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海洋被人告了。
于海洋是山城市房屋拆迁管理办公室主任。
人们之所以热情关注被告事件,主要不是因为于海洋是一个副局级领导干部。在副省级城市的省会山城市,像于海洋这样级别的干部,虽不能夸张地形容为船载斗量般多,起码也有数百人。也主要不是因为拆迁办主任在普通老百姓眼中,位置十分抢眼、至关重要,而是一贯以精明干练、卓有政绩并有“能吏”褒誉的“另类”的干部于海洋主任,竟然被一个女人、女被拆迁户告住了;而且这个女人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又是一个36岁的单身女人。这在新闻的可续性之外,同时增加了咀嚼的趣味性。
于海洋主任算是被告住了。
“住了”,不是倒了,或垮了的意思。山城市的干部们和老百姓习惯把“准了”、“实了”叫“住了”。住了是停住了,动不了的指代。意思是说,所告问题“坐实”了。
这个挫折在于海洋21年的工作生涯中,是唯一的一次马失前蹄。
在往前18年野战部队的生涯中,包括数十次实弹演练、森林扑火、抗洪抢险,虽然有6次险像环生,但除了给自己添了一次二等功、三次三等功和记不清多少次的嘉奖外,历险无数却都奇迹般地全身而退,使之成为自己与战友们在酒桌上多次吹牛的资本。现如今,山城市纪律检查委员会的处分决定迟迟没有下达,虽然可能不至于撤职,也让人心有不甘。
那一日,当炮兵技术学院王副院长关切地问起此事时,于海洋恨恨地说,想不到大江大浪都过来了,小河沟里却翻了船,真他妈的窝囊。X!说着,一口干了杯中酒。
那个漂亮而又年轻的女人或女被拆迁户之所以能把于海洋“告住”,是因为她深谙“堡垒是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伟大理论。而这一理论并非是她从书本上读来的,而是从诸多革命传统教育的电影和电视片中,尤其是反映抗日战争的故事中悟出来的深刻道理,即收买“内奸”对攻破坚固堡垒的无比重要性。为此,便如法炮制,打入市拆迁办内部,收买合作伙伴,从而掌握了于海洋问题的确凿证据,违纪金额甚至精确到小数点以后两位数字,分角不差。
不曾面对面真刀真枪被对手打倒,反而被内部的人从身后放了冷枪。这是于海洋说“真他妈的窝囊”的主要缘由。
王副院长笑了,提醒说,你不能说最后那个“X”字。听说那是个味道十足的女人,当心犯错误,弟妹让你吃闭门羹。
于海洋也笑了,说,我要不是坚定的“布尔什维克”,并且和我家小妹一往情深,说不好真他妈就掉进去了。
战友在一起,说话没有顾忌,直来直去,不像面对上访老缠户,说出的话,几乎等同于皇帝老儿的金口玉牙,必须得咬文嚼字,一字一句都要有法律根据。哪句答复不合乎法规,就可能引起上访,或者向外掏银子为错话买单。更不会像对总在算计自己的少数同事同僚,不该说的话,就是在肚子里憋屈得臭气满腹,恶心得满面苍白,难受得双腿打战,人面前还要千方百计地挺着不能吐,宁肯痛苦地跑肚拉稀也不能随便往外倒。而战友们在一起则是轻松加愉快,彼此间无需防备。于海洋时常在战友聚会时,倾倒苦水和委屈,借以施放工作中沉重的心理压力。
寻常之流告不住于海洋,状告于海洋的不是寻常之流,而是人称“山城牛女”的牛燚焱。被尊称为“牛女”主要不是因为此女为牛姓,山城市姓牛的数以万计。按名字说,她应当称为火女,但七把火也掩不住一个“牛”字。
多年多次同开发商与拆迁部门打交道,牛燚焱总结出了受诸多被拆迁户广为认可并流传的经验。面对拆迁只有两条路可走:第一条路,当个“顺民”。老老实实地听话,让什么时候搬家,就立马走人。好处是不仅可以排在几百户搬迁走人的前茅,优先进行回迁选户,挑个好的楼层朝向,而且可以得到优先搬迁奖金。第二条路,当个“钉子户”。不管有理无理,硬着、顶着、耗着、拖着、横着、赖着,死活就是不给他走。等到多数户都走了,开发商耗不起,多少都要给些优惠;有的开发商急于开工,说不定偷着给“一大块肉”都有可能。当然,火候要掌握好,走早了,额外得到的补偿就少,最好拖到开发商承受的极限。一旦走晚了,真的成了被强迁户,那就撕破脸皮硬到底,死猪不怕开水烫,追着党政机关大领导死缠乱搅。那些大领导经不住缠磨,一定出面对开发商施压,自己必定会有斩获。
当然,多数老百姓都是好群众,都愿意做个听话的顺民,只要开发商按着法规条例规定,该给的给到位,都会支持政府搞城市改造。再则,那么多人都走了,自己不走,也抹不下脸皮来当与政府作对的逆民呀?
