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仁慈的上帝注意到了我…… 星期一下班前,埃米利奥先生让我将一份文件送给石子路街的拉蒙先生。送完这份文件,已经是下午5点了。想起埃米利奥先生事先说过我可以不用再回事务所,我便慢悠悠地沿着海滨大道往回走。 就在我一边慢吞吞地行走一边想事情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我面前。 “罗吉,真的是你吗?”来人瞪大了双眼,脸上泛着激动的红光。 我从猝不及防的惊讶中清醒过来,辨认片刻,终于认出了来人:“贝伦,是我!” 贝伦是我的大学同学,他和我都来自中部省份的卡马华尼镇。 “喔,真的是你,这太好了!” 贝伦放声大笑,并给我一个热情的拥抱。 这样的贝伦让我有些陌生,记忆中的他一向是个腼腆害羞的家伙,做任何事都畏首畏尾。和我相似的是,他还是个沉默寡言,惯于和任何人保持距离的人。但他现在像换了一个人,神采奕奕,举止潇洒得体。 “你,还好吗?” 他松开我,一边嘘寒问暖一边将我拉进了著名的“街中小酒馆”。 几杯香醇的朗姆酒灌进冰冷的胃中,我全部的忧虑开始在肺腑中剧烈地沸腾。 “我的生活糟透了……” 我用力握住酒杯,希望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最终还是忍不住抱怨起来。我把我糟糕的精神、生活状态和盘托出。 “噢,罗吉。”贝伦用同情的目光打量着我憔悴的脸,“我该和你说些什么好呢?” 他递了杯酒给我,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我刚去美国时,情形并不比你好。” 接下来,贝伦向我谈起他在美国发生的故事。 “在美国,我一直住在我姑父的农场里,帮他做一些农活。那里很贫穷,日子非常的枯燥单调。你知道的,我之所以去美国,是想获得更好的生活。所以,我很快告别了姑父一家,去纽约一家汽车公司做起了销售员。 然而我高估了我自己,我严密的思维逻辑和法学院熏陶出来的严谨措辞并不能打动顾客,他们似乎更容易被一些没有受过高等教育、油腔滑调的家伙所蛊惑。我的自信在一败涂地的业绩面前彻底倒塌了。从那以后,我开始害怕和顾客打交道,我总担心他们会在下一秒转身离开。这样的想法让我难以集中精力思考,恐惧和慌乱让我无法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思想。 两个月后,公司辞退了我。我一个人又沮丧又孤独,我觉得成功很难,活着很累。我甚至想到过自杀,但最终因为担心妈妈会为我难过而打消了念头。 半个月后的一天,一位名叫戴尔•卡耐基的演说家到纽约演讲。我碰巧从广场路过,无所事事的我将他那场演讲从头听到尾,他的口才令我由衷地折服。我打听到他在纽约开了演讲培训班,一时有些心动。反复考虑后,我决定去报名。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在卡耐基先生的帮助下,我通过努力练习,以惊人的速度不断进步,并且超越了我的最大期望。两个月后,我成为班上的明星演讲家。” 贝伦的故事听上去像个传奇。故事讲完后,我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现在过得很快活,还算比较成功——我的新公司将我派回哈瓦那担任分公司的营销经理,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你的原因。”贝伦语气轻松地说。 我笑了笑,为他的成功表示了淡淡的欢欣。 “罗吉,你或许也需要得到别人的指点,帮你找回自信。”贝伦诚恳地盯着我的双眼说。 “或许吧,但现在我无法像你一样去美国见卡耐基先生。”我摊了摊手,揶揄道。 “你不用去美国!如果你真的相信某些有效的训练和调适能帮助你改变现状的话,”贝伦看着我的怯懦的眼睛,似乎在确认我的态度,“每个人都需要接受别人的帮助,物质上的或者精神上的,而你现在需要的是心理上的帮助。” 我对此不置可否。 回到那所破旧阁楼,里面冷冷清清的,我的室友们一定是像前两天一样去俱乐部寻找夜晚的激情去了。哈瓦那是个富有激情的城市,朗姆酒和雪茄,舞蹈和美人,这里从不缺乏。但是,对于我这样一个人来说,任何美好的事物都散发着一种莫可名状的忧伤。 拧开台灯,我安静地坐在床上看柏拉图的《法律篇》,但是胃中的疼痛和脑中的忧虑再次击溃了我。我和着白开水吃了一个面包卷,剧烈的疼痛才渐渐平复。 “不,我不能这样下去了。”我猛地起身对自己说,“就算贝伦说的只是个传奇故事,我也应当试试。” 我这样想,随即铺开了信纸。我盯着那张信纸看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写下了“亲爱的卡耐基先生”几个字。 “亲爱的卡耐基先生,尽管我并不了解您,也不能确定百忙之中的您是否能认真阅读这封信,但我迫切地需要把我的困惑说给您这样一位智者听……
” 当我写下这一句话时,长久以来的心理压力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它们排山倒海地倾泻到一页页的信纸上。尽管我是那么努力地克制自己的笔调,不让自己表现得像个弱者,但十页纸后,真实而怯懦的我还是跃然纸上。 写完这封信,我的心绪终于恢复了平静。郑重其事地把信装好后,我在久违的睡意中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