓阳都没心思听了，摆弄着手机，心想，我还能做点什么吗？刚才打邹敏的电话关机，她应该在飞机上，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下飞机，要不给她发个短信吧？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吧。
想到这里，皓阳写了一条短信，再次表述了自己当客户经理的愿望，短信末尾是：“祝邹老师您在北京工作顺利，生活美满”。
快下班的时候，邹敏终于回了一条短信，还是很简短：“感谢你的关心，你的分配我会考虑的，安心等明天的结果吧。”
皓阳看着短信，琢磨了半天，感觉好像还是官话，又感觉跟以前的回复不大一样。他觉得，不管怎么样他努力过了，现在也不能再做什么了，只好“安心”等明天结果吧。
周四到了，今天培训已经停止，班里的人就在自习。说是自习，其实大家就是再聊天。薛皓阳心里七上八下地紧张，一会站起来走来走去，一会又坐下来抖着脚。
“小伙，看你这紧张的，我觉得你没问题的。”杰森看到皓阳这个样子，便过来安慰道。
“森哥，这分配至少决定了我2~3年的命运，你说我能不紧张吗？真羡慕你们社招的进公司时就谈好了，不用等分配。”皓阳说到。AP挖杰森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他培训后到南京上任，所以他没有分配的问题。
邹敏的邮件直到快中午了才发过来，分配结果是：李娜，杭州代表处客户经理；薛皓阳，西州代表处客户经理。
“森哥，娜姐，我当上客户经理了！晚上我请你们吃大餐！”皓阳顶着两个熊猫眼，满脸笑容，豪气地喊道。
4 我启程了，你会等我吗？
“想什么呢？”夏雪的声音把皓阳的思绪拉了回来，“把你带来的那瓶葡萄酒打开呗。”
受Jack Li的影响，皓阳最近喜欢上了葡萄酒，还特意买了本《葡萄酒鉴赏手册》，他认为做一名合格的客户经理，要懂得一些高雅才能和客户有谈资。今天皓阳特意为夏雪挑了一瓶口感较柔和的Carmenere，这个葡萄品种在19世纪初由于法国流行根瘤蚜虫病而绝迹，直到180多年后才在智利再次被人们发现，皓阳觉得他和夏雪的爱情就像Carmenere一样，经得起时间和距离的考验。
皓阳给两人的高脚杯里倒了四分之一杯，拿起酒杯说道：“敬咱家美女一杯！祝你越来越漂亮！”
“庆祝咱家男人去挣大钱！”夏雪也端起了酒杯。
其实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彼此说了一句最俗套的话。两人不想让自己显得矫情，都不愿意碰触到现实：皓阳去西州，夏雪要留在深圳，从明天开始两人就要开始马拉松般的异地恋了，而且没有人知道要分开多久，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来，敬美眉的出租屋一杯！”
“敬你的两菜一汤!”