可是,“山城牛女”牛燚焱不想当“顺民”。她的这种反叛性格,来源于跟随母亲重新组合家庭矛盾的多年浸染。从她能看懂大人脸色起,就从继父的冷眼中学会了自我保护。当她拿起锋利的剪刀,将充满淫邪眼光的继父耳朵刺豁的时候起,除了那个大她3岁的哑巴跛脚哥哥,就几乎没有信任过任何人。那一次,跛脚哥哥挥舞着粗壮的胳膊,一拳将继父的鼻梁骨打折。那一年,她刚满15岁。
被称为“山城牛女”牛燚焱的一个突出表现是,敢于理直气壮地叫价和公开挑战法规。她的一处一楼82平方米的住宅,出租给人开饭店,租金每年1.8万元。按拆迁条例规定,住宅兼营业只能按住宅进行安置并给予适当补偿,原则上给原面积安置住宅,或按货币安置补偿个十几万元。面对十数次踏破门槛的动迁人员,牛燚焱开出的条件是,必须按营业房屋补偿,每平方米6000元,给49.2万元,立马走人。
心存好奇的山城市路桥建设指挥部副总指挥、市政建设局曹大山局长在七八位处长、经理的前呼后拥下,亲自登门做工作。
这一次,牛燚焱放下架子,笑容满面,迎出门外。牛燚焱眯着美丽的丹凤眼,瞅着副总指挥满意地喝着自己端过去的一杯茶水,话语温柔地徐徐说道,曹大总指挥呀,我这房屋使用年限应该是70年,现在才18年,每年租金1.8万元,还有52年大好时光。现在,你们的路就从她身上压过去,犹如18岁的少女,为了城市建设贡献了大好的青春和生命。每年1.8万元,乘以52年,应当补偿93.6万元。考虑总指挥大驾光临,给93万元,明天就搬家。
看着牛燚焱花瓣一样鲜嫩的嘴唇,生动地张合着,副总指挥曹大山局长简直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差错,脸上肌肉逐渐僵硬起来,“忽”的站起身来,只留下“不可理喻”四个字,拂袖而去。身后留下了牛燚焱一屋子的笑声。
牛燚焱不仅牛,而且火。就像名字中有七把火一样,从15岁以后,她再也没有上过学,因为没有机会上学,也就没有一些初中同学后来的大学文凭。但是她从不迷信文凭,认为文凭不等于文化,学历不等于能力,知识不等于智慧。好像为了认证自己的三个“不等于”,牛燚焱生意做得异常的火爆。生活教会了她善于打“擦边球”,而且总是打得那么准,虽然每次都险像环生,却很少失过手。她有多处买卖,最赚钱的要算是骨灰盒生意。全市多数寿装店的骨灰盒都由她负责供货,由于经营手段如兔儿般的灵活,从而牢牢把握着市场份额。考虑“骨灰盒”三字的阴冷性,牛燚焱将其称为“仙舍”或“寿室”,给人一种缥缈欲仙和松鹤吉祥般的感觉。
据说,牛燚焱是一个出手大方的女人,在城建、房产、土地、拆迁、规划、工商、税务,反正是有权的部门,都有关系很铁的人。一些城市建设规划、实施计划通过各种渠道,源源不断进入她的信息网。一些急于实施的城市重要市政设施拆迁建设场地,她时常成为被拆迁的对象,而且每都有比较合理的身份。
有人说,脑后长有“反骨”的山城牛女,其家产在一些人还在做万元户梦想的时候就已经超过了百万。所以,她有能力、有实力、有智慧告住于海洋。加上争强好斗的性格和渴望成为群众领袖的意愿,于海洋成为靶子的命运,自然是在所难免了。
对于这场一度轰动山城的官民之争,官方民间颇有不同议论,普遍而一致的结论是:两败俱伤。从官方看,于海洋被抓了个证据确凿,受到了官方的处理,算是得了个“官损”;从民方看,牛燚焱虽然告住了于海洋,但却没有得到自己期望的收获,而且争斗中付出的代价和成本损失还要另行支付,也算是一桩“民伤”。从当事双方关系人的议论看,官方的有于海洋的多年好友、副市长汪文学与顶头上司市建委主任肖玉亮,俩人惋惜而无奈的议论是:看这事弄的,可惜了。老缠户的议论以郭玉林为代表:现在的干部有几个抗得住告,经得起查的?就算没有犯法的,还有违纪的吧;就算没有违纪的,还有违反政策的吧。违反政策就是对老百姓犯错误。
