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茨杰拉德VS盖茨比
就着夜色,在春节的醉意朦胧间隙必然涌出的失落溪流旁,在城市万盏灯火不知疲倦地闪耀中,取下一本书读下去,这本书一定就是《了不起的盖茨比》,出版于1925年,它的作者是美国的司格特.菲茨杰拉德,那一年他29岁。
即便是在这样的夜色里,我依然无法透过时间和他的文字,给予他一个清晰的形象。海明威是这样说他的:“一张脸介于英俊和漂亮之间。他长着金色的波浪形卷发,高高的额角,一双兴奋而友好的眼睛,一张嘴唇很长、带着爱尔兰人风度的纤巧的嘴,如果长在姑娘脸上,会是一张美人的嘴。”显然,这是海明威用一个同龄人的眼光去审视一个朋友,而不是用一个伟大的作家的眼神去告诉别人另一个伟大的作家,但当海明威面对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时,他说“既然他能够写出一本像《了不起的盖茨比》这样好的书,我相信他一定能够写出更好的书。”这种赞扬不管怎么看都是客观的由衷的,不过海明威的这个带着期待的预言,菲茨杰拉德却永远都没有机会去验证。
菲茨杰拉德更多的时候,象是一个孩子,一个受伤后终身留有残疾的孩子。他需要把自己对待世界的信心一直建立在别人的肯定上,他对自己的人生也永远带着一种狐疑的目光,以至于他往往在这纷繁的世界迷失方向。他努力着让自己进入富豪的圈子,而这个圈子原本就应该属于他,只是他父亲破产后,才让他成为富人中的穷人。他对自己在富豪圈子这种尴尬的角色很在意,于是,当他用文字换取得了美金后,便不遗余力地挥霍,再加上比他还挥金如土而他又百般宠爱的风流妻子,也常常捉襟见肘。声色过度的生活不止是让他在经济上入不敷出,同样搞垮了他的身体,甚至他的灵魂。他在个体上追求富人的生活,而却又在普遍的意义上怀疑它。如果海明威永远都是有一个硬汉的目标的话,那么菲茨杰拉德却只能是“大多数人的生活是以妥协告终的,他的生活却以妥协开始。” 1920年,当他的《尘世乐园》挽回了和美丽时尚风流的姗尔达的婚姻时,他再次验证了财富的魅力,但是1929年的经济危机缺很快就悄然来临,一切似乎在一夜之间被全摧毁了,他和美丽的妻子失去了他们生活的象征性基础,妻子疯了,他也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酒鬼。而这一切距离他的最伟大的作品《了不起的盖茨比》问世不过才四年时间。最后,他只能在半醒半梦中感叹:“我们的脚下没有了土地”,1940年,他离开了这个他爱恨交集,给他财富和荣耀却又让他无比痛苦的世界,时年44岁。
于是,便不难理解为什么菲茨杰拉德小说的主人公几乎都是富人,而且又全是有缺陷的不幸福的富人。他对这些富人抱着向往和怜惜,也许他还试图找出他们在得到物质财富的同时却失去幸福的根源,他在他们身上画着自己的影子,有时候他们是和他毫无关联的个体,而更多的时候他们却是他的思想和生活历程的折射。那一场场盛大的聚会,一堆堆纸醉金迷的男女,当繁华过尽的后,荡漾着一丝令人悄然心碎的失落,不正是对他内心最好的注解吗?《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盖茨比得到了财富和成功,但却无法挽回失去的爱情。《重返巴比伦》中生意失败的主人公再回巴黎企图振作时,却只有“旧时王榭堂前燕”般的无奈,《伯妮斯剪发》是一出上流社会年轻人社交场合中残酷而又跌宕起伏的悲喜剧。《冰宫》是对自己不协调的婚姻生活的强烈隐喻。《富家公子》则是一个阔少爷平静得惊心动魄的失落编年史。在菲茨杰拉德那里,富有富的难处,财富总是让迷恋,但是财富也总让人丢弃幸福,财富也永远不是梦想的实现,而是梦想的破灭。
和很多的作家相背,菲茨杰拉德不是为了艺术而创作,至少创作的首选不是艺术。他的写作动机只有一个,就是换取财富。只是上帝在某次喝醉的时候,给予了他异常的语言天赋,让他有了换取财富的资本。菲茨杰拉德曾说:“某天早晨醒来以后,我将发现那些初入社交的人们一夜之间就使我出了名”,他通过写作象盖茨比那样不择手段地攫取财富,只要市场有需求,只要文字能换取财富,他从来都是来者不拒。因此,他的作品总是精致和空洞并存,即使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结尾也是处理的不够细致。
