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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的女性长辈中特别厉害的一位。 改革开放之初她已年过半百,白手起家做生意,没几年就打垮了当地的所有对手。其原因,除了勤勉与坚忍,还有过人的精明。 她的女儿曾在我居住的城市读大学,说起母亲,也是五体投地的。 女儿说母亲无论在谈判桌上、竞标场上还是在拍卖会上,她总能猜中对手密定的方案及数字。开始是一些小项目小数据,人家以为是女人天性敏感所致。到后来她在十分巨大的足以让人倾家荡产的数目上还是百发百中,遂被惊为天神。 这样的女人注定了是让男人不喜欢的。不光她的丈夫不喜欢,早早地与她分了手,她的男生意对手也不喜欢。男人败在女人手下,如何得了?他们纷纷弃她而去,只有其中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想和她结盟,被她一眼看穿心思,抢白一顿,落荒而逃。 她果然深感乏味,便从生意场上撤回资金投入股市。又是大发。 奇怪的是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亲戚关系却很糟糕。几个姊妹都对她嗤之以鼻,惟一的弟媳早与她断了来往,也就是说,她连亲弟弟也得罪完了。小辈里面我算是能和她搭句话的,说着说着她就开始数落人:“她们在想些什么,瞒得过别人还瞒得过我?还不是算计我的钱?” 此时她已步入老年,按理也应随和一点宽容一点至少也是迟钝一点慈祥一点了,可她一点也不,照样思维敏捷咄咄逼人。甚至跟女婿的关系也搞僵了。 晚年的她家财万贯,高薪雇了一个女保姆,一个男保镖兼司机。那一男一女平时多有闲暇,以为她年老糊涂竟眉目传情起来。谁知她仍然那么犀利,却已经无力整治了,结果很惨,是被花钱雇来的人活活气死的。 她年轻时曾就读于一所很有名的女子学校。世纪末那所学校搞百年校庆时,布置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展览。我无意中在展览上发现了她当年的照片。很美丽不说,她还是那一届最优秀的学生,校志上介绍说:该生聪明过人,特别擅长的是猜谜语。 真是可惜了如此聪明的一个人——她把生活中的一切都当作猜谜,不免就演变为猜测甚至猜疑了。她猜对了许多,但最简单的事情,她猜错了。 人和人之间,原本只要不猜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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