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不相信眼泪（5）

嘻哈黄 发表于 2008-7-23 17:51:06

18
　　鑫华电子突然通知我要来看厂，让我准备一下。当天下午，金副理和刘小姐一起过来考察海封，虽然不知成功与否，但至少说明海封已经在他们心中留下了一个很深的印象。刘小姐挑剔地盘问着我们的生产人员，我在旁边安静地听着，我相信以海封的专业，这次看厂是没有半点问题的。
　　通过鑫华的看厂情况，我和刘经理也给他们做了一个简短的评估，一致认为金副理非常容易拿下，因为他的男人本色非常突出--喜欢美女。
　　在鑫华电子评估报告还没有出来之时，我就诚恳虚心地向刘小姐请教我们工厂的不足。刘小姐告诉我，我们厂整体不错，但是缺点也还不少，不过她表示应该可以通过。原来，鑫华电子每年年底都会对供应商进行评比，也会在这个时候增加或者淘汰一两家供应商。她说来我们这里看厂其实是她的主意，我听到这句话非常的惊讶。
　　"韩宇，你很诚恳，我佩服你的执著。你知道吗，我们前台的同事听到你的声音就已经知道你来了，因为你一直锲而不舍地与我们保持联系。我相信，有你这么认真的员工，海封一定能成为一个负责任的供应商，我期待你们的表现！"听着刘小姐发自肺腑的感言，我觉得她已经慢慢接受了我这个业务无赖。
　　黄梅打电话来说她请假了，因为压力太大了，要好好休息几天，这样也好空出时间陪我。我想女人也真是怪，我可以让你疲惫的心放松吗？
　　黄梅请假休息了，我每天下班后都会陪着她，继续着我们那若即若离的感情。她一直鼓励我，叫我不要对工作泄气，只要自己努力了，就问心无愧。我们每次在外边吃饭她都抢着买单，甚至一再问我够不够钱，没钱她可以帮助我。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就是有一个爱你的人可以和你同甘共苦，相濡以沫。
　　我和黄梅这几天非常高兴，就在我们即将结束这短暂幸福的时候，我接到了岩天玩具洪小姐的电话。
　　"韩先生，你什么意思啊？你知道你这样做会害了我吗？"电话那头是冰冷的声音！
　　终于等到这期待已久的电话，虽然她那质疑的语气让人感觉高处不胜寒，但是我早有思想准备，早已经料到她这句简单的开场白。我多么希望这种天晴前的暴风雨可以来得更猛烈些，这样也好洗刷我这段时间苦苦的等待。我沉默了一会儿，现在过多　"洪小姐，不，我应该叫你洪姐，我觉得这是我应该做的，没有别的意思，希望没有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只能以这种激动的语言回答她。
　　她一次次地责怪，我一次次地道歉。业务员在和采购的对话中，永远都处于弱势。也许是看我诚恳的态度和认真的语气，她在发完牢骚后，终于给了我最想听的三个字："谢谢你！"
　　看她语气终于有所缓和，我赶紧说明天晚上要亲自登门表示歉意。
　　她想了想说："好吧，来时给我电话，但是不知道到时有没有时间！"
　　非常好，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我为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坚持和努力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19
　　第二天一觉醒来已接近中午，完了，第一次迟到。当我急急地赶到海封时，才发现没有人会来关注我的存在，每个人都在埋头苦干，忙着自己的事情！我感到很失落，原来没有一个人关心我为什么迟到。东莞的确是个快节奏的城市，也许还有无数的人正在偷笑你的懒惰，你玩吧，最好你玩得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最后的结果是你直接被淘汰出这个竞争激烈的社会！
　　中午的时候，刘经理叫我约鑫华电子金副理周末吃饭，我听到这个任务头都大了，我在心里默问着自己，我约得出来吗？
　　快下班时，我精神抖擞地杀向洪小姐的住处，此刻也只有"杀"字更能反映我的心情。当那个在我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出租房出现在我的面前时，眼睛竟然感到了有一丝迷茫。我掏出了电话，拨通了洪小姐的手机，原来她就在楼上，她叫我在楼下等，马上下来。我想，既然已经在楼下了，为什么不请我上去坐坐？
