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朋友老是不接受,在中国面对的资源与人口的局限下,老少不论,工作年龄的农作人口不应该超过百分之十,而百分之十五是强可接受的上限了。农地太少,某些农产品是要进口的。这里的要点,是农作人口大幅下降,不会大减农作的总产出。理由可不是因为有什么隐蔽性失业,而是在中国传统的农家作业制度下,每年只有两三个月是繁忙期。几年来这农家作业的传统结构有了很大的转变。大约二○○○年吧,职业农工的运作开始,不久后盛行。把牛宰了,引进小机械,耕、种、收成以每亩算价,而出外工作的,尤其是从事建筑行业,在农忙时间回乡帮一下。市场也因而协助农民选择各种轮植图案,让职业农工不停地工作。(中国传统的轮植知识无敌天下,四十年前我在《佃农理论》中解释得清楚。)这些资料我跟得紧,不是政府数据,而是在实地找了好几个查询站。我因而知道农民的收入,从二○○○到二○○七,每年增长达百分之二十。继续下去,加上农产品之价再升,大约十年后农民的生活水平会与城市的中等人家看齐——平均不会看齐,但农家的平均与城市的中层会。 新劳动法的祸害是容易解释的。工业成本上升,租值近于零的接单工厂纷纷倒闭,回乡耕田潮急升,等等,大家都知道。这里我要读者考虑最低工资的推论。一个工人的工业产出贡献低于法定的最低工资,工厂不会雇用。怎么办?不回乡,在城市行乞,或盗窃,或望政府救济,对社会的贡献皆负值。这位无业仁兄可以转到街头卖小食。环保不论,卖小食对社会有贡献,而因为风险较高,收入可以高于最低工资。但有两个问题。其一,工厂可以作为学校看,工作勤奋,学得多,前景远比卖小食好。其二,工业可以容纳很多人,卖小食或作小生意,竞争者增加就要一起亏蚀了。 我很明白北京的处境:新劳动合同法是成文法,不容易挥之使去。不挥之,地方政府像今天那样忙顾左右,工人吵起来却不能不依法办事。工业的投资者见新劳动法的阴影还在,多半不敢下注。目前,北京当局对农民的补贴相当慷慨:回乡潮急升,安抚一下无可厚非,但这显然不是长远的善策。 是的,如果新劳动法坚持下去,不管地区政府怎样打松章,中国的贫富两极的严重分化一定会出现!我想了很久,也跟一位懂法律的研讨过,总是想不出有什么变通之道,能把新劳动法的不良效应化为零。 成文法是可以取缔的。新劳动法别无选择,取缔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