“敬这瓶葡萄酒，一杯！”
两人就这样边吃饭，边找各种奇奇怪怪的理由来敬酒，直到两人都喝得有点上头了。夏雪把椅子挪到皓阳旁边，挨着皓阳坐了下来，脸上泛着红晕。
“皓阳，”夏雪像哥们一样搂着皓阳的肩膀，显得有几分豪爽，“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吃到你家的薛氏糖醋排骨啊？”
“随时都可以，你要想吃我就做好让快递公司给你送过来！空运，当天就到！”酒精让皓阳也豪爽了起来。
“得了吧，尽爱扯淡。我告诉你小子，做销售可别学坏啦，到了那边不许泡妞，也不许被妞泡，要多给我打电话，多上QQ，”夏雪边说边一下一下地戳皓阳的额头，“还有，工作上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大不了回来吃软饭，最重要的是保重好自己，那边天气干燥要多喝水，租个带洗衣机的房子，就你这懒人，别穿着黑领子的衣服去见客户......”夏雪说着说着眼中泛起了泪花，她咬着嘴唇不说话了，她怕再说下去她会忍不住哭起来，那样就太矫情了。
薛皓阳听得心里暖暖的，看到夏雪这个样子心里觉得很对不起她。皓阳出身于工薪家庭，既不是“富二代”，也不是“官二代”，深圳均价两万每平米的房价让他对房子无法奢望，除了爱情和他这个人本身，他还没有能力给夏雪更多的东西。而现在，他还要把夏雪留在这个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的出租屋里，让一个女孩子自己在举目无亲的大城市里打拼。皓阳越想越愧疚，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工作好好挣钱，争取做到金牌销售，将来有能力给夏雪一个家。
表面上皓阳还是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不想把气氛弄得更悲伤，于是说道：“哟，你看这话说得跟我妈似的，放心啦，我又不是小孩。假期我也可以回来看你啊，别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
“你就别说大话了，大家都知道AP公司忙，做销售压力又大，你不定什么时候能有空呢。”夏雪强忍着没让眼泪流出来，挽着皓阳的手臂，哽咽道，“很多人异地后感情就淡了，时间久了，变心的变心，出轨的出轨，人家都说异地恋长久不了啊。咱们在一起以来，分开最长的时间也就是寒暑假的一个半月，这次还不知道要分开多久......”
“只要你不变心，我绝对不会变，因为我不是那些‘很多人’。”皓阳说道，夏雪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真诚。
皓阳总是那么的积极乐观，像极了偶像剧里面的热血系青年。夏雪就是特喜欢他这种自信，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
直播中？？？等下文……
5 做销售要“霸气外露”
告别了深圳和夏雪，薛皓阳来到了西州，在这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城市里，他将留下客户经理职业生涯的第一个脚印。
薛皓阳入住了公司的宿舍，是AP在一个高档社区租的复式套房，第一层是大厅和厨房，第二层有4个卧室，皓阳住其中一间，有两个房间的兄弟好像出差了，其余一个房间暂时空着。公司让新到代表处的员工先住在宿舍，等员工租到房子后搬出去，公司会给员工发房补。所以宿舍虽然很大，但由于是给员工临时居住用的，里面除了基本生活设施外，基本没有什么装饰。
周日公司不上班，皓阳想，与其闲着还不如去商业区逛逛，给自己置办点东西，顺便做一下对陌生城市的例行考察：西州市的美女密集度。于是他向打扫房间的保姆阿姨打听到最近的商业区在春明路，便出发了。