　　"小韩，不好意思，本来我买了菜准备亲手做给你吃的，可是不巧，家里的灯不知道怎么突然不亮了。"洪小姐急匆匆下了楼，难怪刚才我还以为她不在家里呢，灯都没有亮。
　　"洪姐，走，我帮你看看，我以前物理学得最好，一般的家电我都能修好！"听洪小姐改变了我的称呼，我觉得心情大好，其实我对电路是最怕的，但是我还是想上去看看，洪小姐住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洪小姐出乎意料地答应了我，我上楼一查看，原来是跳闸了。我遗憾地说抱歉，马上帮她叫来了房东，房东三两下搞好了。当房子里恢复光明的那一刻，我惊呆了。洪小姐的房子摆设像个不解世事的少女闺房，无数的风铃伴随着一片青春的颜色，床头摆满了布娃娃，桌头放着漫画书，我实在怀疑这间房间是不是她住的。洪小姐买了很多菜，看她有孕在身，我连声说让她不必费心了，要请她到外边去吃，但她非要我在她家里做客。不一会儿她的两个老乡也过来了，是洪小姐专门叫过来的，看来今天她是有所准备的。
　　"小韩啊，你看你为我破费了多少啊，我给你，毕竟你挣钱也不容易。"洪小姐严肃地说，递给我几张百元钞票。
　　"不用啊，洪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我推回了她递给我的几张百元钞票。
　　"小韩啊，那就谢谢你的心意啦，不过我们以后工作归工作，朋友归朋友，如果你们厂确实不合适的话，我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的，到时候你千万不要怪我啊。"洪小姐能把我当作朋友我已经很知足了，就是拿不到订单，认识了一个有丰富采购经验的主管对我以后的工作也是非常有帮助的。
　　我不敢继续这个话题了，赶快转移了话题。
　　洪小姐今天显得非常高兴，我们慢慢忘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她像一个大姐姐般教我怎么做人，怎么做事。我们没有谈工作，而是谈遥远的香格里拉，谈浪漫的巴黎……
　　谈及她的家乡和她心爱的人时，我成了忠实的听者。她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不过我发现，洪小姐的眼里不时闪动着泪花，只是坚强地控制着，一次次艰难地掩饰着……
　　20
　　从洪小姐那里回来后，我觉得岩天玩具基本有戏了，准备加大对林小姐的公关。不管洪小姐回去多久，林小姐还会继续在岩天，她无疑是现在首先需要公关的人物了。的语言也许会成为一种虚假的解释。 　攻人先攻心，林小姐是那种表面上文静、内心却狂热的女孩。我利用给她男友介绍业务之机，约她出来坐坐，我知道她一定会答应。一个女人不管多么多情，但是她的骨子里绝对还是留有中国的传统情愫，觉得帮助自己的男友天经地义。不过林小姐没有马上答应，她说要问问她男友，让他给我打电话。
　　黄梅老是说她身体不舒服，在我再三追问下，她才不好意思说是月经不调。我决定带她去看医生，我不想爱我的人那么痛苦。经过检查，医生说她是工作压力太大，生活节奏太快，睡眠不足引起的，休息好了自然就会好了，医生的这番话让我非常的担心。
　　过后我便和黄梅约好元旦一起去深圳欢乐谷玩，我觉得应该带她去散散心，让她在繁忙的工作外能得到些许快乐。有些人，他的工作可能给他带来了痛苦，但是他为了生活而坚持工作着；而有些人，他的工作却给他带来快乐，因为他是为了工作而坚强生活着。前者的代表是黄梅，后者的代表是我。黄梅也许是一个相夫教子的好妻子，但绝不会是我事业上一个夫唱妇随的好搭档，虽然她现在处处在帮助我。
　　没有等到林小姐男友的电话，我便主动问了她男友的电话，约他在周六见面，他答应了。洪小姐来电话告诉我她已经把海封作为明年新的候选供应商了，让我详细填份供应商档案资料表，同时让我最近安排时间接她过来看厂，她临走前只能做到这些了，至于后面的事只能靠我自己了。
　　见到林小姐那天我感到非常惊喜，因为没想到她这么漂亮，工作服完全遮掩了诱人的风采。今天一袭紧身牛仔套装把她的身材凸现得淋漓尽致，他的男友则让我感到非常失望，与林小姐形成鲜明的对比，蓬乱的头发下面是一张略显沧桑的脸，富态的身躯告诉我他已开始步入中年。不知道他男友是用什么办法采到了林小姐这朵鲜花，他们的结合让我感到心情非常的不平静。