待到这事传到坊间,就变得五花八门起来。被相对认可的是王半仙的话。
王半仙认为,这场官民之争,官方输于民方主要原因是民火过旺,而且此火乃三昧真火中的下昧“空中民火”。因为上昧是“木中君火”,中昧是“石中臣火”,与老百姓都挨不上边。只有下昧民火历来为民间掌握。官方代表于海洋虽然占了四海之水及庙堂之“天时”与“地利”,而民间代表牛燚焱却有众多“人和”之真火。王半仙对两个虔诚的年轻女子在一张破旧塑料皮的笔记本上边写边解释道:你们看,“海洋”加起来有6点水,“燚焱”加起来是7把火,水少一点嘛。再看官方的“于” 姓,于可解释为鱼,鱼在海洋中是要消耗水的,致使6点水更加缺欠;而民女姓牛,牛与火乃相容之属相,是愈加旺火之姓。所以自争斗开始,赢输的结局便早已确定了。王半仙评论道,也怪官府用人不当,如果由我派兵点将,必用官姓带水的,比如姓“汪”的,汪海洋,9点水,比对方多两点水嘛。顶不济派个姓冷的,那样水也多1点呀,岂能吃小民百姓的败仗?现在倒好,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官府的海水倒被老百姓的火焰煮干了。啧,啧。
据说,在于海洋被告住了,尤其是受到组织处理后的一段时间,王半仙测字算命生意的周上客率提高了30%以上,每天收入增加了15-20元不等。
2.三只小猪fficeffice" />
草向北,刘行行,尤达三人是朋友,后来成为兄弟。
朋友,属于那种常在一起玩乐的狐狗类,是后来才发展成兄弟的。用他们自己的话说,玩乐之余共同干了一些事业。按年龄,草向北居长,刘行行次之,尤达最小。一次酒酣之后,三人曾私下进行过类似“桃园三结义”的仪式。在偏寒的北方山城找一处桃园的难度,不亚于寻觅当年陶渊明那处桃花源。于是,三个人在山城市郊的榆林中一个歪脖子老榆树下,完成了拜结金兰的仪式。当然,这个仪式是在草向北成为南城区房地产开发公司总经理之后进行的。在此之前,草向北只是南城区政府基建处长。虽然有钱,但钱都是区政府的,属于过路财神。
山城市规划局常务副局长尤达是最早实行“一家两制”经营方式的家庭。尤达虽然官居要害部门,据他自己和身边的个别人说,从不染指儿子建材商店的生意。草向北做基建处长时干了一件大事,为区政府修建一座12层富丽堂皇的办公楼。内部知情者漏风说,南城区政府办公大楼有三分之一的建筑材料是尤大公子供应的,瓷砖、洁具、灯具、地板、门窗,甚至一些超出建材商店经营范围的大宗物品,例如水泥、钢材、石料也有部分供应。一般材料商店能找到买家已经不容易了,同样的材料比别人能贵卖出10%就显得“稀有之奇”了;把材料赊给建筑商先用,等用第二批材料时,再还第一批材料款,是材料供应商圈内比较通行的做法。如果把材料款先期拨付给材料商,当属“凤毛麟角”,但草向北对尤大公子就能如此罕见地稀有之奇加上凤毛麟角。
在受到区领导的充分肯定并被提拔为机关事务管理局副局长之后,草向北说,没有尤大侄子供应的高档建材,就没有南城区漂亮的办公大楼,也就没有我草向北的今天。这句话是在草向北成为南城区房地产开发公司总经理,并且一次拿下15万平方米开发项目后说的。当然是私下说的。因为,下海之后的草向北正雄心勃勃要建许多与区政府一样富丽堂皇能卖很多钱的大楼。而这些大楼仍然需要尤大公子提供很多建筑材料。