春明路人潮熙熙攘攘，拥挤程度不比深圳的华强北差，最重要的是美女密集度超出了皓阳的想象，看得他眼花缭乱，不过他心里明白，看美女跟欣赏油画是一个道理，是艺术，并不是背叛夏雪。皓阳还觉得西州人逛街的步伐普遍比深圳人休闲，而且不像在深圳那样满眼望去全是年轻人，这里中青老幼每个梯队都有。他想，比起深圳的浮躁，西州给人一种朴实平和的印象。
皓阳的新鲜感很快就过了，明天他就要正式到代表处报道了，他想一定要给领导和同事留个好的第一印象，所以不免有点紧张。
他去盛大商厦里面给自己挑了一条400元的皮尔卡丹领带，那时皮尔卡丹在他心里面就是顶级奢饰品的牌子，他还没听过“驴”和“阿妈你”这些牌子，他觉得AP的客户经理就应该带皮尔卡丹这样的领带。
他还去书店买了一本《世界名酒入门》，然后去超市买了一瓶Red Label。因为他那在国企工作的父亲告诉他，现在很多高层领导喜欢喝洋酒，还喜欢谈洋酒，玩点高雅，所以他打算自学点洋酒的知识。
回到宿舍后已经是晚上了，皓阳有模有样地给自己倒了点威士忌，一边小酌，一边盘算着：现在自己月薪还是5500，他还没有公司股票，做区域客户代表由于经常跑地级市，异地化补助会比呆在省会高，保守估计今年年终奖能发一个月的工资，那他的年收入有近10万了。这个收入需要皓阳付出“异地”的代价，因为按照AP公司的规定，只有在自己家乡外的省份工作，并且是非国内一线城市，才能领取异地化补助。
不管怎么样，这比他在大学里每个月500元的零花钱高多了。皓阳感觉自己开始有点白领小资的味道了。
他拿手机给自己拍了一张喝着酒的照片，发了条彩信给夏雪，写到：“咱家美女，我到西州了，一切很好，喝着酒想你。”
没过一会，夏雪的短信就过来了：“别喝醉了，我也好想你啊。”
第二天薛皓阳起了个大早，剃胡子，熨衣服，檫皮鞋，打领带，穿上笔直的西服，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满意，觉得客户经理就应该是这个范儿。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成了金牌销售，在跟客户谈笑风声，游刃有余，就像《赌神》里的周润发那么潇洒倜傥，连走起路来都是慢动作加背景音乐的。
“加油！”皓阳给自己默默打气。
秘书告诉他西州代表处的上班时间是8点半，他提前10分钟便来到了办公室门口。但他马上觉得很奇怪，诺大一个办公室连个人影都没有，连前台都不在，这不是坑爹吗？要知道在AP的总部，因为要刷卡上班，这个时间可是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开始坐在工位上了。
一直等到8点半，前台才悠悠地飘进到了办公室，看到皓阳西装革履地坐在门口的沙发上，愣了一下，问道：“先生您好，请问您是约了哪位？”
皓阳心想，这前台不会以为自己是来收租金的吧？
“你好，我是新来的客户经理薛皓阳，今天来报道。”皓阳站起来自我介绍。
“哦，是你啊，来的这么早，我是负责前台的赵洁，很高兴认识你。你的工卡还打不开办公室门口吧，一会儿我马上给你开权限，”赵洁一边热情地招呼着，一边把门打开了，“进来吧，大家还没来上班呢，我先给你介绍一下办公室。这是代表孙海林的办公室，靠近代表办公室的这三排是客户经理的格间，分别属于电讯、联动、移通客户群，在旁边是产品经理的办公区......”
赵洁连珠炮似地介绍着，皓阳一边努力记住办公室的结构和各部门，一边心里犯嘀咕：我这还算来得早的啊，不是说8点半上班吗？真坑爹啊？
“你应该是属于电讯客户群的，就先坐这里吧，你的老板是洪军，他的格间是最里面的那个，他可能在见客户，你等他来了给你安排工作吧。我得赶紧回前台了，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啊。”赵洁说完便一路小跑走了。
皓阳有点没反应过来，心里又默默温习了一遍赵洁的介绍，便坐下来打开了电脑。电脑里根本没有什么新邮件，自己还没开始工作呢，那有什么新邮件呢？