　　不过，看法归看法，工作归工作，我们还是进行了一次愉快的交谈。从林小姐飘忽的目光中，我似乎读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暗示。东莞的确是一个轻佻的城市，爱情的随意性随处可见。在厚街这个小镇上，每每看见路上行走的美女亲密地挽着一个与她们年龄不相符的男人，我的心里就有些异样，他们是恋人？他们是情人？或者是其他的什么？
　　与林小姐见面后的第三天，岩天玩具就安排人过来看厂了。这次看厂与鑫华完全相反，虽然来了三个人，但是到车间还没到十分钟，洪小姐就带着她的两位同事去了会议室，由刘经理亲自接待。他们一直交谈到中午，我们才一起去了一家日本料理店。洪小姐是一个对生活有追求的女人，我很佩服并且欣赏她。这次成功的看厂已经昭示我们即将走进岩天，后面的事我相信会水到渠成，只是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快了。
　　21
　　正忙着打理鑫华电子和岩天玩具的时候，汪锋突然来告诉我，吉震现在换了采购经理，新的经理和他是一个县城的。这个经理以前不是采购部的，是PMC（物料控制）部的，刚上台，准备更换几家供应商，他已经跟这个采购经理打了招呼，那经理答应让我这个周三去找他。晚上，我为了表示谢意，破例和汪锋吃完饭后去了一次洗脚城。在躺下的那一瞬间，我心里突然有一种刺痛感。如果吉震一旦有戏，今年的运气是不是到了一个极限，明年会怎么样？汪锋直接和吉震的采购经理提到了我，那位经理难道这么相信他？如果以后我们有什么猫腻，他难道不怕汪锋将是他身边的定时炸弹吗？我觉得汪锋虽然帮助了我，但是这步棋走得不好，而且风险太大。难道是这位经理碍于老乡情谊，真的帮我走进吉震？难道他是表面答应，内心只是为了应付汪锋？如果是后者的话，我想吉震以后就永远没戏了。
　　想归想，做归做，周三我还是准时去了吉震，那位李经理给人一种很和蔼的感觉，我们的谈话也很融洽，他拿了几个样板让我报价，我因为对报价还是不太熟悉，承诺回工厂后会马上解决。
 自从那次和林小姐谈话后，我就介绍了一个客户给她的男友，那个客户是黄梅同学介绍的。但林小姐男友老是没有去联系，我打电话给林小姐，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我介绍的工厂不好？林小姐告诉我，她的男友每天都在家里打麻将，根本没有做什么事情，他的生意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没有什么好的成绩。听到林小姐的抱怨，我更加为林小姐感到惋惜。
　　永胜最近一张订单也没有，刘经理给我施加了很大的压力，稍微可以感到欣慰的是有三家工厂对海封产生了很大的兴趣。不过评价一个业务员的好坏不是以过程的完美作为依据，结果是衡量成功与否的唯一标准。现在这个社会同样没有逃脱"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规律。商场就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失败的结果就是你直接出局，而且不会有人同情你。
　　因为最近的订单太少，黄梅也跟着我着急，她再三为我争取，但是因为一个工厂有太多的制度，她也只能为海封更加深入永胜做推波助澜的工作。看到她这样为我着想，我感到非常的惭愧。
　　我和黄梅的关系愈来愈好，终于突破了最后的一道防线，我们在厚街珊瑚路租了一间房子同居了，因为珊瑚路离永胜和海封都比较远，这样不会被熟悉的人发现。考虑到有太多复杂的利益关系，我们之间的事情别人知道的越少越好，这会更好地保护黄梅，也更好地保护了我。
　　22
　　周六，我通知刘经理安排车辆接鑫华电子的金副理，因为晚上我们约好要一起坐坐。金副理在鑫华电子只是一名高级台籍打工人员，但是他手上掌握着鑫华的采购大权。司机开着别克商务车载着金副理直奔厚街喜来登大酒店，金副理想去日本餐厅吃日本菜，刘经理向我点了点头。
　　金副理幽默风趣，丝毫看不出有一点领导的架子。
　　"刘经理，听说厚街的台籍同胞很多，一般的台湾人都喜欢往这边跑。我刚到大陆不久，希望你能做个好向导，也希望交你们这样真挚的朋友。"我知道，酒过三巡，金副理一定会言归正传，不过这样也正中我们意图，今天刘经理带了一万块的现金就是准备留在喜来登的，怕就怕不能在这里用掉。
　　"这家酒店的夜总会不错，等一会儿邀请金副理到里面一展歌喉，轻松一下。今晚，我们已经为金副理在这里订了房间，您就不用回去了！"我马上接上了话，这些话刘经理早前已经交代我了，在我嘴里说出口也许效果更好，毕竟我和金福理打交道多点，我们不是一个级别，也许他更能接受一些。
