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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业家的德性
——思想评论
由于制度因素，几乎所有企业家或多或少、或早或晚都通过扭曲的方式经营其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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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
企业家的首要使命就是赚钱。一个企业家的成败，也只能以他是否赚钱来衡量。企业家正是通过创造利润，而推动资源之有效配置、并造福于整个社会的。然而，一个正常的企业家的活动，却需要有一个界限，这个界限是由社会的道德、习俗、法律所划定的。如果企业家轻易地逾越这个界限，甚至企业家本身带头堕落，则再多的财富也不能弥补这个社会因为企业家道德堕落所蒙受的巨大福利损失。
门户网站的两副面孔
9月4日晚上7点多，我同时登陆两大门户网站：中文的tom.com和英文的yahoo.com，我看到的是两幅完全不同的页面。
在www.yahoo.com上，只有一张女影星的照片，大概只有一个“寻人”链接大概跟异性交友之类有点关系。
相反，再看中文的tom.com，起码有十几张美女图片，而且，均不是新闻性质的，而是装饰性质的。在手机短信小栏目中有，编辑专门列出“情趣笑话”、“声色娱乐”，在商城栏目中则特意列出了“性福激情”、“内衣”、“成人商城”，在笑话栏目中则专门列出了“老婆的高招”、“美女的新衣/图”、“肉色内衣”、“沙滩美少女/图”。诱惑之情，赫然可见。
我还记得，设在北京的以新闻著称的大型门户网站在伊拉克战争期间弹跳出来的广告也是跟性有关的。
人们常常说——起码是以前吧——美国社会是如何腐朽堕落，美国人的性观念是多么地开放，美国的色情产业是如何发达。然而，起码从门户网站，我看到的是：美国的主要门户网站要比中文门户网站干净得多。
这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互联网产业尽管红红火火，但真正赚钱的却不是多。除了《华尔街日报》的交互版和其他几个网站，唯一能够通过收费订阅产生可观收入的网站，只有色情网站。正如色情产业大亨拉里佛林特的Hustler公司公关部主管所说，“性总是最好的卖点。”
中国年轻的网络企业家们——他们中的大部分似乎正是从美国归来的——与这位公关主任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他们曾经编织过一个由短信同盟、手机短信服务、境内外色情网站构成的完美的色情价值链。他们靠着自己的“创新”，获得了不菲的收入，在一定程度上扭转了不起连续亏损的局面。他们笑了。
舆论的作用
但我相信，只要他们是尚具正常心智的人，他们的笑就应当是不自然的。
网络色情产业当然在美国已经泛滥成灾。但是，那些网站都出自专业的色情企业家之手。这些人安于偷偷地赚取一些金钱。美国的网络企业家们当然也看到了网络色情产业丰厚的赢利率，但大型网站、门户网站却绝对不会与这类色情网站同流合污。即使色情内容可以扩大发行量，你能设想《新闻周刊》、《纽约时报》会刊登色情内容吗？刊登色情内容，尤其是“软核”色情内容，似乎并不违法。然而，体面的企业家却自己给自己划定了一个界限。
当然，也有人忍受不住赚钱的欲望而踩过了界，比如，有一家著名网站开办成人用品商店，而引来网民和舆论的如潮批评，最后不得不撤掉这个可能会带来丰厚利润的商城。
企业家不是圣贤，在利润与缺德之间，他们经常会选择前者。此刻，一种健全的舆论环境，可以使企业家感受到缺德的风险，从而把自己限制在道德许可的范围内从事业务。在中国，5月份开始，“博客中国”网站发起了一次互联网“反黄”争论，一些报刊也积极施加压力，迫使一些网站收敛了肆无忌惮的色情内容，净化了一些门户网站。这并非社会在强制企业家，企业家自然有创新的自由，但他人也有鄙视、谴责、拒绝他的自由。如果他不愿意失去体面，他就应当遵守普遍的道德规范。