当年草向北能建出富丽堂皇的办公大楼,是因为有足够可劲花的钱。虽然草向北自己手里没钱,但大楼的主人——区政府有钱。现今下海自己开公司,给自己盖房赚钱,自己手里却没有钱。房地产能赚很多钱,如今数不清的大富翁就富在房与地上。但是,利大,本钱也大。15万平方米的开发项目,尤达副局长帮助解决了,但尤达没有钱。说尤达没有钱,不确切。应当说尤达没有大钱。儿子的钱,老子可以随便花。建材商店赚钱尽管成百万计,但对房地产来说,那不过是小钱,也可以说是钱毛毛。尤达虽然没有大钱,尤达的朋友刘行行有钱。尽管那钱不是刘行行自己的,都放在山城建设银行的金库里,但刘行行可以支配这些钱。刘行行是这个行的行长,可以决定钱给谁用,不给谁用。
同尤达的一家两制比起来,刘行行的家显得更前卫,实行的是“一家两国”。妻子两年前就在加拿大陪读儿子。刘行行行长实际上是个裸官。一家两国虽然很前卫,但独居的生活却很难熬。草向北处哥们虽不是两肋插刀,却有“兄弟同手足,妻妾如衣服”的割袍胸怀。在拿到15万平方米项目的同时,草向北常常在身边的女秘书便成了建行办公室的副主任。桃园三结义中的关云长千里走单骑,对结拜大哥刘备的妻子长嫂如母一般恭敬,在外人眼中,刘行行显然不如关云长,而且还有些过分。但刘行行行长在一次酒醉后气恨恨地嚷道,别说我睡了那厮的二奶,就是把他的女人全睡了,草向北也他妈的不赔本!
谁赔了?还说三国中的人物。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草向北,刘行行,尤达三兄弟个个是玲珑剔透的人。从开发项目启动资金运作的巧妙,便与众大大不同。2500万元款项汇到沿海一家公司,被扣除了250万元后,又汇回了山城市。虽然损失了10%的手续费,但作为招商引资项目,却享受了诸多优惠政策。城市基础设施配套费被免缴了70%的同时,又缓缴了1/2;应上缴的500万元项目保证金,只交了20%。但是,2000余万元对15万平方米的开发项目说来,犹如用一枚红枣来饲饥饿的大像。草向北那位前女秘书,如今刘二弟的新妾室,如同一个双料间谍和卧底,吃完了外边吃里边。躺在席梦思床上悠闲吸烟的二弟刘行行行长终于听明白了,想让大哥按时偿还第一笔旧贷款,必须贷第二笔新款;想要回收第二笔旧款,就必须贷第三笔新款;循环往复,不知要滚到几时休?用官方语言,应当这样说,刘行行行长为了掩饰自己的第一个错误,必须犯第二个错误,用后期连续不断的错误,来掩盖先期连串叠加的错误。犹如哑巴喝了黄连汤,有苦发不出声。而这碗浓浓的黄连汤,却是结拜的哥们给喝的。
刘行行气恨恨地指着女子说,草向北赔了尔人不赔本。草向北的确不赔本,还用哥们的本赚了大钱,炒楼花的钱回笼之快之多之意外,连自己都惊奇的目瞪口呆。尤达大公子也赚了个钵满盆足,建材店已变成了建材市场,同时拥有了一支建筑施工企业,专门给父亲尤达的大哥草向北开发的小区施工。从刘行行气恼的态度看,大概自己本赔得最大。因为相比草向北和尤大公子,自己额外的收入只是他们小小的零头。其实,此时刘行行行长的妻子和儿子已经有了加拿大的绿卡,同时,还有了多伦多市一处价格不菲的住房。
既然当事的三兄弟不仅没有赔本,而且都有了相当的进项,那谁赔了呢?世上的财富就那么多,富人的财富不过是穷人财富的转移。草向北已经由经理升为总经理了,那是拿下第二个15万平方米的开发项目后。草总经理发现,赚钱最多的是商品楼房,而最不赚钱还要搭钱的是居民回迁房。为此,尤达副局长批准的5栋商品楼房,草向北超建到8栋,同时将6栋回迁房挤缩成3栋,还同时将10层商品楼超建到13层或15层。这理所当然受到尤达副局长的处罚,但来自尤达的处罚似乎总是慢一个节拍,总是在违规商品楼既成事实后赶来纠正。