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体育摘掉“东亚病夫”的帽子
和灾难深重的中国一样,马约翰的童年乃至青少年时期,生活坎坷。他3岁丧母,7岁丧父,因为家境贫困,直到13岁他才在哥哥和亲戚的帮助下,进入明强中学读书。4年后,马约翰考入上海圣约翰大学,并在这里整整读了7年。<BR> <BR> 圣约翰大学的7年,马约翰的体育天赋得以展现。这得益于他自小的生活习惯。马约翰是福建厦门鼓浪屿人,他从小喜欢和小伙伴们在山上跑、跳、爬树、钻山洞,在海滩上玩水和捉鱼虾。虽然马约翰此时连“体育”这个词都没听说过,但这样的童年,却把他的身体锻炼得很结实。<BR> <BR> 在圣约翰大学,马约翰不仅是学校足球、棒球、田径等几项代表队的队员,他还是110码、220码、880码、一英里等项目的全校第一,当时全国440码的纪录,也由他创下。据当年目睹他奔跑风采的人回忆,马约翰在赛跑时,能把脑后的辫子跑成水平!其速度之快,让人叹为观止。<BR> <BR> 对于体育的热爱,以及在体育界取得的非凡成就,似乎预示着马约翰终将与体育结下不解之缘。事实上,马约翰最终立下的以“体育报国”的决心,仅有前面两个理由,还是远远不够的。真正刺激他的,是当时扣在中国人头上的那顶“东亚病夫”的帽子。<BR> <BR> 圣约翰大学是所教会学校,地处上海。在这所国际化的学校中,马约翰亲眼目睹了校内的洋人如何趾高气扬地欺负中国人,痛心疾首之余,他产生了用体育洗雪“东亚病夫”之耻的想法。在没有锻炼条件的圣约翰大学,马约翰跑步、跳凳子、跳木桩,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身体没病没痛,将来要做国家的主人”。<BR> <BR> 从圣约翰大学毕业后,马约翰依然坚持锻炼,他多次参加各种体育比赛和表演,在社会上深获好评。但真正为马约翰的体育生涯提供平台的,还是清华大学。<BR> <BR> 强迫学生运动<BR> <BR> 1914年,马约翰应聘到清华大学任化学老师。有一次,他跟校长周诒春谈起了体育问题,但是周诒春却没兴趣。<BR> <BR> 周诒春的反应很好理解。那时候的清华,并不重视体育工作。只是因为美国的大学有体育课,清华是留美预备学校,为了向国外看齐,才开设体育课的。当时清华的前两任体育部主任都是美国人,对于中国的体育事业,他们并不上心。<BR> <BR> 一个实际问题的出现,改变了清华对体育的态度。作为留美预备学校,清华每年要送100名学生到美国去留学。考虑到国家的荣誉问题,送出去的学生总要像样点儿,总不能把外国人看着像“东亚病夫”的学生送出去丢人现眼吧?从这点考虑,学校就想着要搞点儿体育。<BR> <BR> 学校的想法与马约翰想搞体育的初衷暗合。日后,马约翰常对学生说:“你们要好好锻炼身体,要勇敢,不要怕,要有劲,要去干。别人打棒球,踢足球,你也要去打,去踢。他们能玩什么,你们也要能玩什么;不要出去给中国人丢脸,不要人家一推你,你就倒,别人一发狠,你就怕;别人一瞪眼,你就哆嗦。中国学生,在国外念书都是好样的,因此我想到学生在体育方面,也要不落人后。要求大家不仅念书要好,体育也要好;功课要棒,身体也要棒。”<BR> <BR> 马约翰眼里的清华学生简直是弱不禁风。事实上,他的苦口婆心并不是危言耸听。当时,清华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一年级买蜡烛——因为晚上10点宿舍熄灯,同学们需要点蜡烛学习;二年级配眼镜——因为长期在烛光下学习患近视的增多了;三年级买痰盂——因为劳累、营养不良卫生条件不好,患肺结核病的多了。患者经常咳痰、咯血。这种说法从侧面印证了马约翰的担心。<BR> <BR> 为了扫荡传统书生的文弱形象,马约翰想了很多办法,其中之一就是搞“强迫运动”,他期望以强迫的方式,督促学生多出来做运动。因此,每天下午的四点到五点,学校会将图书馆教室、宿舍都锁起来,把学生都赶到操场上去锻炼。但即使这样,仍有一些学生躲在树底下看书。马约翰只好拿着本子四处寻找这些学生,目的不是去威胁,而是去说服,告诉他们只有好好锻炼,才会有一个强壮的身体,将来出国留学才不会被人讥讽为“东亚病夫”。马约翰的说服教育工作是持续和有效的。久而久之,那些原先躲着看书的学生,也开始出来活动了。<BR> <BR> “强迫运动”实行了10年,到1919年清华体育馆建成、体育课正式开设之后,“强迫运动”就停止了。梁实秋日后回忆说,每天4点到5点房门一锁,学生们都到户外运动。即使不运动的,也是在外面散步,或是看别人运动。梁实秋自诩是个懒人,但在此情形下,也穿破了一双球鞋,打烂了三五只网球拍,大腿还被棒球打黑了一块。梁实秋说,由于多运动,那时清华的学生活泼的多,老气横秋的少,以至于“强迫运动”被取消后,他还非常缅怀这段被“强迫”的时光。<BR> <BR> 体育不及格,休想出国!