菲茨杰拉德的文字很美,美得让人想用“性感”这样的词来形容。在菲茨杰拉德闪耀在美国文坛的时候,美国文坛正经历着空前绝后的辉煌,福克纳和海明威前后都出版了他们最经典的作品。福克纳辞藻华丽,大段的铺陈和抒情,始终在营造一个扑朔迷离的世界,而海明威却正好相反,句子干净利落,用词简约,简短的句式构想着一个至纯的理想世界。菲茨杰拉德似乎兼得了二位大师的所长,他把现实、理想、梦幻、象征,把客观简约的描述和主观铺陈的抒情结合在了一起,张驰有度,完美和谐。《了不起的盖茨比》中,在尼克参加完盖茨比的晚宴后这么写到,“汽车喇叭的尖声怪叫达到了高潮,于是我掉转身,穿过草地回家。我回头望了一眼。一轮明月正照在盖茨比别墅的上面,使夜色跟光前一样美好。明月依旧,而欢声笑语已经从仍然光辉灿烂的花园里消失了。一股突然的空虚此刻好像从那些窗户和巨大的门里流出来,使主人的形象处于完全的孤立之中,他这时站在阳台上,举起一只手做出正式的告别姿势。”这段文字难道不正处处散发着繁华过尽的伤感?还有他在描写尼克和她表妹时这么写,“我和黛西站在一块儿望着那为电影导演和他的明星。他们俩人依然在那棵白李树下,他们的脸儿正挨近在一起。隔在他们中间的只剩一缕淡淡的薄薄的月光。我蓦然想到他也许整个晚上都在慢慢、慢慢地向她俯下身去,知道刚才的那般挨近。就在我注视着的当儿,我看见他又将身子弯下了最后一点儿吻到了她的面颊。”一种对世界对爱情的伤感的嘲笑就这么轻盈地被他写了出来,感觉这些文字不是从他手下出来的,而是他借某种神秘的未知力量来传递给我们。再看《最后一个南方女郎》的结尾处,他写到:“在齐膝的矮树丛中,在木板碎片堆里,在屋顶碎片堆里,在生锈的番茄罐头间,我在寻找我的青年时代。司机看着我,露出一副颇为谅解的神情。我在寻辩我熟谙的一片树林的方位,然而天暗下来了…… ”
再说说《了不起的盖茨比》这本书。这部小说的故事是这样的——美国中西部城市富家子弟尼克到纽约谋求发展,并在市郊长岛西卵区租了一套小屋,而盖茨比就是他的邻居,盖茨比的公馆有着超越人们想像的豪华。 盖茨比原先是个穷中尉,他年轻时与尼克的表妹黛茜热恋,因家境清寒又默默无闻,使得他没有和她结婚的资格。后来他到欧洲参加第一次大战,黛茜就嫁给富家子弟汤姆。汤姆是尼克大学里的同学,家里很有钱。他性情暴戾、盛气凌人。黛西俩口子就在对面的东卵区有座宫殿式的大厦。
——几年后,盖茨比就这么在意外地发了笔不怎么光彩的横财后又出现了,他每晚举行盛大宴会,从纽约大量运来各种名酒和食品招待各界朋友,想以此引起黛茜的注目,恢复他俩失去的爱情。尼克有幸被盖茨比邀请参加盛宴。他想:“盖茨比在我眼中有了生命,忽然之间从他那子宫般的毫无目的的豪华里分娩出来。” 盖茨比来意不善,要请尼克安排他与黛茜的会面。 盖茨比在他的别墅与黛茜见了面,旧情复燃,但是黛西只是在寻求刺激。黛茜总是在下午悄悄来盖茨比家约会偷情,盖茨比为掩人耳目,把所有的仆人都辞退了。有一次,尼克陪盖茨比去黛茜家作客,汤姆很反感。盖茨比发觉:黛茜声音里充满了金钱。后来他们一起上纽约去。汤姆责怪盖茨比给他制造家庭纠纷,大骂盖茨比私自卖酒精赚大钱。盖茨比忍着跟黛茜上一辆车,黛茜因情绪激动,开着盖茨比的车子在归途中将汤姆的情妇玛特尔撞死了。出事后她匆忙驾车逃走,并毫不犹豫地把罪责推到了盖茨比身上。
——玛特尔的丈夫威尔逊发现肇事的汽车在盖茨比家,以为是他撞死了妻子,便悄悄地潜入盖茨比的别墅,把正在游泳的盖茨比打死了,然后在草丛里开枪自杀。 凶杀案发生后,尼克打电话给黛茜,但她和汤姆带了行李,很早就出门去欧洲旅行了。黛茜既没打来电报,也没送花圈。往日一起花天酒地的朋友没有一个来参加盖茨比的葬礼,唯有他年老的父亲和尼克…… 盖茨比为了久久地抱着的一个梦而付出了很高的代价。他死后,尼克发觉是汤姆暗中挑拨威尔逊去杀死了盖茨比。他感到东部鬼影幢幢,世态炎凉,便决定回中西部老家去。
菲茨杰拉德说:“这部小说的重心是放在‘幻想的消灭’上,——正式这种幻想才使得这世界这么鲜艳,你根本无需理会这世界的真与假。只要它们沾上了那份魔术似的光彩就行。”正如他自己说的一样,这部小说通过完美的艺术形式描写了20年代暴发户代表盖茨比所追求的“美国梦”的幻灭。 盖茨比与黛茜的恋爱和分手本来是个很老套的爱情故事。但作者出手不凡,把盖茨比热恋的姑娘当作青春、金钱和地位的象征,当作靠手段追求富裕物质生活的“美国梦”。盖茨比为了追求黛茜耗尽了自己的感情和才智,甚至葬送掉自己的生命。他天真地以为:有了金钱就能重温旧梦,赎回失去的爱情。可惜,他错了,因为这是20年代的美国,而黛茜又是代表着美国的一个富家女子。他到死也没明白,他用毕生的心血建造起来的梦是一个表面美丽,而内心空虚,不懂感情,没有责任的俗物,这一切是多么的可悲。盖茨比是20年代典型的美国青年,他的悲剧正是欢歌笑舞的“爵士时代”的写照。
忽然发现,当我们正在吆喝着进入“盛世”的今天,许多地方和上世纪20年代的美国是何等的相像!菲茨杰拉德并非十分刻意地制造了这么一个注定要破碎的美国梦,而我们这个“盛世”的菲茨杰拉德呢?难道仅仅是上帝在一直清醒着,捂住了他装有天才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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