那时候,13层或15层的楼体不是钢筋水泥框架已经浇注成功,就是顶盖的预制板已经扣完。草向北接受处罚的态度总是那么好,罚款总是在要求时间准时到达规划局的执法收入户头。草向北对被罚款好像上了瘾。第一次刚受罚完,紧接着第二次又给尤达创造了收缴罚款的理由,从来没有一个人看到过草向北有过哪怕算得上稍微严肃一点儿的面孔一样,挨罚的草向北,面相总是笑佛般一成不变,使人误以为他戴着一个从未摘掉的笑脸面具。没有一个人能窥到他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
零星的开发项目不算,草向北最著名的开发建设项目是长青小区ABC区,也称臭名昭著的长青小区一期二期和三期。三期共扔下了310户超期回迁户,超期最长的达10年,最短的也有3年。还不包括26户中小工商企业。赚了的是三兄弟,赔了的是这些超期回迁户以及山城建设银行。
草向北的发迹起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败走麦城则在九十年代末期的亚洲那场金融危机中。如果不是危机导致资金链条断裂,草向北的败相不至于如此明显。资金链条的断裂,使草向北的钱全压在了商品房中,而这些能赚大钱的商品房多数还处于半截楼茬子状态,或者是没有配套的空楼壳子。卖楼花的狂潮已经消退,金融危机使人们都使劲捂住了自己的钱口袋。草向北已经没有能力把商品楼茬子变成现钱,把急需回迁的房子建完。
对三个人的关系,民间一些多少知道点滴内情的老百姓曾用儿童故事“三头小猪”来形容,只不过把故事做了一些修改。儿童故事中的三头小猪勇敢而可爱,在大灰狼从烟囱闯进来时,团结一致,共克艰难,最终把大灰狼逼到滚沸的开水锅里。民间所以把三人比喻成三头小猪,是因为三个人长相均属于短粗胖型,都是大腹便便。其中刘行行属于白嫩胖型,尤达面相稍暗一点儿,草向北面相最黑,且皮肤粗糙。
金融危机这头饿狼闯来时,总要有一头小猪去饲狼腹。财大气粗的草向北俨然成了真大哥,虽然生病了,但病死的骆驼比马大,自然不想出头,不愿把商品房楼茬子都廉价还给建设银行。理由是自己皮最黑最糙,难合狼的胃口;而最合狼胃口的是皮肤最嫩的一个,反正违规放贷,监管不力的责任也逃不掉,何必赔上一个再搭上另一个?与草向北有密切生意往来的尤达,自然赞成草向北的主意。权与钱哪个大?权大。但要权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捞钱。说什么也不能把钱串子撅了,是吧?刘行行面对落井下石的两个哥们,仿佛自己不是不慎落到井里,而是被两人推进了冰窟窿里一样,从内到外彻底寒了心。
龙虾在黑不溜秋的时候,往往是安全的,危险则来之大红大紫之际。狼来了,市面上玩了大半辈子的三头成龄猪,其表现与儿童故事中三头小猪相去甚远,可谓风马牛不相及,谁都不愿意出头,结果谁也没有跑掉。刘行行行长因重大决策失误由行长变成了调研员,享受了内部保护的“处理”。尤达副局长因规划管理混乱,在市政府领导心里受到了暗谴,多年巴望升任正局长的愿望泡了汤。草向北因300多户超期回迁居民闹访,南城区人大常委会不仅免去了他区人大代表职务。而且以政企分开名义,区政府彻底切断了与南城区房地产开发总公司藕断丝连的最后几根须线。更令草向北担惊受怕的是,每有一次超期回迁居民闹访,在山城市政府副秘书长肖玉亮不满或者发火的同时,公安局或检察院就会来人找他调查核实一次问题。关于崔黑子拆迁致残居民的事,每次自己都被问得冒一身虚汗,都得千方百计剜肉割肋地倒腾出一些建回迁房的钱来。
3.关系
