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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 日 星期一 阴
作老板跟不作老板就是不一样,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现在我得重新估计形势。
“快活林”酒店地处本市南郊,这儿是个工业区。可眼下工厂都不景气,大批职工下岗,每月仅拿一二百元生活补贴的有十几万人,捉襟见肘,渡日艰难,就凭那每月一二百元怎么潇洒?到餐厅消费的人廖廖无几,餐厅的日子也在艰难地维持着。这点,郑尚力走之前已经给我交代过了。
我对自己的期望值不高,只求平平稳稳地维持下去,保住摊子,待老郑治病回来,完鐾归赵。
8月5 日 星期四 多云间阴天
晚9点,小乔急急忙忙跑进我办公室:“陈经理快去看看,前边有六七个客人把小白菜堵到6号包间不让出来……”
“怎么回事?”我一惊。
“不知道,我光听见小白在里面喊叫。”
“客人是哪儿的?”
“穿黑制服的!”她恨恨地说。
我明白了,是办事处那帮管市容的。我顿时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碰上这帮无法无天的剌儿头了。门外不是停着几部八面威风的警用三轮摩托吗?我撂下营业日报表急步向6号包间走去。
小白就是那个瓜子脸,眼睛大大的、身材很苗条,长得很像电影里的小白菜的前台小姐,胆子很小,怯怯懦懦,人很老实,根本不会得罪客人,那么,出了什么事儿?
走到6号包间门口,我先在门外听了听,里面乱哄哄的,有个人问:“你再说一遍,给我们上的这道菜,叫什么名子?”
小白怯怯地回答:“麻辣牛鞭!”
另一个又怪声怪气地问:“牛鞭是牛的什么?”
不知道小白是真的不清楚,还是不好意思说,咕咕哝哝地答道:“牛……尾巴!”
“不对吧?”有人说,“牛尾巴就叫牛尾巴,怎么会叫牛鞭?我问你,母牛也有鞭吗?”
屋里轰堂大笑!有人喊:“说,这是公牛的鞭,还是母牛的鞭?”
一片不怀好意的笑声中,众人又开始起哄:
“公牛的鞭长在什么地方?多长多粗?几尺几寸?量没量过?给哥们儿比划比划!”
“说,硬不硬,粗不粗?好用不好用?受用不受用?谄活不谄活?……不说就罚酒!”
越说越不像人话,我胸中一股怒火一下子直蹿脑门,一把推开门闯了进去,只见一个小青年拽住小白的双手,另一个扳住肩膀,夹住脖子,在她身上乱摸,还有一个拿着一杯白酒给小白灌,小白满脸通红,又哭又叫,一边挣扎一边还求那几个放开她。
“放手!”我一声吼像平地起了一个炸雷,那几个一惊,马上把手放开了。小白捂着嘴跑了出去。我扫了这帮王八旦一眼,发现没有脸儿熟的,看来不是管我们这片的,我顿时胆也大了,气也粗了。
“耍什么流氓?看看你们还是个人吗?你们就这样侮辱人家小姑娘?”我怒不可遏。“你家里有没有姐姐妹妹?你们还有没有一点人味?”
“你是什么东西?!驴槽里伸出个马嘴来,关你屁事?她是你妈还是你奶?还是你小妈小奶?”有个小子一嘴酒气,一脸横疙瘩肉。攒着拳头直朝我跟前挤,一付街痞无赖样,像要打我。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我***你奶!我操你小妈小奶!”还有人跟着起哄。
血直朝我头上涌!我的拳头顿时也攒紧了。你个王八旦,老子下岗憋得这一肚子火正愁没处出呢。
小乔忙护住我,说:“这是我们经理,区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公安××分局的警风警纪监督员。”
我吃了一惊,这女孩儿反应怎么这么快?给我安上了这么一大串头衔才花了一秒钟!可没想到她这一招还真灵,情况立刻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那帮人登时蔫了,酒像是也醒了,那贼眼睛骨碌骨碌在我身上直溜。
“老板!别那么粗喉咙大嗓门,不就跟她玩玩呗!”其中一个跟我解释,想下台了。
“玩玩?有这样玩玩的吗?!”我长威风了。“要不要我打个电话,把分局治安队叫来,解决一下?”
“好啦,好啦──”又一个起来打圆场:“吃吃玩玩,什么大不了的,你的鼻子我的脸,何苦?别拿分局吓唬人,也不看看我是谁?告诉你,天底下的公安是一家子。就凭咱身上这套制服,分局能向着你?派出所小曾是咱的铁哥们儿。算了算了,我没想跟你较真。咱们是你们餐厅的常客,既然老板这么不讲交情,那么以后我们再不来就是了。”
“你来不来请便,以后不管在哪儿也得放尊重点!”
“算了算了算了,没事了,没事了,”小乔将我拉出包间,转身又对那帮人说,“吃饭吧,吃饭吧。菜都凉了。要不要给你们热热?”
从包间出来,我怒气不息地冲进厨房间,把所有的小伙子都叫到店堂里,一溜排儿站在店门口,看我的眼色行事,看他们敢不敢不付账!我又是将军了。
过了一会儿,那几个人出来,看看这阵势,悻悻地结过帐走了。
我走进休息室看小白菜,她满脸胀红,流着眼着泪,躺在沙发上直喘气,看样子是被灌了不少白酒。我让巧克力给她喂点茶水,削个梨吃解解酒。我不由得问她:
“你怎么想得出来,给我安了一大堆头衔?这不合适呵,小乔。”
“这叫急中生智,陈经理。我能看着你挨打吗?别那么书生气十足!”
“这不合适。”我又说。
“有什么不合适?”她不以为然地说,“这是在特定场合的‘紧急避险’,又不存在‘不当得利’,有什么不合适?对这些人,就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兵法还说‘兵不厌诈’呢,对不对?”
我大大地吃惊了,看不出,这女孩还有这么多学问!还懂法律!太难能可贵了。有这样的帮手,是我的福。
“派出所小曾是谁?”我问她,那帮人嘴里提到过这个人。
“是老郑的一位朋友,咱们这地区派出所的干警。这是个‘人物’,往后你就知道了。”
我真想加她的工资,一月拿500元,太委屈她了。我想给她加到800元,这得跟老郑商量一下,尽管我有这个权,也还是商量一下好。还得有个正当理由,别让人家猜疑她,跟老板如何如何,对我无所谓,对人家女孩子声誉不好。
寡妇门前事非多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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