企业家的荣誉感
这就是说，一个企业家，即使在法律许可的范围内，也有很多事情不能干，除非这个企业家是个不要脸的人。
脸面的价值大矣哉。一个企业家的名声，或者说一个企业家的道德形象、知识形象、社会形象，甚至健康向上的精神形象（比如攀登某山峰之类），都具有商业上的价值，尽管企业家在培育道德、增进知识、服务社会、攀登险峰的时候，未必惦记着直接给自己带来商业上的收益。
然而，在当代中国，大量企业家却似乎具有一种扭曲的名声观念，而普遍地放纵自己。不要说网络企业家们热衷于靠色情内容扭亏增盈，城乡大量企业家本人简直就是色情服务产业最重要的客户。至于奢侈、赌博、张狂等等，更是不在话下。所谓愈堕落愈快乐。
企业家之所以尽情地放纵自己堕落，一个重要原因是整个社会的道德沦丧。另一个原因是缺乏荣誉感和商人群体规范的约束。
由于制度因素，几乎所有企业家或多或少、或早或晚都通过扭曲的方式经营其事业。与掌握着无数资源和权力、但其权力又缺乏约束的政府打交道的过程，就已经消磨了他们的正义感。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已经突破了作为一个普通人本来还多少具有的道德底线。而公德的沦丧自然会殃及私德。
在进入企业家群体中后，企业家仍然是权力的附庸，而无法形成自我组织的、具有共同价值取向的商业社会，因而，商人群体也就无法形成一套健全的商人伦理，也就缺乏一种商人社会内的舆论执行机制来约束其行为。
同时，仔细地观察会发现，这些企业家的处境是尴尬的：他们拥有巨大的财富，但却无法获得相应的影响力，无法在社区、乡村、城市的政治、社会、文化事业中发挥领导作用。古典社会的绅士和西方的企业领袖之所以具有较高的道德水准，也许恰恰是因为他们处在那样令人注目的位置上。位置可以塑造人的自我期许。一个肮脏的公共场所必将成为盗贼横行的地方，而一个干净的地方甚至连抢劫犯都不忍下手。
中国的企业家之所以道德堕落，也许是因为他们找不到——或者不被允许去寻找——自己的位置。
道德为创新设限
但不管怎么样，企业家大面积的道德堕落，总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中国企业家是聪明、勤奋的，天然地具有企业家的创新精神，然而，起码从现在看，他们的道德水准却实在糟糕透顶。当代中国企业家的堕落，本身就已经成为整个社会道德沦丧的重要因素和催化剂，因为他们更有放纵的本钱。
经济学家尽管普遍承认，个人追求私利的活动，可以增进公共利益。然而，负责任的经济学家也会强调指出：这两者之有一个不可或缺的环节——规范的约束。只有遵循规犯的个人追求私利的过程，才能够在增进个人利益的同时也增进公共利益。这样的规范，可以是法律，但更经常地是道德、传统、习俗等等。
如果没有恰当的规范的约束，个人追求私利的过程，则是一场零和博弈甚至负和博弈：企业家或许会得到些许利益，而他人或整个社会则付出巨大代价。这样的代价可能是他人金钱上的损失，也可能是道德的堕落，也可能是诚信的失落，还有社会基本秩序的解体等等。而这最终会像飞去来器一样砸到他们自己脸上：道德、伦理等等东西似乎离企业家非常遥远，然而，一旦这些东西被摧毁，社会的合作与交换体系散落，则企业家的交易成本会急剧上升到他无法承受的地步。
当然，这是商人的心智所无法理解的，毕竟，这样的结果与他们当下采取的反道德但可以带来利润的活动之间的距离，也太过遥远了。人性总是青睐自己当下可以享有的好处，而无视公共福利未来的损失，哪怕那福利也有他的一份，“公地悲剧”也会使他漠不关心。
行文至此，笔者只好废然搁笔：我们的企业家难道真的不可能走出自己部分地参与造就的整个社会之道德螺旋式下坠的轨迹？
——摘自万科网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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