　　"那谢谢刘经理和韩先生，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金副理似乎就要直奔下一个主题，本来我还想继续享受一下这日本大餐，看样子要匆忙收场进入下一个活动了。
　　喜来登的夜总会只能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东西方经典装饰的结合、华丽而夸张的设计，完全把你带入一个天堂般的境界。包厢顶级视听设备，严密封闭的隔音效果，显现了喜来登五星级的尊贵。这里的小姐个个貌赛西施，你不难发现港台明星的翻版，有的甚至更漂亮。
　　金副理搂着两个娇艳欲滴的靓女在沙发上卿卿我我，不时发出狼般的嗷叫，完全暴露了他那对女人痴迷的本性。过了一会儿，音响里响起了强劲的音乐，几位美女疯狂地摇摆着自己火爆的身体，开始跳舞。金副理带头披挂上阵，端起高脚酒杯，与舞动的美女们做起了互动，刘经理的加入更把气氛带进了高潮，而我则尴尬地坐在那里，玩手机游戏，只希望这个活动早点结束。
　　我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小丑，成了这次活动的调料。真想狠狠抽自己一个耳光，让自己可以得到些许的放松。难道这就是我以后的生活？难道我要完全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家人现在还好吗？黄梅进入梦乡了吗？我还是以前的韩宇吗……
　　收场的时候，我叫来了经理，刘经理掏出了一沓百元大钞，把金副理身边的两位美女叫过来交代了几句，朝金副理会意地笑了笑，离开了天堂般的喜来登。
　　在回去的路上，刘经理说我这样做业务不行的，和客户不能互动是业务员的失败，客户的爱好就是自己的爱好，他命令我一个月内必须学会吸烟和喝酒，下次要检查。他需要的手下是精兵强将，不是上不了台面的虾兵蟹将。虽然这些都是不好的习惯，但是这个社会需要我们这样，我们就必须为这个社会改变。最后刘经理带着命令式的提议，带我去桑拿体验生活，他买单。看着手机里黄梅发来的短信，她今晚去了珊瑚路的家，说我回去就会给我一个特别的惊喜。
　在刘经理的批评声中，我违心地回复了六个字：我有事，别等我！我还不想让刘经理对我丧失信心，因为他帮我太多了。我没有告诉他我和黄梅同居的事情，也不敢说，我关了手机。
　　23
　　事后，刘经理把我送回了工厂，我站在大门口，让寒风尽情撕裂我已经扭曲的脸庞。
　　孤独地走在工厂门前的大道，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如梦般盘旋在我的头顶。我拦了辆车直奔珊瑚路的家，那里有一个人在等我--黄梅，对不起！
　　我们的房间还亮着灯，黄梅已经在椅子上睡着了，她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意，但是眼角明显有残留的泪痕。桌子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公文包，我知道她是看我的包不够档次，我早就想换公文包了，只是苦于囊中羞涩。想到这里，胃里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抽动，忙跑到洗手间里痛苦地吐了起来。
　　等我出来的时候，黄梅已经醒了，她抹了抹眼睛说："你回来了，来喝点水。"顺手便递给了我一瓶矿泉水，我没有接，直接抱住了她，伏下身子热烈地吻住了她。
　　好想好想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我深情地说："黄梅，你是一个善良的女人，你以前的男友真是瞎了眼睛，错过了一个这么好的姑娘。一块好玉是要有眼光的人去发现，发现了它就是珍宝，发现不了它就是一块随处可见的石头。而我就是那种有眼光的人，而你就是那个一直在等待去发现的美玉。"
　　尽管我的内心尽是自责，可我的脸上不敢流露出丝毫让黄梅怀疑的神色，因为我知道，我不能失去她，至少我爱她，她也爱我，黄梅没有追问我关机的原因，只是让我早点休息。
　　看着怀中睡着的黄梅，我的眼泪终于像决堤的洪水，弥漫了整个脸庞。
