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嘉轩谁也不瞅,(端直)走到槐树下,(从地上)抓起(扎捆成束的)一把酸枣(棵子)刺刷……转过身就(把刺刷扬起来)抽过去。孝文一声惨叫(接一声惨
叫),鲜血顿时漫染了脸颊。白嘉轩(下手特狠)比上次抽打小娥和狗蛋还要狠(过几成)。这个儿子丢了他的脸亏了他的心(辜负了他对他的期望)。他(为他)
丧气败兴的程度远远超过了被土匪打折腰杆的劫难。他(用刺刷)抽(击)这个孽种是泄恨(是真打)而不是在族人面前摆摆架式。白嘉轩(咬着牙再次扬起刺
刷),忘记了每人只能打一下的戒律,他的胳膊被(人)捉住了,一看竟是鹿子霖。
这本是稍有一点文学修养的读者都不难看出的,可是却被不少精通西方文论的批评家忽略了。这里不仅有一个艺术鉴赏的直觉问题,而且有一个理论上的跛脚问题。
在文学语言的评论中近来十分流行的是西方的话语分析。这种分析,作为一种深层意识的洞察是很深刻的,对僵化的话语系统的颠覆也相当彻底,因而受到广泛的欢
迎。但是这种意识形态的分析只是话语分析的一个流派,亦即爱丁堡学派和法国的福柯等等。这个学派的长处已经众所周知,但其短处却是对艺术本身特点的某种忽
略。从这一点上来说,它和传统的社会学批评是一样的。其实话语分析还有一些流派对于艺术本身并不是那么疏离的,例如哈罗迪、郝森和迪克等等都是很强调语言
的微观结构和语境的关系的,在一定的语境中话语的外部结构和内部结构发生作用,于是产生了语言的必要成分和非必要成分。像陈忠实这样的语言,如果作话语分
析则可以说是充满了非必要成分的。
这种非必要成分不仅表现在词句的浪费上,而且表现在过程和细节的罗列上。陈忠实的问题在于把许多非必要成分当成了必要成分。他的语言之所以缺乏艺术家的灵
气,就是因为他把必要的和不必要的纠缠起来。例如白孝文经过一番沦落,后来在县里升了官,回乡探亲完毕,“谢辞了(上至婆下至弟媳们的)真诚的挽留,白孝
文和太太(于日头搭原时分)起程回县城,他坚辞拒绝拄着拐杖的父亲送行,(白嘉轩便在门楼前的街巷里止步。白孝文依然坚持步行)走出村庄很远了,才和(送
行的)弟弟们分手上马”。括弧括出的都是语言上的非必要成分,其实,这个场景是否必要都值得怀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