从古至今,官场职位历来有实有虚,有肥有瘦。有的看似职高官显,开会必坐头排,例如档案局长、老龄委主任,但却虚胖不实,清汤寡水。有的职位虽然低一等,开会只能坐正局级系列的后排,但却手握重权。于是,一些怀才不遇者巴望去那儿一展拳脚,谋个好出身;清贫闲赋者巴望去哪儿添些热闹,以打发寂寞已久的时光;更有那心怀不忠不轨、巴望肠满腰粗的捞肥者,干脆去那权力场上饮鸩止渴。
房屋拆迁管理办公室是一个位显权重的实力部门,其主任是一些干部眼巴巴渴望的位置。因此,在前主任老张即将退休的那段时日,人选成了城建口干部时常议论的话题。业余组织部长们数遍了城建口五六十个副局级干部,进行了三四轮的筛选排队,并按能力、资历、业务水平及人际关系,最终“确定”了3名“恰当”预备人选。但最后揭幕登场的于海洋——到地方不足两年的一个军队转业干部,让城建口所有干部,包括肖玉亮在内,不同程度地跌了一回眼镜。普通的心得体会是,在干部使用上,能力、资历和业务水平虽然十分重要,但十二分重要的一定是人际关系。这种看法虽然带有一定的片面性,但人们说汪文学与于海洋两人关系十二分地要好,或者说彼此十二分地了解,却一点没有冤枉他们。
这要从于海洋与汪文学的交往说起。于海洋从18岁应征入伍,到官至某野战部队团长,在部队干了将近18年。于海洋这个团,是一支有着卓著战功和光荣历史的部队,又是某甲种师的主力团,机械化能力和战斗力都极强。现今驻扎在江城市,为地方抢险救灾多次出生入死,深得江城市百姓爱戴。当时,汪文学在江城市当主管城市建设工作的副市长。春植树,夏防汛,秋埋管,冬扫雪,多次工作来往,使二人彼此好感逐年加深增厚。
于海洋敬佩汪副市长印像最深的一句话是,“老百姓太不容易了”。
五年前的一个冬天,一辆满载30吨液化气的槽车翻车泄露。事故现场警戒线直径有1里地远,消防武警力量不足,汪文学请求部队派人放警戒圈。于海洋带两个连赶到现场。事故地点150米附近,是120多户居民的一个村屯。按规定,全村应撤离48小时。当时,气温达零下35度。听到“是否马上组织居民撤离”的请示后,汪文学围着村屯走了两圈,在现场沉思了老半天后说,全村老老少少400多口子人,这么冷的天,尤其是老人和小孩子都不经冻。你看,有的还是破土坯草房,不出门还感冒发烧,这要都折腾出来,真有个冻病而死的老人,我这不是作孽吗?老百姓太不容易了。居民先不要撤,这个责任我承担了。汪副市长下令将消防车摆在泄露点及村屯之间。同于海洋等人,一直在事故现场守了30多个小时,直到事故彻底处理完毕。
汪文学对于海洋印像最深的一句话是,每逢抢险都凶巴巴地对士兵喊:“你靠后!”。
于海洋平时训练士兵严格到令人害怕和不忍,以至让一些战士打哆嗦的程度。可一旦上了抢险战场,于海洋一个习惯动作就是侧着身子挡住战士,不准战士先靠前。那一年的一个初秋,江城市所属一个山区县境内,突发6.5级地震,受灾最重的一个村屯倒塌房屋四十几座。一处山根脚下的倒塌房内埋压了一家5口人。为了不让村民在抢救中二次受伤,官兵们用手抠着砖瓦石块,指甲都挖出了血。偏偏此时,不远处一棵山杏树上脸盆大的一个蜂巢被震翻了个,倒挂在树上。满满一窝蜂恼怒地扑向抢救村民的官兵。一个排长带着一个战士,挥舞着上衣就要抢上去。于海洋大吼一声:“你靠后!”一把将那个战士推倒在地,自己抢在排长前边迎了上去。那一次,于海洋与那位排长与马蜂群纠缠了半个多小时,直到防化兵赶来,人被蜇昏在地,在医院躺了十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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