　　吉震电子李经理通知我，海封的价格不错，让我拿光碟过去打样。他看了我们的网站，觉得海封还不错，看厂就免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兴奋得手舞足蹈，真是多亏了汪锋的帮忙，看来我要好好感谢他一下。如果一旦打样成功，做进吉震的业务，那么这家工厂将是我花费最少的客户。吉震的迅速回复是我始料不及的，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刘经理时，看到了他赞许的目光。
　　海封的品质有目共睹，打样顺利通过了。吉震作为中国知名企业，前途不可限量！我已经在憧憬月入五万，买车买房，黄梅做了我美丽的新娘，我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的情景。
　　最近心情非常好，我决定周末陪黄梅去南城步行街逛逛。我喜欢看黄梅认真试穿衣服的样子，我喜欢她买衣服时征询我意见的样子，我喜欢她得到我赞许后陶醉的样子。就在我们手牵手准备凯旋时，竟在路口碰见了她的上司--丁经理！看着丁经理惊奇的眼神和黄梅彷徨的样子，我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我知道，作为采购和自己的供应商恋爱是每个工厂的大忌，这下全玩完了！我们像面临着被追杀似的危险逃离了现场，回家后，黄梅就哭成了个泪人。
　　我该怎么办？我没有更好的安慰，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晚上我给丁经理打了电话，想探听一下她的口风，但丁经理表现得很冷淡，就像没看见似的，难道是我多心？
　　吉震下了一张订单，货款六万。
　　这在海封又引起了一阵骚动，许多员工都恭维我是青年才俊，我一下子成为海封最帅气的男人。有人在和我套近乎，有人在敲我竹杠，更多的人在关心我喜爱的女人会是什么样子的。我真想告诉他们我很穷，我一文不值，我只是一个刚走出校门的毛头小子，我爱的人是黄梅，我就喜欢她那样的。但是我没有说，我也不敢说，我的回答就是我招牌式的微笑。
　　永胜的第一笔货款已经到帐了，月底可能就会发提成了。
　　刘经理告诉我他晚上会请丁经理坐一下，让我一起去。
　　西餐厅，丁经理还是那么迷人。
　　"为了感谢丁经理对海封的照顾，海封决定向丁经理提前拜个年，这是一点小意思，让丁经理可以提早买点年货，希望我们以后可以合作得更加愉快。"刘经理开门见山，彻底撕下了最后的遮羞布，把一张崭新的银行卡递了过去。
"刘经理，你太客气了，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啊！"丁经理笑眯眯地回答着，不过没有去接那张银行卡。
　　"丁经理，刘经理对永胜很有信心，对丁经理的仗义之情非常感激，希望大家以后可以携手共进，我相信今后有您的支持，海封将更加强大，海封也需要您们的支持！"我在旁边打起了圆场，不过我不敢正视她的眼睛，我的心里还留有周末的阴影。
　　刘经理转移了话题，大家都没有去关注那张银行卡，谈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临走的时候，丁经理拿走了这张卡，她说只是暂时的保管，希望我们以后能在价格上更优惠一些，在货期上更配合一些，在品质上更严一些。
　　我笑了，笑得是那么的不自然，笑得是那么的恐慌！
　　24
　　第二天，刘经理就找到我谈话。原来昨晚大家分手后，丁经理就把周末看到的事情告诉了刘经理。她说我和黄梅在一起会对她产生严重的威胁，希望刘经理妥善处理好这件事情。刘经理把主动权丢给了我，说要不我离开海封，不过以后海封的订单我也有提成，但要下降一个点；要不劝说黄梅离开永胜，希望黄梅不要再和永胜以前的同事有任何的瓜葛，但是这件事情必须要我去做通她的思想工作。
　　晚上，我一个人去了酒吧。没想到是这种结果，在丁经理微笑的眼神中我看不到她内心对黄梅的排斥。她要的是利益，不需要在她发财的路上躺着一个绊脚石。我离开海封，甘心吗？如果一旦离开，那岩天玩具和鑫华电子、吉震电子的业务怎么办？我的努力马上就要变为收获了，要选择为爱情逃离，前功尽弃，值得吗？没有事业，我还能去买车买房，黄梅还能成为我美丽的新娘吗？要黄梅离开永胜，我该怎么去对她说啊？她会同意吗？遇到了问题我把痛苦丢给了她，我还有责任心吗？会不会在以后的生活中产生阴影呢？她还会爱我吗？
　　我用酒麻醉着自己，想找人诉说，便无聊地翻着手机，一个名字顿时跳入我的眼帘--岩天厂的林小姐。