电脑是AP公司给员工配发的IBM笔记本，性能挺高，但AP公司有很严格的信息安全控制，未经领导批准员工的电脑无法连接外部网络、无法使用U盘或移动硬盘拷贝资料、不允许装任何未经公司批准的软件，如果违反规定被发现将会被惩罚，严重的会遭到辞退甚至诉诸法庭。换句话说就是好端端一台ThinkPad只能用于工作，连上个天涯看帖都不行，更别提聊QQ、看电影和玩游戏了。
如此严密的信息控制，是AP让很多员工抱怨的地方，让人觉得工作气氛不自由，皓阳也觉得AP这样的规定太小家子气了，他现在还无法想象后来自己会变成这项规定的坚决执行者。
直到快9点了，才开始有人陆陆续续地到办公室。皓阳觉得有点尴尬。一来他来太早，赵洁没有把他介绍给同事，所以大家看得到他时眼神都有点诧异，他只好回以一傻笑；二来他实在没啥事情可干，又不可能出办公室，总不能看天花板发呆吧？好歹初来咋到，得给人职业点的感觉，所以他只好假装很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等老板回来。
“老肖！你那合同更改怎么还没做完？这项目你还想不想要了！”一个身穿黑色商务风衣的男人跨着大步“闯”进办公室，直接走到产品经理区最里面的格间，敲着桌子对着一个长得像“胖头鱼”的大叔喊道。
因为“黑风衣”的声音比较大，几个产品经理也小心翼翼地斜着眼睛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皓阳也好奇地抬起头看了过去，他还没从来见过办公室里的冲突是什么样子的。
从“胖头鱼”的格间看来，他应该是某产品线的主管。“胖头鱼”看起来有40岁出头，矮矮胖胖的，带个老式的金丝眼镜，像个大学教授。他慢悠悠地站起来，显得有点无奈地说道，“洪经理，大金额的合同更改要总部产品线领导审批，领导很反感合同更改，我们需要时间跟领导沟通嘛。”
“合同为什么要更改，不还是你们部门把产品配错了吗？客户可不管AP内部流程是什么，只认合同上的到货时间，”“黑风衣”语气很严厉，“告诉你们领导，要是不想要这个单了，发个邮件出来说！要还想拿这个单，下午两点前审批通过！”
“黑风衣”说完后，头也不回地撂下“胖头鱼”，径直走到皓阳那排格间的最里面。
原来“黑风衣”就是自己的老板洪军啊！看来这老板很严厉，不好相处啊。皓阳一边心里想着，一边整了整领带，走到洪军跟前说道，“洪经理，您好！我是新来的客户经理薛皓阳，今天来报道的。”
“喔，你来啦，欢迎欢迎，”洪军站起来伸出手与皓阳握了握手，“什么时候到的？”
“周六晚上就到了，周日逛了一下西州。”皓阳答道。洪军皮肤黝黑，长得有七分像最近很火的演员陈坤，身高不到一米七，但举止显得十分干练，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场让一米七八的皓阳感觉自己才是比较矮的那个。
“是吗？以前没来过西州吧，还习惯吗？”洪军关心地问。
“嗯，挺习惯的。”
两人又简单地聊了几句家常话，皓阳介绍了一下自己，他也了解到洪军2002年毕业于北京邮电大学，目前是西州办的电讯客户群主管，手下加上皓阳一共6名客户经理，其中3名区域客户代表。
“电信业马上就要重组了，重组后将剩下三大电信运营商，代表处这边也已经按照三大客户群调整了组织结构。由于目前三大电信运营商都开始搞集中采购，电讯公司相对联动、移通在地市层面的话语权会多一些，所以目前区域客户代表暂时划归电讯客户群负责管理。你以后负责北岭、丹川和乐水三个地市的业务，”洪军开始交代皓阳的工作了，“曹磊是你的导师，他现在出差，等他回来会把工作交接给你。这样吧，我给你发点资料，你先自学一下，也熟悉一下西州办的情况，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好的，谢谢老板！那我先回座位了。”皓阳恭敬地向洪军点了点头，便回到了自己的格间。