<BR> <BR> “强迫运动”固然“强迫”了一部分学生参加体育活动,但真正让学生狂练体育的,是马约翰出台的体育“五项测验”,其中给学生压力的最大的一条是:体育不及格,休想出国!正是这一规定,对于清华体育教育的发展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BR> <BR> 马约翰不仅主持制定了体育的“五项测验”,还亲自主持测验,严格把关,不及格的,绝不姑息。梁实秋是清华1923年的毕业生,他在毕业前的体育测验中,田径项目是“勉强及格”,在跑400码时,人几乎晕过去,但游泳这一关,却怎么也过不了。梁实秋曾撰文回忆,在考游泳时,他为了安全,曾找了两个同学拿着竹杆站在两边,他自己眼睛一闭,一头扎进游泳池,刚游出一丈开外,还没开得及喊救命,就开始直线下沉。<BR> <BR> 梁实秋最后是被两竹杆给挑起来的,他的游泳成绩自然不及格。为了游泳达标,梁实秋苦苦练了一个月,但在补考时,由于过分紧张,他在游泳池里扑通得翻江捣海一般。但抱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心态,他在连呛了几口水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游完了全程。梁实秋上岸后,马约翰早已笑得直不起腰,他挥了挥手对梁实秋说:“好啦,算你及格了。”梁实秋这才顺利毕业。<BR> <BR> 同样因为体育不及格被扣的,还有着名学者吴宓,他不及格的项目是跳远。当时,清华的跳远及格标准是12英尺,也就是3.6米,吴宓只跳了11英尺多一点,被马约翰整整扣了半年吴宓发愤训练了半年,等达标后,才得以赴美留学。<BR> <BR>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书生都是文弱的。大建筑家梁思成虽然晚年“又驼又瘸”,当年却是马约翰的得意弟子。马约翰说,梁思成“爬绳爬得很好”,还是有名的足球健将,在全校运动会上得过跳高第一名,单杠技巧也是“呱呱叫”。虽然后来梁思成的身体因为种种原因变差了,但他对马约翰当年的训练深怀谢意。他说,“当年如果没有一个好身体,怎么搞野外调查?在学校中单双杠和爬绳的训练,使我后来在测绘古建筑时,爬梁上柱攀登自如。”<BR> <BR> 因为“五项测验”的制度和马约翰的严格,很多平时喜欢抱着书本用功、学习成绩很出色的学生,不得不戴着厚厚的近视镜在操场上勤学苦练,以期能顺利毕业。清华重视体育的校风,自此慢慢养成。<BR> <BR> 体育功臣被降职<BR> <BR> 清华体育的普及,由马约翰一手倡导起来。他力求做到的普及,不仅要求普及到每一个人,同时,还要求普及体育的一些基本技术,如跳高、跳远、赛跑和某些球类。虽然清华的体育用品和器械大部分是从美国买回来的,但训练方法,如徒手操、拉力器的练法、田径和球类的练法、各种矫正体格的方法,甚至澡怎么洗、体能怎么测,都是马约翰带着体育教师一手创造出来的。<BR> <BR> 马约翰对体育的推广,让大多数清华学生养成了体育锻炼的习惯,学生的体力迅速提高。1912年,学生的平均体力只有324分,但1928年,学生的体力增长为461分。在不到20年的时间里,清华大学一跃成为华北高校中体育最强的学府。光在田径方面,就取得了37个华北冠军,创造并保持了20项全国最高纪录。仅1925年一年,清华大学就获得了华北足球、篮球、棒球3项冠军。<BR> <BR> 运动员为清华争得荣誉,清华对于选手的选拔培养和爱护也做得很充分。考虑到选手因为要勤练习,体力消耗多,需要摄取较高热量的食物,学校在食堂旁边另设“训练桌”。桌子上的大鱼大肉,常常让看到的普通学生垂涎三尺。<BR> <BR> 马约翰对体育做出的贡献有目共睹,但他的成绩并不能得到所有人的承认。1928年,清华学校改为清华大学,罗家伦任清华大学的首任校长。他听说教体育的还有教授,非常不理解。在他看来,体育不过是蹦蹦跳跳、打打闹闹,没有设教学职称的必要,于是下令免去了马约翰的教授职称,把体育老师统统改称为训练员。<BR> <BR> 很多教授为马约翰的遭遇鸣不平,很多学校闻讯也前来挖脚,但马约翰都不为所动。他说:“降薪就降吧,我是为教育青年锻炼身体的,又不是为名为利!如果不让我教体育,那我就要跟他干一场!”<BR> <BR> 降职风波没多久,马约翰带领清华足球队到天津去参加华北足球赛,赢得了华北冠军。当他率领球员回校时,受到全校师生的夹道欢迎,很多学生涌上前,把他从西校门抬了进来。看到这一幕的罗家伦,感受到了体育的意义和作用,他很快为马约翰恢复了教授职称,还专门买了一个银杯,送给了马约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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