　　我拨通了她的号码。
　　"你好，林小姐，忙吗？"
　　"韩宇，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怎么这么吵，在哪里潇洒啊？我还在工厂，不能和你比啊！"林小姐的声音在这个时刻显得很动听。
　　"我好烦啊，你今天心情怎样？几点下班？"我试探着问她。
　　"是吗？我也烦啊，马上就要下班了，你不会说请我出去玩吧！"我们相距很远，她可能认为我只是说着玩的。
　　"如果我出现在你的面前，你是不是可以陪我坐一会儿？信不信我马上过来啊？"我想她一定不会相信。
　　"好，只要你过来，我一定舍命陪君子。"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快。
　　"你等一会儿，不要关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是君子吗？我想这一会儿我肯定不是。
　　挂上电话我就一口酒也不想喝了，赶快买单后直接打的去了她们工厂那边。
　　今晚我不想回厚街。
　　林小姐叫林思，真有意思，一不注意就叫成"临死"，我真服了给她取名的长辈。
　　林思见到我时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惊讶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问我怎么了？失恋？受了什么打击？我告诉她我只是想看看她，想和她一起聊聊天。
　　林思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后面默默跟着我。
　　我们又去了酒吧，相互用酒灌着对方的神经，在舞池中疯狂摇摆着自己的身体，没有过多的语言，也没有语言的交流，有的是一种眼神，是一种默契。我们在酒的刺激下去了酒店，我第二次关了机，虽然我知道今晚黄梅在工厂，但是我非常需要关机后的安宁。
　　在林思一次次的尖叫声中，我终于让今天所有的烦恼，在她的身上得到了彻底的宣泄。
　　看着她脸上洋溢的笑容，我感觉自己真他妈是一个流氓，在践踏这个社会的文明。林思搂着我的脖子，温柔地帮我擦着身上的汗水，这时我竟然自私地把她和黄梅做了一个比较，并对她产生了一丝回味的依恋。
　　当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海封时，感到黄梅离我已经越来越远。 　如果有一天，让我重新选择一份职业，我希望见到黄梅的时候我不是在做业务员，我已经有稳定的收入，和一颗成熟的心灵，可以给她一个安全的避风港。
　　发提成了，一万元！
　　我很高兴，我把这一万块数了无数遍，发现这些纸币都有湿湿的感觉，上面分明沾满了我的汗水和眼泪。我像范进中举一样沉浸在这种喜悦中，我想到了父母，想到了黄梅，还想起了林思。
　　刘经理一直在催我问题解决好了没有，在年前必须给他个答案。
　　我给刘经理包了个红包，希望他开恩，帮我跟丁经理通融一下，但他丝毫没有松动的意思，并且他的意思很直接，也很肯定，那就是我离开海封更好。他给我列出了很多我离开的理由，不上班可以拿工资，还可以再重新开始事业，现在也有业务经费了，更加好做业务了。黄梅在永胜有前途，如果我爱她，就应该做出牺牲，而且黄梅就算离开永胜，丁经理也还是不会放心，丁经理的意思也是要我离开海封。
　　我再一次掉入了冰窖。
　　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汪锋，希望他给我拿点主意。汪锋告诉我，如果我离开海封，黄梅不一定能在永胜做长久，到头来你们都玩完，我应该坚决不离开海封，让黄梅做出牺牲，这样即使她找不到工作，你也可以养她。
　　我又一次不知所措！
　　永胜没有订单了，也许这就是对我们的惩罚，也可能是他们没有新的订单，我不想去了解具体情况，也不想知道，我想说服刘经理取消永胜这个客户，我会更加努力去寻找更大的客户。
　　最后，我失败了，刘经理的意见还是让我离开。
　　第三章
　　职场沉浮，焉知祸福
　　当我和刘经理赶到吉震时，门口已经人山人海，员工、供应商、警察……堵满了门前的公路。实在想不到，昔日红极一时的大型电子厂今天就这样摇摇欲坠，显得那么狼狈不堪。
　　25
　　黄梅辞职了，我感到非常惊讶。