这就是代表处三大客户群的主管之一啊，有气场，皓阳心里感叹道。他觉得洪军说话举止都很有型，光霸气就可以把“胖头鱼”先镇住了三分。相比之下自己简直就是弱爆了，他希望自己终有一天也能这么的“霸气外露”。
6 你要时刻准备着，客户不喜欢无知的销售！
洪军发的学习材料都是些工作流程、管理制度，薛皓阳没两下就看完了。他一方面盼着曹磊赶紧回来，好让他不要继续荒废生命下去；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承认，他有点希望曹磊晚点回来，因为曹磊回来意味着他要去拜访客户了，对于这“第一次”他心里还是不免紧张和害怕。
就这么矛盾地等待了三天，周四早上曹磊回来了。曹磊一米七出头的身高，长得瘦瘦黑黑的，穿着下摆皱巴巴的西装，这个形象让皓阳想起在深圳路边举着“精品楼盘待售”牌子的楼盘销售，气质比起洪军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曹磊一进办公室，就在客户经理区旋风一般地打了一圈的招呼，嘻嘻哈哈地给大家分发着他从地市带来的土特产，大家也跟他打着哈哈。转了一圈后，曹磊坐到了皓阳后面的格间，对皓阳说道：“喂，你就是薛皓阳吧，我是曹磊，你的导师。”
“你好！我就是，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呢。”皓阳看到曹磊挂的工卡上的工号，有点诧异地问道，“你也是2007年入职的？”
“是啊，我是2007年从北京邮电大学毕业的本科，我没在家休息就直接到公司报道了，所以比你要早来两个月。”曹磊靠着椅背，手指头哒哒地敲打着桌子，有点得意地说道，“小薛，这两天你准备一下，下周一跟我下一趟地市，我会把三个地市交接给你，以后我要调到西州市做客户经理了。”
曹磊说完还煞有其事地拍了拍皓阳的肩膀，便走到洪军的格间汇报工作去了。
看着曹磊跟洪军比划，皓阳心里对刚才那番对话很不爽，特别是那声“小薛”让他感觉特别的刺耳。曹磊跟他是同一年毕业的，要换半年多前还在大学的时候，大家都是一起趴窗台看美女的哥们，假设曹磊要跟他同一个学校说不定还得喊他一声“薛部长”呢，怎么现在“薛部长”都变成“小薛”了？而且听这话里的意思，曹磊才做了两个月的区域客户代表就马上要晋升成为正式的客户经理了，还正儿八经是皓阳的导师，要知道杰森说过，一般区域客户代表要1~3年才能升到省会当客户经理的啊。
皓阳不愿意承认自己吃醋，但心里确实不舒服，他觉得AP怎么这么不公平？难道就是因为曹磊比自己早来两个月，就可以缩短几年的奋斗时间？谁是驴谁是马，还没等拿出来溜溜呢，自己就沦为曹磊的徒弟了？
“小薛，我把行李落在车了，你去找司机柴师傅拿钥匙，帮我把行李拿上来。”曹磊冲皓阳嚷道，仿佛想让办公室里的人都知道皓阳是他的小跟班。
喊我“小薛”也就算了，你还真把我当跑腿的使唤了！皓阳憋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心里难受地说不出一句话来。不管怎么样，洪军定了让曹磊当他的导师，他不敢也没理由跟曹磊发生冲突。他只好忍气吞声地“哦”了一声，扭头向司机休息室走去。曹磊好像没注意到皓阳的不满，继续在跟洪军比划着。
皓阳一看到车后箱的行李就傻眼了，两个沉甸甸的大双肩背旅行包，一个手拉行李箱。“这哪是一个人来提的东西啊，真把我当苦力了！”皓阳心里嘀咕着，气愤得想骂娘。
骂娘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他只好一手挎一个包，再拖着行李箱，晃晃悠悠地走向了电梯。
“小伙子，要不要我帮你提一个？。我也上楼。”皓阳看了看说话的人，年纪约40岁出头，穿着皱巴巴的卡其裤和老款的羽绒夹克，估计他是看皓阳都快倒了，过来帮忙的。
“大哥，谢谢你了。要不我还真扛不动。”皓阳心里很感激这位卡其裤大哥，便把一个轻一点的包给“卡其裤”。两人上了电梯，都按了同一个楼层。
“大哥你也是AP的？”皓阳惊奇地问道，心想这也太巧了。
“是啊。我好像没见过你，新来的吗？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啊？”“卡其裤”问道。
“我是新来的客户经理薛皓阳，很高兴认识你。这是同事的行李，我帮他拿上去的。”皓阳不想说是自己的导师曹磊让他拿的，省得让别人觉得他真的是曹磊的跟班。
电梯很快就到了，前台赵洁看到皓阳和“卡其裤”从电梯走出来，表情一下就愣住了。
两人走进办公室后，曹磊一看到他俩也愣了一下，然后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卡其裤”跟前，一脸灿烂的微笑，道：“孙代表，您回来啦。这是我的行李，我来我来，真不好意思。”
曹磊陪着笑脸把代表肩上的背包拿了过来，扭过头来对皓阳说：“你小子，怎么能让孙代表帮你提东西呢？”
皓阳傻眼了，愣住没说出话来。原来眼前其貌不扬、穿着还有点邋遢的大哥就是代表处的一把手孙海林啊！要不说，皓阳还以为他是代表处哪位司机大哥呢！
“没关系没关系，我看他拿的东西太多了，”孙海林向曹磊摆了摆手，又转过来说道，“皓阳，很高兴认识你，欢迎来西州代表处。这两天我一直在出差，现在还得赶紧处理点事情，明天晚上我请大家吃饭。”说完便走进了他的独立办公室。
孙海林如沐春风般的微笑让皓阳郁闷的心情变好了不少。最重要的是，代表叫他“皓阳”而不是“小薛”，让他觉得在曹磊面前有了那么点小小的自尊。
领导请下属吃饭是AP的文化，一般领导为了活跃组织气氛、与下属沟通感情，都会不定期地请大家搓一顿。周五晚上，孙海林让秘书在代表处附近的九龙门国宴定了个包房，请销售部门吃饭，沟通感情。
除了几个出差回不来的同事，剩下的人都来了。饭菜上齐后，大家边吃边喝起酒来，相互地敬着酒。皓阳跟着曹磊给孙代表、洪军各敬了一杯酒，又拿着酒杯沿着酒桌走了一圈，总算把销售部的几位老大认全了。
沈建华是移通客户群的主管，加入AP公司已经9年了，是客户群主管中资历最老的。曹磊说沈建华曾经被外派到阿富汗担任工程项目经理，期间被恐怖分子绑架当人质，头上套个黑布，脑袋上没事就被恐怖分子拿枪顶着，关了十多天后被中国使馆和当地维和部队给救了出来。这样在鬼门关走过一圈的经历，让沈建华身上多了几分神秘感。皓阳以前只在电影上看过这样经历的人，没想到现在就离自己这么近。
刘辉是联动客户群的主管，2003年毕业于华中科技大学，去年底刚升为客户群主管，资历最浅。曹磊瞟了一眼刘辉，压低声音跟皓阳说：“自从3年前上一任代表调走后，整个西州代表处一直没有金牌销售，孙代表的战绩是两次金牌提名，沈建华、洪军分别得过1次金牌提名，刘辉连金牌的边都没沾过，他资历太浅，很多老人不服他，去年到现在也没做出什么业绩，所以跟谁混都行，千万别跟他混。”
皓阳特看不起曹磊狗眼看人低的样子，就装作没听见。
这两位加上洪军，三大客户群的主管就齐了。
另外还有那天被洪军质问了一番的“胖头鱼”，叫肖强，是网络产品线的主管。肖强在AP工作10年了，还是一线主管，他说话总有一股慢悠悠的老学究的感觉。
不一会，皓阳便觉得脸红头晕，酒精上头了。虽然皓阳平时在研究酒的知识，但其实他的酒量特别低。他还记得追夏雪的那会儿，夏雪寝室一东北来的女生，非得要皓阳和她拼酒量，说拼过了才她才有资格追夏雪，结果三瓶啤酒不到，皓阳就吐趴下了，从此“三瓶倒”的美名传遍了整个学院。
“皓阳，”孙海林喝着酒，忽然对皓阳说，“你是销售部最年轻的，你也到代表处快一个星期了，我考考你几个问题，怎么样？”
皓阳听到代表要考考他，酒意马上清醒了一半，连忙说道：“好，好，您问。”
“答不上来或答错了，可是一个问题一杯酒啊，来，曹磊给他满上酒！”孙海林这么一说，大家都来兴趣了，刷刷地转过身来饶有兴致地看着皓阳，弄得皓阳有点紧张。
“我问你，”孙海林说，“西州有什么比较好的饭店或娱乐场所，适合请客户的？介于你刚来，说出两个就算你过关。”