　　我并没有向黄梅透露半点消息，并且已经做好了离开海封保全黄梅的准备。但是她先离开了，为什么？我搜索着可能的原因，黄梅估计现在心里也非常难受，我没有想到我们的结合竟然给她带来这么大的伤害。难道是丁经理和刘经理联手搞的鬼？不可能，他们的目标是我离开。黄梅的离开打乱了我的思绪，也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黄梅还是那副天真烂漫的样子，依然很快乐，我知道她这种快乐的背后是无奈。我没有过多的安慰，也不想在她受伤的心灵上撒上一把盐，只好带着她出去散心，过几天快乐的时光，把这种暂时的伤痛化作以后的动力。
　　岩天玩具和鑫华电子都在年前下了单，虽然订单不大，但是我知道，有他们的支持，明年几个大客户一定可以让我实现梦寐以求的愿望--成为业务标兵！
　　新年的脚步一天天逼近，似乎在鞭策着我们。时光转眼即逝，给我们的心里留下了一道道的痕迹。
　　吉震的订单一张接着一张，就连刘经理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个没有花费半点心血的客户，竟然一跃而上成为了我客户群中的最佳"射手"。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有时候看似馅饼，一不注意就是陷阱。在当月出货到四十万时，报纸透露了吉震董事长被捕的消息。
　　我一下子从天堂掉到了地狱。
　　海封有规定，只要客户拖款就会扣业务提成，客户倒闭业务负担货款百分之二十的责任，如果吉震一旦倒闭，我就要承担八万块的责任，我拿什么去承担？
　　我不想把这个消息带给黄梅，不过我找了林思，在林思那里我找到了片刻的安慰，林思给了我女人最温柔的一面，我越来越迷恋她的风情和疯狂。
　　我停了吉震的订单，带着接受审判的心情迎接了新年。
　　那一年我没回家，和黄梅一起在东莞度过。
　　除夕之夜，黄梅陪着我在这喧嚣的夜晚中去感受城市的寂寞，在烟雾缭绕中去寻找寻梦历程中的得失。这段时间我取得了什么成绩？我失去了什么？我以后该怎么走？我一直在苦苦寻找着最适合自己的答案。 　如果这个世界分为两种人，一种是真实的，一种是虚伪的，那我将是虚伪地真实着，我没办法把自己归为哪一类。我很想展现一个真实的自己，但是生活不允许我这样，我只有向生活妥协。
　　电话那头父母的声音一遍遍刺激着我脆弱的神经，我含着眼泪告诉他们我过得很好，我将要赚很多很多的钱，买最漂亮的房子，娶最贤惠的妻子，让他们可以美满地安度晚年。黄梅要求和他们通电话，我拒绝了，对她有这份心感到深深地感激。
　　每个男人的身上都有三座大山：父母、妻子、孩子，生活属于强者，只有强者才能更好地越过这三座大山。但有钱人不一定都是强者，可是没有钱又是很难成为强者的。金钱就像一个魔鬼，掌握着我们的生活。生存的基础是钱，只有自己成功，父母和黄梅才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如果没有钱，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成为问题，幸福和责任都将成为空谈。
　　26
　　一年之计在于春。
　　黄梅给我买了几套红色内衣，说今年是我的本命年，需要避邪。她还非要拉我到观音山去烧香，算命大师说我今年财运亨通，爱情美满，事业爱情双丰收。我非常高兴，看来吉震将不会是我的一个劫数，虽然我从来不信这个。
　　春节后一到工厂，找业务员要大红包成了女孩子们第一天上班的主题。业务员们好像都有所准备，"恭喜发财！"的声音一直起伏在整个工厂。我也忙买了一沓红包，因为她们都知道我年前也发过一次提成，所以今天同事对我特别的亲切，一时间我心花怒放，一上午就派出了十几个红包。
　　黄梅每天都往人才市场跑，她不想让我有太多的压力。看着她认真忙碌的样子，我认定今生非她不娶了。智通人才市场永远有数不清的职位，但是几个星期下来依然没有黄梅喜爱的工作。黄梅面试每一份工作都会和永胜电子做一个比较，而且她找工作的区域限制在厚街，要不就是她看中的公司要求太苛刻，要不就是别人看中她的她又瞧不上眼。看着她日益憔悴的样子，我非常心疼，让她不要这么辛苦，我会加倍努力，养她一辈子的，每次她都是苦笑。的确，现在的我拿什么去养她，这不过是一个空中楼阁。
　　林思打电话告诉我，她的男友打了她，叫我过去陪她。听着她哭泣的声音，看着身边黄梅关怀的眼神，我还是咬咬牙去找林思。我喜欢黄梅的贤淑，更喜欢林思的温情。虽然我知道一只鞋子只能放下一只脚，如果两只脚都穿下去，早晚这只鞋有撑破的一天。但是人就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明知道这是一个危险的事情，还要去尝试。