“呃，这个，呃......”皓阳傻眼了，结结巴巴没说出话来。他这几天没什么工作干，就找了些产品资料来学习，下班后也没有去逛街，他就吃晚饭的时候去过一家饭店，是一个叫“陈记”的快餐店，这还明显不适合请客户。
“这都答不出来，要是现在就让你请客户去吃饭，你怎么办？！喝酒！”孙海林一声令下，皓阳只好端起酒杯就干。
“我问你，”不等皓阳歇会，孙海林马上又问，“听过关键项目部吗？知道代表处的关键项目部主管是谁吗？知道关键项目部是干什么的吗？”
皓阳身体吸收酒精很快，脸红得跟关公一样。这问题让他觉得很奇怪，这个部门他倒是听到过几次，但没有多想什么，关键项目部还能干什么啊？名字不写着了嘛。于是他答道：“听过，代表处关键项目部主管由洪经理兼任，关键项目部就是对公司的重大项目进行管理、监控的部门。”
他刚说完，一桌子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洪军向他摇了摇头。沈建华用手指敲着桌子，道：“连你自己老板洪军的兼职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小伙你赶紧把酒干了吧！”
“你要是技术服务部门的，我就算了，做为客户经理说关键项目部就是管关键项目的？！”孙海林的一番批评让皓阳一头雾水，难道关键项目部不管关键项目，还能管行政不成？皓阳很无奈地端起酒杯一仰头干了，他觉得自己的肚子都快被啤酒的气给撑爆了。
“听好了，关键项目部是管竞争的！你以后要是有跟对手竞争的项目，或竞争对手的信息，都要及时报给洪军！”孙海林声音中气十足，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有着如沐春风般笑容的“卡其裤”的影子，这时候倒有几分《无间道》里的陈道明般的一股气势了。
“更重要的是，关键项目部负责......”刘辉话刚开了头，孙海林就给他使了个眼色，他自知失言就闭嘴了。喝得晕头转向的皓阳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孙海林接着说，“问你点工作之外的事吧，中华人民共和国历任国家主席都是哪几位？你挨个数出来。”
皓阳又傻眼了。他从小就知道好好学习，啃数理化，大学除了念书就是搞网站，典型一个宅男，从来没关心过政治，除了毛主席、江主席和胡主席外，他就不认识其他的主席了。
在学生会的时候，大家讨论哪位领导人又调任哪个岗位了，哪位领导人又做了什么重要指示了，他都插不上嘴，也不关心，他还觉得这些人怎么这么八卦，国家大事有领导人操心，你操心人家领导人干嘛？这时候他可不这么想了，心里一千万个后悔当时没参与讨论。
皓阳感觉脑袋越来越重，肚子里面翻江倒海地难受，他强忍住呕吐，使劲摇了摇头。
“客户经理怎么能不关心政治呢？你的客户都是国企里面的人，天天看人民日报，天天谈政治，你这样怎么跟客户有共同话题？你得时刻准备着，客户不喜欢无知的销售！”孙海林又是一顿批评，虽然表情和语气上都不严厉，但句句刺到皓阳心里，因为皓阳知道给领导一个好的第一印象太重要了，他肯定搞砸了。他心里狠狠地骂自己：“你这傻子怎么什么都答不上来？连历任主席是谁都不知道，你奶奶的，就是个只懂得做金牌梦的小屁孩！”
“喝喝喝，赶紧地，你咋啥都答不上来呢？”曹磊跟着在一边起哄道。
“皓阳，不行就少喝点。”刘辉看皓阳脸色发青，说道。
“没事......”这两天皓阳遇到了傲慢的导师，又给领导有留下的啥都不懂的印象，“出师未捷身先死”估计就是这种感觉。想到这里，皓阳心里一酸，豁出去了，拿起酒杯又是仰头就干。这一杯酒下去，他马上就不行了，转身就冲到厕所里面一顿吐。
他只记得最后有人扶他上了洪军的车，孙代表好像跟洪军说了一句“这小伙啥也不懂，你好好带带”，再后来的事情他就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