　　林思像一个受了很大委屈的孩子，在我怀中哭得梨花带雨，看着惹人怜爱。我怀疑林思的前世是个狐狸精，现在终于了解到为什么那么多男人对狐狸精痴迷，因为她们妩媚，她们了解男人，她们充满女人的气息。如果林思是一条鱼，那么我就是一片大海，我可以让她感觉自由遨游的宽阔；如果我是一只鸟，那么林思就是一片天空，我可以在她那里自由自在地飞翔。在她那里，我没有压力，我们想的更多的是现在，没有考虑到的将来。一个没有任何责任可言的恋爱，男人永远占据着有利的地位。
　　几天来压抑的感情在林思那里得到了彻底的释放，思想重心也回转到工作上来。我利用春节的大好时机，给鑫华刘小姐派去了红包五百元，丁经理那里海封送去了二千元，剩下所有的客户，品管和工程部主要负责人都一一打点了。有的人不愿意收下，但因为广东有派红包的习俗，也半推半就地收下了。虽然这次我大出血本，但是付出必定会有回报。做业务不能只看眼前的得失，要像钓鱼一样，要想钓到更好的鱼，就要准备好诱饵，就要不惜放长线。撒出去的每一分钱，我相信以后都会十倍百倍地收回来。
　　我给洪小姐发去了一条祝福短信，虽然我不知道她到底能否收到，但是我相信我有这个心，她一定能在遥远的青岛感受得到。
　　黄梅仍然没有找到工作，她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差，脾气也一天天变坏。我在繁忙的工作后，自觉地承担了一切家务，不想让她疲惫的心再增加一点负担。我只有不停安慰她，给她讲笑话，谈工厂里发生的事情，我不想让她过得苦闷，希望她恢复昔日可爱的笑脸。 这时她也更加爱我，而且更加依赖我，我很喜欢她的这种爱，喜欢她的这种依赖。
　　虽然白天很累，可晚上不管多晚我都会回到黄梅的身边，我知道她很需要我。我在卫生间拼命洗刷自己的神经，不想把白天的烦恼表现在黄梅的面前，我总是给她一副笑脸，有她在我身边，我总有享受不完的快乐。
　　"韩宇，有电话了，你接不接？"我在厨房做饭，黄梅在玩手机游戏。
　　"谁的？当然要接了。"电话永远是我的战斗武器。
　　当我跑过来接时，电话已经不响了，打开未接电话一看，一个恐怖的名字刺入了我的眼帘--岩天林思。拜托，这个时候可别打电话过来呀。我马上给林思回了一句话：我现在很忙，有事明天再说。然后就关了电话。拆下了电池，不想再听到这炸弹般的铃声。
　　看着黄梅继续玩手机，我吓出了一声冷汗，还好，她刚才没接，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我总是想办法让黄梅享受到我最好的厨艺，当我把菜端上桌时，发现黄梅已经没有以往的雀跃和赞扬，而是一个很不自然的微笑。
　　夜里，黄梅主动地亲热，她表现得与以往非常不同。她没有了娇羞，没有了沉默，有的是激情，有的是渴望。黄梅咬伤了我的肩膀，她的反常我没有过多去猜想，我觉得也许是她白天的压力过大，她想换一种表达自己的方式。次日清晨起床发现，早餐已经做好了，衣服已经洗了，皮鞋也擦得非常亮，衣服放在床边的椅子上，唯独黄梅已经出去了。
　　当我打开手机的那一刻，发现电池已经换了，因为昨天我电池的电已经很少了，我忘记了换电池。当我再次翻开手机时，十多条短信充斥了我的收件箱，我怔住了，那是林思发过来的，完了，黄梅一定看了，这个世界马上充满了乌云。
　　"我很想你，在干什么？给我回电话，我不管，我想你！"
　　"你为什么不理我，我想你，我很烦！"
　　"我的身上还留有你的余味，你仿佛刚刚来过，我多么希望你现在来到我的身边。"
　　"爱你是无价的，宝贝。我喜欢你的温柔，喜欢你的粗野，想念你陪伴我的每一个夜晚。"
　　……
　　一条比一条暖昧，一条比一条露骨，一条比一条直接。
　　黄梅看了，天也塌了，我也完了。
　　我像一个死猪一样瘫坐在了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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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莞不相信眼泪（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